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当年绑匪的目标另有其人,撕票是因为他们绑错了。我需要知道实情,这对我很重要。”
“不好意思,我们局总不能随便来个人,要看案件就去找卷宗,要见刑侦队长,就去找队长吧。您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啊?”
“当年绑匪要绑架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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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加州,橙县的海边别墅。
于文扬一身运动装从健身房出来,被钱进急冲冲拦住。
“这怎么回事?!”钱进手里拿着于文扬的办公手机,屏幕上赫然入目的,是于航和束君屹的合照。
前段时间在BKD-S市分部疯传的那四张。
“哦,”于文扬故作镇定,偷瞄钱进,说:“你儿子铁树开花谈恋爱了。”
这风轻云淡的态度点爆了钱进,她看出来这是亲密照。她只是不能接受儿子跟个男人在一起,来找于文扬问问,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跟个男的谈恋爱!”钱进滑着照片,气急败坏,“你们于家六代单传,你不着急?!”
“哎呀,年轻人的事,轮得着我着急吗?”
于文扬伸手要拿回手机,钱进不给。
“他跟男的搞对象,以后怎么传宗接代,这么大公司交给谁去?”
“美女,亲爱的,夫人,您也太着急了……”
于文扬给钱进捏肩捶背,哄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谈个恋爱而已。再说了,真在一起,公司托管给专业的管理公司,也挺好,儿子健康开心最重要——
这可是你说过的。”
钱进确实说过。
但那时候于航病着,钱进求神拜佛地只盼人健康。
现在不一样,于航康复了,样貌、家世、学历、人品,要什么有什么,当妈的自然不甘心当初的心愿。
“这照片老蒋几天前就发给你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蒋是BKD总部的副总,前几天跟魏建国开会时,听魏建国提到这个事,之后特意了解情况,拿到那封邮件。
逮眼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咱于总的亲儿子嘛。
“嗐,儿子谈个恋爱,不是什么要紧事,”于文扬打哈哈,“不配惊动我家夫人。”
“我就知道不该让他回国!”
钱进火气愈盛,手机丢回于文扬怀里。
“让他在这边找个小姑娘,安安心心过日子,继承公司,不听话,不听话!回国历练?他就是想摆脱我……给我整这么些幺蛾子,我说回国以后怎么越来越不愿联系家里了……”
于文扬默默从念叨不止的钱进身旁溜走,回卧房用私人手机给于航发了条微信:
你妈发现了,儿子,祝你好运。【比心】
于文扬冲个澡的工夫,Jennifer已经被钱进叫到家里。两个女人正在楼下的小餐厅会谈。
“这是他们项目经理啊阿姨,我认识的,”
钱进已经把照片传到自己手机里,拿给Jennifer看。Jennifer一眼认出束君屹,兴奋地说:“这个男孩很优秀,长得也帅。”
“怪不得于航让我不许动他的心思呢,这两人搞到一起了呀。”
“阿姨不会让于航胡来的,Jen,咱们于家的儿媳妇,我只认你。”
“别啊阿姨,我可不想当灯泡,”Jennifer凑到屏幕前,上下左右细看照片,满脸磕cp的欣喜。
“阿姨,这男孩子挺好的,您见到就知道了,您也会喜欢的。”Jennifer劝道:“我跟于航认识这么久,没见过他动心,这回是真的。”
“啊对了,我刚到中国,于航千叮万嘱要我给他面子,说他在追真爱,形象很重要。”
“然后呢?”
钱进本来计划和Jennifer同仇敌忾,谁知Jennifer这姑娘根本不跟她一个阵营,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
“你那时候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于航死活不告诉我是谁。”Jennifer愤愤然,“亏我还帮他树立万人迷的形象,跟他同事说我有多么多么喜欢他,他还把我甩了,他太优秀了,看不上我之类的……”
“哎呦,阿姨您别操心了,”Jennifer把小茶几上的红茶递给钱进,“束君屹真的很优秀,于航不亏。”
钱进一口茶还没抿进嘴,手一抖险些撒了。
“你说这个经理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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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航失了魂似的在北川的街道上走。
老刑警的话音一遍一遍在耳边回荡。
“你真是那个于航啊,”老刑警看过于航的身份证件,不可置信地感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会找过来。”
“当年我们接到报警也觉得奇怪,报警的是你的母亲,被绑架的却是另一个孩子。”
“绑匪一共三个人,口供一致,案子结得顺利……也不能说顺利,毕竟那个孩子被急眼的绑匪重伤,几乎丧命。”
“我们后来去找那个男孩问询案情,他身体很差,态度上也不是很配合。”
“我们一直没能问出来,他知道绑匪要绑架的人不是他,为什么不讲。还故意拖延时间,让绑匪想回头找你都没有机会。”
钱进接到电话,看见是于航手机打过来,当即就慌了。她立刻答应不报警准备钱马上送。
那个年代,一千万现金,即便是他们家,也没办法快速凑齐。当时于文扬在美国,公司一些流动资金,钱进没办法挪出来。
她想争取时间,和绑匪说,五百万,让他见到儿子,再送剩下的五百万。
五百万放到绑匪指定的地点,钱进回家等电话。
电话那头绑匪让人出声,钱进听见一句“喂”和“妈妈”。
那不是她儿子。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说还需要两个小时凑齐剩下的钱。
她挂了电话,给于航的同学打了电话,那同学说于航在篮球场,刚打完球在找人。
钱进立即让司机送她去学校。果然在球场附近找到于航。
“回家。”钱进二话不说,勒令于航上车。
“妈,干嘛啊?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于航莫名其妙,不愿走,“我找束君屹跟他说一声,校服还在他那呢。”
“马上回家!”钱进还没从巨大的惶恐中缓过来,她没心情解释,吼道:“上车!”
于航没见过他妈妈这个样子,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只好乖乖上车。
黑色悍马路过宜水警局,钱进带着帽子、围巾遮住口鼻下车。
她报了警。
警察调出监控,找到了绑匪的藏身仓库。狙击手和谈判专家都准备好了。
钱进坐在隐蔽的警车里,收到了绑匪的一个图片短信。
照片里的孩子被绑住手脚,侧躺在地面。
头发被一个绑匪揪住,被迫仰头对着镜头。额角鲜红,被绑匪打破了。
电话下一秒便打过来,绑匪很急躁,问钱备好了没有。
钱进照着警察的指示拖延时间,说在准备,太多了没那么快。
绑匪说之前那个地方不用了,换个地点交钱。
钱进说好。
沉默了两秒,绑匪挂了电话。
“那时候绑匪开始察觉不对了,”老刑警说,“是我们疏忽了。没有哪个母亲可以在看到孩子那样的照片后,冷静地和绑匪商量交钱时间和地点。甚至没有问一句,孩子怎么样,为什么被打了,不要动孩子。”
绑匪后来的供词,也承认了这一点。
他们查过于航的情况,六代单传的宝贝儿子,一千万很多,但于家拿得出。拿得出就表示,他们大概率不会报警,孩子安全最重要。
可是,这一回电话里,钱进和之前焦急慌张的语气全然不同。
绑匪翘着腿看向男孩,恶狠狠威胁,你最好祈祷你妈别耍花样。
男孩漠然垂着眼,一句话不说。
他从被绑架到现在,除了刚开始表现出惶恐,之后便是这幅安安静静的样子。
被问到是不是建元路于家的于航,他闭口不言。
绑匪讨厌他这个态度,猛推了他一把,“问你话呢!”
男孩踉跄摔倒,因为双手被反绑,爬起来很艰难。
他看向外衣的名牌,说:“你不认识字吗。”
这态度惹来绑匪愤怒的一拳,“妈的,老子最讨厌小孩。”
男孩的侧脸撞在墙面,额角汩汩流出血来。
那之后,他便不声不响,静静看着绑匪忙活。
等待期间,其中一个绑匪无聊,翻起脚边的书包。这才发现习题簿和试卷上的名字,分明不是于航。
带头的绑匪拎起男孩,问他到底是不是于航。
他不肯答话,被一巴掌打得翻到在地。
外面那件校服被扯松了,露出里面那件。
绑匪将他狠狠拽起来,看到了里头的名牌——
束君屹。
操!
骂音未落,外头埋伏的警察通过远视镜,发觉里头形势不好,立刻让狙击手找准时机射击。
靠窗一名绑匪当场爆头倒地。
另外两名在外头扩音器的劝降中,决定带着到手的五百万,从后边的排水河道逃跑。
“本来已经不管那个孩子,往后边跑了,我们的人也在往里冲。”
老刑警痛心道:“谁知其中一个又折回来,腰间的刀对着那个孩子捅下去。”
“被击毙的绑匪是他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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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今日的安装进展顺利,束君屹却莫名觉得心慌。
平常十分钟一条短信的某人,今天竟然消停了。
不会真的在家看书读报吧。
最关键的部分安装完毕,安装组的同事们嚷嚷着要庆祝,顺便送送明天要回陆地的一小组同事。
束君屹思量再三,打算蹭个直升机,和那组同事一起回城一趟。
说是庆祝,海轮上并没有什么条件。酒是肯定没有的,大伙也不过是央着后勤多做了几个菜,趁着风浪小,到甲板上抽个烟、聊个天、蹲蹲迷路小海豚。
这样完完全全置身大海中,放眼望去尽是海天相接的壮阔景象,实在不多见。束君屹靠着围栏,望着日头西沉的方向,在情不自禁的沉静中眯起眼。
“束经理变了好多。”曾经和束君屹一起工作过的同事走过来。
“嗯?”束君屹点头,同他打招呼。
“两年前跟束经理一起做旁易项目时,你可从来不参与我们的聚会闲聊。”同事吸了口烟,炫技般吐出圆圆的烟圈,随风散了。
“有吗……”束君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个人是比较无趣。”
“拉倒吧,分明是懒得浪费时间跟我们瞎混。”同事摁熄了烟尾,说:“这回再见,可比从前亲和多了。”
束君屹依旧带着笑,但不再是自嘲的讪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夕阳余晖铺在甲板上,映在他浅澈的眼眸中,氤氲出暖调的柔和。
晚餐结束得迟,束君屹回房将今日进度整理成报告,发回公司。洗漱完,收到了于航的问候短信。他没有告诉于航明天回去,想给他个惊喜——
于航性格跳脱,从小就是。两人相处,总是于航给他惊喜,好多次。
束君屹知道自己沉闷少语,不是风趣的人,也不会制造浪漫、逗旁人开心。
不动声色地跟于航打电话,然后突然出现,是他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惊喜之一了。
***
次日的返陆直升机准时落在甲板的停机坪上,束君屹戴好耳塞,欣欣然登机。出了港口,正跟同事说笑着过闸门,看见了路边蹲坐的——
于航?
“你怎么来……”
清晨光线昏然,路灯下于航惊诧地抬起头,束君屹这才察觉他不对劲。
这人面色苍白,眼下乌青,一向挺直的背脊落寞地弓着。最重要的是,每回见束君屹便如同大狗狗一般扑上去的人,此刻竟然呆呆坐在路沿,一动不动……
他显然没料到束君屹会出现,脸上闪过一瞬惶然,束君屹捕捉到了。
可是那为什么在这里呢?
“于航?”束君屹走上前,细细瞧他,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于航的双手还插在侧兜里,他稍稍抬眼,又很快避开束君屹的视线。垂着眸,连看都不敢看束君屹。
束君屹看出来,即使极力克制,于航在抖。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于航。
束君屹在他身前蹲下,声音很轻,引导般地又问一次:“怎么了?”
他知道不会是林欣的事,否则于航会尽快通知他,一分一秒也不会耽搁。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束君屹缓缓抬手,触碰于航的侧颊。
橘黄的光线落在于航侧脸,他双唇干裂得不像话,渗着血。双眼尽是血丝,网着巨大的悲痛。
“阿航,有什么事告诉我,嗯?”
束君屹试探地伸臂,搂住于航的脖颈。
于航没有躲,束君屹更贴近一些,揉着他的后脑,柔声说:
“抱一下,好不好?”
于航全身都是紧绷且微颤的,束君屹只好坐到他身旁,靠得更近,贴他的肩。
“没事了,”束君屹在他耳边轻声哄,“没事的,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