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快饿死的时候，你们有谁来伸出援手拯救过他们吗？”
　　“没有！那现在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堕落，要毁灭他们呢”
　　“睁开眼真实的看一看这个世界吧！天使！”
　　“你有想过人的生活吗？有思考过他们堕落的缘由吗？不过是仗着出身的优越，只要在那光明之地向造物主撒撒娇就什么都有了的你能理解他们吗？”
　　“这样的你帮他们做了什么呢，你真的在乎他们吗！”
　　“那你在乎他们吗，魔鬼。”
　　“不在乎！”玛门答道，但是眼神却很理直气壮，仿佛在说所以你和这样的我有什么区别呢。
　　“那就不要拿自己都无法约束的道德来绑架我”哈尼雅说道。
　　他并不在意玛门的话，那些浅薄的责问在与神同行几十年后早已无法动摇他。
　　一直以来彷徨的是什么，不解的是什么，直到听见神与亚伯兰的对话，他才恍然发觉。
　　他的经历不能同神所见的相比，可正是因为短暂的经历过，才更觉可怕。
　　并非是对神的，而是对这个世界的。
　　哈尼雅伸手拈住飞到他眼前的棉絮，它是虚幻的，在他手里却成了真。
　　他看着这团柔软洁白的絮，这才是他真正不安的。
　　当神眼中善与恶的边界开始模糊，意味着祂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已经无所谓了， ！
　　被拿捏了的玛门憋了一口气在那不上不下的堵着，他第一次被天使说他道德绑架。
　　话说道德这个词自有以来不就是为了绑架光明的吗！为什么不乖乖受绑，这样还是个合格的天使吗！他气坏了，气到词穷。
　　缓过劲来雨停了，雅威也出来了，祂仅是看了外面两个听墙角的一眼，然后就望着北面的方向。
　　远远地，一队人马泱泱从彩虹尽头而来。
　　那是......
　　“麦基洗德王？”


第145章 沙铃
　　亚伯兰着实没想到能在家门口看到麦基洗德。
　　至多不超过三十岁的撒冷王正处在人类最巅峰的年纪，他领着一些白袍祭司穿过希伯仑的葡萄园从弯曲的小径踏入此间，热闹的动静引来了邻人的注意，他们从石头房子或者帐篷里探出脑袋。
　　他们认出了那副王的仪仗，望着亚伯兰家的目光变得微妙，男人心知这是因为什么。
　　罗得婚礼上祭司王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明眼人都看出他的不满，撒冷是迦南腹地的指向标，他的态度在这片地上显得尤为重要，也正是对方的态度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惹神不喜，所以很是心慌得度过了一段日子。
　　现在神来了希伯仑，撒冷王也再度光临，打破了他得罪了神殿的流言，亚伯兰觉得他的人生再无不圆满的了。
　　然祭司王银色的短发和犀利的蓝眼睛只是掠过亚伯兰，短暂的在哈尼雅和玛门身上停留了一下，他在神的身前单膝点地。
　　“父亲。”
　　哈尼雅嘴唇动了一下，指着人类说道：“这是亚伯兰，你认识”。
　　又指着恶魔介绍道：“这是玛门”，以此提醒圣子恶魔在场，还需慎言。
　　但弥赛亚未觉自己有何不妥，他和天父之间的关系天经地义，更不需要因为地狱去遮掩什么，他灼灼的目光望着神。
　　祂自不会否认，于是玛门震惊到脱口而出：“麦基洗德是你的儿子？！”
　　麦基洗德在迦南所行甚异，自然早早引起地狱的关注，然而他们一番探查却不得果。
　　这个人就跟突然从地上冒出来的一样，路西法曾怀疑他是弥赛亚的化身，没想到居然是雅威的儿子！
　　雅威居然有儿子！
　　‘莉莉姆知道这件事肯定很崩溃’玛门又想道，魔女爱雅威，正是因为他未经情/欲的纯净，不料孩子都那么大了就是不知道孩子的母亲是哪位......
　　感觉知道了一个大秘密，玛门兴奋起来，正准备说什么，却见一道金风从麦基洗德身上窜起，从他颊边上呼啸而过，再回神，雅威手上已经多了一本书。
　　弥赛亚的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看起来好像是故意把书丢过去的一样，事实上他只是没来得及拦住，眼睁睁的看着那创世之书飞得比长了腿得还要快。
　　白处了那么久，见到父亲就跑了，一点留恋也没有，他难免有些失落。
　　‘看起来它真的不是很喜欢我’
　　神持拿着书，自来没有什么能瞒得过祂的，略翻了翻，那些被吃掉的文字就重新浮了出来。
　　【我错了】
　　讨好卖乖的文字组合出一张笑脸，准备晚点再和它算账的神眼中浮现出笑意，祂又合起书，看向面前的弥赛亚。
　　“何苦来这一趟”祂说道，又同边上发呆的亚伯兰道别。
　　‘祂说的我与之相像的人，就是祭司王吗？’
　　亚伯兰看着那一行的背影，年轻的麦基洗德好似有说不完的话，遥远的示拿地，耶路撒冷的变化......他隐约听到熟悉的字眼被提及，不难察觉麦基洗德的到来让他们边上的一干群众都成了陪衬。
　　包括那位姿容优美的金发天使和任性恣意的贪婪之主。
　　‘至高神与祂的祭司之间独特的联系就是父与子之间的联系吗’亚伯兰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祭司王果非凡人，他们这等凡尘之躯如何相比......
　　“主人”以利以谢将一根木杖递给亚伯兰，“客人落下了这个”
　　......
　　“拉斐尔已经回来述职”
　　“嗯...”
　　“通天塔是怎么回事，您为什么要改变人的口音”
　　“你在信上已经问过了”
　　“可是您没有回！”弥赛亚听起来很抓狂的样子，“有来有往，这是人类世界的规矩，不可以装作没看见”
　　“知道了”
　　见祂应了，弥赛亚勾起唇，又继续与祂同行，他们一路走一路谈，没有别的嘴可以插足的余地，玛门戳了戳那个和他一样被冷落的天使：“我不开心。”
　　“啊？”哈尼雅正留心听前方的对话，闻言有些回不过神。
　　“我讨厌他”玛门哼哼唧唧。
　　“所以？”
　　“我们一起教训他一下怎么样”
　　“不许做坏事！”哈尼雅警告他。
　　“啧，没劲”玛门撇了下嘴，双手枕在后脑勺看着前方，他没忘记雅威拿在手上的那本书，一眼不凡，此世以书闻名的只有三个人，人王以诺，编纂天堂之书的天使拉结尔，还有就是手握创世法典荣尊九天的造物主。
　　前两者的书他都有幸目睹过，唯有造物主手中的那本，万灵生不起觊觎之心也是路西法唯一承认的真正神器。
　　‘雅威......到底是谁’
　　弥赛亚仍旧在和神交流，他们从过去谈到未来，话题很快又回到了当下。
　　“以拦易主了，臣仆囚禁君王取而代之，实为大逆不道”
　　“萨尔贡与人间另有一番所为，毋须忧虑”
　　“所多玛是我的失策，您能不要生他们的气吗”
　　神不说话了，哈尼雅微微提起一颗心，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想说什么，却听一道粗粝的女声凭空打断了他欲张的口。
　　“祭司王，你居然敢拒绝我们主人的求婚！”原来他们已经出了希伯仑的近郊，在一片被石灰岩包围的地上，十几个壮硕的女人从岩砺后面走出来。
　　她们持鞭拿斧，个个看起来面恶凶煞。
　　“哦呀”玛门赞了一声，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麦基洗德身上，不曾想跟着他们还有这样的好戏可以看：“这等虎背熊腰的女子，可以想象她们的首领如何强横，祭司王好福气！”
　　弥赛亚已经知道她们的主人是谁，虽然这是化身惹来的孽债，在神的面前他不想这么尴尬，他总觉得天父现在看他的眼神很奇妙，充斥着某种探寻的意味，他不得不避过这种目光的注视：“我已经与你们的首领说清楚了”
　　“我不会和她结亲”他说道，试图和这群女人讲道理，“她是个有情义的好女子，你们不当在外这样败坏她的名。”
　　那些女子相互看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主人放弃祭司王了？
　　欧嘉大人是个好女子？
　　‘不，这不可能。’
　　她们达成共识，一同看着弥赛亚，其中一个说道：“聘礼已经下了，足见我们的诚意，两家联姻强强相合是件美事，望祭司王莫要再推辞，若不然，也只能烦劳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真有意思，你就应了呗”玛门同麦基洗德说道，又跳到雅威身边，先是连声恭喜他喜得儿妇，又问能不能趁势举办一场婚礼，他好讨一杯水酒喝，神敲了那猴一般顽皮的脑袋一下示做惩罚，后目光落在弥赛亚身上，依旧淡淡的，却也显露出促狭。
　　弥赛亚道祂也老不正经要看笑话，怎的当真如一个老父盼他娶亲？他又羞恼起来，看着面前这群让他失了面子的女人身上。
　　她们粗壮的与男人有的一拼，所以也真的把自己当做了男人。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欧嘉纤细柔软的形象，娉娉袅袅，漫不经心的站在清晨的耶路撒冷城墙下的女人有一种意乱情迷的美，那是个美丽柔性的女子，弯下腰来曼舞翩翩，轻轻一瞥就能叫人被她俘虏，这样的女子不当行蛮横之事，或许就是这些人移了她的性情。
　　“世上岂有女人给男人下聘的理”他说道，看着她们的目光冷冷的十分强硬：“带着你们的礼回去，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的冒犯和羞辱”
　　无回的女人若这样就能听劝也不会被人称作女流氓了，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们持武器上前。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回去”此前说话的女子开口，“祭司王，得罪了”
　　弥赛亚见她们好言不听，心中生怒，当下招来沙尘将她们驱走了。
　　他出手不凡，当下众祭司眼生敬畏，弥赛亚的不悦略平息了些，他觉得自己行的好，既教训了人，也让手下祭司知道威能，麦基洗德若一直与凡人所行无异，圣殿也会失去它的威慑，众生只会将他当做骗子。
　　‘我早该这么做才是’他这样想着，却见神从他身边走过。
　　祂的衣袂翻飞无声，走向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的亚伯兰，男人亲眼目睹一群人得罪了天人而被沙尘刮上了天，因心中惊惧而倒地，神扶起他。
　　“吾主.....”亚伯兰抖着手将松木杖呈到造物主面前。
　　“吾倒是忘记了。”神说道，正准备从亚伯兰手里接过自己的杖，怎料手中的创世之书就地化作一根金杖，偏巧不巧的将那根木杖给顶飞了。
　　‘您有我就可以啦～’
　　神看了创世之‘杖’一眼，本命法器确实更趁手，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杖尖微点地，那豪气冲天的金杖便敛了光芒，只在头部留了一圈金色的铭文，通体就朴实了许多。
　　“那杖便留给你吧”祂温声对亚伯兰说道，“你可留着赶羊”
　　亚伯兰愣了愣，见那沉沉的松木杖飞了数十公尺嵌入土中，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拔/出来。
　　只有牧羊人清楚一根赶羊杖的重要性，神遗落的这根木杖较寻常木头坚硬许多，还有一股异香，亚伯兰闻了一下就知道能防虫蛀，耐久恐怕放上千年也不会朽坏，甫一拿到他就爱不释手，不曾想真的能属于他。
　　他心中生出暖意，便拄着这根新杖为客人们送行，这一回直将他们送出希伯仑，再看不到身影才恋恋不舍的返回。
　　——
　　神生气了，具体表现在祂不再同弥赛亚那样亲近到有问必答。
　　圣子很局促，像是做错了事，可是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把那群捣乱的女子吹到了别的地方。
　　“我没有伤害她们，也不会伤害她们”弥赛亚向炽天使诉屈，“我只是想让她们知道教训，现在她们都平安落到了她们该在的地方”
　　“我们没有那么做过”哈尼雅说道，看着神独自走在前面小声道：“我们从来不对人随便使用魔法”
　　“可是她们以势逼婚”
　　“却不曾真的有害你之心”哈尼雅说道，天使生就一副玲珑剔透之心，知道事情的本质是圣子恼羞成怒才失了理智，也许是玛门的打趣惹恼了他。
　　“我真该缝了你这张嘴”哈尼雅对恶魔说道，玛门可不接这个锅，又啧了一声，稀罕的看着麦基洗德：“你有这个本事，怎不见用来帮助你庇护的人，你可以轻易的帮他们赶跑敌人不是吗”
　　弥赛亚哑然，又看着那恶魔雅威雅威的叫着跑到了前面。
　　“神说等送麦基洗德回撒冷，我们就回天堂”哈尼雅小声的同圣子说道，“一会儿我们两个去欣赏一下沙漠的夜景怎么样？”
　　凡人祭司们受不住劳累，今夜注定是要露宿沙漠了，弥赛亚知道炽天使有话要同他讲，自然应了。
　　等燃起篝火，人类用过晚饭，哈尼雅就和弥赛亚去了稍远一点的地方，这个时候他也就很高兴玛门那种粘神的性格，神被恶魔缠着，想来就没有精力再关注他们了。
　　“他此前还拿话刺我”哈尼雅同弥赛亚笑道，“说我和神撒撒娇就什么都有了，不服气的紧”
　　可这一路行来到底是谁总是当着他的面一直和神撒娇博存在感啊！
　　“你和贪婪看起来相处得不错”弥赛亚看着天使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你变了很多”
　　天使再没有以前那种谈起地狱就浑身竖刺的尖锐了，像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