揿着打火机盖咔嗒咔嗒的手顿了顿,钟迦意识到,她刚才的考虑脱离了角色,是我和谢迎年,而不是孔偲和阮听。
钟迦将头往后仰,闭着眼深呼吸。
思绪很乱,她忍着烦躁去理清,不喜欢逃避的性格,连自己也要逼一逼问一问。
自然而然就追溯到了乔映秋的葬礼,那是钟迦第一次见到谢迎年,二十出头就造成影坛轰动的大明星光是长相就足够迷人,街坊四邻传的闲话又将这份迷人无限放大。
当年的同性婚姻法案还没列入议题,课本还是老一套,早该被淘汰了,00后的孩子们没人引导,却被网络文化影响,同性恋是潮流,不是禁忌。
但是上一辈的人又对这个讳莫如深多有鄙夷,在他们口中,同性对同性烧起来的喜欢好像天方夜谭。观点的裂隙被钟迦填满好奇,她仗着乔映秋离她远,巴掌打不到身上,对亲妈第二春的恋人产生了无穷的求知欲。
所有渠道不同的想象在墓园里被具化,武侠片里风卷落叶飞旋上天的女人直挽剑花,谢迎年手里却拿着草莓味的棒棒糖,就这么一根,像是特意准备的,她弯腰递给了钱佩清身旁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女孩。
还揉了揉她的脑袋。
钱佩清:“辛苦你了小谢。”
“应该的。”谢迎年笑了笑。
这场还算风光的葬礼是乔映秋生前的好友凑钱办的,谢迎年出了大头,一应细节还征求了钱佩清的意见,大事小事也都亲力亲为,稳重周到,让人几乎忘了她才二十岁。
钟迦将棒棒糖收进衣兜,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关于即将下葬的这盒骨灰以及忙前忙后的谢迎年。
她才十一岁,不能理解真假不明的议论中这份非你不可的痴狂,但也会觉得乔映秋的第二春好像是开对了地方。
钟克飞在她眼里向来没什么可取之处,无非就是皮相罢了,谢迎年还更胜一筹。
对着前妻的墓碑上演/鱼的眼泪也怪恶心的,钟迦低低骂了一句还被钱佩清说了,老人家有点迂腐,脸上刻着皱纹,三纲五常也在骨子里。
然后听见一声哀嚎,钟克飞被拨开人群走过去的谢迎年踹飞了,大家惊呼一声,没想到她能将一米八几的男人踹出狗啃屎的惨状,这腿部力量也太强了,难怪电影里再难的动作都是自己上,还完成得那么潇洒漂亮。
钟迦对渣爹没有半分好感,没笑出来是怕外婆唠叨,偷偷憋着罢了。
谢迎年的这一脚不仅铲除了她的忿忿不平,还埋下了莫名其妙的向往,导致她后来总会关注同性的腿,粉丝给谢迎年做的武侠剪辑被她翻来覆去好多遍,年终总结说她深更半夜还在循环。
还点了一下评论区里的最赞:谢迎年这双腿好适合用来踩人。
十六岁那年,她又遇见谢迎年。
钟迦为了给外婆赚钱治病没舍得好好吃饭,饿了好多天,终于在会所对面的夜宵店填饱了肚子。
谢迎年给她点了一堆小吃,还让老板下了一碗面,豆奶不准她喝冰的,说你吃太急了再喝冰的对胃不好。
吃完了,谢迎年陪她去医院,路过还在开露天音乐节的广场,音响声环绕,尖叫震耳欲聋。
钟迦的耳朵嗡嗡的,她的手刚动了动,双耳就率先被谢迎年的掌心紧紧覆盖住。
一直到走出那片喧嚷,谢迎年才松开手。
钟迦坦然地说出自己听障的事实:“没关系,我左耳听不见的。”
“听不见就不宝贝了?”谢迎年似乎毫不意外,她捏了捏钟迦的脸,有点用力,不知道是惩罚她自暴自弃还是去了那样的场所,“我的耳朵长得都没这么漂亮呢。”
夏日的晚凉风吹得眼角酸酸的,钟迦被冲动支配,她踮起脚尖伏到了谢迎年怀里,高昂的医疗费没压垮她,现在却被轻而易举地逼出了眼泪。
她太知道孔偲为什么会被阮听击中了,这种能让人释放委屈变回孩子的温柔足以炸开满腔的喜欢,铺天盖地浩浩荡荡,偏偏遮盖了最纯粹的东西。
学音乐不是非要进娱乐圈,电影合同也不是非签不可,她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钟迦没想要什么,唯一所图就是离谢迎年近一点,前后辈的关系也可以,她承认自己贪恋对方怀里的温度。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将她砸晕,进组以来的每一天都觉得在做梦。
沉浸式的表演慢慢将懵懂剥开,钟迦因为今天这个落在手腕的吻更加靠近了答案。
落日还悬在天边,散发着虚晃的光,只怪谢迎年不久之前稍显冷淡的口吻,将同一轮太阳染成戏里戏外冷暖两端。
膏药还贴着,钟迦的手腕很细,一张就几乎包裹了整个腕部。
她忍不住低头亲吻谢迎年吻过的地方,嘴唇碰一碰也烧得慌。
场记轻叩门板,说下一场戏要开始了。
钟迦点头,她站起身往里走,一边心想:谢谢你啊孔偲,让我感受到她的喜欢,以阮听的身份也可以。
她那么好的人,我没底气。
但还是想要试一试,万一呢?
作者有话说:
乞讨下一本的收藏,戳专栏《风月应识我》,文案如下:
新帝即位不足一月,当朝丞相李怀疏猝然身故,史载死因不明,或为旧疾突发所致。
然而,那夜当值的内侍亲眼所见,丞相被女帝缚于床榻,衣衫不整,红泥玉玺在冰肌玉骨上落下字印,裴鄞低声呵笑:“李怀疏,太傅,您当初不助我夺江山,可悔?”
昔日的师生,如今的君臣,一夜不合礼法的承欢,起居舍人犯了愁,裴鄞却说:“如实记下。”
死了一遭,李怀疏醒来以后身处自己的灵堂,她重生成了李氏旁支李识意,坐在轮椅上冷眼旁观神色各异的众人。
不知何故,这位被她占了身体的堂妹连族谱都入不得,容貌昳丽,身体病弱,府中人人可欺。
前世死因蹊跷,还没来得及调查清楚,李识意就以侍君身份入了宫,想不明白,一个坐轮椅不良于行的,裴鄞稀罕她什么?
佳丽三千,李识意见过几个就明白了,裴鄞稀罕自己像极了她恨入骨髓的李怀疏。
重活一世,李识意本想逃离纷争,不再苦恋裴鄞,不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然而,裴鄞屡次无实质意义的临幸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月圆夜,裴鄞又一次造访,却被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卷入幔帐。
李识意并不知自己的身体还会有如此变化,她强忍不适,不愿自己如此不堪,眼中却被驱使着散发出媚意。
裴鄞对着这张相似面孔这副隐忍神情陷入了苦恼,她亲吻李识意,与她同床共枕,也在尽兴后冷言冷语地说道:“你很像她。”
李识意:“哦?”
裴鄞:“我心之所属只是她,并非你。”
李识意略有讶异,沉默半晌才黯然笑道:“求之不得。”
裴鄞暗暗咬牙,很不想承认,这人冷淡的模样更像李怀疏了,她也更喜欢了。
风月识我,只你不识。
\杀伐果断醋王女帝攻X清冷隐忍病弱美人受
\受是年上味的年下,曾经是年上的老师,重生以后不定期长尾巴发情
\高亮,裴鄞比李识意略大几岁,年上攻
\前期帝妃cp,后期君臣cp
2022.1.12第三版文案存档,存稿中,七月左右开
第19章 上演床戏
这个姓霍的编剧拿过很多奖, 他最出名的是一个**系列,男人戏,影评基本围绕着白驹过隙物是人非, 观众对谁也恨不起来, 只恨时间。
他太会写时不我予阴差阳错的遗憾,导致一百二十分钟的电影总是让人意犹未尽, 二创的电影续篇很多, 但都写不出那个味儿,十之八九成了狗尾续貂。
农斯卿的电影宗旨是人生之无常即有常,两个人合作堪比咖啡加浓茶,要为故事里的人烧香点蜡的程度。
《第三者》的基调其实很平,正儿八经的洗头妹不算边缘职业,阮听就更不用说了, 知识分子家庭出身, 小县城百货公司的会计勉强也算个白领。
这段感情的矛盾冲突聚焦在同性恋还有婚内出轨上, 设定很刺激,完全可以往狗血的方向弄, 农斯卿偏偏走的另一条路, 白开水似的, 是她的风格,想让人以为这两个人毫无阻碍,连老天都要成全。
然后在结尾又轻飘飘地给一刀子。
什么也没了, 再回味以前的细节才了然,天意如此。
孔偲在崇乡过得很安逸, 觉得比以前在那个所谓的家里仰人鼻息好得多, 发工资了就吃好点, 炖个肉汤, 在菜市场买点卤菜什么的,没钱了就泡面吃,反正饿不死。
她有时候也会去表姐家蹭蹭,夏天吃点素瓜豆,冬天吃火锅,哪怕是一个省的,东西南北过冬至的时令食物也不一样,信南是吃羊肉,崇乡是吃汤圆,听说南边还有几个县里吃狗肉。
第一眼见到阮听,孔偲就知道她肯定不是本省的,口音就不太像。
那天下着大雨,雨水砸得菜市场里的塑料棚顶稀里哗啦。
孔偲买了个随身听,附赠的黑色耳机线从耳朵牵到衣兜里,她长得白净,从衣领上面露出来一截黑就很显眼。她一边听一边哼,不锈钢盆加了作料的半只卤鸭倒进塑料袋里,老板朝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女顾客问:“你们到底哪个要?”
孔偲沉默着,等对方给个反应,希望这个比她晚来的人讲点道理。
“我要啊。”透明伞檐下,阮听露出一双往上勾翘的狐狸眼,荷叶边的衣领被风吹皱,她出声也是带着微弯的弧度,握着斩刀的老板铁汉柔情地笑了笑。
孔偲眼皮半耷,已经不想吵了:“你要吧你要吧。”
她很讨厌跟人争这争那,在家里是逼不得已,觉得那也是我爸凭什么要让给你,后来证明了争也没用,弟弟再傻也是个宝贝,她就是根没人要的草。
孔偲避开猪肉摊贩丢在地上的边角料往外走,左边鸡笼咯咯叫,右边鸭笼嘎嘎叫,屎也够臭的。她脚步加快,人倒霉了喝水也会塞牙,前脚踩到烂白菜,后脚踩到烂番茄,差点滑倒,耳机线脱落在空中划了个弧。
塑料袋勾在手里,阮听望着她有些滑稽的背影,想到刚来春和巷的那天就见过这个女孩。
隔着三轮蹦蹦的窗户将一路所见收入眼底,理发店外头蹲着个瘦削的小姑娘,刘海梳上去别着,露出的脸庞白皙得仿佛融进了寒冬,她吃着盒饭,里面好像有人喊了一下,又进去了。
这么小就出来谋生,应该不是干那种生意的吧?
卤鸭没了,孔偲随便去吃了碗面,也没回家,散步到附近的一个路口,杵在桥梁底下,专注地听火车开过来轰隆轰隆的声音。
碾在她心尖上,痒痒的,真想走出去。
她知道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同一栋楼里的,渺渺姐请她吃串串的时候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漂亮得要死,男人眼睛都直了。
是直了,不然老板也不会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害得她到手的卤鸭都飞了。
楼里很多人议论,怀疑阮听是干那种生意的。
孔偲也就听听,毕竟连她都被编派过,那会儿还没成年呢,真是丧心病狂。
过了没几天,孔偲在理发店里又见到了阮听,她带着女儿来的。
孔偲装作不认识,去隔间给小朋友洗头,阮听坐在小板凳上问东问西,像盘问户口,果不其然听见烦不胜烦的小姑娘骂了脏。
她笑笑:“晚上去我那儿吃饭吧,还你半只卤鸭。”
孔偲后来才知道,阮听是为了她才来的千丝万缕,怕她小小年纪误入歧途,事实上她家老板手艺一般,给媛媛剪的土娃标配蘑菇头,小朋友是一路哭回去的。
两个人就这么慢慢熟络起来,也解开了那种生意的误会。
孔偲有时候嫌阮听管得宽,但她又深知自己沉迷于对方的无微不至,小时候的裂缝慢慢被时间豁开一个洞,连毛孔都填满父母缺席的痕迹,以至于轻易就被阮听洞察。
她给了她想要的,孔偲却对阮听想要什么一无所知。
阮听很少说起她的经历,如果不是这场病,如果不是她病中的絮语,孔偲还不知道她的婚姻早就成了枯木,本该让她幸福的丈夫反而是爬满身躯要往骨缝里钻的臭虫。
手腕被握住,被亲吻,孔偲心里又酸又涨,疯了一般的念头汹涌地袭来。
为什么不是我?
“我给你买了条裙子,放在衣柜里,你穿上身试试?”阮听靠着床栏,她退了烧,模样还是有些困顿。
一个女人独自养育孩子确实很辛苦,比起以前更多是身体上的,小病小痛在所难免,她习惯了,来到崇乡以后没那么容易累了,很踏实,又眷恋,所以才舍不得走。
孔偲别开脸:“我是你女儿吗?”
她眼圈泛红,口吻憋着一股气,还有点委屈。
镜头外,蒋弗闻在内的无关男士全都被请出去了,农斯卿身边是副导演,时不时交流,还有几个等候调度的工作人员。
啾啾听见钟迦这么说,哪怕是台词也够她笑的,谢迎年作为当事人倒是职业素养颇高,温柔似水的神情包容着一切。
阿茶没注意啾啾的反应,瞳孔紧缩地盯着监视器。
这次是第三遍了,前面两次总在吻上去的时候就卡住,农斯卿叫停得很快,不满意的原因也直白地说了出来。
钟迦你没让我感觉到你忍了很久,你明明是喜欢她的,顾虑的东西太多罢了,现在是**作祟,你又恨自己又心疼她,爆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