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旁边的同学听说他练过,非要举个板子让他踢断。江洛婉拒再三,对方十分坚持。
江洛拗不过,踢了,宴会现场一片混乱。
当然,这一切江洛都不记得。
全都是他抱着果篮,在去往医院看望被他踢断胳膊的同学的路上,被押送他的班主任转述的。
手机重启了,江洛被声响吓得哆嗦了一下,暗叹往日不堪回首。
刚一开机,就被皮斯特轰炸了。
【皮斯特:薛总牛逼!】
【皮斯特:妈的资本果然不是人,三百万粉的号,说没就没了】
【皮斯特:圈子里传开了,尤加利以后怎么见人啊哈哈哈哈】
【皮斯特:听说他姐姐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赵叔去求薛总】
江洛看得云里雾里。
【33:?】
【皮斯特:你终于醒了,你到底怎么说服薛总大动干戈的?快给我说说!】
江洛很迷惑,他翻看了一下聊天记录,他跟老板说的最后一句是昨天早上发的“我回去参加晚会了,明天回来”,外加一个猫猫离开表情包。
并没有说服啊。
皮斯特更震惊了。
江洛让他冷静,先讲清楚再发疯。
皮斯特说昨天晚会结束之后,尤加利就被网友冲烂了,到现在都没压下去。
最关键的是,听澜法务抠了一晚上合同细则,说曲奇平台罔顾艺人意愿,延伸不存在条款,要追责到底。
姜总宿醉一夜,今早起床时就剩半条命了,等他奄奄一息地坐起来,就听秘书说听澜已经跟他兵戎相见了,当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听澜法务部名声在外,姜总不可能真去跟她们对簿公堂,走流程耗个一年半载,最后落个两败俱伤,况且听澜的目的也不在此,双方心知肚明。
于是尤加利三百万粉的账号就这么人间蒸发了,全平台视频下架,查无此人。
皮斯特讲得上头,干脆打了个语音来,哈哈大笑:“尤加利昨晚看听澜没动静,还以为薛总怕了他,笑死我了,今早账号都没了。”
江洛也笑。
皮斯特问他到底怎么求的薛总下手这么狠。
江洛摇摇头,说真的没求。
皮斯特感叹:“薛总这么疼你,你昨晚为什么还去喝酒赔罪啊?”
没等江洛回答,皮斯特自己想通了,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你是去寻仇的,你要喝死在座各位!”
江洛:“没有,我确实是去赔罪的。”
皮斯特感叹:“那你白费力气了,薛总根本不需要你应酬,什么气都帮你出了。”
江洛轻轻应了一声。
被人维护的感觉太好,他眼前不由一热,连忙趴在凉凉的大理石岛台上,不让热意滚出来。
电话挂了线,江洛迟迟没起来。
厨房朝南,晨光明亮温馨,给他绣了一层浮动的金线。
止痛药似乎起效了,他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什么都没想,宿醉上涌,几乎昏昏欲睡。
岛台微颤,手机在响,江洛分心去看,是霖月的消息,说要给他送饭。
江洛想起冰箱里惨淡的白粥,想起他的轻食食谱,觉得一点食欲都没有,于是打字叫她不要送了,自己没胃口。
霖月不知是不是去忙了,没有回,半个小时后,门铃还是响了。
江洛开门,道了谢,接过外卖箱。一打开先看见了南屏九亭的标志,熟悉的香气后至,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子。
生鱼米粉,反沙芋头,酸梅汤。
江洛突然有了胃口,他挑挑拣拣拿出个最好看的杯子,在冰箱出冰口咚咚咚填满冰球,倒上酸梅汤。
浮起水雾的玻璃杯被搁在大理石台面上,声音轻脆。
江洛打开米粉,麻辣飘香扑面而来,他用筷子挑着散热气,很不怕烫地嗦了口粉,米粉劲道不硬,鱼片裹过生粉,滑嫩无比,辣汤不知煮了多久,竟有股荡气回肠的悠长。
没吃一会,助理上门。
她昨晚担心了一夜,看见江洛才算放下心来,一边嘱咐他慢慢吃,一边去拿衣服准备干洗,又处理掉批发短袖。
等忙完一圈,预约好家政和衣柜收纳,才坐在江洛对面和他说起昨天的事情。
晚会上江洛临场卓绝,网上都赞他人间清醒。
粉丝无一例外地感动,表示以后再也不约“宠粉”人设,要安然陪着江洛走下去。
四手联弹在曲奇平台上了top1,余苏航两年前的代表作再次冲上排行榜,和某一线歌手的新作平分秋色。
至于听澜要和曲奇追责的事,只有内部人员知道,并非公开消息,大部分人都把封杀尤加利记在了曲奇平台身上,现在尤加利的粉丝还在曲奇官博下叽喳,听澜片叶不沾身。
助理讲了一圈,看江洛脸上还有倦意,催他去睡一会。
江洛确实头疼,又回去躺下了,等他再次醒来,霖月已经在客厅等他了。
霖月坐在沙发上,拢了下长发:“早上吃得开心吗?”
江洛眼睛顿时亮了,问她是不是有读心术。霖月摇头:“老板订的,要谢回去谢他。”
江洛:“老板怎么知道的?”
霖月想到一个可能,她迟疑道:“你不会都忘了吧?”
江洛点头:“我不容易醉的,醉了会直接断片。”
霖月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下巴点点旁边的沙发空位,让他坐。
江洛坐下了,把沙发上的鲨鱼玩具随手抱着,还是想确定一下:“赵总那边没事吗?”
霖月:“那是老板该操心的事,别说他了,说你,昨天不是说好喝两杯吗?你干嘛那么卖力?”
江洛呐呐:“卖力不好吗?”
“好啊。”霖月笑了:“等回去你老板问起昨晚,你就这么跟他说。”
江洛不解:“我昨晚做了什么吗?”
霖月:“真忘了?你昨天喝醉了,给他打电话,让他别开会了陪你聊天,聊一会你累了又叫他别说话,我走的时候都没挂。”
江洛大惊失色:“您别吓我!”
霖月摊手:“我吓你做什么,他肯定会问你的,要不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喝成那样,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
江洛病急乱投医,把想安抚平台的事说了。
霖月都听愣了,半天失笑道:“怪不得他那么生气。”
江洛不明白:“为什么啊……”
霖月摊手:“他真心错付啊,第一次这么用心带人,演你的金主给你撑面子,在英国拍了一天广告,还等到凌晨看你射箭决赛,他口腹之欲不重,手上事又多,却带你吃这吃那,为你选胸针,陪你直播,给你上完台词课,自己熬夜加班,听说兜里还揣了把糖?”
“你倒好,出了事一句话不说,觉得他会摁你低头,自作聪明去陪人应酬,把自己喝得烂醉,再给他打电话,叫他陪你。”
“他对你不够好吗?要什么他没答应吗?他看见你醉成那样,能不生气吗?”
江洛越听脸色越白, “霖姐,我突然想休息一天,我明天再回去吧……”
霖月充耳不闻:“换衣服,我送你去机场。”
第 48 章
江洛精神恍惚地上了飞机,到剧组时已经七零八落了。
他不知如何面对老板,转道先去给苏堤送吃的。
苏堤下工不久,在休息室搭了个台面,正在练字。
书法家腾不开手,江洛拿了盒泡芙打开,自己吃着,顺便投喂他。
苏堤嚼嚼:“你看你这怂样,他还能把你怎么样啊,大不了就是生气了,以后不管你了呗,不是挺好的吗。”
江洛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只觉得甜甜的奶油都变苦了,他喃喃问:“哪里好……”
“自由啊。”苏堤换了张宣纸,“那天你不是去他店里玩吗,经理说你去了,他非要让人家给你换成牛奶,你同学没笑话你啊?”
江洛顿了顿,想起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为什么经理认识我啊?”
苏堤:“他手下有人不认识你吗?光是每个秘书来都给你带吃的这事,他们私下都八卦好几圈了吧。”
江洛静默片刻,拿起一个泡芙递到苏堤嘴边,见他没防备地张了嘴,整个怼了进去。
苏堤被噎得翻白眼,江洛心情大好地去找老板赔罪。
回了宾馆,江洛抱着箱子去敲门,吴也开门见他,眼睛略微瞪大,比了个“嘘”才侧身放他进来。
薛定风坐在沙发一角,正在打电话,抬眼看见江洛,没什么表情,扬扬下巴示意让他坐旁边。
江洛大概猜到是谁的电话了,抱着盒子忐忑地坐在一边。
电话那边滔滔不绝,薛定风等他说完,才不紧不慢道:“您年纪大了,得个可心的人不容易,枕边人的弟弟做错事,您舍不得苛责,也是人之常情。”
话说得熨帖,赵叔很满意,正要开口,没想到薛定风下一句就是——
“没关系,我替您管教。”
不欢而散。
薛定风挂了电话,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钱收到了吗?”
江洛懵了:“什么钱?”
薛定风把手机随手扔到一旁,手机壳还是江洛借花献佛的那款。
“南屏没酒托业务,经理去打听了一下,按照业内最高抽成给你的,没收到吗?”
江洛瞬间腿软,毫不犹豫地认错:“老板,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喝醉了给你打电话,不该叫你别开会,更不该叫你不许说话!”
薛定风不为所动:“然后呢?”
江洛很迷茫,什么然后,他快速思考着,却不知道薛定风要什么然后。最后只能耷拉着脑袋,真诚建议道:“要不您骂我吧……”
他的眼神可怜巴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面觉得挨顿骂就能和好如初很划算,一面又满眼的“你怎么舍得骂我”。
薛定风看了他很久,才轻轻笑了下:“好了,没事了。”
江洛看他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听他这么说依旧不安,他抠着箱子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到通关的正确口令,只能自暴自弃地把灯从盒子里抽出来献宝。
薛定风昨晚就见过,没什么惊喜的表情,让吴也去把灯放在床头。
倒是吴也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小心翼翼地接过拿进卧室。
江洛见薛定风一脸平淡,顿时更加挫败了,头一直低着抬不起来。
薛定风也没理他,随手拿过平板忙自己的事,没一会江洛的手机响了,是执行导演在催他去上夜戏。
江洛摁掉手机,第一次有请假的冲动。
薛定风眼也没抬:“快去吧。”
江路没动,想了一会,他试探道:“我想吃排骨虾……”
如果还肯带他去吃东西,就是不生气了吧。
薛定风看了他一会,本想拒绝,但怕影响他夜戏状态,还是给了他想要的答案:“太晚了,明天吧。”
江洛眼睛立刻亮了,当下不再纠结,脚步轻快地赶夜戏去了。
吴也从卧室出来,看着自家老板愈发阴沉的脸色,为三三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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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江洛吃了排骨虾,吃了手作糖,台词课照旧,提着的心慢慢就放下了,感叹老板宽宏大量,肯定是不跟自己计较了。
倒是陈平江心气不顺,他先被薛定风训,又被霖月公事公办,以经纪人的身份交涉,要求合理安排通告时间,积了满肚子火没处发,看谁都不顺眼。
等新年过后拍摄御书房群戏时,剧组的人已经开始绕着他走了。
这场群戏主要是小皇帝,和昭王一派朝臣的对峙。
昭王眼见赵玄赢安然回京,在御书房联合朝臣逼迫小皇帝让赵玄赢离京守关,好将两人拆开。
赵嘉政以一敌众,强行留人在京,近两百字的独白有很明显的递进情绪,从自艾到忧惧,最后摔杯爆发。
江洛试了几次,台词流畅,只是到最后拍桌摔杯部分的表演痕迹太重,显得刻意。
陈平江肝火本就旺,看江洛总是差一口气,愈发不快,终于在江洛摔了第五个杯子时,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陈平江火气上涌,口无遮拦:“你是不是想把所有道具都摔完再好好演?!”
温老笑笑,打了个圆场。
但效果不大。
陈平江情绪上头,直接借题发挥:“是不是这些人把你宠昏头了?怎么,在外面没出够风头,到剧组还要继续出?不沉下心钻研剧本,三天两头往外跑,你再这么浮躁,干脆别演了!”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简直是往人心窝里捅。
温竹寺脸色放了下来,其他演员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江洛的通告是公司让去的,出风头是被逼的,这样骂实在是太过了。
江洛站直挨训,等陈平江发泄完了,才认真道歉,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准备,不再拖累进度。
陈平江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见江洛这么温驯恭敬,心情更是烦躁到极致,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被大人落了面子,拿个孩子撒什么气!
闹成这样是拍不下去了,副导演木着脸地站出来,做主让所有人休息两个小时再继续。
陈平江没提出异议,直接拂袖而去。
今天两个组都没出外景,离得很近,这事没一会就传遍了。
薛定风找到江洛的时候,他正一个人躲在家徒四壁的空布景里看剧本。
布景里只有一个旧长椅,江洛坐在一侧,听见声响,露出一个笑,丝毫没被影响的样子:“您那边也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