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npc……”
“都是怪物。”明桥只说了一句。
没有了阻碍,三人很快来到了赌场后门,明桥出去之前,扯过旁边的窗帘用打火机点着。
后门没什么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刻意关注他们几个。赌场里桌子凳子木头不少,而且很多地方铺着地毯,一旦火烧起来,里面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明桥看着那簇火苗越来越大,顺着窗帘一路烧上去,周围空气开始变得焦灼,烟味也开始弥散时,他看了时辛一眼:“你是不是还有话问我?”
“明老师,你怎么赢的那四张牌?”
“进赌场之后,我开始玩牌,每一张赌桌上有一个固定的奖品,就是那种金属的扑克牌,我想要牌,就得不停地赢。”
“用赢的东西去换下一次赢的东西,直到换到自己想要的牌。”时辛听得胆战心惊:“那起码有四次你是不能换的,所以你……”
这就是为什么秦学说刚见明桥的时候他没了一只眼睛和三个手指,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全程是不能输的。”时辛喃喃道。
“是的。”明桥点头:“所以我绞尽脑汁作弊,被人盯上了。”
“他们或许没有想要你的手指和眼睛,只是因为要惩罚你的作弊行为,或者说,砍了你的手指,挖了你的眼睛,是为了阻止你下一次的作弊。”
“对。”
时辛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跟着重重起伏:“疼吗?”
“过去了。”明桥嘴角挂着很淡的笑意:“不过幸好,我在游戏开始之前,赢到了一个奖品,用他们的话来说,叫做‘赌场管饭’资格,无论我输出去什么,最后都是赌场买单,所以我那些输出去的眼睛和手指,最后还是好好地长回了我的手上。”
时辛看向他的手指。在明桥右手除大拇指和小拇指外的三根指头的根部,都有一圈很淡的粉红色圈子,像是快要好的伤疤。
听着明桥轻松到好像确实什么都过去了的语气,他心头突然绞痛起来,鼻子中间泛上一阵酸。
明桥虽然已经是个二十五快二十六的人,但想必从来都没接触过赌场这些棋牌游戏,更不要说让他从中捣鬼作弊。
赌场里那么多张赌桌,他得一张张玩过去,不能输,因为输了就得多砍一根指头或者多挖一只眼睛,如果到最后他再也没有眼睛可挖,没有指头可砍,牌就没办法赢回来,没有牌,机关打不开,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儿。
他的同事,他的学生,没一个能活。
这就是明桥的担当。
时辛都不知道该说明桥什么好。没有人会要求他做到这些,但他只是在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无关什么英雄主义,无关什么荣誉赞美,他在做一个传说中的“好老师”。
随着最后一扇小木门打开,三人终于从那个乌烟瘴气的赌场走了出来,雨已经停了,主席台上只剩下一个王打打,其他人都去了他们最开始从食堂拐出来的那个入口。
“明老师!”王打打见了明桥立马飞奔过来,那速度快要赶上黑人百米赛跑了。
时辛在半路拦了一下,以免他直接给明桥撞摔下去。
“明老师,就在你出来的前十来分钟,那儿,”王打打指着人群的位置:“长出了一个跳水台,好家伙,把我们一群人吓了一跳。”
“然后呢?”秦学问。
“然后张老师就带着我们去看,发现上面本该是写着类似健身器材使用说明的地方刻着几条规则。”
明桥想起最一开始操场公告栏上看到的告示,其中有提到过关于跳水台跳水板的内容:“简单说一下。”
“除了不太正常的使用说明,其中最奇怪的两条是,‘跳水台跳水板真实存在,可以放心使用’,以及一条乱七八糟认不清字的,但张老师猜大概是说‘酸水和跳水台之间有关联,只会一起消失’。”王打打挠挠后脑勺:“如果这样的话,就算我们不使用跳水台这些,也不太可能能靠别的方法从操场出去。”
“不应该啊,”时辛皱起眉:“按理说只要里面的绞肉机不再源源不断输送那些酸水,外面也没有下雨的情况下,光靠操场的排水系统也足够把这些酸水排出去,只是等待需要时间,现在怎么酸水又和跳水台联系上了。”
“又是那两股势力在相互对抗吧。”明桥无奈地摇头,“走,既然必须得用跳水台,我们就过去看看。”
第37章
头顶的太阳接近暴晒,丝毫没有大雨后的清爽,反而像是给人盖了一层挣脱不开的油膜,不透气而且闷得慌。
明桥他们几乎是跑到跳水台下方的。这里聚集了十来个学生,三三两两蹲坐在地上,一旁的张婉乔和邓芽正在给他们分吃的和水。
见了明桥他们,一群人没精打采地抬起头看了看,然后又低下头去,跟泄气的皮球一样。
张婉乔刚给一个学生分了水,回头一眼就看见明桥一身血,她顿时吓得捂住了嘴:“明老师!”
“你别怕,”明桥朝他笑了笑:“你看那些孩子们都不害怕,你个大人怕什么。”
“怎么弄的?”张婉乔定了魂,担心地看着明桥:“又有人死了吗?”
“嗯……不算是人。”明桥斟酌半天,说道:“这是我自己的血。”
听完这句话张婉乔眉心锁得更紧,她上下左右仔细检查着明桥,想看看他到底哪里受了伤。
“不用看,已经没事了。”明桥走到跳水台旁边,又重新观察了一番这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
整个跳水台高十来米,跳水台旁有可以供人走上去的楼梯,再往过看,是三个不同高度的跳水板。这和平时在游泳馆看到的那种规格完全一样,只不过出现的地点有点匪夷所思。
田径操场不会有这种东西,就像关于操场的告示第三条:如果在操场看见木船、游泳圈、跳水台、跳水板,请大家不要靠近和使用,那是假的。
明桥现在也宁愿希望它们是假的。
想到这里,明桥转头看向张婉乔:“张老师,除了这个跳水台和跳水板之外,有出现过木船、游泳圈之类的东西吗?”
“有的。”张婉乔给出肯定的答案:“不过刚出现就直接在这个酸水里,我们还没来得及用就腐蚀没了。”
明桥看看跳水台,又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一操场的酸水,最后说道:“张老师,组织学生,全部上跳水台。秦学。”
“老师。”听到明桥叫他,秦学赶紧凑过来。
“从地下室里拿出来的绳子还在吗?”
“在。”秦学跑回刚才自己站的地方,从脚下把那一大团、拎起来快有他人高的麻绳抱过来。
“你先找个人和你一起把绳子抱上去,然后找个牢靠的位置把一头绑好。”
“好的,知道。”秦学紧跟着张婉乔她们上了跳水台。
最后下面只剩下了明桥和时辛。
“你要架桥?”时辛问他。
“嗯,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而且‘它’也只给我们留下了这一个办法。”明桥指着跳水台,然后慢慢将手指移到操场的铁门:“从这儿,到那边,少说有一百六七十米远,如果要一个个跳过去,风险大,不可控因素多,所以必须优先让一个人带着系好的绳子过去,架起一座绳索桥。”
“可是谁能跳过去?”时辛仰头看着跳水台上病怏怏的一群人,又看看明桥满身的血:“要不我来?”
“你腿还没好。”明桥摇头:“这个人必须是一个弹跳能力不错,有足够力气而且胆大的。”
时辛和明桥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
“王打打这孩子,可以是可以。”明桥抿了抿嘴唇,纠结到:“可我只是猜他可以,毕竟平时他表现出来是挺胆大的,什么都不怕。”
时辛明白明桥的顾虑:“但是万一他不行,死亡率是百分之百,就算有绳子,我们也不一定能拉的住他。要不要赌这一把?”
“我不知道。”明桥看着跟在秦学旁边问东问西的王打打,闭了闭眼睛:“要不还让秦学去?”
“他也挺久没休息了,”时辛悄悄说:“看着精神,实际上又在维持人设了,估计不行。”
明桥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朝跳水台上喊了一声:“王打打,你下来。”
王打打跟个皮猴一样,听见明桥叫他一溜烟就蹿下来了。
“你弹跳力怎么样?”明桥问道。
王打打嘿嘿一笑,直接原地蹦起来,明桥估计了一下,算上跳水板的弹力,应该还可以。
“觉得累吗?这段时间有没有休息好?”明桥又问。
王打打朝他做了个鼓起肱二头肌的动作:“跟着张老师这段时间,我养的可好了。”他脸上的兴奋一点都藏不住,期待地问明桥:“老师,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要交代给我?”
“嗯。”明桥说:“需要你带着绳子,从跳水板上起跳,最后落在操场的铁大门上,把绳子另一头绑好,给所有人搭起一座桥。”
这一听就是个拯救世界的光荣任务。王打打听完眼睛都亮了。自从进了操场,他不是吃就是睡,要么发呆,一听有事,恨不能第一个冲上去。幸亏明桥这个总司令想起他来了,看来自己还是很行的。
王打打两个脚后跟一靠,朝明桥敬了个礼:“yes sir!保证完成任务。”
明桥看他这副模样又有点后悔,于是严肃道:“这可不是玩的,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掉进去,到时候你连个尸体都没有。”
“我知道。”王打打收敛起玩乐的表情,难得正色起来:“老师,秦学可以跟着你历经凶险,那我也可以,既然你选择了我,肯定有能选择我的理由,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明桥又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点了下头。
三人一起上到跳水台,明桥才意识到这里有多高。
十米高也大概就三层楼,平时让他站在三楼从窗户往下看他倒是敢,现在站在这儿没什么屏障,总觉得脚底生凉。
“明老师,往里站吧。”时辛坐在一旁,捋着绳子以防打结,看见明桥站在边上就小声提醒他。
“好高。”明桥头顶涌上一股眩晕感,他缓慢地蹲在时辛旁边,腿软才稍微有点缓解。他看着时辛手上的动作,注意力慢慢就从绳子上移到了时辛的手上。
时辛指头修长,弯折的关节有一种凌厉的美感,加上他手上动作不停,起伏的肌肉和突起的血管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荷尔蒙。
“明老师。”
“嗯。”
时辛笑了笑,朝明桥说:“这绳子我估计过了,差不多两百来米,凑合可以。”
明桥“嗯”了一声,看向边上正拉胳膊拉腿的王打打:“我还是觉得这小子不靠谱,平时上课玩就算了,现在可千万不敢再玩下去。”
“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时辛招呼王打打过来,然后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了他腰上:“到跳水板上之后先试试,等确定好了再往前跳。”时辛也没心思给他讲什么水平速度自由落体乱七八糟的了,只是细心地嘱咐:“尽量让身体往前,用点力。”
“我懂我懂。”王打打看看时辛,又看看明桥,突然朝他们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们两现在说话越来越像了。”
明桥走过去给他检查了一下腰上的绳子,又系紧了点:“少操心有的没的,准备好就去吧。”
“好嘞。”王打打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慢慢站到了跳台旁边的跳板上,他朝着人们招手,脸上笑容不减。
也许是年轻孩子无知无畏,他踩上踏板的脚步稳健,哪怕已经开始轻微地上下晃动,王打打也没有一丝迟疑,他眼神坚定地站在跳水板最前端,与跳台上的一群人遥遥相望。
明桥和回头的王打打对视:“注意安全。”
“放心吧明老师。”王打打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转头回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往下面看了一眼。
鲜红的酸水仍然在操场肆虐,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条生命。他也知道这个学校不对劲了,也许是被怪物入侵了,也许是像科幻小说一样成了平行世界。但他,现在也有机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英雄。
一如明桥他们做的那样。
王打打试着把重心压低,然后抬起。
跳板跟着他上下晃动,幅度越来越大。
他第一次跳离跳板,再重重地踩下去。
又一次更高。
再高。
高到他已经能在跳起来后越过前面的图书馆和教学楼楼顶看到校外街边的树梢。
直到最高——
王打打又一次深呼吸,重重地踩下脚底的跳水板。
将要弹起时,他用力往前一送。
由于惯性,王打打同时向上和向前,矮小精干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几乎完美的抛物线。
他耳边风喧嚣得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而胜利就在前方。
王打打伸直双臂扑向那扇铁门,最后狠狠撞了上去。
他死死抱紧了怀里的铁栏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飞”过来了。
就像那个著名的杂技“空中飞人”一样。
随之,远处的看台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王打打缓缓转头。
所有人都对他高高举起大拇指。
王打打把腰上的绳子解下来,系在铁门上,等绑好了,朝那边也举了个大拇指。
接着,一个个和他一样穿着校服的人把校服脱了握在手里,垮在绳子两边像滑索道一样滑了下来,一个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