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迎年:“所以你小点声。”
“……”
啾啾闭了嘴,干脆缩脑袋回去翻黄漫了。
肩膀没那么严重,骨头断了受过伤而已。
几个月的闭关拍摄,剧组保密,新闻被压了下来,直到现在都没传开。
那一年,她不仅将所有欠债还清还买了房买了车,她与施采然的裂隙在不断讨好地弥合之下也终于有了完好如初的可能,一切都向着她所期盼的方向发展。
也是那一年,曾经将她的人生碾得支离破碎的车轮再次轧过,所有所有,又倒退回起点,甚至比之前更糟糕。
施采然说,你又可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只有她的姐姐能听得懂的言外之意,你的幸福建立在我丑陋的疤痕遍布的身躯上,你心安理得吗?
寻找,幸福。
这两个词对谢迎年来说都是天方夜谭,她的失神与沉思都是因为——刚才的她竟然没有反驳。别说口头了,她也是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就连心理层面的不认可都没有。
听着钟迦平稳绵长的呼吸声,谢迎年隔着车窗望向充满烟火气息的城市街景,闪烁霓虹,万家灯火,仿佛都触手可及。
车子驶入酒店的地下车库,司机停车熄火,钟迦在动静中慢慢转醒,还有些困顿。
等电梯上到房间所在的楼层,她揉揉眼睛,谢迎年等着她迷迷糊糊地走进自己客房,结果这人半醒状态也还记得一起睡个普通觉的约定,跟在谢迎年后面刷卡进屋。
“先洗澡还是点东西吃?”房门关上,谢迎年问道。
两者都靠后,钟迦在她面前站定,一脸的正经也让谢迎年放下了已经跳到外卖软件的手机。
钟迦:“谢迎年,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她轻轻揽住对方的腰,让谢迎年靠过来。廊灯在女孩眼中洒下一片细碎的光,钟迦仰起头亲吻谢迎年的脸:“能不能也对自己好一点?”
掌心下的脊背瘦弱,内里包裹的心又太滚烫,谢迎年颇为局促地蜷了蜷手,伏在钟迦肩上闭眼说:“那你对我好一点?”
钟迦很用力地点头。
至此为止,状况越来越偏离谢迎年试试的初衷,她垂在江面上的钓竿从来没有鱼饵,这一分这一秒,她想系上诱饵放长鱼线,迫不及待要满载而归了。
对遗传病症没有详细深入的认知以前,谢迎年的从业愿望是外科医生。
在她的养父车祸意外身亡以后,眼见养母勉力支撑这个家的艰辛,她或大或小的愿望一再让步于迫在眉睫要解决的生计问题,比如饭馆里缺个手脚麻利又能省一笔薪水的帮厨,比如妹妹的舞蹈学费多次欠缴……
她并不介意自己被常小随之流冠以“讨好型人格”的评价,事实上,她很需要这样的标签。
倘若钟迦也对她产生了类似的误解,施采然总算是阴差阳错做了件好事,毕竟“烂好人”比普通的温和无害更能迷惑人,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迟来的更新,本章发个红包,最近工作很忙,大概一直到十一月中旬,请假条不一定及时挂,更不更新可以看评论区,或者加临时裙。
这本还是一样,霸王前三点番外。
来,让我们慢慢推,两个人的第一次很快啦。
第40章 病态依赖
“最近还好吗?”
私立医院的心理诊疗室, 其他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倪茜如约出现在了电脑屏幕里。
她一坐下便是话家常似的口吻,靠着椅背, 将上半身陷进了线条简约的转椅。
作为一名具备从业资格的心理医生, 营造让患者卸下心防的咨询氛围可以说是最基本的必修课,倪茜经验丰富风评甚佳, 职业功底当然不止于此。
自视频接通的那刻起, 她就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短短数秒的观察,敏锐地发现病人与以往的状态有所不同,才有此一问。
这个问题其实应该这么理解:你最近似乎过得很惬意?
谢迎年的手边没了咖啡杯的身影,她随意地坐在酒店客房的沙发上,左右腿交叠, 从浴袍散开的地方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小腿, 洗完澡以后的素颜, 眼下昭示着她入睡困难的乌青也淡了很多。
“你不如问我最近为什么过得还不错。”
三十过半的女医生笑了一下:“那烦请你满足我的好奇心。”
倪茜猜对了,谢迎年的心情确实很好, 难得对她有了分享欲。
之所以没有直截了当地问, 是太清楚她的主动每每在对方砌起的心理高墙上碰壁, 只能改用委婉迂回,目的性也没那么明显的沟通手段——即便如此,也常常劳而无获, 致使她收取诊疗费都良心难安,破天荒地对自己的业务能力产生了怀疑。
这位病人起初是崔鸣介绍过来的, 倪茜分身乏术, 秉着对病患负责的原则并未一口应承, 听说对方是个电影明星也无动于衷, 富商巨贾或是各界大腕,在她眼里病人就只是病人,没什么特殊。
考虑到与崔鸣交情匪浅,倪茜同意与谢迎年见上一面。
心态转变来得很快,走出咖啡厅,倪茜便让助手将谢迎年的病历信息正式录入系统,决定进行干预。入行多年,倪茜见过形形色色的病患,谢迎年实在是一个激起了她多重兴趣的患者。
崔鸣微信上问她:是因为病例罕见吗?
系统的关联信息有好几条,倪茜一一点开,确认了前几例病人第一次发病的时间与后来的发病频率,她没记错,然后低头回复:少见,但我也不是没遇到过。
崔鸣:所以?
倪茜:你的这位朋友跟你一样有着极强的忍耐力,我不知道她私底下用了什么办法,但能克制到现在都没对任何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很佩服。
当然,反过来也让我为之感到焦虑,她就像一座活动周期无法预料的死火山,再普通不过的山脊弧线,平静而沉默,对周边生物却具有潜在的威胁性,随时都有喷发并毁灭一切的可能。
话锋一转,倪茜对头像一板一眼的工作狂开起了玩笑:你得当心点了崔鸣,能被她划入知晓病情的范围里,你也算是她十分亲近的人。
刚结束了一场长达十个小时的手术,崔鸣依然精神奕奕,她握着半罐咖啡,弯腰迈进越野车的驾驶座,细长罐身卡进杯位,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单手回消息:劳您费心,她发病,我第一个跑。
倪茜熟稔崔鸣的性格,没跟她来病人需要亲朋好友的关心那一套,这人能关心自己都不错了。
心理诊疗室布置温馨,墙壁都刷的暖色调,办公桌旁边是会客沙发,另一侧靠墙处的沙盘留着其他就诊病患的使用痕迹。
谢迎年也曾经放置过一些模型和玩具,倪茜尝试去记录,最后放弃了解读。她相信对方说的自救无果了,否则也不会对沙盘游戏的术语如数家珍,这个冷静强大得能将自己视作一个范本来剖析的女人很清楚她生了什么病。
长卷发用干净毛巾擦了擦,随意地搭在肩上,谢迎年的目光越过眼前的笔记本电脑,在通往卧室的方向上一顿,不紧不慢地收回。
“我这几天没有服用任何的安眠药物,却睡得很好。”
倪茜端起水杯,眼睛轻眨,认真聆听。
这有些在她的意料之外,现代社会压力很大,因为失眠到处求医的年轻人比比皆是,谢迎年却坦言:我习惯了晚睡早起,失眠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睡得少。
为什么?倪茜问道。谢迎年笑了笑:“以前很穷,还有个妹妹要养,时间不该荒废在睡梦里。”
但此时此刻,她以睡眠问题为开头,这不失为一个好预兆,很多微不足道却又至关重要的变化都与日常有关,犹如滴水石穿的渗透让人防不胜防。
倪茜喝了口水润喉,下一秒却被谢迎年的反问弄得呛咳几声:“倪医生,人也可以是药吗?”
“……你的意思是?”倪茜端详谢迎年的表情,确信她很认真在问。
谢迎年往后靠,呈现出十分放松的姿态,树杈形状的吊灯映入情绪平淡的眼中。
第一天晚上她也像平常那样在关灯以后盯着模糊的天花板轮廓,精神的集中与刺激物的单调有助于她在一个小时之内缓慢地产生睡意,再用不确定的时间浅浅入眠。
耳边的这道呼吸声很轻很缓,钟迦的规规矩矩只停留在她意识清醒的前一秒,谢迎年没想到她睡相如此之差,要是还会发出呼噜声,八成得被忍无可忍的人踢下床。
不发生碰触是不可能了,女孩澕有些毛躁的脑袋再次往她衣领都滑落了的肩上蹭,腿也一下子跨到了她的大腿根,膝盖好巧不巧地顶在某个暧昧的地方。
谢迎年:“……”
她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忍住对毫无知觉的人施暴的冲动,干脆一翻身,平躺变侧卧,果断张开手臂,将那具不老实的身体牢牢禁锢在怀中,不准瞎动弹。
钟迦隐隐约约察觉到突然的受制,双眼紧闭,不舒服地皱眉,微微蜷背,本能地往后缩。
“钟迦。”谢迎年出声,知道不是也忍不住打趣,“你睡觉也想着上我吗?”
口是心非的我只想和你睡个普通的觉,你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不会伪装自己的人注定要被吃得死死的。
话音落下,没听见回答,借着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的月光,谢迎年见到钟迦蹙起的眉头舒缓地松开,原本紧绷的身体也在她的包围圈里恢复柔软。
没醒,也没睁眼,仅仅因为谢迎年的声线入耳,她又被安全感包裹,忍受着这份呼吸都变得艰难的不适。
谢迎年沉默了半晌,放开一点空间,想起钟迦用手点过她背上的荆棘鸟纹身,她不愿说,她也就不问。
轻柔得像羽毛一样的吻依次点过陈年旧疤,与她共享了同一张床的钟迦侧过身,用温暖的温度抱住她,是无声的慰藉。
走到青春的尾声,与十六岁懵懂的心动再次邂逅,迟到的初恋,她珍视不已,最宝贵不过那颗只装得下一个人的那颗心,因为喜欢,她恨不得更早一点献出去。
“想吗?”谢迎年握着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平静地开口。
钟迦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面了,她轻声说:“想你以后不要留疤。”
“为了你?”
“为我也不可以。”钟迦重复一遍,“是更不可以。”
那天晚上是一个开始,往后的几天,谢迎年甚至在钟迦躺到身边时就莫名其妙起了困意,好像她才是效果最好的安眠药。
倪茜听完前因后果,将谢迎年隐去了身份的人以“X”命名,平铺直叙地往电脑上敲字,并且划了高亮的黄线。
同样待遇的在其他几个病例里无一例外,都是病患最亲近的亲人或者情人,被病态地依赖,也面临着献祭的风险。
谢迎年说的没错,人也可以是药,吃药缓解病痛的同时得注意剂量,一不小心就会成瘾。
比起吃药的谢迎年,倪茜不免关心相较之下显得无辜的药本身。
“冒昧问一下,你口中的这个人是?”
“女朋友。”
谢迎年的性取向早有交代,倪茜也知道她的感情史并非为零,但很遗憾,从她以往的叙述中不太能发现印证情侣关系的痕迹。
这个病的表现型或有差异,但共同点也很明显,对亲密之人强烈到可怕的占有欲,恨不得将对方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她的老师曾经被警方邀请破获一桩分尸案,落网的凶手就是最极端的一类病患,不受法规约束,毫无德行。
作案地点陈列着一件件制作精美的人体标本,唯一缺失的那条手臂便是致使他犯罪行径暴露的线索。
赵仰光落网,也曾名噪一时的编剧面对记者的镜头无羞无愧,下巴蓄着短短的青茬,男人低低笑了一声:“那条手吗?被出租车司机碰过的,她说她太累了,休息了再洗澡。
“多脏啊。”
思绪回落,倪茜的手停顿在回车键,不经意瞄过谢迎年的面容,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一瞬间,竟然觉得她和赵仰光长得有些相似。
倪茜:“你和她就是简简单单地睡觉?”
女人坐正了身子,轻咳一声,迎着谢迎年奇怪的目光继续往下问:“既然是女朋友,你不会对她产生该有的欲望吗?”
她回忆了自己开的药单,副作用里并没有**减退这一项,那个女孩真的是减轻或者加重谢迎年病情的关键一环?
谢迎年眼前浮现蠢蠢欲动的某个人,以为她那方面不行。
细长的眼睛轻轻眨了眨,谢迎年斟酌了一会儿,承认自己并非无懈可击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从小到大被经历赋予的强忍克制在名为钟迦的诱惑面前破绽百出。
不想伤害她,也不想放她走。
所以在忍耐之余还借助了别的方式。
“我见到她的每时每刻都想让她被我的气息所笼罩,呼吸之间都是我。”谢迎年说,“这算不算?”
倪茜:“那么……”
这次聊天收获颇丰,她低头,专注地在翻开的病历本上填写,冷不丁听见谢迎年的回答,笔尖在脆薄的纸上戳了一个洞。
“我给自己贴了电击片,阻止我对她造成无法修补的伤害。”
作者有话说:
tips:别被吓到,老谢的病没那么严重,只不过现实中遇到这种人,真的就俩字:快逃。
下章do,我憋一憋,最近很忙,不一定哪天憋出来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