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初尘一臊:“我好歹努力了!”
“那就继续努力吧,小屁孩,”楚渊竹抱着双手,“你入学时我仍不在京中,陪不了你,江伯也得陪我一同南下,你届时记得多带几个仆从,或者让那谁一起,反正他乐意。”
“谁要求你陪我入学了……”洛初尘小声嘀咕,扭开头。
正好江管家带着几个仆从搬着大箱小箱的行李出来,指挥着仆从们将东西放在了府门外另一辆马车上。不一会儿走了过来,先对着楚渊竹小声提醒,时辰差不多了,得赶紧出发才能在天黑前赶到最近的驿站。
随后向洛初尘笑了笑,道:“少爷,我已经提前嘱咐过江福了,无论您是继续住这儿还是回侯府住,都只管带着他,他一向随我学管理府中事务的,您有什么事儿找他就行。”
洛初尘下意识点了点头,方才意识到江管家口中回侯府住一事,迟疑地啊了一声:“何时说要回侯府住了?”
“大人没同少爷说?”江管家看向楚渊竹。
“可能忘了。”
楚渊竹淡然地解释道:“之前同江伯商量过此事,因我们都要南下,如若你不住画院学舍,也可以带江福去侯府住,那儿靠近内城,离画院更近,将军府也在附近,你住得安全些。”
顿了顿,楚渊竹补充道:“正巧陛下今日还提到你了,他得知你昨日去看了修缮完毕的侯府,问了一句。因此你早些住进去,也算表个态。”
洛初尘压根没想过住回去这件事,摸了摸衣摆,踌躇地道:“我没想过要这么早搬走……”
楚渊竹嗯了一声:“成年了,便自己决定,又不是让你分家,这儿的小院你随时可以回来。”
眼看着确实不能再拖了,简单地又聊了两句,楚渊竹去侧房简单换了便服就上了马车,洛初尘送到了府门外,眼看着舅舅没什么表情的脸自车窗那儿看出来,摆了摆手,马车逐渐离开了视野。
匆忙的气氛也随着马车的离去消散无踪。
洛初尘一时有些沉默,好半晌,没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扭头问涉川:“我是还没睡醒吗?”
不过,如果他没起这么早,可能等睡醒的时候,府里只剩下院里和江福那些人了……
洛初尘打了个哆嗦。
涉川也是一脸懵,道:“大约这就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了吧?少爷,我们还去找梁将军吗?”
“噢!”洛初尘一拍手,“走吧走吧,我们弄了这么大半天,他肯定回府了……正好也能问问他关于搬回侯府的意见。”
京城今日的天气依旧不错,晴朗无风,洛初尘拒绝了江福准备马车的建议,带着涉川两人溜溜达达,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走到了将军府。
脸不红,气不喘,身体倍儿棒。
洛初尘有些得意,高高兴兴地对涉川道:“瞧见没,你少爷如今这体格,今非昔比了吧!”
涉川也挺高兴的:“是的,少爷回京后身体好了太多,难道这里头有什么风水的缘故吗?”
“非也非也,”洛初尘笑嘻嘻地道:“天机不可泄露!”
实际上他一直也没摸清楚生命值上升和消耗的规律,但前几日去公主府赴宴那次与梁诀的接触必定是非常充足的,这几日的生命值竟然都没有下降多少,一直都是存在感非常明显的接近满格状态。
行至将军府门口,这回连令牌都不用出示了,隔着一段距离,侍卫就收起了长枪,早早地替他打开了府门。
洛初尘向侍卫道了声谢,门房处连忙走出了一位小厮,看模样是之前领过路的那位。
洛初尘:“你是叫……阿令?”
小厮:“是的,小侯爷记性真好,我来给您引路吧,将军刚下朝不久,应该在院子里练拳呢。”
练拳?
梁诀的府内并没有做什么园林花卉的布置,除了冷冰冰的石板便是因冬季而掉光了叶子的光秃秃的树木,洛初尘随着笑死穿过几进院落门廊一路到内宅的后院,从圆形石门看进去,后院内竟另有一片练武的地方。
而在院内正中间的树下,梁诀只穿着一身暗紫色的蝠纹劲装,长发高高束着,挺身笔直地对远处的靶子拉开长弓。
一旁摆着好些练武用的枪兵武器,甚至还有两块光滑的大石头。
洛初尘冲涉川和阿令“嘘”了一声,自个儿扒在石门边,继续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看。
梁诀正凝神拉弓,剑眉如锋,薄唇轻抿,像一个笔直的长枪立在那儿,只看长臂一松,“咻——”羽箭便飞了出去,直直地打在靶子正中。
好!洛初尘在心里鼓掌。
鹤起就拿着汗巾站在兵器架旁,上前又递了一捆羽箭,回身的时候视线扫过门口,立即双眼瞪大,有些吃惊地看着洛初尘。
洛初尘忙不迭地探出身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而为时已晚,梁诀注意到鹤起的停步,偏头看过来:“何事……”
越过鹤起,两人对视。
洛初尘眨巴眨巴眼,一边有些莫名的羞耻,另一边还有些惊奇:
如果不是自己看错的话……梁诀是不是……耳朵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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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下子又过了五天!
第39章
洛初尘:?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甚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当然,出现幻觉是不可能的。
鹤起已经机灵地从二人中间让开,喊了一声“小侯爷。”
梁诀依旧站在原地,眼神飘忽。
这场景太过于罕见。洛初尘忍不住从门口一迈步走了出来,往梁诀那儿还没靠近两步,突然眼睁睁地看着梁诀往后又退了一小步。
洛初尘:……?
他停下脚步,指了指自己,有些迷惑地问:“我能进来吗?”
梁诀回答得十分迅速:“能。”
虽然剑眉依旧微微拧着。
这人好生奇怪。
洛初尘管他三七二十一,自顾自地走上前去,一直走到了梁诀面前不过十寸的距离,才堪堪停下脚步,仰着头看向梁诀。
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能看见梁诀锋利的下颚轮廓……不对!自己哪有那么矮!
——分明是梁诀也在仰着头。
看天看地,不肯往下看。
洛初尘彻底地不爽了,抬手捏住梁诀的脸侧,皱眉道:“你看什么呀?天上有花不成?”
梁诀:“……”
喉结处一阵滚动,正好在洛初尘的眼前。
洛初尘眯眼:“你在紧张?”
梁诀镇定:“没有。”
洛初尘一挑眉:“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是不是?”
梁诀摇头:“不曾。”
你喉结都快抖成拨浪鼓了梁诀!
“十岁那年,你把我养的乌龟不小心放生进后花园的池塘时,就是这个反应,怎么从小到大一撒谎就这样?你还想骗我?”洛初尘恨铁不成钢,松开梁诀的脸,改为戳了戳梁诀的胸前。
硬邦邦。
洛初尘不信邪地又戳了两下,只感觉到梁诀不仅紧绷着身体,甚至有越来越挺身之意。把他手指戳得生疼。
他默默放下手,深呼吸一口气。
这人今天,莫名其妙的。
洛初尘看不懂梁诀今日的表现,梁诀这人遇见要哄人的事儿又像个锯嘴葫芦,有问必答,但什么有用的都说不出来。
洛初尘越想越不爽,索性一转身,绒袍的兜帽“啪”地一声甩过梁诀的身前,气冲冲地往回去的路走。
还没等他走到门口,耳里便听着身后传来几声匆忙的脚步声,不过呼吸之间,梁诀到了身后,声音格外地老实:“对不起。”
洛初尘停下脚步,双手一抱,“哪儿对不起了?”
梁诀沉默了一瞬,绕到了洛初尘的面前。
身材高大的男人耳垂泛着明显的红,看起来不太自在地抿着唇,半俯下身,眉眼低垂,像委屈的狗狗一样看向洛初尘,解释道:“……昨日营中有事,下朝后便直接出了城,连给你递个帖子都没来得及,怕你生气,今日还在想着怎么赔礼道歉,没想到你竟主动找来了,便有些无措。”
束高的马尾发从耳侧垂下来,在洛初尘的眼前晃悠。
梁诀又补充了一句:“仅此而已。”
实在是欲盖弥彰的一句话,洛初尘却好似被梁诀这束发吸引走了注意力,不太自在地别开了眼。
梁诀这样子还挺好看的,奇怪。
这会儿迎着光,暗紫色的劲装上金纹仿若在流动,高挺的鼻梁在脸侧落下一道阴影,浓密的眉下黑眸像星星,因此,通红的耳尖和晃荡的发尾,都显得很……有趣?
心尖有如被那发梢划过一样,有些发痒。
洛初尘眼前好像还在回放与梁诀眼神对视的那一霎。
像一只小狗。
“如果你是只小狗,我一定会给你起名巧克力豆。”洛初尘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梁诀:“巧……克力豆?”
洛初尘:“就是黑豆。”
梁诀:“……”
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直起身来,“又想到哪去了。”
作为道歉的赔礼,梁诀带洛初尘上了京城最好的酒楼。
在酒楼二楼的雅间坐下,菜肴刚上齐,门口便出现了位不请自来的。
秦玉。
世子今日也是一身红艳艳的装扮,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走到桌前,高高兴兴地打了个招呼:“梁将军,小侯爷,你们在这儿呢。”
洛初尘一愣,看了梁诀一眼。
梁诀对秦玉的态度倒是从一而终,礼貌疏离的普通关系,问了声好。
反而是洛初尘,挠了挠脸侧,没发觉自己心底莫名的抵触,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秦玉笑眯眯的:“出门办完事想着来吃点什么,在楼下看见你家涉川,便猜到你在这上面,来当面道个喜,不会不欢迎我吧?”
洛初尘摆摆手:“那怎么会?”
秦玉便使唤来酒楼的店小二在桌旁添了把椅子。
他施施然地坐下。
秦玉到底不敢靠着梁诀坐,一张不大的圆桌,此刻便是梁诀和秦玉把洛初尘夹在中间的布局,两人距离洛初尘都挺近,而他们之间隔了十万八千米。
待小二取来碗碟,重新关上雅间的门后,秦玉便叭叭开了,开始从头到尾地同洛初尘说自己昨日在做什么、听见他的考学结果后有什么心路历程种种。
洛初尘托腮听着。
过了一会儿,秦玉说话声一停,瞥了眼洛初尘面前的小碗,莫名地小声说了一句:“你们关系真好啊。”
洛初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在二人聊天的时候,梁诀不声不响地给他碗里夹了好些菜肴。
都是他喜欢吃的,堆满了大半个碗。
大约是习惯了梁诀的照顾,洛初尘根本没注意到梁诀在自己前面动来动去是在夹菜,还得秦玉提醒了才意识到。
回头看了一眼,梁诀正捏着筷子将一块肉放进嘴里,用眼神淡淡地示意了一下洛初尘碗里的菜。
洛初尘便对秦玉说:“难道你当我之前同你说的都是吹牛不成?反倒是你,怎么看起来又不怕梁诀了?”
秦玉一瞥梁诀,干笑:“啊哈哈哈……”
洛初尘被他这样子逗乐了,催道:“好了,你是来说八卦的还是来吃东西的?再说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三人茶足饭饱,洛初尘晕晕乎乎地打着饭盹,忽而想起早晨惦记的那事,转头问道:“诀哥,你知道我舅舅离京南下了吗?”
梁诀道:“知道。”
洛初尘很是纠结,道:“是这样的,他要去一个月左右,把江伯他们都带走了,而过几日我就要去画院念书,因而舅舅便让我住回侯府去,说离画院更近一些,也更安全。但我拿不准注意,总觉得搬回去会显得很奇怪……”
他撑着脸,想了想,叹气道:“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决定。”
梁诀似乎对此事并无意外,倒是对洛初尘的纠结显得有些疑惑,微微皱眉,道:“侯府和楚府不都是你家么?去侯府住一段时间,待你舅舅回来,再回楚府住,我认为没有冲突。两处宅邸都在京城中,即便你今日住侯府明日住楚府,最多也不过是带上常用的随身物,至于被褥用具等物,各处均多备几套即可。”
洛初尘:“……如此,便是我想得太复杂了?”
梁诀摇摇头,转而道:“圣上特地嘱咐下来要好生修缮侯府,如今修好了,你不多回去住住,你舅舅也不会愿意的。更别说你本就继承了侯爵,成日在你舅舅府上的小院子里缩着,多少人想找都找不到你。”
洛初尘:我怀疑你意有所指。
他看了眼梁诀,大约是有秦玉在的缘故,梁诀表情淡淡,显得非常靠谱。
见梁诀说完了,秦玉也开了口:“初尘,梁将军分析得在理,你如今是平阳侯,好歹给侯府添些人气嘛。说到这,你要搬回修缮好的侯府,需不需要我带些朋友一起去热灶?正好双喜临门,哥哥我……咳咳,我也给你露两手。”
说到一半,秦玉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凉飕飕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缩脖子,连忙改了口。
洛初尘好奇:“你会做菜?”
秦玉笑眯眯的:“可好吃了,具体有多好吃——嗯,可以让你念念不忘数月!”
洛初尘乐了:“我可不信。”
秦玉道:“那便等你搬回侯府后,何时请我上门给你热灶,何时就见分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