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柳应渠的声音清越,绿色官袍穿在身上,他高声郎朗。
“即使是手中拿着木制的棍棒也可以和拥有坚实盔甲和锋利武器的秦国,楚国对抗。因为他们侵害了百姓的土地,他们无法耕种来养父母,他们受冻挨饿,妻离子散!”
“而现在下王令,左右莫不敢从,百姓全心支持,将士浴血奋战,这就是仁者无敌!”
柳应渠的话音落下,小太子心里还在激荡。
萧寒心下听见拿着木制的棍棒去对抗敌人都要跳在桌子上了,柳应渠讲得太好了,太有画面感了,萧寒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想要上战场杀敌。
王景乌黑的眼睛也闪着光,棍棒和刀子杀人有什么区别,用刀子杀人和用政治手腕杀人有什么区别,身为父母官怎么能让治下的百姓饿死。
尸横遍野,浮尸万里,王景眼前浮现这样的场景,百姓面如饥色饿死在道路上。
在上书房门外,昭烈帝看着小太子又看了看萧寒和王景。
萧寒是将军府的小公子,王景是王和明的孙子,一文一武送到了小太子身边。
在身后的王和明看着自己孙子。
柳应渠抽王景起来回答问题,他的小孙子异常积极的回答了柳应渠的问题,甚至还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
萧寒也不甘示弱,他说了作为将军和士兵应该怎么做。
柳应渠夸奖了他,萧寒脸上红通通的坐下了。
萧将军跟在昭烈帝身后,他心里不禁有些酸,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死在了边疆,三儿子还在戍边,京城中萧家三代只有萧寒这么一个小孙子。
而小太子还在沉默,他问了柳应渠一句:“那大昭的百姓能吃饱饭么?”
昭烈帝没再看下去。
第66章 春耕
昭烈帝对柳应渠说的学习计划有些担心,他这才抽空来上书房看一眼。
他听了柳应渠的讲课心下已经是松了一口气,听见小太子的话心下更复杂了。
王和明和萧将军也是低头不语。
“这柳应渠讲课讲得不错,太子选了一个好讲师。”昭烈帝沉声道。
他本还担心柳应渠压不住小太子,想不到会让小太子有这么一番话来。昭烈帝自己没有受到正统的帝王教育,他希望他的太子从小就能受到好的教育。
“陛下,柳应渠当大才。”王和明恭敬说道。
昭烈帝心中认同,心下对柳应渠有更多的期待了。
三个人回到内阁又谈论起政事。
萧将军来了,他们就谈了一些大昭的兵马和粮草等一些边境的事,昭烈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青国大肆招兵买马,怕是对大昭虎视眈眈。”萧将军说道。
“陛下,青国下月便要来大昭出使。”王和明想了想:“恐怕是来打听虚实的。”
昭烈帝这次没瘫在椅子上,他挺直了背,目光深沉:“那就让他们来。”
“传让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来内阁叙话。”
在上书房柳应渠上了一堂课就累了,他放了小太子他们课间三十分钟。
以前夫子们只放一刻钟(十五分钟),柳应渠给他们放了两刻钟。
柳应渠找了个椅子坐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乳饼来吃,这是羊乳做成的,沈清梧听了柳应渠的话也出售在酒楼里,这乳饼经过处理并没有羊膻味,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
三个小矮子的目光立马就被吸引过来了。
柳应渠:“……”他就两张饼。
他艰难道:“你们想吃吗?”
三个小矮子眼睛一亮点点头。
柳应渠心里悲伤,从自己的袖子拿出另外一张乳饼递给他们。
三个人把乳饼分成了三份,一人拿着一份吃。
“柳……柳夫子,你这饼真好吃。”萧寒边吃边说。
小太子坐在椅子上也点点头。
王景身子骨弱,小口小口的吃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两刻钟过去了,上课时间到了,柳应渠给了他们三个人一个水稻种子。
这正是三月份的下旬是早稻播种的季节。
“你们的作业就是把这颗种子种出来。”柳应渠看着这三个小矮子,发出让人愉快的声音:“这是我课后唯一的作业。”
他可没说不布置课堂作业。
因为淋过雨,所以撑什么伞,全撕烂了。
把课上完了,柳应渠的课只有第一堂课是重点,剩下的基本就是玩着,小太子觉得自己选对了,柳应渠还教了他们怎么快速记忆。
王景如获至宝,他迫不及待的对着书本背起书来。
“下课了。”柳应渠说道,他立马收拾好东西绝不在上书房多停留一秒。
三个小矮子响亮的应了一声。
柳应渠上课既能学到知识,而且还轻松愉快,他们喜欢这样的柳夫子。
区区一个水稻种子他们一定能搞定。
小太子背着小书包,萧寒也背上小书包,王景的小书包被萧寒背着。
“孤去问问劝农官。”
大昭朝是有劝农官的,他们的职位是让皇帝春耕,还有指导农事,管理农业生产。
还有水,盐,铁等官职,其中盐铁大昭收为己用是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萧寒喊道:“我也要去。”
王景点点头看样子也要去。
三个小矮子从上书房出来,各自的仆人还没接过少爷们的书包。
萧寒:“顺风,你去宫门等我。”
王景也喊了一声自家的仆人。
小太子更不必说了,他看着自己身边的小太监:“你先回去,孤一会儿自己去坤宁宫。”
小太子带着人就去找劝农官。
劝农官正在看土地的质量,整个人才从田地里出来,浑身还是脏兮兮的。劝农官他们的地方小就在皇城西门的一个角落里。昭烈帝给他们拨了一块地,让他们可以方便种田研究。劝农官的地位不高,常常被人遗忘,也被人瞧不起,整日就是在这块小地方。
“今年陛下也不打算去春耕吗?”
温尚:“陛下还没答复。”
古代重视农事。春耕,夏酝,秋收,冬藏。四者不失,五谷不绝。皇帝为了表示重视还会亲自去耕地。
不过往往就是一锄头的事,要么就是扶着犁做做样子,但这样也能带来很强的凝聚力,因为做这事的人是天子,是大昭的君主。
他们叹口气。
他们位卑言轻,也不敢去说些什么,他们的上司屯田郎中也不敢去说什么。
小太子一行人在皇宫里很显眼,都是半大不小的小少年书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行步匆匆的样子。
一路上大臣们纷纷行礼。
“臣参见太子殿下。”
“臣参见太子殿下。”
“臣参见太子殿下。”
小太子矜持的应了一声。
大臣们看小太子去的方向这怎么是西门的方向。
东门是六部尚书值班的地方,西门是各部的下属部门。
户部是六部中最热闹的部门,连着户部所有的人也是欢欢喜喜的,刑部一般不来西门喜欢在皇城外面。
“太子殿下去西门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陛下把新科状元指给太子做讲师了,这应当是他们第一天讲课的日子。”
在朝中还有不少人反对让柳应渠做小太子的讲师,能做小太子的讲师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的大臣,要么就是当世名儒,柳应渠才二十岁今年正是他的弱冠之年。
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去教储君?这不是把教育储君当做了儿戏。
“陛下还是太乱来了,这根本就是毁了太子!”一个大臣痛心疾首。
“明日我们联名上奏!”一个大臣也点点头。
西门这边有官员看见小太子来了,心情很激动又忐忑不安。
太子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户部的官员翘首相盼。
“参见太子殿下……”
然后他们看见小太子去了西门的一个角落,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啥,什么玩意。
那个疙瘩角落不是劝农官那些土包子值班的地方吗?!户部官员的心中咆哮。
温尚带着人来给小太子行礼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真实感。
“起来吧。”小太子气势很足,劝农官们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
“这水稻种子如何种?”他摊开手是一枚水稻种子。
温尚心里震惊,他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太子拿了一枚水稻种子问他,其他的劝农官也是一脸不知所措。
“孤在问你话。”
温尚的表情似哭似笑,他深吸一口气拱手:“是,殿下。这水稻种子……”
小太子从书包里拿出毛笔和本子来,萧寒和王景也是有模有样的拿出毛笔和本子。
温尚心情激动,他甚至手脚发软。
他是寒门进士,在朝中没有人脉被打发随便给了一个劝农官,他从小就种田,当了劝农官也是研究了诸多的书籍,还经常下地。
在各部眼中他们劝农官就是土包子。
现在看着小太子和两位公子认真的样子,温尚甚至有些想哭。
这边柳应渠回到家里,沈清梧还趴在床榻上。柳云愿在一旁玩花绳,他叫住柳应渠:“二哥,我好想逮兔子。”
柳应渠笑道:“把兔子煮来吃了?”
“也可以养着玩。”柳云愿尴尬了一下:“娘什么时候来。”
“我已经给岳父去信,岳父这次一定能把娘带来。”柳应渠心里其实也有些担心。
“这样我现下也没事做,你跟我一起去一趟菜市口,去看看有没有卖兔子的。”
柳云愿高兴起来。
柳应渠当下就去换了官袍和柳云愿上街去了。
菜市口这时候人有些零散,这接近傍晚的样子也没多少人来买菜了,菜贩子一般也回去了。
“二哥,那有兔子卖。”柳云愿眼尖看见了。
柳云愿犹豫的看着这三只兔子,他都想要。
“这三只兔子多少钱?”柳应渠温和的问道商贩。
柳应渠心满意足的抱着三只兔子。
“老人家,你这蘑菇怎么卖?”柳应渠上前一步拦住了一位老人。
老人一听这话就笑了:“五文钱一斤。”
柳应渠买了两斤。
他开始拉着老人说一些农事上的事。
“今年马上就播种了,去年收的粮食交税后还剩些一半留在家里,一半给卖了。”老人的眼神无意识扫过菜市口的一个地方,他匆匆低下头。
柳应渠从老人口中听见筒车,愣了一下,他的手指微动。
等老人走后,柳应渠这才把目光移向了老人之前眼神扫过的地方,柳云愿抱着兔子跟在柳应渠的身边。
“那处是卖盐的?”
柳云愿:“对啊,之前都没吃上过几口盐,二哥当初去县城里卖肉买盐回来,我可高兴坏了。”
柳应渠想了想,他走进了卖盐的地方,这是官府专营,里面的掌柜正在一旁坐着打瞌睡。
店小二也没在店铺里面,柳应渠轻轻在桌子敲了敲。
掌柜惊醒过来:“这是时候还有人来买盐,公子你要粗盐还是精盐?”
他本有些恼怒一对上柳应渠的眼神这火气就压下去,再一看这身上的锦衣和气度心下就更不敢得罪。
“一斤粗盐,一斤精盐。”
一斤粗盐五十文钱,一斤精盐两百文。
这价格跟在清水县是一样的,这盐比肉都要贵,盐是必需品,但还是好多人买不上盐,这身体就会比寻常人差上许多。
古代对于私盐贩卖严厉打击,就算商人手中有盐,那也不是老百姓吃得起的。
柳云愿帮着拿了两斤蘑菇,柳应渠提着盐。
“二哥,你买这些做什么?”
“闲来无事。”
回到家中柳应渠提着他的两袋子盐迫不及待就去了厨房。
柳云愿:“???”
沈清梧正好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柳云愿怀里的三只兔子就抱了一只。
“云愿哪来的兔子真可爱。”沈清梧轻轻揉兔子的长耳朵。
“跟二哥去菜市口买的。”柳云愿说:“三只兔子不好养,留下一对,剩下的一只我们今晚煮来吃了。”
沈清梧赞同的点点头,随即问道:“柳郎去哪了?”
“他去厨房了。”
柳应渠眼中金光闪闪,他把粗盐溶解在水中,用勺子搅拌。
“你们先这么搅拌,先不要停。”柳应渠说着又叫人去找了一些纸张。
他去菜市口后一直都在厨房待着,把厨房的仆人们吓得战战兢兢,不过很快他们就自己做自己的活了,柳应渠自己烧柴煮盐。
他还找了一个很大的漏斗。
一晚上在饭桌上沈清梧也没看见柳应渠的身影。
他找过去的时候,柳应渠拿着碗坐在厨房的板凳上吃,他细细的咀嚼,低头认真的吃饭,烛火下的五官俊美中带着温和。
沈清梧有种恍然的感觉,好似柳应渠坐在庙堂之上是君子如风的柳修撰,三元及第的状元,在这厨房中也能怡然自得,坐在这矮矮的长凳上也并不比其他人低人一等。
“清梧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沈清梧同样坐在长凳上。
柳应渠正准备说什么,他瞧见锅里的场景就把饭碗递给沈清梧,自己拿着勺子去搅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