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渡上下打量秦励，突然说：“你跟大哥说你晚上没喝酒，是有人把酒洒你衣服上了？”
　　秦励重重点头，“对啊对啊，还是个大少爷呢，冒冒失失的。唉，不过他爸算是他们行业龙头，大少爷就是把酒杯砸我头上，我也不好说什么。”
　　秦渡：“可以从他查起。”
　　秦励震惊，“哥是说他可能……”
　　这时莫生默默举手，弱弱插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有办法追索阴气。”
　　秦家两兄弟瞬时将视线齐齐投向他。
　　莫生心里不情愿，却还是明白直接的提出：“直接找出留下阴气的阴物，很多事情就清楚了。何况……先救三哥的命比较重要。”
　　“嘶——”秦励被他后半句话说得后背一凉。这才意识到莫生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我现在生命危险啊？”
　　莫生小心的瞥着秦渡，小幅度点点头。
　　“小莫！”秦励惊呼一声，满眼真诚地望着莫生，“三哥的小命就指望你了啊！”
　　秦渡蜷了蜷手指，转头认真看着莫生：“我能做什么？”
　　莫生犹豫几息，抬头回视他，“哥可以把我的尸……身体领回来吗？”
　　秦渡眼皮一跳。
　　秦励诧异，“身体？领回来？为什么？被谁抢走了？不应该啊，现在可是法制社会。”
　　法制社会一般人当然是不能抢尸体，那必须是——
　　“被警察叔叔拉走了。”莫生说。
　　秦励：“……”
　　秦励：“这事找大哥啊！别看大哥一天天在部队里，他人脉老广了，办法也多。咱爸的人脉基本都给他继承了，搞政治的头脑也是。找二哥不行，他不会搞特权。”
　　眼睁睁看着警察叔叔拉走莫生尸体的秦渡：“……”
　　他放缓声音，问莫生：“尸……身体对你，是不是有什么忌讳？如果死因不明，警方可能要做尸……检。这样对你是不是有影响？”
　　莫生连连摆手，“那倒没什么，我就是需要用。”他瞥眼桌子对面竖着耳朵旁听的秦励，彻底侧过身，对秦渡做口型：“回游戏。”
　　有身体他才能装成活人，被游戏判定为玩家继续游戏。没身体他就一纯鬼，那他的终端就不是卡BUG，而是直接无了。
　　秦渡一怔。顿时意识到他为了追寻真相所做的对莫生造成了困扰。
　　懊悔、懊恼充斥脑海，他霍地起身，急急说：“我出去给大哥打电话，一会儿回来。”
　　秦渡甚至不敢当着莫生的面打这通电话，仿佛如此就能逃避什么。
　　秦渡为自己的盲目行为而愧疚。
　　莫生愣愣望着秦渡快速离开了包间，心里却想是不是为难秦渡了。
　　尸体的问题他明明可以直接去医院偷出来。他听说警方拉走的尸体会送去医院做司法解剖，或是拉去殡仪馆冰冻。警察局他不便出入，另外两个地方则不成问题。
　　最后顶多变成一个悬案，大不了他再回趟地府找别鬼处理一下，横竖影响不了秦渡什么。当面向秦渡提出此事，就好像在打秦渡脸，内涵秦渡做错事一样。
　　莫生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安。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踟蹰着问秦励，“秦渡不可以直接把我尸体领回来吗？就算是解剖，不是要先经过亲属同意吗？不同意的话不就能领回来了吗？”
　　秦励从商，也不太清楚这方面的问题，“我也不清楚啊。好像是说刑案之外是这样吧。再说二哥也不算亲属，朋友不属于亲属关系。除非有什么委托协议之类？”
　　莫生顿住。
　　朋友关系原来这么不重要啊？
　　秦励好奇的盯着他，“小莫啊，我不是八卦啊，我就好奇，咳，所以我能问问你是怎么……”他用手比划了下脖子，“那个的？”
　　莫生掀起眼帘，眼神骤变，肃然道：“不要随意问一只鬼他是怎么死的。死亡的记忆可能让一只鬼丧失理智，失去理智的鬼极易失控，要是死得有怨气，会化为厉鬼大开杀戒。作为提问的人，你可能陷入危险。”
　　秦励被教训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不知作何反应。
　　莫生的神情、语气都与“乖巧可爱”没半毛钱的关系，反而有种肃穆之威。
　　秦励不知道，这是鬼差对一位好奇心旺盛的凡人的警告，那令他难言的感受是鬼神的威慑。
　　莫生不是鬼神那等级别的，却因其实力强悍，冷下脸时同样对恶鬼、厉鬼有那种威慑力。
　　鬼差的威慑直达魂魄，秦励是凡人，亦有魂魄，自然会受影响。
　　“哦……哦，对不起。”秦励几乎语无伦次。
　　“三哥记住就好。”莫生接受了这声道歉，但归根结底是为秦励好。凡人最好是不信鬼神，则百无禁忌。倘若是相信了、或知道它们的存在了，那最好是注意些忌讳，以免惹祸上身。
　　秦励目前被阴气缠身，头顶火岌岌可危，其本身却对鬼怪之事满心好奇，简直危险加倍。
　　没几分钟，秦渡打完电话回来，一进门就说：“大哥答应帮忙，明天就处理。老三，吃完没？我已经买单了，吃完我们就去处理你的事。”
　　“说好我请的，哥你怎么回事？你那点工资够几回上这种地方造啊！”秦励不满的说。
　　“我工资平时没地方花。你可以下次再请。”秦渡并不在意谁买单的问题，他只是讲究效率，打完电话顺道就去结了账，省得等秦励吃完再费时间。
　　“说的也是。那我们走吧，想到有鬼缠着我我这会儿好像也吃不下什么了。”秦励瞟眼桌上的菜，语气可惜，“是不是也不用打包了？毕竟我们是要去干大事。”
　　秦渡皱下眉，“嗯”了声。
　　莫生有点舍不得，他还没尝到味儿呢！
　　可正事当前，他不好意思在几盘菜上显得斤斤计较。
　　秦励依旧满心好奇，眼巴巴瞅向莫生，“小莫，咱们要怎么做？”
　　秦渡也看向莫生。
　　莫生指尖一捻，指间夹着御魂铃，对着两个看不见它的人说：“我指路，我们打车去。”
　　他们出了餐厅，在街上拦一辆出租搭乘，莫生在上车前手指在秦励身上一勾，捉住一抹阴气，然后将御魂铃掷出。小巧的铜铃飞上半空，在四周搜寻拥有同样气息的阴气。
　　待御魂铃找到方向飞走，莫生钻进车里，挨着秦渡坐，同时描述御魂铃飞行的方向。
　　大晚上的，出租车在城里绕着圈东拐西弯的跑了好一会儿，跑得司机直呼好家伙，开车上十年没见过主动绕路的乘客。也不是搞跟踪的啊，前头车辆都换无数波了。
　　最后车辆在靠近城郊的一个工地停下，这里正在修高架，今晚刚好没开工。
　　两人一鬼下车，秦励主动付钱，司机收了钱就油门一踩刷的跑远。
　　司机：大晚上两个男人绕着路跑来工地，看着浓眉大眼，怎么不像做正经事的？
　　莫生一下车便扬手收回御魂铃，而后眉头微蹙，一脸肃然望向工地深处。
　　“郊外半夜还有点冷。”秦励感觉胳膊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不自觉搓搓手臂。
　　秦渡觉醒精神力后变得更加敏锐，他似乎觉察了气氛不对，一把拽住秦励往自己身后拉。
　　“怎么了？”秦励懵然。
　　此时便听一声厉喝由远及近：“城隍办事，闲鬼勿近！”


第117章
　　随着厉喝声落地，一道惨白鬼影飘近，一道斥力同时袭来。
　　莫生当即挡在秦渡两人身前，挥手便打散了那道力，左手凌空一抓，抓住了随之而来的对方的阴气，面色不虞开口：“阁下看清了，这里有两个凡人。”
　　飘落的白衣鬼眯着眼觑来，似在打量莫生三个。
　　莫生极不给面子的冷叱，“若是城隍手下无常大人，不问缘由出手伤人，岂不是知法犯法？沾上您的阴气，似乎比厉鬼的后果更严重。”
　　鬼神的阴气极重极纯粹，何况是受过香火的城隍庙鬼神，凡人受对方阴气侵袭，严重怕不是要生魂走失，轻的也要感冒一回。
　　城隍无常一点不慌，笑道：“鬼扯，这两人一个一身煞气，一个一身贵气，我这点阴气能影响什么？”
　　莫生从没接触过在阳间行走的鬼差，尤其是与地府几乎平行设立的城隍司制，没想到城隍无常与地府鬼差、无常截然不同。
　　可能受香火供奉的鬼神更有底气吧。
　　“您再看看？”莫生让开一些，指指秦励头顶，“他头顶的火将将要熄，您的阴气怕不是能让他当场轮回。”
　　“呃……”隔着老远城隍无常哪看得到这个，当下一噎，倒是他理亏了。“行行，算我没注意。那你们能离开了吗？看样子你们是一伙的。”
　　无常瞄眼莫生，觑着秦渡兄弟问：“你俩能见鬼？是玄门的人？这边在办案，咱们城隍爷爷在里面呢，你们离远点，别冲撞了。尤其是这个快死的，我的阴气都受不了，那城隍爷打个喷嚏你也得归西。”
　　秦励快被口无遮拦的无常说话给晦气死了，想怼他，被秦渡按住肩膀给摁下了。
　　秦渡不懂阴间事，不便擅作主张，但也正是因为不懂，他对城隍无常毫无敬畏的心，面不改色回对方：“不劳费心。”
　　“啧。”无常一脸不悦，“看得见鬼还敢对无常爷爷这么嚣张，那必然不是玄门的人了。”
　　莫生再次横在秦渡两人前边，挡住无常的目光，“您真是城隍手下无常？有身份玉简吗？”
　　“咦？你还知道那个，是个老鬼了吧。怎么还在阳间游荡。”无常从长袍宽袖里掏出一枚玉简，“要不无常爷爷做个好事送你去投胎？”
　　不止地府的鬼差能勾魂，因为阳间人口多，地府鬼员数量少，两位黑白无常手底下的勾魂鬼不可能勾得完全国的魂，因此在阳间另设城隍司制。
　　按照城市的行政区划，各地皆设城隍，城隍手下再招无常及鬼差，主要实行勾魂、除厉鬼、调解阴阳官司等事务。行政上城隍并不归属地府阎王殿管，城隍另有上司。
　　以前城隍和地府十阎王的上司是同一挂的，有时候甚至是同一个。但步入现代，新朝否决了一切神鬼之事，天庭再也不能干涉人间，地府突然就没了上司，只管着阴间和轮回的事。城隍等在凡人间信仰多、香火不断的神仙与鬼倒保留了部分。
　　官方禁制的事情不一定会在民间真正被禁，例如城隍司制便是如此保留了下来。包括他们的原上司也由于信仰不断而保留。
　　简单说，地府成了孤儿。
　　这也导致莫生一个火林司鬼差，没接触过阳间城隍就算了，城隍无常连他身上的鬼差服都似乎没认出来。
　　莫生觉得奇怪，以至有一瞬怀疑此鬼是否是真的无常。
　　直到对方拿出代表身份的玉简。上有城隍和发行机构的烙印，莫生以前没见过，却感应到那股鬼神之威，当下拱手一礼。
　　无论如何，他一个几层小鬼差，遇到无常一级的鬼差，就算一个属于地府一个属于城隍，他先行礼是合乎礼节的。
　　这就是官僚规矩。
　　城隍无常依旧没认出莫生是同行，鬼眼吊捎着，斜睨莫生他们：“所以你们可以走了吗？别教我真的动手收你。”
　　莫生接受了十多年素质教育，饱受社会主义熏陶，根本看不惯无常的态度，更不喜欢别鬼当着他的面欺负秦渡。放出他从秦励身上揪出来的阴气，冷着表情道：“不巧，我们也是查案来此。就是这抹阴气缠着我三哥，我们追踪阴气到这里。既然是城隍司，牵扯阴阳的官司正归你们管，我三哥可就是苦主。”
　　城隍无常倒不是废物，揪来一捋阴气一探，果真与工地内萦绕的阴气同属同源。他脸色骤变，态度转好，笑说：“哈哈，这不巧了吗。这案子我们京市城隍正办着，你们回家等信就好，结案后我们会派鬼差去通知。留个姓名住址吧。”
　　其实莫生也不懂阳间城隍办事的规矩，他连地府十殿的都没搞得清清楚楚呢。不过他和秦渡都等不起，他们在现实一次最多逗留三天七十二小时，秦励的情况却根本不明朗，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出事？
　　京市这么大，一天天那么多事发生，城隍鬼手也没特别充足，哪能顾得上每件事。莫生完全不能放心。
　　比起指望城隍大人，他更相信自己的实力。
　　“无常大人不用糊弄鬼。”莫生打定主意，直言说：“我也不是要找什么真相，我首先要保证三哥的性命安危。既然无常大人也认为我三哥是苦主，那他头顶火的问题，城隍司是否该管一管？”
　　“这……”无常眼珠左右瞟。
　　秦渡拧紧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出现这种反应。
　　按莫生的说法，这些应当都是城隍的职责范围，为什么要为难，乃至琢磨起撒谎。
　　“我和弟弟是普通人，不懂你们的事，但现在法律明文禁制宣扬封建迷信，本市城隍庙是作为传统文化保留下来的。”秦渡冷静的向对方施压，“市政府一个市政规划，它就可以被拆除，不是搬迁，并且不被再建。我不迷信，也知道庙宇对神仙是非常重要的。”
　　尤其是严格受地域辖制的城隍司制。
　　莫生和城隍无常同时震惊的看向秦渡，秦励则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哥，默默竖起大拇指。
　　敢威胁鬼神，可把他哥牛批坏了，不愧是二哥！
　　“你、你你……”无常气结，“那城市规划也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当官的人里可多信这个的呢！不可能随便给我们城隍庙推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