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的琴键,悲鸣的重音,狠狠地敲打的心间,让人不知不觉被带入在这样厚重激昂的节奏中,无法自拔。
偏偏在不管不顾的发泄后,尾音又带了丝几不可闻的温柔,低音散去,高音收尾,像是八音盒被扭转到结尾的最后几声,清脆澄澈。
宛如破坏欲骤起,把一切毁灭成废墟,又倾泻满腔温柔,吻在残垣断壁上的残忍救赎。
【卧槽!改成这样太牛了!!!!】
【又是小鱼的歌啊啊啊啊!江晚渔航是真的!】
【BGM:余苏航《小折月》,成名作了解一下】
【家妻三三献丑了】
【江洛这美貌真实存在的吗,女娲炫技之作】
【原来钢琴巨匠不是黑称,是陈述词】
一曲终了。
皮斯特弹得酣畅淋漓,侧过头看向江洛,却见他眼神冰冷,正在看尤加利。
皮斯特连忙劝他:“别冲动,要是闹大了,薛总作为小辈碍于赵总面子,摁你低头给他道歉怎么办?”
江洛淡笑:“事后道歉可以,现在他要付出代价。”
皮斯特抖了一下,他突然觉得江洛好可怕一男的。
第 44 章
尤加利勉为其难地笑着,他没想到江洛钢琴也弹得这么好,这下不仅帮他洗刷了钢琴巨匠的黑称,还替他维护了宠粉人设,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嫁衣,再伺候他穿上!
女主持已是冷汗涔涔,从尤加利突然发难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度秒如年,无数次后悔自己怎么接了这么个活儿。
尤加利并不蠢,相反,他能依靠情人弟弟的身份成功进入上层圈子,靠得就是审时度势。眼见计划落空,他丝毫不恋战,立刻改换立场开始捧走到舞台正中的江洛。
“感谢三三为大家带来这么精彩的表演,三三果然很宠粉丝呢。”
这句话一出,就是认了输,想息事宁人了。
江洛站定,环顾一周。嘉宾们面露惊艳,工作人员松了口气,姜总坐在中间嘴角微挑,显然也很满意这个结果。
好一出皆大欢喜。
可他吃了六颗糖,不是为了来这里,被人踩在头上,演一出歌舞升平的。
被压抑已久的破坏欲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几乎烧尽他的五脏六腑,灼伤四肢百骸。
江洛的声音被怒意浸得微哑,似是混合尖锐的冰锥,一开口就能刺的所有人鲜血淋漓:“宠粉?上台弹个琴就叫宠粉了吗?”
尤加利没想到主动示好反而被呛,一时拿不准江洛要做什么,女主持本以为尘埃落定,听见这么一句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哭出来了。
弹幕听见这句话瞬间承爆炸增长,质疑的声音不断。
姜总眉头紧皱,他不明白已经和平解决了,江洛又要做什么!
总流程已经承受不住了,翻着白眼扶着椅子坐下了。
江洛谁都没看,谁都不关心,笑着兀自说下去。
“很感谢大家愿意说我宠粉,可我既没有获得让粉丝津津乐道的成就,也没有让她们引以为傲的作品,实在是愧不敢当。”
“弹琴,回答问题,登台献艺,不过是我能为她们做的最基本的互动。非要说谁宠谁,也是一直陪伴着我的粉丝,在宠我才对。”
随着这段话,弹幕从刚开始的不解,变成了感动与赞叹,刷起一片#人间妄想江洛#。
【把所做的事归结为“互动”,把实力和作品称为“宠粉”,江洛人间清醒】
【听哭了,少年的真诚真是必杀技】
【转粉了呜呜呜】
【我不是江洛粉丝都要哭了的程度,小小年纪也太会了吧】
女主持短短一小时大起大落,看情况稍微好转,勉强打起精神,接口圆场:“三三这番话真的说的太好了,我想屏幕前的粉丝一定很感动。”
尤加利不敢相信有人临场这么强,他笑得艰难,配合女主持说:“是啊,这是给粉丝最好的圣诞礼物了。”
现场气氛逐渐缓和,理智告诉江洛,到此为止。
虽然驳了主持的面子,但还不算太难看。
可是不行。
说了粉身碎骨,少断一根都不够。
江洛看了姜总一眼,祈祷对方没有心脏病。
姜总的脸色一直没好过,他已经看出来了,江洛脾气虽好,可绝不会让践踏他的人全身而退,这还远远没结束呢。
果然下一刻,江洛倾身看尤加利,桃花眼纯稚无辜:“小尤,你不想问问我圣诞愿望是什么吗?”
尤加利觉得他眼中溢出的甜沾着剧毒,下一刻就会让自己见血封喉,他竭力稳住颤抖的声线:“三……三三的愿望是什么?”
“我啊,我希望再也不会被迫上台了。”
江洛看向直播镜头,笑得无奈,语气带了几分可怜:“求求大家饶了我吧,下次至少先跟我商量一下,我真的不会别的乐器了。”
【尤加利nmsl】
【避雷曲奇平台了,把人请来给人难堪可真行啊】
【被迫卖艺能不能停了?知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江洛实惨,狠狠怜爱了】
女主持一脸放空,毁灭吧,她已经累了。
工作人员和女主持同款表情,姜总已经离席去了后台,尤加利大势已去,只想快点下台给姐姐打电话。
晚会不尴不尬地结束了,网上的风波和各方的运作却刚刚开始。
闹成这样,江洛难辞其咎,他可以点到为止,却选择了以最激烈的方式一条路走到黑。
江洛分别给霖月和薛定风打了电话,两人都没接。他想了想,让皮斯特先带自己去见姜总。
说来姜总最惨,明明是尤加利和江洛持刀你来我往,结果全是贯穿伤,把他捅的三刀六洞血流如注。
后台纷纷乱乱,工作人员看见江洛脸色复杂得可怕,知道他是受害者,也知道是他追根究底,不肯留一线,毁了他们精心筹备已久的晚会。
不忍怪罪,也做不到安慰。于是都假装在忙,没人打招呼。
江洛面不改色的跟在皮斯特旁边,他并不后悔所做的事,也无惧于承担后果。
两人绕过杂乱的设备,路过一个休息室时,门被打开了,站出个眼眶通红的女孩子,伸手拦住他们,“可以谈谈吗?小尤在里面。”
皮斯特满脸戒备,看向江洛,江洛率先走了进去。
尤加利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和助理凑在一起像两个熬夜兔子。
皮斯特跟他都出入京圈,嘲讽道:“怎么,给你姐姐打电话求救挨骂了吧?你姐姐要是不能扶正,你也算是出了力的,丢人现眼的东西。”
尤加利被一语戳破,不安地颤着睫毛:“对不起啊三三,我嫉妒你把我挤下去,一时间鬼迷心窍了,这件事能不能到此为止?”
江洛正回想皮斯特的话,闻言笑道:“当然,难不成小尤还想让我说我早就知情?”
尤加利确实是这么想的,他知道姐姐只是嘴上说他,心里舍不得他受委屈,只要他回去多哭几下,赵叔就一定会出面逼江洛低头。
尤加利想通这点,很干脆地服了软: “没有没有,对不起,是我错了。”
江洛道歉的不带犹豫,心下一沉,再结合皮斯特的话,惊觉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之前他还想不过是台上恩怨,尤加利有错在先,又隔着一层,赵总未必会大动干戈。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尤加利既然敢这么做,就说明他确定依仗一定会成为依仗。
赵总情人的弟弟在他手下吃了亏,如果这件事不以他退让低头为结局,就是变相告诉圈内,赵总身为长辈却奈何不了薛定风,尤加利姐弟看似风头无两,其实连个小艺人都摁不住。
到时候赵总丢尽颜面,尤加利姐弟也会在圈内抬不起头,沦为谈资笑柄。
这三个人一损俱损,谁都不会想看见这个结果,情况远比他想的要遭。
江洛心思流转,平静地说:“好,到此为止。”
确定了江洛没有要继续咄咄逼人的意思,尤加利连忙拉着助理走了。
皮斯特不解:“就这么算了?你现在去微博骂他一句,粉丝能把骨灰给他扬了。”
江洛说了实话:“赵总一定会找老板,我怕晚点要低头,到时候会自己打自己脸。”
手机响了,皮斯特看了眼:“我表哥已经走了,他们今晚有个酒局,薛总早就给你推了,你要是不想道歉,就趁这时候去找薛总撒撒娇。”
牵扯太多,江洛不觉得撒娇有用,倒不如做点实际的,先笼络姜总,消除平台怒气。
他说:“我会去的,闹成这样,该去敬姜总一杯。”
皮斯特不欣赏他的通透,觉得自己正在被迫围观“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家庭剧,心里不知不觉憋了口气,忍不住要说他。
“尤加利都知道推了酒局去搬救兵,你现在去不是等着被灌死吗?他们都好酒,可不会看你年纪小就放过你。”
专业对口,谁灌死谁还不一定。
江洛很安心:“没事。”
皮斯特劝不动他,只能在心里大骂回去哭一哭就行的尤加利。
不过此刻的尤加利正面临眼泪失效的境地。
尤加利带着助理走得焦急,不看路,在会场转角通往停车场的地方差点撞到人,他本就骄纵又急怒交加,正想破口大骂,看见面前的人却冷不防一哆嗦。
“霖总……”
直播事故不小,霖月选题会还没开完就知道了,这会刚刚赶到。她没进去,就靠在墙上,卷发拢在一侧,被风吹起,光泽流动如海藻浓密。
霖月指尖夹着一支烟,末端火星明灭,她隔着烟雾看向尤加利,似是在回忆。
“小尤,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慈善家宴上吧,那时候你被其他少爷们欺负,他们嘲笑你没上过藤校,不会乐器不会马术,你躲在露台哭得不敢出去,看起来单纯可怜。”
尤加利脸色一白:“霖总,我……”
霖月吐出个烟圈:“那也只是看起来对吗?你会哭,不是因为你被欺负,而是恨你没能和他们站在一起,欺负别人。”
尤加利腿上一软,几乎跪下。
霖月低头笑了下:“小尤,最近过的不错吧,开着新跑车,浑身限量款,京圈聚会随便出入,生日家宴挥金如土,是不是真觉得自己是个小少爷了?觉得自己谁都能碰能惹了?”
尤加利查过江洛,不过是听澜旗下最小的艺人而已,没家世没背景,没什么特别的,可他此刻却没由来地恐慌,跪着望向霖月,眼泪不断滚下:“霖总,是我做了什么您不喜欢的事吗,您这样我好害怕,您别吓我……”
霖月突然问:“你几个月前订了一双鞋,好不容易调到,却被人截走了对吗?”
尤加利一愣,不明白为什么霖月知道这件事,那双鞋他光配货就花了几十万,款式年轻张扬,并不是薛总的风格,更像是……
尤加利想到一个可能,细微地颤抖起来。
“那是薛总偶然看见,买给江洛的圣诞礼物。” 霖月吐字冰冷:“小尤,你赶在薛总前面,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你猜薛总会怎么感谢你?”
尤加利企图抓她的裙摆,眼泪不住滚落:“霖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啪嗒。
半支烟落在他膝前,被踏上前的高跟鞋尖碾灭。
霖月对上尤加利沁满泪水的惶恐双眼,嘴唇残忍地开合:“滚回去搬救兵吧,看看谁能救你。”
第 45 章
江洛没想到会在停车场看见霖月,对方脸色差得要命。
他自知任性,想解释,想认错,张了张嘴,又放弃措辞,低着头说:“晚会上出了点事……”
霖月的心里密密麻麻地疼起来,她替江洛理了微乱的鬓角:“我知道,你不用操心这件事。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明天给你请假,歇一天再回去。”
直播里江洛话说得滴水不漏,这件事她们占尽上风,公关运作没什么难度。霖月觉得现在什么都没有让江洛休息重要。
“ 没事的。”江洛踌躇了下:“老板生气了吗?”
气自己不知适可而止,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害他要面对赵总施压。
霖月苦笑:“他还没收工呢。”
等收工就热闹了。
霖月觉得今天这事都是信息差惹的祸,影视基地与世隔绝,陈导固定班底都签了保密协议,导致剧组里一丝消息都没流出来过。
偏偏薛定风进组后不露面,江洛又是个不爱显的,自然就没人知道私下里江洛困迷糊了,能把薛总当枕头补眠。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尤加利敢这么为难江洛,跟打薛总的脸有什么区别。
江洛不知道自己和霖月也有信息差,只是听说薛定风还在拍戏,立刻松了口气,觉得还有补救机会:“我跟姜总表弟说好去饭局了,他们在哪?”
霖月:“老板之前就推了,你不用去。”
江洛有自己的打算,于是劝她:“那是也是晚会前交代的,我去敬两杯酒,面子上过得去,以后合作也好看。”
霖月顿了顿:“在南屏九亭。”
好家伙,江洛肝颤。
以他进夜店到被换牛奶的速度来看,老板收工就会收到他在南屏九亭的消息了。
江洛没心思换衣服,直奔南屏九亭。
车程不远,停在停车场时,江洛有些恍然,从盛夏流火到寒冬三九,原来他所以为的漫长,其实都并不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