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何抿了抿唇,很勉强地笑了笑:“去哪里?”
白离说了个地址,距离平洲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以神秘和危险著称,甚至不比战乱区好多少,闻君何只是在探索与发现这类电视节目里看过。
他皱了皱眉,脸上满是不赞同和担心,但始终没说一句话——他现在没有立场,也没资格去干涉白离的任何决定。
踌躇半天,最后问了一句:“白叔叔和阿姨知道吗?”
白离说:“不知道,不想让他们担心。”然后又说,“你不要这个表情,我又不是去送死。我现在野外生活经验足够,也不是一个人去,会在当地雇向导陪着。拍完了这个系列,我就打算歇一歇了。我爸妈年纪大了,我以后会陪着他们,不想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了。”
白离指的是上次白景行摔伤的事情。
闻君何闻言,脸色松快了一些,只要白离肯停下来,一切就还有希望。
第49章 这位是?
“我就是有些担心你。”闻君何对白离口中说的“送死”这类不避讳的话有些不满意,他甚至想让白离“呸呸”两声,把刚才的话吐出去。
但他现在不敢管人家想说什么,守着朋友的界限只能远观。
“你在外地不方便回来,叔叔阿姨这边有事,我可以过来。”闻君何说,“反正也近。”
这话说得好像从平洲到云城的距离就是抬抬脚的事儿。
白离客客气气地说“谢谢”,心里却想着回头要嘱咐一下爸妈,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和闻君何联系了。他们说白了没什么关系,也不会复合,承了别人的好意是有压力的。
两人心思各异,肚子里都有盘算,正各自思量着,门外传来按密码锁的声音。
白景行夫妇说说笑笑地进了门。
闻君何立刻站起来,去接白景行手里提着的东西。之前出门时的礼品盒不见了,现在白父手里提着两个红色塑料袋,鼓鼓囊囊一大堆,也不知道是什么。
“放在柜子上就行,晚上你和小白去放了。”白妈妈把袋子打开给闻君何看,是一大堆烟花。
“爸,你怎么买这么多烟花?”白离也凑上来看。
“别问我,你妈非要买。”白景行乐呵呵地说,“年前买烟花太贵,没舍得买太多,这不回来路上看到在打折处理,干脆全买了。”
“我可不敢放。”白离撇撇嘴。他小时候调皮,被烟花炸伤过,自此就不敢玩这个了。白父白母也好几年没买过了,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买这个,还说打折处理这样的借口,白离才不信。
闻君何很快地接过话来:“晚上我去放。”
晚上?闻君何这意思是真要住下?
白离还没想明白,就见白妈妈走到餐桌旁,看了一眼罐子里卤汁少了些,转头问闻君何:“吃的打卤面?”
“嗯,”闻君何点头,“小白做的。”
“中午给你们做海蛎子豆腐汤,晚上我们吃墨鱼馅饺子。”白妈妈走进厨房,和跟进来的闻君何说,“你之前来都是急匆匆的,也没吃过几次饭,这次多住两天,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嗯,”闻君何又点头,很有求知精神地问白妈妈,“墨鱼也能做馅?”
“当然啊,还有黄花鱼馅的,鲅鱼馅的,你要是想吃,我多包几种,都尝尝。”
白离站在餐桌前,看着厨房里两人聊天,回头看一眼白景行,一脸匪夷所思。
白景行冲白离招招手:“去给四季桂浇浇水,要旱死了。”
父子二人在阳台上浇花,白景行没解释什么,他心里有数,只悄声说闻君何帮了他们家许多,该好好招待一下,让白离不要太排斥,就当朋友来家里做客,顺其自然就好了。
行吧,除了顺其自然,目前看也没有好办法,总不能将人赶出去。
况且闻君何不只是照顾了白父白母,在雅布若不是他帮忙,白离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孩子们能不能顺利安置,都是未知数。白离不是不懂感恩,只是不想和闻君何牵扯过多的念头太强烈,毕竟往事太惨烈。
但闻君何显然不这么以为。
他在白家谈笑自如,尤其是和白妈妈,言行举止都十分自然亲昵,白离甚至从未见过他和江心这么相处过。
过年就是吃吃喝喝看电视,白家也是如此。
离午饭还有两个小时,白妈妈便开始准备食材,并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活儿干。白景行被打发去超市买豆腐,闻君何和白离被支使着去赶海捡海蛎子和蛏子。
白离从楼下地下室推出一辆三轮电动车,把水桶和工具放好,然后示意闻君何坐上去。
闻君何从未坐过这种电动车,只在大街上见有些老头老太太开过。他很小心地坐到后面,然后问白离:“会侧翻吗?”
“慢了就不会。”白离说。
从小区到海边骑电动车大约要二十分钟,白离开得很快,至少在闻君何看来,很有风驰电掣的意思。而且白离喜欢急刹和急拐弯。有好几次,三轮车的两个轮子都翘起来了,闻君何已经做好了跳车的准备,被白离一打方向盘又拉回正轨。
等终于到了海边,闻君何出了一身汗。
白离看着脸色有点发白的闻君何,有点无辜地问:“是开得太快了吗?”
闻君何咳嗽一声,说不快。
白离不喜欢高空,但特别喜欢速度一类的运动。想到这个,闻君何便想起来一件事,两人边往滩涂走,闻君何边问:“你以前不喜欢高空运动的,怎么会想去玩翼装飞行?”
“想挑战一下。”白离很随意地说,“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有很多想做的事都没法做,后来大概是潜意识里想弥补一下自己,便把想做的事都做了。比如翼装飞行,虽然高度我还是很难适应,但速度太诱人了。”
白离很自然地说着以前的事,他想明白了白景行说的那句顺其自然的意思,如果一直刻意回避,反而让两人不清不楚,既然决定了做朋友,那就想说什么说什么吧。
白离往前走了一段,才发现闻君何没跟上来。
黑色的滩涂泥泞难行,闻君何穿着一双高筒水靴,质地考究的西裤塞进靴子里,上面还穿着来时的大衣,和周边赶海的当地人形成强烈对比。
海浪一层层涌上来,在海水喧哗声中,白离听见闻君何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很轻,如果不是白离看清了闻君何的口型,甚至不一定听得见。
他看起来很痛苦,不知所措,知道了自己是白离以前所有不开心的罪魁祸首,如今想要赎罪却总不得其法。他能做的有限,因为白离总是来去自如,似乎永远不会再为他停下来。
他唯有用一种很笨的办法,消耗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无声地去陪伴,来乞求原谅和回来。
甚至不知道这个办法是不是有效。
白离挥一挥手里的铲子,喊闻君何跟上。赶海的人不少,他们再不加把劲,中午就吃不上海蛎子豆腐汤了。
闻君何稍稍振作起来,向前疾走两步,接过白离手中的铲子,跟在人后面认真学着怎么挖蛏子。
蛏子栖息在浅海的沙泥滩中,白离从布袋里掏出一把盐,把蛏子从洞里逼出来,闻君何跟在后面捡。两个人专心找蛏子,很快便挖到一小桶。
白离掂一掂重量,差不多够吃了。转头看见闻君何满身满手的泥水,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两人又去正在采集海蛎子的养殖户那里,买了一大堆海蛎子,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往回赶。
回去的路上白离依旧把小电动开得飞快。闻君何看着前面白离飞扬的发丝,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事情。
他自从见到白离,便愈发理不出个头绪来,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轻重怎么拿捏才好,话怎么说合适,表情怎么维持不惹人烦。
想来想去,竟比收购一家大型上市公司还要艰难。闻君何想,感情的事情他糊涂了这么多年,如今倒是畏首畏尾了。
真是一报还一报。
可当他跟在白离身后赶海的时候,很快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对白离,他没法放手,也绝不会放手。
就算这样一直一直磨下去,他也不能让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白离这个人。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两人回到白家,白父白母已经开始做饭了。
白妈妈见闻君何身上全是泥,哪还有一点贵公子的样子,知道白离就是故意的,他自己身上倒是干净得很,一点泥水不见。
白妈妈让闻君何去洗个澡,又拿出一套家居服塞给他,让他换上——他这次一看就是匆忙来的,连件行李都没带——白景行去超市买豆腐的时候,从日用品区随手买了一套大号棉服。白妈妈心细,出门前就嘱咐好了白景行,总不能让闻君何在家里一直穿着西裤大衣。
洗完澡穿着家居服出来的闻君何,看起来很开心,和白家人一起吃了午饭,到了晚上也没说要走,还真就住了下来。
闻君何从大年初一一直住到初七。中间白父白母去乡下走亲戚住了几天,家里就只有闻君何跟白离。
他不说走,白离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闻君何很勤快,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一点也没让白离累着。没事的时候,他们就在小城里闲逛,还坐船出过一次海。
不过悠闲的日子没过几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英俊的男人坐在客厅沙发里,兴致盎然聊着天。
白离也很开心,好久不见的表哥听说今年白离在家过年,特意从另一个城市过来。
闻君何倒了茶,端上来,坐在白离旁边。他不说话,只是倾听,但多少有点主人的架势,不明显,却隐露敌意。
表哥是当年跟白离表白过的表哥,追到了平洲,被闻君何亲眼见过表白现场,为此还和白离冷战了很久。
如今在白离家里看着闻君何,倒是有点惊讶,想起之前的事,是有点脾气的。
“这位是?”表哥装糊涂,想听白离怎么介绍。反正就见过一面,不记得了很正常。
闻君何脸色微沉,听白离很平静地说:“我朋友,过年来云城玩儿几天。”
表哥心下了然。他听白妈妈说白离很早之前就和男朋友分了手,如今是单身,现在看闻君何的这副做派,很明显是来求和的。
两人聊着天,不知怎么聊到对象上来。
“我当年追去平洲跟你表白,还买了戒指你记得吗?现在还留着呢。你既然现在单着,不妨我们试试?”
表哥很自然地旧事重提,对闻君何难看下来的脸色视而不见。
她行歌
明天(2.14)开始入V,当天连更两章,入V章节大概12章左右,然后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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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找不着北
“表哥别开我玩笑了。”白离剥了个橘子塞进对方手里,略有些尴尬。
厨房里炖了汤,热气往外冒,能闻到香味渐渐弥漫开。
闻君何还穿着白父买的那身家居服,站起来往厨房走,走到门口回过头来,问坐在客厅的白离:
“汤好了,表哥要留下吃饭吗?”
说的是疑问句,挑不出毛病。
表哥没留下吃饭,他懒得较劲,幼稚且无用,很快告辞离开。
这人一走,闻君何周身收敛住的气势松了松,去厨房做了两个菜,端出来和白离一起吃。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白离低头喝汤,电视开着,放着一部喜剧片,但对活跃气氛没什么帮助。闻君何不知道怎么开口,斟酌了许久,说:“你这个表哥,两年换了四个男朋友,现在身边也有人。”
“我知道。”白离把碗放下,他吃饱了,没什么胃口。
闻君何其实很怕白离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但有些话如果不说又忍无可忍:“他如果还来找你,你……别认真。”
白离坐在闻君何对面,似笑非笑:“他的事你倒是清楚,什么时候查的?”然后敛了敛笑意,“认不认真是我的事,你打算替我挡烂桃花?”
“可我若就是喜欢他呢?”白离看着闻君何波澜渐起的眸子,慢条斯理地拆穿他,“之前你不是说,喜欢就应该努力在一起吗?是因为知道我和那个雨林研究员不能在一起才这么说的吧。现在我好不容易碰到个真正喜欢的,反而劝我别认真。”
闻君何握住筷子的手紧了紧。
白离觉得今天得把话说明白了,他不会和那位表哥在一起,两人说的话也只是玩笑。可即便都知道是玩笑话,闻君何也对表哥的敌意太明显。
这件事给他提了个醒,所以他说:“君何,我的事你管不了,也管不着。你明白吗?”
这话说出来,闻君何很深地吸了口气,维持了几天的平静面目有些绷不住。他把筷子放到桌子上,垂眼看大理石桌面上的纹理,好像很痛苦,内心在做剧烈挣扎。
然后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重新看白离。
并且很低声下气地道歉,说:“对不起。”
白离愣住了。他从未见过闻君何如此隐忍的样子,就像是遭遇过巨大打击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情绪和脾气全都藏在背后,不肯漏出一点点不满意,生怕白离嫌弃。
这要是搁以前,他能跳起来打人。
可现在的闻君何,哪里敢叱责白离半句,别说叱责了,连不悦的脸色都不敢表现出来。倒是白离,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在他心上捅刀子,让他疼得找不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