后来的事就没有记载了。
南枫问傅景峦:“关于‘乌那’你有印象么?”
傅景峦靠在书架边上看他:“知道一些,乌那当时被邻国敌袭,他们势单力薄向南陈求救,把王女嫁过来和亲给了康王,也就是太宗的第五个弟弟,光宗的叔叔,但因我不涉朝政,后来的事就不太清楚了。”
乌那王女和亲王?
南枫无端想到了文府里那对母子,他掏出手机,翻到关于祭祀器皿的那张照片递给傅景峦。
“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傅景峦站直身体,“司天监负责祭祀的是天文院,我虽然不经手他们的事,但大小仪式也参加过不少,你照片里这一个,不是朝廷用的祭器。”
“不是?”南枫重新去看下面的文字说明,确实标注的南陈朝。
傅景峦说:“确实是南陈的东西,但另有他用,而且这花纹除了文府,我最近才刚在其他地方见过。”
傅景峦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恰好是上回在会议室里夏行云身上的那块,一直放在傅景峦这里是因为后来他俩再没见过,就没机会还给他。
傅景峦:“这是夏行云身上的,你对比一下。”
黄小小摸出手机检索关于夏行云的新闻:“夏行云,金湖二公子,学霸级天才种子选手,我看八卦还说他们家兄弟阋墙。”
这八卦还挺有道理。
但不管这人是什么情况,这块玉属于他是千真万确的,要么祖上传下来的,要么是谁送他的,无论如何这人和南陈的秘密绝对脱不了干系。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傅景峦很在意,就是这玉上那丝若有若无的阴煞气,不过是什么他自己心里尚且没定论。
回去的时候,南枫在车上细细翻看图书馆借来的那本书,他忽然想到傅景峦之前说的“我家有很多书”,就没忍住用余光瞟了傅景峦一下。
傅景峦在边上开车,目不斜视问:“怎么?”
南枫转向窗外:“我以为你开传送阵过来的。”
傅景峦不置可否:“我倒是可以,就怕吓到你。”
南枫撇嘴。
傅景峦觉得他小表情很有趣,微笑起来:“骗你的,只不过我那会儿刚好在边上办事,就顺道过来了。”
南枫:“那你还说半小时。”
大骗子。
傅景峦笑得更愉快了:“不说你就跑了。”
这人不光是个骗子,还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南枫无声地动嘴:大猪蹄子。
傅景峦问:“什么?”
南枫面无表情:“没什么,阿泥刚教我的。”
傅景峦:“?”
南枫的指尖轻轻摩挲过书封:“上次……你说你家有很多书?”
“很多,天文地理历史政治什么都有。”傅景峦把车拐了个弯,停到千灯镇景区一个停车场里,靠近上回他们买粽子的地方。这里饭馆多,临到中午,他准备带小老板吃个便饭。
南枫扬扬手里的书:“比图书馆全么?”
傅景峦锁了车,靠在门边挑眉:“图书馆才多少年?”
哦是了,南枫差点忘了,这人是活了千百年的老古董,图书馆哪能和他比,连博物馆说不定都差得远。
两人沿着清风桥往对岸走,那里新开了几家小吃店,傅景峦偏头看他:“吃什么?”
南枫:“都行。”
“那就吃面。”傅景峦点头,忽的又转过来,“所以?”
南枫狐疑:“什么所以?”
傅景峦:“你来不来?”
“哦。”南枫含糊其辞地自顾自往前走,“有空就去。”
傅景峦在他身后放低了声音:“来吧,小老板,来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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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15返修
第22章 22 鹰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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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峦真的很会挑人软肋,在外道貌岸然,到了南枫面前倒是十八般武艺无所不用其极。
南枫被他说的心里倏忽就软了。
想回他,前面有人叫:“诶,南老板!”
抬头见上回他们买粽子的店铺门口,有两三个中年大妈围在那儿,其中一个还是那粽子店的老板娘。
看到南枫拼命对他招手:“南老板南老板,我问你啊,最近你见过祝老太没有啊?”
祝老太就他们家包粽子的那个老太太,上回坐门口和阿泥熟的那个。
南枫摇头。
旁边有个大妈手里揣着个大袋子对南枫解释:“我们是居委会的,老太不是孤老嘛,每月还有那个残疾人补助,她一个老太太又不会用手机,所以我们每次都送给她送现金去的,喏,还有些生活用品。”
她打开大袋子,里面确实都是肥皂牙刷毛巾之类的:“但是奇怪哦,上次端午之后我们就没见过她了呀,问老板娘她也不知道,上门好几次家里都没人。”
南枫问:“邻居呢?”
居委会:“邻居也不知道呀,那老板娘说你们熟,就想找你们问问。”
粽子店老板娘连声附和:“是的呀是的呀,老太太上个月补助也没拿,家里电话也打不通,不要出事哦。”
居委会大妈七嘴八舌地聊着要不要报警,说不然就找物业把门撬开看看算了,孤寡老人一个在家出点什么事儿大家都不知道。
南枫想了想说他回去的时候能顺道帮忙去看看。
南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会自告奋勇自动请缨,明明自己是个不喜欢管闲事的人。
可能是祝老太和阿泥关系好,又可能她是这儿为数不多对他们释放过善意的人。
面馆里,他冷着脸吸溜面条,对面的人觉得他比面条香。
南枫忍无可忍甩了筷子:“别看了。”
傅景峦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拨给他:“吃鸡蛋长得快。”
南枫想把鸡蛋塞这人嘴里。
不过说起来阿泥的第一碗鸡蛋挂面就是祝老太教的。
她说是煮鸡蛋挂面一定要用骨汤,他们家娇娇小时候最喜欢她做的鸡蛋挂面,特别是每次生日都要吃一大碗,再加个荷包蛋。
傅景峦:“娇娇是她闺女?”
南枫点头,把蛋黄挑出来,蛋白拨回傅景峦碗里,被傅景峦丢回来,虚空一点他额头:“不许挑食。”
南枫假装没听见,把蛋白捅到碗边上:“是她闺女,但好像不亲生的。”
虽然不是亲生的,娇娇从小倒是冰雪聪明,老太太面有残疾,很多单位都不要她,年轻时候只能风里雨里摆地摊,从街口摆到桥洞底下,但她从来不喊苦不喊累,三伏酷寒都笑眯眯的,她闺女也听话,小时候乖乖伏她背上,跟着妈妈走南闯北,两人相依为命地过了十几年。
谁知道后来,娇娇长大了,有次进城帮祝老太买药,就再没回来。
打此之后,本来就不怎么和人交流的老太太就更孤僻了,整日精神恍惚,粽子店老板看她可怜,就给了她一份工作糊口。
听阿泥说当年这事闹得还挺大,警察也来来回回也查了好多次,只不过最后除了药店的人能证明她女儿当天确实去过那儿之外,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有。
祝老太的家在千灯镇上的一栋普通居民楼里,因为她是孤老又残疾,政府分了廉租房给她。
走进大楼,南枫只觉得自己突然如坠冰窖,秋末初冬的体感竟像零下几十度。
一楼家家户户门上都有个小小的八卦镜,正对大楼门口。
祝奶奶在最里间,南枫敲了半天门果然没人应,还惊动了邻居家的狗。
一条小贵宾没拴好,隔着铁门对外面一顿狂吠,南枫扭头瞪着他,贵宾越叫越小声,终于安静下来乖乖坐着甩尾巴。
狗主人慌忙出来道歉,问他们是不是来找104老太太的。
傅景峦遮住南枫要炖狗肉煲的眼神,解释说老太太这个月的补助没拿,他们来问问。
邻居了然:“你们居委会也不容易哦,大老远的还上门,不过我们也很久没看到她了。以前哦,她每天大清早就要出门,有时候捡点空瓶子去卖,有时候拿点纸板箱回来,堆得楼道里都是的你看呀,我们都知道的,最近倒是真的没看到她了。”
傅景峦:“那您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邻居:“我想想哦,那要端午节了,老太太人蛮好的,还带几个粽子给我吃呢!”
这个说辞和居委会的倒是能对上。
傅景峦低头看了眼南枫,他还蹲着和狗较劲儿:“我好奇打听一下,您门上装的这镜子……”
“哦!那你说这八卦镜啊!”邻居顺着傅景峦指的探头出来看,“嗨,这不是之前老太太老神神叨叨说她闺女找着了嘛,吓死人了!谁不知道她小孩早就那个了啊?我们就找了道士,大师让我们装的,说是这里风水不好,要用八卦镜挡灾,谁知道有没有用呢,反正我们也没有坏心,都要过日子的就求个心安吧。”
大概是傅景峦看着特别心善,邻居竹筒倒豆子,把该说的不能说的都噼噼啪啪说了个遍,倒也省了他们不少事。
傅景峦把南枫拉起来准备告辞:“麻烦那位大师的联系方式还有吗?”
从楼里出来的时候,南枫问傅景峦要那名片看。
傅景峦震惊:“你要算命找别人?”
南枫:“你不也看上八卦镜了?”
傅景峦无奈:“我不是看上八卦镜,八卦镜化煞,但他用的那种就是网上买的装饰品,玩玩可以求个心安罢了,作用肯定是没有的。”
南枫:“什么样的有用?”
傅景峦:“你要?回头我送你一个。”
南枫一口拒绝了,他不想在屋里放一个上千万的老古董等着被人偷。
傅景峦捂着心口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走到室外,气温徒然回暖,南枫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犯懒,很舒服,他眯起眼睛晒了几秒太阳,忽然觉得脸上有阴影拢过来,就“啪”地一掌挥过去。
傅景峦吃痛:“我帮你遮太阳,你打我?”
南枫转身就走:“那你要他联系方式干什么?”
傅景峦跟在他背后:“虽然楼的风水我没觉得有问题,但104那间屋子,像是有个困阵,这楼比外面冷,大概也是因为这困阵。”
困阵,顾名思义就是把人或者魂困在里面的一种阵法,有单一的困阵,也有复杂的衍生阵,比如傅景峦的阴阳太初图,某些意义上也是困阵的一种。
相对太初图的防守型,河图洛书阵就更有攻击性了。
傅景峦:“这世上有些魂魄,死了以后没能正常投胎,要么就是因为执念未解流连于世间不愿往生,要么……”
南枫:“就是被困阵缚住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到这儿两人对视一眼,无端都想起了文府的事,那些孩子的生魂也是一样被困在幻境里。
傅景峦低声说:“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也可能是我们多心了,总之明天先找警察和物业看看。”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跑去找了物业和居委过来,那些大叔大妈们不放心,提前找了片警一起。
一群人大费周章地鼓足勇气撬开门,本以为会看到什么惊悚的东西,却没料到屋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桌上有碗馊掉很久的鸡蛋挂面。
物业和警察仔仔细细翻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端倪,一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让傅景峦他们签完字就离开了。
保安经理指指脑袋:“这老太太肯定是自己出去了,她这里不太正常的呀,没事的,说不定过几天她就回来了呢?”
傅景峦拉着南枫假装跟他们出去,走在最后往消防通道里一躲,待他们走了以后再回去,画了个阵大模大样穿墙而入。
一套偷鸡摸狗的事儿被他做得行云流水,南枫不明白了,能穿墙那他为什么还要叫警察?
傅景峦一本正经地回:“因为万一真的有尸体,我们就说不清了。”
南枫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虽然他是个与世隔绝很久的妖怪,但经过阿泥和茶馆众食客们的耳濡目染,现在就算他也是知道私闯民宅犯法这件事的。
不过有人就完全不在意了,里里外外不知道在找什么。
南枫盯着客厅那碗鸡蛋面很久,忽然问:“什么声音?”
傅大师什么都听不见,和之前一样,只有南枫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哭声。
他能敏锐地感知到这声音是个姑娘的,循着找过去,南枫看到傅景峦趴在主卧地板上撬木头。
南枫:“……”
大师这下你真的要被抓进去了。
傅景峦不光自己撬,还企图拉一个共犯,南枫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哭声更清楚了,隐约还有女子的说话声。
地板“嘎达”一声,被傅大师撬松一小块,露出下面的龙骨结构,那块时间久了已经有点变色,还散出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冲天的阴煞气从床底涌出,带着隐隐约约的黑气,还有女人尖利刺耳的哭诉声从里面直直刺出来,在屋子里经久不息地回荡。
这煞气寻常人感觉不到,所以刚才警察物业他们才会一无所获。
南枫被这煞气冲得有些头晕目眩,他偷偷把腕上那串五色石捏在掌心,这才稍微觉得缓过一口气。
傅景峦黑着脸继续拆,用不知哪儿找来的工具把地板那一小块龙骨拆了个七七八八,露出一大块灰色地基,上面赫然有个血红阵纹。
更可怖的是,这阵纹和文家大宅墙上的那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