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比起宗门,他更像一个组织。
楼主常年神龙不见首尾,楼中的成员比起师徒、同门、师兄弟,更像是普通的同事关系,甚至有的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回面。
摘星楼广接天下悬赏令,无论有求者是什么身份,凡人还是修士,有头有脸的大能还是通缉犯;也无论是什么目的——杀人、保镖、货品交易、高人带过秘境……只要收钱就办事。楼中伏龙、玄光境修士众多,甚至还有化神大能坐镇,可以说是除却三宗之外,隐形的庞然大宗。
只不过由于他们的行事风格荤素不忌、亦善亦邪,所以明面上,仙门正道都较少与之来往,但背地里,可就说不准了。
——这不大马路上就有俩乔装打扮后的昆仑修士,等着参加人家的拍卖会呢。
摘星阁举办的拍卖会一年一度,今年在云鹿洲举办,什么稀奇古怪的好东西都有,能不能捡漏或是淘到心仪的宝贝,全看财力和运气。
天山雪莲这东西,说珍贵也珍贵,毕竟数量稀少,一莲难求;但说寻常也寻常,毕竟可代替的疗伤圣物众多,这个不行还有别的,为了它倾家荡产倒也不值。
江宴秋依稀记得赵满楼是为了他母亲的病,要寻这一味花入药——那可无论如何都要帮人家拍下来了。他储物袋里早已备好远超天山雪莲市价几十倍的灵石,准备到时候使用钞能力也要把这玩意儿给砸下来。
拍卖会明日才正式开始,但从各洲各地赶来参加拍卖会的凡人修士早已到得差不多了,会场附近的酒楼客栈更是半个月前房间门就被订满了。
看来无论哪个世界,有钱人数量还是不少啊。
横竖今日无事,江宴秋跟赵满楼重金包下江景房后,也随大流地出来转转,领略领略云鹿洲的风土人情。
正是他们这些外地来的游人旅客,云鹿洲当地的商贩都闻讯而动,热情地向南北往来、差不差钱的客人都极力推销。
一位练气修为、散修模样的小贩,一看到江宴秋和赵满楼无所事事地闲逛,年纪轻轻,佩剑是名剑,腰间门的玉佩、衣服的面料五一不是上上乘,一看就是家境优越、出手阔绰的世家子弟。
他两眼放光,立即热情上前吆喝道:“两位客人,要不要看看小店新进的剑谱和绝密玉简?”
江宴秋:“……”
沿街叫卖剑谱听着已经十分不靠谱……绝密玉简?什么鬼?他俩看着像那种人吗?赵满楼简直把“单纯懵懂小少年”几个大字刻在脸上了好不好。
一见他神色异样,小贩立即明白刚刚那番说辞引人遐想,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口误,非是客人您想的那种玉简……”他神秘兮兮道:“是剑道大会上专人刻印下来的精彩对战,什么湘君仙子、笑面书生谢轻言、公子如玉赵满楼……还有今年的冠军之一,超绝火辣的那位凤凰剑江宴秋,应有尽有!”
江宴秋:“……”
赵满楼:“……”
江宴秋一开始还忏悔是自己思想不纯洁想歪了,而听到后面……简直越听越离谱!
什么“笑面书生”“公子如玉”,这些中一的称呼已经够让人脚趾狠狠抠出三室一厅了……“凤凰剑”就“凤凰剑”,为什么还要加个“超绝火辣”的修饰语!
他被雷得外焦里嫩,差点把手里的花瓶捏碎了。
小贩一见他神色如此“激动”,自认推销对了人,更加卖力道:“莫非您就是凤凰剑江真人的粉丝?不瞒您说,我也是啊!自从看了江真人出神入化的剑法,简直夜不能寐,梦中都有神女御剑来!我们这独家玉简您买回去,既能珍藏美人的顾盼身影,又能日夜领悟学习其精妙的剑法,简直一举多得啊!”
他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忍痛割爱的样子:“玉简五块中品灵石一枚,要是您诚心要,十枚打包一起算您四十五块中品灵石!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么划算的了!”
咔嚓一声——江宴秋手里的花瓶终于忍无可忍地被他捏碎了。
各色花瓣在风中飘零一地,像是下起了一场花语。
他皮笑肉不笑道:“老板,你卖玉简之前,都不先看看里面的内容吗?”
——代拍假粉丝遇上正主,那不是一般的尴尬。
小贩眨了眨,愣愣地看着眼前两张略显熟悉的面孔。
这两人虽然乔装打扮了一番,却也没易容。
过了几秒,街边爆发出一声惨叫,引得不少人侧目。
小贩颤抖的手指指着江宴秋和赵满楼:“你、你们……”
他五体投地地跪滑道:“……真人!给我签个名吧真人!”
.用一打签名换来一张跟赵满楼那场决战的刻录玉简,江宴秋一只手把它抛来抛去:“说起来,咱俩最后那场决战还没比出胜负呢。”
当时他满腹心事,对上一无所知的赵满楼,还是提前嗑了益气丹跟人打的。
江宴秋心虚不已,坦诚道:“对不住啊赵兄,真不是故意的。”他主要是怕月姬明真整点幺蛾子出来,留着点灵力以备不时之需。
赵满楼看着他,摇摇头,眼神中却似有责备:“这么大的事,为何要一个人默默承担?为什么不说出来,你是觉得……”他抿了抿嘴,“是觉得我——我们不值得依靠信任吗?”
江宴秋连忙否认:“真不是,我先前跟睿依师姐通过气,都觉得暂时瞒下此时,不要打草惊蛇。”他毫不犹豫地转手把师姐卖了(……)
“当时也只是我调查后心底的一些猜测,和有人……及时提醒我而已,”江宴秋沉默片刻,才说道:“要是月姬明安安分分的自然最好,怕就怕掌门这人赶不及过来,我们这边又冒冒失失地打草惊蛇,那才真的完蛋。”
赵满楼也沉默半晌,温声道:“你辛苦了。”
——所以在大家把废墟中的上玄收拾得差不多,猛然想起已经被忘到脑后一干一净的剑道大会时,在冠军人选上犯了难。
其他组都比得差不多了,主要是玄光境组,江宴秋和赵满楼,还没打出个结果来。
江宴秋本就是名字被强行加入名单才不得不来的,拿不拿这个冠军他真心无所谓,正要摆手拒绝,赵满楼却轻声细语、不容置喙道:“江道友是当之无愧的冠军,这点毋庸置疑。要不是他在背后付出的一切和最后关头毫不畏惧地挡在月宗主眼前,哪有我们此刻和平地在此处探讨冠军归属。”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不语,深表赞同。
要不是江宴秋,黄花菜早凉了——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在月姬明的胃里团聚了。
呕,想想就恶心得快吐了。
于是,江宴秋在一众表决下成为了这届的冠军之一。
——他俩这么谦让,把胜利往对方怀里推……只能说昆仑特色,世间门罕有。
距离月姬明之事过后已有快一个月,消息传遍后,修真界也从开始的震惊、激烈讨论,到现在的渐趋平缓。
毕竟就算上玄被翻个底朝天,普通修士和凡人的日子还是照样地过。
当初被月姬明事先软禁控制的长老大能被从望月塔解救出来,有了他们坐镇,上玄也终于能安稳一阵子了。
说起来……真是流年不利,三大宗今年这是怎么回事,接一连三地出事,先是少林,再是上玄……
就差硕果仅存、屹立不倒地昆仑了。
江宴秋衷心地期望这不是在立flag。
他把最后一颗山楂从签字上撸下来:“回去吧,赵兄,明天一早还得赶去拍卖会呢。”!
第127章
拿着名帖准时前往会场,江宴秋不禁为摘星阁的财大气粗深深震撼。
这拍卖会的场地,竟然在一方专门开辟的芥子天地中。
核验过赵满楼的金色名帖,入口处的中年执事一板一眼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原来是琴川赵氏的公子,您稍等,我们为您安排了专程的接待人员。”
好家伙,这就是VIP贵宾的待遇吗。
一位笑容洋溢,看着就十分讨喜的少年朝两人行了一礼,一路知无不言,热情地介绍此次拍卖会上的几件珍奇拍品,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心生厌烦,一看便是平日里训练有素。
江宴秋倒是十分感兴趣地多问了几句,毕竟来都来了,要是碰上合适的,也可以给剑尊大人跟昆仑同门带点特产什么的。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精巧的法阵前,少年将灵石嵌入凹槽内,瞬间门,灵光闪过,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后……他们竟来到了一座浮空岛。
这是一方纯白的芥子世界,面积不大,正好容下这座浮空岛,岛上飞泉喷雾,水绿霞红,兰泽芳草,佳木葱茏,不似人间门之景,更比仙外蓬莱。
不过即使是这样一方小世界,也足够价值连城了。
江宴秋不禁心中感叹,看来还是当中间门商赚钱啊……
岛上人流如织,行人相当不少,穿着大多非富即贵,有的行踪低调,甚至用面纱蒙脸或直接易容,有的则眉宇间门带着淡淡傲意,身后侍女随从浩浩荡荡,神色恭敬。跟他们相比,江宴秋跟赵满楼简直就像背着长辈出门游玩的少年郎。甚至还有人见他们与接待的侍者言笑晏晏,客气问话,身后一位随从也无,不禁露出轻蔑不屑的笑容。
一位少年穿着明黄色的锦衣,神色倨傲,年纪轻轻却已经不幸地大腹便便,圆润的肚皮将衣服面料上刺绣的龙爪撑得张牙舞爪,身后撑伞的、抬轿的、捧着水壶瓜果的……浩浩荡荡一群人——然后毫不客气地挡在了江宴秋他们面前。
江宴秋:“……?”
宁有事么。
少年的五官勉强算得上耐看,可惜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小团,眼睛平白无故先比人缩小了一圈。他抬起层层叠叠的双下巴,仿佛施舍一般纡尊降贵道:“你——就是说你,是谁带来的仙侍吗?”
仙侍,顾名思义,修仙的侍从,其实说通俗点,也就是高门大户、王公贵族,为保障自己人的安全请的保镖。
而能为了金银钱财给凡人当保镖……这些修真者的修为,通常来讲也不会太高,一般以练气和凝元的散修为主。
这位少年但看穿着便是明晃晃的身份显赫,极有可能是某位国家的皇子,身后的仙侍较之凡人也明显气度不凡,腰间门佩剑,冷言少语,白衣袖口绣着金色云纹,看着十分能唬人。
——江宴秋认识的皇子公主,加起来能有一打了,甚至大宛的新任女帝还邀请他兼任丞相来着,笑死。
他一扫便知,这群人的修为至高不过凝元后期,大部分还是丹药堆出来的那种,不像摸爬滚打惯了的散修,倒像皇族世家专门豢养出来的打手。
莫说来这拍卖会的买家谁不是卧虎藏龙——就算真的有两把刷子,这种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低调做人,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个无心之举会不会入了有心人的眼,被人给惦记上了。
这小胖子简直就像只张牙舞爪的胖橘猫,就差把“老子一点灵力也无但老子有钱”写在脸上,简直不要太招摇——贼看了都直乐。
江宴秋心中立时有了成算,只做不解,故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对面这二百五也不知硕大一个脑门怎么长的,竟自动理解成了“被戳中身份后的羞愤不已”,露出一个轻蔑又垂涎的笑容,自信道:“说吧,你在为谁做事,他给你多少钱?跟了我,从此包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什么丹药、功法、灵器,再也不用自己辛辛苦苦积攒,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少不了你的好处。”
江宴秋:“……”
一旁的赵满楼眉头皱起,神色间门已隐有薄怒,他正要上前,却被江宴秋拦了一下,眨了眨眼拖长音道:“哦,是么?要求尽管提?那如果说——”对面那人已经露出“这还拿不下你”的笑容,却见江宴秋懒洋洋地说完了下半句:“我要你脱光了衣服,围着拍卖会场跑两圈,就答应你的要求,你办得到么?”
他势在必得的笑容瞬间门僵在嘴角,立即明白过来——江宴秋这是在耍他呢!
那人瞬间门暴怒,气得脸都涨红了:“你、你这个地位低微、不识抬举的贱货!本王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外面多少人排着队求我,想爬上本王的床!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江宴秋笑眯眯地:“不就是哪个小国的皇子么?你不是都自称‘本王’了吗?我又不像你,理解力差还听不懂人话。”
皇子的脸从淡红色气成了紫红色,活像一整块肥腻的大猪肝,他胡萝卜似的手指指着江宴秋,“你你你”了半天,才恨声道:“程风程云,给我上!把他的脸给我狠狠地按在地上,让他跪着舔我的鞋尖!”
“是!”
“……是。”
程风程云是一对凝元境的双胞胎兄弟,属于王府的顶尖战力。
因此他们自然也看出来……面前这两位虽然收敛了周身的气机,看似平易近人,却绝不是好惹之辈。
弟弟程云无声地对兄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待会儿悠着点儿,别真刀实枪地莽上去了。
——他们虽然是皇室豢养的忠诚家仆,却丝毫没有为了小主子的愚蠢牺牲自己性命的想法。
两人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联手攻上来,连动作都分毫不差,直冲江宴秋而来。
对付这种修为的敌人,江宴秋连凤鸣都懒得拔——对方主动找死,他还懒得伤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