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执说：“我们……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丽塔更疑惑了：“不是只有伴侣才会……”
　　“抑制剂，”洛格解释，“我那天打了抑制剂。”和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讨论这些，就算是他脸也有点发烫。
　　“这样啊。”丽塔说，但眼神里还有一些不解。
　　“贝丝还好吗？”洛格尝试转移丽塔的注意力。
　　一提到贝丝，丽塔果然换上笑容说：“她结束今天的治疗就能出院了，现在刚好是治疗时间，她还不愿意呢。”
　　说着说着，丽塔又有些低落：“如果我不是Omega，就能保护好她，不让她的身体这么差了，哪怕是Beta也能留在福利院做工。”
　　经过了这几天的学习，丽塔也明白了Omega和其他性别天生的生理差异。如果原来还能在工厂和那些看不起她的人争一争，觉得自己不比他们差，现在反而开始不自信起来。
　　“福利院那种程度的体力劳动根本不需要限制性别，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错。”洛格说，“现在很少有职业需要性别限制，一些选择是要困难一些，但你完全能够胜任。”
　　“可是，我听说只有Alpha才能驾驶机甲。”
　　丽塔想起一次在工厂里路过领导室，听见里面的几个Alpha高层在喝着酒聊天。
　　“Alpha本来就该享受更多资源，驾驶机甲保家卫国只能靠我们……”
　　听到丽塔的话，楚执忍不住说：“需要Alpha的精神力驾驶的是重型机甲，轻型机甲只要经过系统的训练谁都可以驾驶。重型机甲威力大，但因体型庞大受到很多制约，我们也是要学习轻型机甲的。说这种话的人可能就没见过机甲吧。”
　　丽塔好奇地看向楚执：“Alpha哥哥开过机甲吗？在哪里才能学啊？”她完全不知道机甲是什么，但记忆里的那个场景已经让她把机甲和保家卫国联系在了一起。
　　“任何一个军校都能学，而且Omega要考会相对容易一点。”现在政策硬性要求军校按社会的性别比例招生，楚执听见过不少抱怨的声音。
　　楚执说：“不用现在选择，你可以了解更多再做决定的。”
　　楚执和洛格把其他地方的事情办完，又回来和接受完治疗的贝丝见了一面才离开。
　　临上飞行舰前，楚执转头还能看见丽塔和贝丝远远向他们招手。丽塔和贝丝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能够带走的却仅有一个小背包，里面装着贝丝的书和两人的几件衣服。她们现在住在一间新搭建的公益房里，只等两天后星船到了就起航。
　　洛格靠在座椅靠背上，闭上了眼。
　　在一开始分化成Omega时，他也怨恨过，为什么比他弱的那些人都能成为Alpha，自己却不能。
　　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彻底明白，分化是一件完全随机的事，与能力无关。Omega的身份是让他的目标困难了许多，但并不是完全无法逾越。
　　虽是如此，最初要面对铺天盖地的否定时，也还是会有消极情绪。
　　听到丽塔的那句“你的Alpha”，洛格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在蓝域星系的第二年，洛格计划了五个月，上下全部打通已经准备推行的交通政策被蓝域星系的星系长使用质疑权搁置了。
　　“这个政策一旦执行，投入极大，为了我的子民的利益，请恕我使用质疑权，再观察一段时间。”已经颐养天年，许久不参与政事的老星系长慢悠悠地说。
　　整个议事堂都被这位老星系长的突然露面惊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还记得很多年前，我们家来了一个Omega保姆。有一天，他说他会医术我气血虚弱，要帮我买补品调理，谁知道最后却是和那个商家串通好了，想骗取我的星币。我的朋友告诉我，我的身体根本没有问题，Omega的心机总是藏在光明正大的理由之后……抱歉，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唠叨些小事，只是这些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老星系长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自顾自地说完这些，就让助手帮他调节轮椅，缓慢地离开了。
　　回家后，洛格衣服都没脱就把自己摔在被子里，对楚执说：“那个东西，拐弯抹角地恶心谁呢？”
　　洛格越想越气：“他明知道下一次投票还是会通过，用个质疑权推迟一个月就是为了膈应我。”
　　“其实我也懂一点医术。”楚执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把已经不成样子的枕头从洛格手里解救出来。
　　“哦？”看见楚执认真的样子，洛格不由等待他的下文。
　　楚执一脸严肃地说：”他确实气血两亏，耳聋目障，怕是没有两年光景了。”
　　洛格笑了一下，换上楚执的同款表情：“神医啊。”
　　楚执摆了摆手：“谬赞了，如若不嫌弃，我也能为殿下看一看。”
　　楚执抓起洛格的手，掌心朝上展开观察起掌纹来。
　　洛格打趣：“神医，业务是不是错了？”
　　楚执：“您有着某项突出的工作能力，但需要付出更多的艰辛方能取得成功。看运势，今年您会遇到的一定的磨难，只需……”
　　还未说完，洛格本来规规矩矩摊开的手突然反抓住楚执的手腕，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刚刚突然发现神医有点面熟……像是我的Alpha。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有些不太准了。”
　　洛格没有给楚执回话的机会，就堵上了他的嘴。
　　两个小时后的浴室里，洛格把一个泡泡吹到楚执脸上，觉得信息素比自己那些安神香静气散有用多了。


第21章 信件
　　下午，楚执和洛格从西十二区回到了政府大厦。
　　洛格审批了关于西十二区的后续处理：“应该问题不大了。”
　　楚执去接他递来的文件，突然说：“接下来是不是不太需要我了。”
　　听到这句话，洛格的手停在半空，抬头看向楚执。
　　正待说什么，传来敲门声，洛格松开拿着文件的手。
　　进来的施笛文已经对楚执见怪不怪，毫不避讳地递给洛格一份盖着密印的信，说：“今早首都星传来的消息，刚刚启动的对巴斯提的督查程序终止了。”
　　洛格看见信上面的印章，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楚执认出，这是现任皇帝的专印。
　　施笛文出去后，洛格拆开信件，面无表情地扫视上面的内容，然后递给楚执。
　　“老皇帝说，让我别在A-71无事生非。”
　　楚执浏览那封信，上面的措辞啰嗦又令人作呕，但意思与洛格总结的大差不差。
　　“A-71星区长巴斯提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岂容你胡作非为？”
　　二人虽不指望巴斯提真的能被处分，但没想到会连样子都不做做。巴斯提背后的人，不需要他们猜，就自己出来了。
　　洛格说：“东西都抓不稳了，还有空管这些。”
　　楚执说：“他都不掩饰一下吗？”
　　洛格：“毕竟精力有限，可能是觉得面对我没必要吧。”
　　这几年老皇帝已经很少出席活动了，楚执亲眼见到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但仅仅是一面，就让楚执清楚地觉得：那像是一架企图用威严和愤怒掩盖自己正在逐渐腐朽的枯骨。
　　这么说，派洛桦过来也是老皇帝故意的。
　　楚执问：“你觉得巴斯提真的和星盗联系了吗？”
　　现在他们只能确定那张武器统计报告是真的，其他都是陌生号码的一面之词。
　　洛格想了想：“你现在知道的战争过程能不能看出来有没有内鬼？”
　　楚执：“我们的军队受到了很多伏击，星盗对地形非常熟悉。还有，几次正面战场，星盗的兵力与我方相近，这么多人，不会是一次潜入的，必然经过了很长时间。”
　　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有问题。可是如果是巴斯提联系星盗，老皇帝会害自己的军队吗？
　　……
　　“想必你已经收到新消息了吧。”
　　「你是说终止对巴斯提的调查？」
　　楚执在卧室里，并不意外这个号码会再次联系他。
　　“还可以更精确一些。”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是谁下的令吗？”
　　楚执看着这条信息，没有贸然回复。
　　“我当然知道是谁，不然也不会联系你，我只是需要了解你是否知情。你恐怕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害自己的国家吧。”
　　「只是不调查巴斯提，我怎么敢断定老皇帝就是在暗中联系星盗？」
　　“既然你知情，那就好办多了。星盗是从正在调换轮值的防御最薄弱的战区攻入的，军队的调换向来是机密，除了区长和集团军团长，还有谁知道？”
　　“你一定在好奇他这么做的原因吧。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孟迁在星元1000年以后的活动主张，知道孟迁那几天行程的人可不多。”
　　楚执在星网上打开第四军团历任团长的资料。
　　孟迁：星元982年晋升少将，任第四军团团长一职。星元1021年牺牲，追任中将。在任期间提升第四军团士兵待遇，设立了固定的士兵回乡假期。
　　再往后，是一些零散的功绩，楚执关闭军团网，打开政府网站的提案汇总记录。
　　孟迁公开的提案中，可以找到“加强军团的自治权”“为第四第五军团士兵的晋升放低要求”。
　　前三军团的军衔晋升多靠处理辖区的治安案件，可第四第五军团驻守边境，时常要与接壤的几个虫族国家产生摩擦，还要处理星盗骚扰，危险系数大大升高，晋升却比前三军团慢得多。这也是第四第五军团不被非边境的军校生选择的原因。
　　重大提案一共由四票表决决定。皇帝一票，五大军团共一票，议会的上下议院各一票，提案必须有三票同意才能通过。孟迁的提案中皇室都是否决票。
　　楚执又找到那几年老皇帝的公开提案，军团票也都是否决票。
　　第一军团团长与皇帝是一条心，第四第五军团的意见一向相同，那么孟迁必然投了否决票。
　　只看这些皮毛就知道，孟迁与老皇帝政见相左。
　　所以，老皇帝是故意报复，想要借机除掉自己的政敌？
　　如果说，楚执在确定了这人和巴斯提有联系后，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是想怎么骗自己，那现在就几乎要被他说服了。
　　可孟迁是牺牲于空间折叠站坍塌带来的能量爆发，即使给星盗输送了足够的武器炸毁空间折叠站，老皇帝能确定孟迁一定会在A-70星上吗？
　　楚执一时理不清晰，决定先去告诉洛格这件事。
　　洛格不在书房，楚执走到洛格的卧室前抬手叩了两下门，听见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和开灯的声音。
　　“怎么了？”洛格开门，问。
　　楚执回答：“那个号码又联系我了。”
　　“进来说吧。”洛格坐到了床上。
　　楚执看见开着的床头灯和上面的几分文件，知道他又只借着这么暗的光看东西了。
　　楚执忍住询问的冲动，说了一遍刚刚的事。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洛格问。
　　“有这个可能，但他为什么要暴露巴斯提呢，难道他和巴斯提不是一伙的？”
　　“信件今天下午才到，他晚上就来试探你，他既知道信的存在，又知道你在我那里而且看了信。不是从巴斯提那里知道的，难道是从小施那吗？”洛格很笃定。
　　洛格问：“你问他想要干什么了吗？”
　　楚执：“又不回了。”
　　洛格也猜到了，闭眼叹气：“那就继续等吧。”
　　楚执觉得对方给自己的这套说辞还是有漏洞，又一时想不出证实的方法。
　　“楚执，”洛格转头，“小施进来前你是不是问了我还需不需要你？”
　　被打断的话题又接上，楚执点头。
　　洛格问：“你现在有急事吗?”
　　楚执尽量让自己表现地坦荡：“不是说好了，我帮忙把这些事处理好就行了吗？”
　　洛格说：“这么说，你只是单纯地想走了？”
　　洛格的表情有些无奈，盯着楚执的眼睛说：“我还以为……”
　　如果洛格说完这句话，楚执就可以一鼓作气地否认。
　　可洛格只是抛出一个开头，就这样盯着楚执的双眼，迟迟不挑明他们心照不宣的后半句。
　　楚执还是忍不住错开了眼：“我先回去了。”
　　在楚执看不见的地方，洛格的唇角带上了一丝笑意，语气却还是充满无奈：“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坍塌
　　“Alpha哥哥，我们出发了。”
　　丽塔发来了一张西十二区的临时屋和一张公共飞艇的照片，楚执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离丽塔和贝丝的星船起航还有三个小时，但想到二人期待的样子，也不觉得奇怪了。
　　早上洛格要赶一个临时的会议，有了小施秘书，楚执暂时得闲，便一个人待在酒店。
　　“下面好美，我以为天空就是最好看的颜色了。”丽塔又发来一张俯瞰图。
　　丽塔原来只有一个能够定位和录入身份的出生时免费配置的初始终端，这个能进行通讯和聊天的终端还是最近才升级的。
　　楚执这才想起，居然没有让丽塔和贝丝在A-71星先转上几圈。
　　楚执现在正在将陌生号码给出的所有信息列出来，楚执又列出自己已知的所有信息，一条一条画着问号找寻疑点。
　　给丽塔回了一句：“路程愉快。”正准备关闭终端，楚执突然想起自己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