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随:“……你还真是自私。”
崔鸣点头,颇为满意地笑了:“谢谢夸奖。”
作者有话说:
目前是日更,19章修改部分放大眼仔了,以后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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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鸣暗示:@谢迎年未来的对象你快跑路吧。
两人结婚当天,崔鸣的红包是递给了钟迦,上面写着几个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被视为大难的谢迎年:……
-----感谢名单-----
第23章 往事如烟
病房里有被人收拾过的痕迹, 但还是能看出不久之前的狼藉,也难怪常小随脖子上一片红印了,得亏施采然不是狗崽子, 不然还要去打狂犬疫苗。
谢迎年走近床边顺便把地上的玩偶捡了起来。
“采然, 放这里可以吗?”
靠墙有L字形的沙发,平时也没什么人坐, 谢迎年觉得全都堆在飘窗的石板上有点太遮光了, 她希望施采然不下床走动也能晒点太阳。
室内的暖气很足,谢迎年刚才进来就脱了大衣,里面的棕灰色毛衣随着她俯身下去露出一小截腰来。
施采然喊了那声姐以后一直在看着忙前忙后的女人,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驻留的时间又长得让人以为她很眷恋,那片带了纹身的肌肤一晃而过,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那场大火。
混杂着烧焦味的刺鼻浓烟, 火舌砰的一声窜到眼前, 将谢迎年给妹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作业本还有教辅材料瞬间点燃。
富有生活气息的小屋子被火海吞噬,穿着吊带睡裙光着脚的施采然大声喊妈妈, 没人答应, 她哭着喊姐姐, 也没人答应。
口腔鼻腔吸入了大量的烟尘,呼吸越来越困难,空气滚烫, 十二岁的施采然寸步难行,最后晕倒在窗边——她想跳楼脱险, 却被烧得从结构里脱落的木材砸倒在地上, 意识低迷时又被腿部的灼烧感痛醒, 反反复复, 她动不了,但好像也死不了。
弄堂深处开了二十几年的饭馆化为乌有,还连累了旁边几间铺子,要不是发现得早可能这一片都要遭殃。
因为建筑物密集,又很老旧,自建房还用了很多木头,烧到哪里哪里就是助燃物。各家各户门口乱堆乱放,弄堂口一辆三轮车停着,消防车要进来还得先开道。
街坊四邻深更半夜围在宛如废墟的楼前七嘴八舌地议论:
说老天不开眼好人没好报,施建国梁素芬这对夫妇帮人养孩子这么多年总该积了点善福吧,日子还是越过越糟。
施建国头几年出车祸死了,梁素芬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饭馆开得偏僻,店面又小,楼上就是住的地方,只能靠着弄堂里就近解决温饱的人赚钱。
后来住户乔迁,老客户离得远了很少再来惠顾,梁素芬年纪大了精力比不上年轻人,味觉也退化了,做菜的味道大不如前,有了竞争者,饭馆的生意每况愈下。
又有人说谢迎年那孩子倒不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施建国去世以后就经常在店里帮忙,不是之前学也不想上了,被梁素芬拿着笤帚满大街追着打吗?那双腿快得勒,上蹿下跳,爬墙上树,跟猴儿似的。
欸,她好像还冲进去救人了?是她吗小随……
常小随也在,日子记得很清楚,是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几个朋友约好了玩通宵的,谢迎年还来晚了,说是跟梁素芬吵了一架,为的是她不肯念大学要早点上班填补家用的事。
“梁婶不是想着你成绩好,医科大学读出来就是医生,多体面的工作啊。”朋友安慰她。
谢迎年很冷静。
所谓的吵不是脸红脖子粗,她性格外向却天生平和,以“我想”为开头的商量之所以激起了梁素芬心里的千层浪,是因为对方太知道她是怎样的孩子,商量不是商量,是告知,是被回绝过太多次以后默默藏起来的执拗。
施建国走得早,谢迎年在那一年像是经历了一场生长痛,收起了闹腾的性子,下课放学再也不去瞎玩了,要么在后厨给梁素芬帮工,要么辅导施采然的功课。
谢迎年本来就是很仗义的人,帮常小随赶跑了想对她耍流氓的小混混。路边的囡囡哭着说毽子踢到树上了,她个子从小就高,弹跳力好得跟人体弹簧似的,跳一跳就够到了,蹲下来递给冲天辫的囡囡,中途又收手不给了,非要听人家甜滋滋地喊声姐姐。
吓得囡囡嚎啕大哭,又愧疚又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哄,便将买给妹妹的麦丽素分了出去,回到家里哭的又成了施采然。
姐姐,年姐,大家都这么喊。
施采然也喊她姐,喊了十几年成了谢迎年不想放下的责任。
初中毕业谢迎年就想辍学,因为再往上就不是义务的了,常小随说你对自己负过责吗?
常小随的奶奶在楼顶上种了很多花,两个人不怕死地在窗台上坐着,放眼望去是弄堂里交错杂乱的电线,上面停着几只鸟,花香馥郁,阳光灿烂。
谢迎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帆布鞋也刷得干干净净的,风很大,吹得衬衫衣角飞起。她晃着两条腿,啊了一声,说我很负责啊,你们叛逆那些事我都没干。
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常小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么些年她也算是看透了,谢迎年就是烂好人的性格,外表风风火火大大咧咧,其实心软得不得了,养父母像是也能有基因传给她似的,比施采然还像亲闺女。
谢迎年家里的情况朋友很清楚,她执意如此再劝下去也没意思,常小随用啤酒碰了碰烤鱼的锅沿,示意大家:“哎呀,脱离苦海的大好日子说这些干嘛呢,以后各奔东西可没得聚了,还不好好喝酒聊天……”
吃着喝着玩着,到了快晚上十点,谢迎年觉得奇怪,她刚才给施采然发消息问她吃不吃烧烤,正好店里有高考促销活动,这小馋猫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复?不该睡这么早啊。
“卧槽,那个方向是着火了吗?欸,年姐你家馆子好像就……”
谢迎年腾地一下起身,常小随反应快得很,放下烤面筋也跑了出去。
前面那人运动细胞发达,别说人到中年发福的梁素芬了,常小随也追不上,气喘吁吁地飞奔,风在耳边呜呼呜呼的,吹来了一阵阵令人不安的焦味。
“上次监管的人来店里检查,卫生没问题,说电路老化要停顿整改。”
谢迎年满脑子都是梁素芬对窜门的阿婆叨叨的这句,她怕极了。周围吵吵嚷嚷的,脚步声不停,有人在帮忙泼水救火,从家里牵出来的水管对着冲,也有人在联系火警和急救中心。
施记菜馆的木制店牌被烧得没了原样,谢迎年的心凉了半截,找人借了件外套往盆里浸水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匆忙赶到的常小随喊了声:“谢……”
来不及了,火光太亮,一下子就吞没了谢迎年的身影。
过了几分钟,众人焦头烂额地争论着消防车怎么还没来他们要不要也进去的时候,谢迎年背着施采然踉踉跄跄地出来了,像是力气耗尽,跨过门槛就枯叶一样地瘫软在地上。
大家连忙上前帮忙,那几个朋友也来了,常小随着急地喊:“年姐!”
连声呛咳的谢迎年嘶了一下,意识还算清醒:“手移开……疼……”
“哪呢哪呢?背上还是腰上?你被烧伤了?”
常小随急得都快哭了,人堆里有懂急救知识的上前,先去的施采然那边。
谢迎年面孔焦黑一团,气若游丝地对那个人说:“谢谢啊,我妹妹麻烦你了……”
说着便要站起来,常小随气得吼她:“你干什么?还要进去?”
“不然呢?”谢迎年借着常小随攥着自己腕部的手才能站稳,大人也在旁边劝,火海里的情况她最清楚,有的地方根本就进不去了,浓烟滚滚,火浪袭来,也看不清。
她望着不复存在的家,哽咽道:“我妈还在里面……”
妈,谢迎年第一次这么喊梁素芬,以前都喊的表姨。她的亲妈不要她,想送她去福利院,梁素芬不忍心,将谢迎年带在身边养,姓也没改,说她表姐什么时候想认回去都可以。
这么好的人,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消防队的高压水枪冲下去,从浓烟一时半会儿散不了的楼房里翻找出来的是一具焦尸。
事后调查出来的火因是厨房电路老化,而且梁素芬很可能是给施采然煮牛奶的时候在灶台边上睡着了。
但施采然不这样认为,别人眼里的命有此劫也是因果,她的爸妈种下的善因却结了恶果,所以她在医院醒来便对谢迎年说,你就该在福利院里待着,为什么来我家祸害人?
如果不是为了多养一个你,我爸也不会起早贪黑疲劳驾驶,如果不是为了多养一个你,我妈也不会生病了都舍不得去医院,如果你那天晚上没跟我妈吵架,你没出门聚会,你早点回来……
如果,如果,数不清的如果,谢迎年其实是一个很讨厌假设的人,但在梁素芬尸骨无存的当下,她竟然觉得将自己放在罪魁祸首的位置上也没什么不好。
恨老天有什么用,恨一个人好歹还有回音,积蓄在心里淌不出去的情绪也能有个发泄口,就比如现在。
谢迎年木讷地张口,说采然……
从小到大娇滴滴粘在谢迎年屁股后面的妹妹甩了她一耳光,施采然知道自己很可能没法再跳舞了,从双腿被着了火的木板砸到的那一刻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梦想支离破碎,人生方向彻底偏航,只有床边这个脸上浮起巴掌印的所谓姐姐还像根螺丝似的,死死地钉在自己行动轨迹无法明确的生命里。
“我恨你。”施采然嘴唇咬出了血痕,眼圈也通红。
谢迎年没想到施采然会这么说。她以前去哪儿都带着妹妹,性格好,朋友多,圈子不算很干净,学校里的,混社会的,有些场合因为施采然害怕就没去,常小随总吐槽,你妹妹属老鼠的吧,什么胆子啊?
不会骂脏,不会打人,发脾气也是很小声地说你怎么怎么,说不过就蹲在墙角哭。
十二岁的妹妹,头一次准确无误地用表情还有语言表达了恨这种情绪,主谓语分明。有幸作为宾语的谢迎年心里五味杂陈,她低头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我叫小随姐过来陪你。”
塑料凳子往后退,谢迎年腰背不太严重的烧伤处理得敷衍。
现在每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梁素芬遗体的安置与施采然的手术比她值得花钱,被连累的那几间铺子也要赔偿,不幸中的万幸是火灾里没有其他人员伤亡,不然还会涉嫌刑事犯罪。
谢迎年起身的动作很突然,她有点待不下去了,要走的刹那却被施采然插着留置针的手拽住,力道像是很大,能感觉到在发颤。
她回头,见到刚刚说恨她的人哭着说:“可是我也只有你了。”
十年过去,施采然差不多是变了个人,反正小学的那些同学现在肯定是认不出她了。
施采然没有因为火灾而休学,真正放弃念书是因为后来的另一件事。
她常年留着黑色的长发,刘海要长得遮住眉眼,肌肤是病态的苍白,身形纤瘦得像是风吹就倒。大火的痕迹盘桓在双腿上,做了多次修复手术还是跟正常的肌肤有区别,凹凸不平的,很丑,所以施采然只穿长裤,九分的都不行,裙子也不穿。
为了安全起见,病房里没有任何锋利的器具,娃娃的标签在车上就剪开了,谢迎年将它递给了妹妹:“你该多出去走走的。”
施采然的病发作得并不频繁,疗养院只是应急的场所,没办法了才送来这边。
平时她都住在公寓里,脸侥幸没毁容,就是死宅,不愿出门也不愿社交,医生反正随叫随到,阿姨二十四小时陪着。她倒不算无业游民,平台上唱歌的网红,去年还登台献唱了。
“我就是想见你,见到了就好了。”施采然从小就喜欢毛绒绒的玩具,穷得吃饭都成问题的那段时间,谢迎年只能靠娃娃机变相给她买娃娃,到后面基本上百发百中。
进了演艺圈赚钱多了,谢迎年都是买娃娃,她不识货,店员说什么好她就买什么,有几次就踩雷了,施采然明显不喜欢。
这次的好像也不是很喜欢,施采然薅了两下兔子耳朵就甩到一边去了,她对正削苹果的谢迎年说:“我好了,你可以走了。”
“还有,我想出院了。”
发了一整天疯的人,十分钟不到就说她好了,好像闹这一出就是为了谢迎年放下工作连夜坐飞机过来见她。
“我请了假过来的,可以陪你过生日。”谢迎年说。
施采然:“不需要。”
谢迎年习惯了她这样,脸色平淡地嗯了一声。
施采然觉得很没意思,她想起很多年以前偷听到的那次国际长途,谢迎年的妈在那头吐露了与前夫闪婚闪离的真相。
真的吗?真的有这样的人吗?那跟疯子有什么区别?谢迎年哪里像?
她藏在心底好奇了这么久,谈过几次恋爱的谢迎年从来没给过答案。
施采然盯着谢迎年脖颈上的创可贴,目光恍惚数秒,又忽然问道:“你现在这部电影又是女同片啊,乔映秋的女儿,你也会因戏生情喜欢她吗?”
作者有话说:
剧情走完了,甜甜下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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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她回来了
谢迎年没在, 又考虑到钟迦很快要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结合其他演员的档期情况,统筹将通告单做了细微的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