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迎年瞥一眼她,再瞥一眼她身下的地板,眼神已说明一切。
“咳,我只躺了一会儿,一小会儿,五分钟。”钟迦见她表情毫无松动,懊恼地叹了声气,支起上半身,用脑袋顶她下巴,拖着尾音说,“我让你在我上面,你别生气啦。”
扶着她后腰的手往下滑,摸了摸她屁股蛋附近。
收到钟迦警惕的目光,谢迎年为洗清嫌疑,很快收回手,她曲着一条腿,将手搭在另一条腿的膝上,平淡道:“没想揍你,也没想占便宜。”
“那你……”
“摸摸是哪个科什么动物的尾巴,睁着眼也能做梦。”
谢迎年撑着脸,煞有介事地用手机查了起来,钟迦改不了好奇害死猫的毛病,明知道有诈还探头去瞧,贴了防窥膜,她看不清,一个劲儿地问:“查出来了吗?”
活像忘了自己长没长尾巴似的。
“嗯,查出来了。”谢迎年点点头,将手机给她。
随后站起身,扫一眼房间布局,朝大概的方向走去,果然借着灯光瞥到了油烟灶的轮廓:“冰箱里有什么?”
备忘录里是画得栩栩如生的《躺0攻略》,出版社是xxx,作者是钟迦,书脊上还写着纪实文学。钟迦觉得自己如果是动物八成是只傻猴,她气呼呼地喊了声:“谢迎年!”
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女人抱着手臂转过身:“钟老师有什么指示吗?”
“……你不要叫我钟老师。”
“尤其是……做那个的时候。”
谢迎年挑挑眉:“哦?我以为你很喜欢。”
“我哪喜欢了?”钟迦跺了跺脚。
“喷泉。”谢迎年言简意赅地表示自己的判断并非毫无依据。
流窜的空气凉飕飕的,耳朵却烫得厉害,钟迦一个百米冲刺朝她跑过去,恨不得缝上这张嘴。
谢迎年张开双手,一把抱住投入怀里的女孩,嘴唇被狠狠咬了一下,她吸了口凉气,含糊地说:“轻点。”
“不。”钟迦哼哼唧唧的,她现在是有点恃宠而骄,分手再复合,她能感觉到谢迎年对自己的在意远胜以往,反过来,她也更不愿离开这个人了。
“明天要拍杂志。”
钟迦这才放过她,跟着她走进厨房:“你给我做夜宵吗?”
“你是不是看我直播了?不然怎么知道我饿了。”
“猜的。”谢迎年随口一说,假装没见到她脸上的失落。
两人站在双开门的冰箱前,谢迎年伸长手臂从她头顶取两枚鸡蛋,又在保鲜层搜罗一番,一颗上海青,一根火腿肠,还有半袋冷冻的瘦肉。
她将肉倒进碗里,入微波炉解冻。
“做个炒面?”
“好啊。”钟迦说,“我没尝过你的手艺,所以都可以,是你做的就可以。”
说完,她咳嗽了几声,大概是直播了俩小时坐地板坐的,她还不太适应病怏怏的身体,很多从前无关紧要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视线闪躲,不敢去看谢迎年。
处理食材的事往后放,谢迎年倚着黑色岩板台面的边沿,握起钟迦的手,佛珠从她的指尖到对方的指尖,再滑到腕骨。
“前几天你不是问我忙什么吗?我去了妙云寺,替它换了主人。”
梦参开过光的珠串,能为持主承受一些灾厄。
谢迎年的本意是问问他有没有再次嫁接的办法,年逾七旬的高僧念一句佛,笑一声:“痴人,随缘即可。”
感受到细腻温和的触感,钟迦低头看了眼颜色没那么鲜亮的红色玛瑙,问谢迎年:“那大师上次为什么没给我?”
“他在等我。”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还好,算是投缘。”
钟迦:“我很喜欢你跟我说你的过去。”
“那还有件事没说。”
女孩抬眼:“嗯?”
拨开钟迦额前的头发,谢迎年吻她眉心:“参加节目是为了你。”
作者有话说:
五千字,走剧情解释点东西,再甜甜甜……大家行行好补个评呢呜呜呜呜!!!
最近很想吃炒面,我夹带私货了,本来老谢可以尽情发挥她从小在菜馆苦练的厨艺
哦对了,我前面预警过这本也会瞎扯淡的哈,为了圆设定,不得不瞎扯淡
第55章 面若观音
午后阳光灼烈, 恍惚一眼,窗外的地面像是被高温熏烤得变形扭曲。
谢迎年从商厦走出,融入那片黄澄澄的空气中, 与等红绿灯的行人一道穿过马路, 走向崔鸣所在的咖啡厅。
包厢的门被人轻叩,服务员应声而入:“您的咖啡, 请慢用。”
双眼略有血丝的女人轻点头:“谢谢。”
从檐下望, 已没了谢迎年的身影,崔鸣收回目光,服务员往她对面送上另一杯咖啡,微笑着离开,门再次关上。
崔鸣就职的医院就在附件,五分钟的路程, 她习惯午休时过来喝咖啡, 缓过疲劳, 再回到工作岗位,用同事睡午觉的时间去充实自己, 别人私底下送她外号卷王, 食堂里见到她总是咳嗽一声使眼色散去。
她从来就无所谓各方非议与背后中伤, 小三的孩子,又跟着单身母亲长大,浮萍似的在弄堂里相依为命, 难听的话听得多了,没这点忍耐力很难活得下去。
抬腕看了眼表, 距离她走进咖啡厅已过去五分半, 如果是平时都该准备收尾走人了。
崔鸣习惯将自己的一天切割成块, 精准且科学地计算每件事需要耗费的成本, 将出现误差的几率一再降低,随时保持高效高质的运转。
很多人对她的评价是好像一台机器,她觉得这个评价不错,她很满意。
直到今天,当不得不将宝贵的时间花费在聊天的时候,她遗憾地发现,自己的物种属性并未发生任何变化,她依然是会受到俗事困扰的可怜的人类。
比起聊天,崔鸣知道有个更合适的词去形容即将发生的社交形式,但她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倾述”之类的词与她产生连线。
早上拿着手术刀又为医院实现了技术性突破的手搅着咖啡杯,默数倒计时从三到一,崔鸣撑着脸,毫不意外地听见谢迎年造访的声音。
从鼻梁滑下墨镜,谢迎年瞥一眼她的着装,入座便省去了寒暄:“崔医生怎么没穿白大褂?”
雪纺衬衫的衣袖卷到手肘,崔鸣个子高,骨架却细,手臂窄窄一条横在桌面。
她身上甚少有婉约的气息,那股冷硬又跟谢迎年不太一样,是乍一眼很无趣的观感,所以她妈介绍的相亲对象从皮囊就能猜出她不是医生就是科研人员。
“细菌很多,很脏,大概只有小说里的医生会在私人时间用白大褂凹造型,哦,也许还有影视剧,那么向编剧老师科普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崔鸣端起咖啡喝一口,这家店的装修偏网红风格,她扫一眼墙上正在播放综艺的电视,还没到那个女孩,但热点推送已经让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知道——谢迎年跟乔映秋的女儿好上了。
她对陷入绯闻的好友说:“我想你应该也很忙,那么开门见山……”
“让我猜猜。”谢迎年截断她,然后说了个人名。
对不对都写在了崔鸣牵起嘴角轻笑的微表情里,不是情侣也不存在发展成情侣的可能,她觉得有谢迎年这么一个soulmate也很好,心灵相通,某些方面无比契合。
假使这人没病就更好了。崔鸣想到前两周她有事找倪茜,无意间听到实习期的几个年轻人聚在角落小声地说八卦,施采然,那丫头没病么?那以前住什么精神病院,好玩?
心里隐隐有个可怕到她不想去证实的猜想,五官头一次沾染疲倦感的女人将目光落在了谢迎年脸上。
崔鸣忍不住去回想。
回忆将那些往事变得分明清晰,崔鸣想起了她还没攀上做医疗生意的继父之前,跟亲妈在弄堂的那几年,谢迎年是街坊邻居口中的好孩子好姐姐,懂事听话,成绩又好。
施采然黏姐姐黏得像跟屁虫,与此同时,谢迎年也对她无微不至。无论是从身份关系或是感情基础来看,这个小了谢迎年好几岁的妹妹都很符合导致她发病的亲密者的形象。
伪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次发病以后,或者……比那要早得多?
别人眼中的讨好型人格也许只是她精心谋划的一个幌子,原来,她连我都瞒过了。
崔鸣很早以前就这么觉得了,谢迎年不是一般的危险分子。这个女人聪明且冷静,有着野草一样的韧性,从一无所有的废墟里爬出来走向了光鲜亮丽的人生,强大,很难被击垮。
她同样很清楚怎么不让自己从高处坠下,像绝大多数病患似的被抛弃在疗养院自生自灭。
她积极自救,她寻求专业医生的帮助,却并不意味着她无害。
相反,看似最正常的人将獠牙利爪藏了起来,混迹于人群中,是随时会被引爆的一颗炸弹,偏偏无人设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想想都够头皮发麻。
还上道观去寺庙,修身礼佛,装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谢迎年,你是真有点面若观音心如蛇蝎的味道了。
综艺节目里,钟迦出场,长得倒不像那么好骗的,崔鸣隔着屏幕向她致以了同情的目光。
跟亲妈一脉相承的利己主义贯彻始终,对谢迎年的关心哪比得上自己的事重要,崔鸣往椅背一靠,用姿态来暗示自己放轻松。那个人对她的影响没有那么大,毕竟缺席了三十多年,父亲只不过是生理意义上不可或缺的一个名号。
“昨天有个对外的交流活动,他见到我也认出来了……”
崔鸣平淡地叙述事情的经过,谢迎年认真在听,偶尔会点头或者说个嗯,她是演员,很善于去观察别人的表情,看病的经历更让她无师自通了心理疏导的些许门道,所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也一清二楚。
凭借对崔鸣的了解,谢迎年认为对方迈过这道坎要比常人容易得多,她的忧虑与狗血的家庭伦理无关,而是另辟蹊径,关心起这位如今的医学界泰斗妻室是否还健在。
“过了这么多年,希望她有点长进,明白出轨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当年不该把矛头全对准我妈。”
谢迎年:“你在为阿姨鸣不平?”
她一副开玩笑的口吻,崔鸣配合着笑了一声:“承你夸我孝顺,不过在我心里,我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生父再高的名望又怎样,既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也管不住凶悍的老婆。
太多女人把男人当回事了,是崔教授先给学生画饼写支票骗人上床,却在老婆的竭力维护之下成了被迫的那个角色。崔太太以前能将小三迫害得像过街老鼠似的见不得人,现在也能想方设法将小三的孩子赶出首都甚至赶出国。
大环境如此,在还没做到百分之百的优秀之前,崔鸣很清楚自己获得再多的荣誉也没有那么不可替代。
“谢谢大忙人拨冗听我说这些,聊聊你吧,你最近怎么样?”崔鸣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沉湎在苦情中,而是转移了话题,这意味着她已经快速地调整好了心态。
谢迎年早料到会如此轻松,也听出来崔鸣问的目的不纯,她笑说:“什么怎么样?”
女人往她身后的电视示意:“谈恋爱?还是跟这么小的。”
没转头,谢迎年听着钟迦有些慵懒的歌声,能想象她握着话筒唱歌的模样,快歌时很沉浸,将两百人的演播厅唱出了体育馆演唱会的氛围,唱慢歌时喜欢微微闭着眼,咬字要比平时模糊一些,声音压低,有种朦胧的感觉。
这是音综的第三期节目,也是淘汰赛的第一轮,说是没剧本,但也有大概的方向,钟迦之前被剪成了大魔王,导致首播以来外界对她的关注跟期待都很高。
小女友事业心太强,尤其是自己热爱的东西,闲下来就往二楼跑,抱着那堆乐器吹拉弹唱,忙得忘乎所以。
谢迎年:“我可以养你。”
为了补回平时的学分,钟迦修了暑期课,学校录制棚两边跑困得迷迷糊糊的女孩啊了一声,她揉了揉眼睛,将对方的提议简单地视为对她太忙碌的不满:“九月底就录完节目了,到时候电影路演,我们会有很多时间见面的。”
钟迦躺在谢迎年怀里,电影进度条走了一小半,剧情陌生得很,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好像睡过去了。
“唔,对不起,好不容易见面。”她挠了挠谢迎年下巴,眼睛弯弯地道歉。
还要再问下去吗?
谢迎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她从一开始就不是询问的语气,如果事事要征求钟迦的同意,那她精心布置的那间房将永远不会迎来它的主人。
“听起来你很惊讶。”谢迎年的气色很好,她的身体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穿着基础款的白T,半身裙是棉麻的质地,映入崔鸣的眼里,这样温和的衣料也像是附着在皮囊上的一副面具。
崔鸣耸耸肩:“毕竟你好像没谈过这么小的,小我有一轮了吧,再者……我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选择沉默。”
她不是喜欢分享私生活的人,微博作为纯粹的宣传工具,从没出现过别人的身影,钟迦是唯一一个。谢迎年用一张合照简单粗暴地回应了媒体爆料的同进同出三天两夜,配的文案是“我的女孩”。
特别,独特,个例……诸如此类的字眼很容易将人砸晕,但很抱歉,如果主体是谢迎年,崔鸣只会觉得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