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终端的备忘录里翻找一番，楚执发现了之前记录的两句话。
　　“空间折叠站约于九月十五日十七时五十三分被摧毁。”
　　另一条是安德雷的父亲安德烈的机甲上看到的：
　　“紧急命令：全体帝国军立刻远离A-70星。——17:43:21”
　　这条信息本是打算回到首都星再去拜访安德烈询问细节的，但楚执现在隐隐觉得这就是突破口。
　　在空间折叠站摧毁的前十分钟，上级下了远离A-71星的命令，难道当时就已经可以判断空间折叠站要开始坍塌了吗？
　　可是为什么没有从A-70上及时撤离的军队呢？按照机甲最大的速度，处在星球最外沿的军队应该是可以凭借逃离速度幸存的。
　　可是战后调查，所有A-70上的军队全部被能量毁灭了。
　　楚执思索一番，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人。
　　「宁咏志，在吗？」
　　宁咏志是大他一级的室友，毕业后凭借制造方面的特长被招进了帝国武器研究院。在楚执的角度来看，他们已经七年没有联系了。但从宁咏志的角度来看，他们只是一年没有见面，但一直维持着联系。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话。
　　“在，怎么了？”
　　「问你一个问题，空间折叠站坍塌前有预兆吗？」
　　帝国武器研究院应该也了解关于空间折叠站的消息，毕竟空间折叠站是需要研究院参与设计和建设，宁咏志应该非常了解这方面。
　　“如果没记错，你不是毕业了吗？”
　　宁咏志以为楚执又在复习，但转念一想，一军的考试再怎么难也不至于考到空间折叠站的坍塌这种级别啊，楚执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就是突然好奇想知道。」
　　宁咏志想了想，回答道：
　　“空间折叠站这种强度的引力场如果失控，会在三十秒内彻底坍塌。”
　　三十秒，楚执接着问：
　　「它的威力这么大，被有心之人破坏造成灾难了怎么办？」
　　那边沉默了好久，似乎是对楚执的这个问题感到无语。
　　“一百枚A级武器同时落到中心才可能引发失控，更别提外围还有防护罩，你不如直接劫持负责人逼他开启自毁程序吧。”
　　楚执看见宁咏志发来的消息，暗暗想：如果没有预谋，一百枚A型武器不可能同时集中一个点，如果有预谋，这么多火力为什么不直接进攻？而且这种规模的打击，帝国军队会没有防备吗？
　　“哦，以防你真的去报复社会，提前告诉你，自毁程序需要三层密钥，分别来自皇室，本地最高权限的将领和空间折叠站总负责人，理论上这个计划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开启自毁程序后空间折叠站多久会完全坍塌?」
　　“一分钟。”
　　一个猜想在楚执心底浮现出来：如果空间折叠站的坍塌不是意外，而是自毁的呢？
　　可是当时A-70星上有一整个集团军的兵力，星盗究竟有多少人，才会让负责人决定开启自毁程序？
　　这件事，真的仅仅会是老皇帝的报复？
　　楚执回神，给宁咏志继续发送：
　　「你能帮我做结晶的微观分析吗？」
　　“什么结晶?”
　　「炎炽浆的残留物。」
　　“你哪弄来的？这种级别的要加钱。”
　　楚执原先打算回到首都星再找宁咏志，现在的心境却不似原来那么从容。
　　楚执打开和丽塔的对话，发送道：
　　「丽塔，你能帮我给首都星带一样东西吗？」
　　“可以啊，我已经到星船上了。”
　　「我现在过去，到了叫你。」
　　楚执看了一眼时间，离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便动身往星港赶。
　　到了星港大厅，便看见丽塔等在栏杆里面，里星船起飞还有半小时。
　　楚执拿出一个小盒子：“把这个交给帝国武器研究院的宁咏志。”
　　丽塔：“什么什么？我记一下。”
　　楚执：“我等会把联系方式发给你，一定要亲手送到就行。”
　　丽塔听闻，答了一声好，小心地把盒子放进背包里。
　　重新背上书包，丽塔踟蹰了一会，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楚执看出丽塔的犹豫，问：“怎么了？”
　　丽塔好像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Alpha哥哥，首都星漂亮吗？”
　　上一次为了表现自己的稳重，她一直问的都是一些实用的问题，现在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最期待的问题。
　　她想起了还在福利院时，在一本七零八落的杂志上第一次看到的首都星花海的图片，在西十二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奢侈的观赏性植物。
　　当时，旁边还不怎么相熟贝丝也凑过来看这张图，丽塔害怕她是要抢这个杂志，暗暗抓住一角，但贝丝看完后只是拿笔给丽塔和自己的手上各画了一朵小花，她们从此就成了朋友。
　　楚执没想到，丽塔犹豫半天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不禁笑了笑：“首都星很漂亮。”
　　“那这个是真的吗？”丽塔掏出一张撕下来的皱皱巴巴的照片。
　　楚执仔细辨认了一下，虽然掉了色，但从图角的标志性白色建筑还是辨认出来：“这是千色广场。”
　　丽塔连忙在图的背面记下这几个字，楚执补充道：“首都星每一对新人都会去那里留念，还有好多凑热闹的情侣，一个人去可要做好准备。”
　　“新人？情侣？”丽塔奇怪地看向楚执。
　　丽塔打工的工厂都是和她一样大小的为了讨生计的人，她的生活还不足以让她接触到这些。她补习的AO生理学知识里也只有一句：结婚成为伴侣的A和O会一起度过发情期。
　　楚执意识到丽塔连这两个词都不知道，解释道：“新人就是刚成为伴侣的人，情侣是……在尝试要不要成为伴侣的人。”
　　“哦，新人就是刚结婚啊。”丽塔说，“那你和殿下就是情侣了？”
　　楚执心头一跳，没想到又会绕回这个话题：“都说了我们不是。”
　　面对楚执，丽塔的胆子大了一点，背诵道：“Omega注射抑制剂后信息素会处于沉寂状态，意识昏沉，体温下降，可殿下的手是热的。”
　　楚执没想到这也能成为证据，一时语塞。
　　看见丽塔执着的眼神，半晌，楚执才说：“不是度过发情期的就是伴侣，这里面也会有例外。”
　　就连公证过的伴侣也有假的。
　　“千色广场之所以会吸引新人，是因为这个白房子里面有座女神像，”楚执指着那张照片，说，“传说在那个雕像下十指相扣起誓，如果你们是相爱的，女神就会祝福你们相守一生。”
　　“发情期不是成为伴侣的证据，”楚执不知道是在向丽塔说还是向自己说，“相爱才是。”


第23章 曾经
　　星元1037年，首都星格灵顿医院。
　　两个小时前，老皇帝突然在他的宅邸中晕倒，私人医生初步判断了病情，就立刻将他送往医院进行救治。
　　楚执在地下机坪的飞行舰里，看见洛格从出口出来。
　　洛格坐上飞行舰：“回家说。”
　　“就这两年了。”洛格脱掉外套，没什么表情。
　　这是老皇帝今年第四次进医院，尽管一直对外隐瞒病情，可还是有能人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执掌权柄135年的奥修帝国第十九任皇帝，可以躺在最昂贵的医院病房里接受最尖端的医疗，却依然免不了要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等待死亡。
　　这代表着，无论是否准备好，原来暗暗的争斗都将要摆在明面上。
　　同时，这也代表着如果他们要按原计划离婚，为了不惹人怀疑，必须在老皇帝的病情公布前完成。
　　……
　　“这样，会不会有些过。”洛格躺在床上，又看了一遍计划表。
　　看见洛格轻蹙的眉，楚执想了想，说：“从前有一只小老鼠，他为了过冬向一位邻居借了一袋大米，可是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还不上。来年他时刻害怕会遇见那个邻居，出门都要东躲西藏，一直处在不安和焦虑之中，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楚执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来年冬天，他向所有街坊领居都借了大米，这样，他就不用特别担心会碰到谁了，因为每个人都是他的债主。”
　　洛格的眼神十分无语，楚执接着说：“不是说债多不愁吗，反正都是准备好了被骂，也没什么区别。我现在家属栏都是空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在结婚前，楚执在星网能查到的信息就都改成父母双亡了，至于楚冉，一开始就没有暴露过。
　　这句话好像没起到效果，反而让洛格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保守Omega的选票我是肯定拿不到了，为防生变，需要巩固一下Beta和O权组织的支持……”
　　“我知道的。”楚执说。
　　洛格沉默了片刻，说：“研究所现在研究的Omega腺体受损后的治疗技术快要成功了，腺体彻底损坏的Omega可以通过治疗与Beta无异，过几年应该可以推广到治疗冉冉这种情况。”
　　楚冉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不用动手术了，只是每周要住院三天注射激素。
　　楚执本想说你不用把冉冉搬出来，但想到如果自己这一环出问题，确实会给洛格带来不小的影响，便又止住话语，说了一句：“谢谢。”
　　洛格还要说什么，楚执先说：“我的绯闻对象换成Alpha是不是好一点，把矛盾集中，不会引起Omega的反弹。”
　　奥修帝国现在ABO的性别比例是1：8：1，洛格在Alpha这边的支持率还未破半，不如彻底不争取。
　　洛格摇了摇头：“我会模糊对象的，有角度和宣传，你不用和别人挨得太近。”
　　楚执答应下来：“知道了，睡吧，明天还有那么多事。”
　　楚执关了灯，感受到洛格的信息素还是在不安地乱飘，但现在什么动作好像都不太合适，就在被子里轻轻碰了一下洛格的手腕：“你会顺利的。”
　　黑暗中，洛格说：“离我近一点。”
　　楚执依言过去，洛格侧过身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楚执看着天花板，突然想起自己从前的卧室里有一个智能投影机器人，如果它现在在的话，应该会投射一片星空，让自己数星星。
　　楚执当时倒不是在假装平静，从蓝域星系回来后，他们两个能到哪一步，楚执已经心里有数了。
　　但当一切走向结局时，在渐渐累积的矛盾感中，他好像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楚执想：重来了一次，总不该只是重蹈覆辙。
　　……
　　“你确定，那个人联系你是想利用我。”飞行舰上，洛格问。
　　楚执给洛格看那个人新发来的消息。
　　“证明你有能力，我才能告诉你更多。”
　　今早，洛格又接到了巴斯提的宴会邀请函，主题居然是庆祝A-71扫清渎职官员。
　　洛格还是决定来看看巴斯提能整点什么。
　　洛格手指敲了敲扶手：“怎么才能证明我坠入爱河了呢？”
　　楚执：“不用证明这个，表现出来我能在你这接触到一些关键的东西就可以了。”
　　楚执沉思：“可以给他发一份皇室备案的巴斯提的资料，这种无关紧要却需要权限才能有的东西足以让他相信了。”
　　洛格在一旁不置可否。
　　宅邸中，巴斯提又换上了与他们第一次到这时如出一辙的笑容，好像这些天的不快根本没有发生过。
　　“殿下来了，请进。”
　　出席的人已经换了一批，气氛却依然热烈。
　　巴斯提在台上说完开场白，突然点名说：“今日，三皇子洛格殿下也莅临了这里，大家都知道，在他的主持下，A-71才解决了这块顽疾。不知殿下是否愿意赏光说两句。”
　　洛格闻言，也上台讲了两句场面话，下面掌声雷动，就好像这真的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宴会。
　　下来后，巴斯提又迎上来。
　　“前些日子是我见识浅薄，冲撞了殿下，希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巴斯提和善地举起酒杯：“看见了A-71能有这样的变化，我才知道殿下的选择有多正确，我敬您一杯。”
　　洛格打量了巴斯提片刻，也举起酒杯，慢慢碰了一下：“您过誉了。”
　　洛格接着说：“听闻您的花园里，有整个中心星系最大的星焰放射器。”
　　巴斯提目露惊讶：“您对这个感兴趣？”
　　“久闻盛名，想去见识一下。”
　　巴斯提的脸上露出为难：“我现在暂时走不开，只能派一位侍从给您领路。”
　　洛格：“无事，我自己去就好。”
　　巴斯提：“那我通知负责人，给您准备好。”
　　楚执和洛格顺着路线，向侧门走去。
　　通过外侧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点着几盏灯的花园，空旷的长廊上，只有二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楚执轻轻碰了碰洛格，用眼神示意他有人靠近，不要说话。
　　收到讯号的洛格却顺势抓住楚执的手，把他推在一侧的墙上。
　　洛格抬手按住了楚执的双肩，楚执的双眼微微睁大。
　　“在西十二区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洛格压低了音量，可在长廊上还是能传得很远：“这里也没人，我们再来一次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表演
　　“在西十二区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