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口井，院子里面也没点别的东西了，正中间是一条笔直的小道，连接纸扎店的后门和院子另一边的两层住宅。
　　小道是水泥浇筑的，两边还用三角形的小石头垒成了边界。而小道两旁，看得出原来是菜地或者草地，只是现在已经荒废，只有光秃秃、有些干涸的土地。
　　以老人的习惯，顾绮推测那原本应该是菜地。
　　但让她种菜是不可能的，顾绮自认也没那个本事，最多回头种点花花草草什么的看着好看点。
　　等她从四方井那边离开，来到老宅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房子比前面纸扎店的灰尘还要多。正中间的大铁门上面还挂了不少蜘蛛丝，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居住。
　　顾绮戴好了口罩，扬起扫把把蜘蛛丝卷下来，等把大铁门上的灰尘拍拍干净之后，才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铁门。
　　果然，屋子里面许久没住人，打开来就是一股味道和满地的灰尘。昨天下午打扫了一天，顾绮已经对这种情况适应良好。
　　她先开着门散散气，然后才开始打扫的活。
　　顾绮原本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独生子女，父母宠她，周围的人看她长得好看也都喜欢她。回老家过年的时候，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也不会喊她干事，就是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看着她。
　　但是自从父母失踪之后，顾绮就必须学着独立自主。
　　原本这样子的老宅，顾绮自己肯定是不乐意收拾的，最多找个保洁公司、付个钱让他们帮忙打扫下。
　　只是现在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顾绮一看到app上面显示的打扫价格就觉得呼吸急促，还是自己来比较划算。
　　顾绮在那边认认真真拖地，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姜素言飘在半空中看着自己，可把顾绮吓得够呛。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姜素言回答：“我一直跟在你身边。”
　　姜素言说这话，伴随着她飘在半空中的状态，怎么听怎么渗人。尤其是老宅里光线不大好，她阴恻恻飘在那边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怎么看怎么是恐怖片现场。
　　顾绮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抚了一下狂跳的小心脏：“那你出个声啊，让我知道一下。我猛一回头瞅着你飘在半空中，吓得要死。”
　　姜素言没管她，反而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指着大厅里面的那张长台子：“我觉得这个供桌不错，你直接把我拱在这边就好了。”
　　顾绮任劳任怨，提溜着刚才在四方井打得水桶，拿着麻布准备把长台子一一擦拭干净，一边擦还在那一边吐槽：“我发现我真是给自己请了个大爷回来，你就啥事都不干，在那小嘴叭叭。一张口我就要开始干活，从早上一睁眼到现在，我就没有休息过一会儿工夫。”
　　姜素言觉得，顾绮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刚才不知道自己在的时候，一心一意打扫干活，嘴巴就没张开来过。但是知道自己也在之后，她就一个劲的说话，嘴巴就没闭上过。
　　她一边干活，一边还要说话。姜素言都不知道，她到底哪来这么多话要说。
　　而且说的话还真不是那种爱让人听的……姜素言开口，纠正了一下她话里的错处：“不是请的。”
　　“啊？”顾绮正好擦完一个角落，麻布都全脏了，她转身将麻布放到桶里，准备拧一下接着干活，就听到姜素言说的话。
　　姜素言居高临下看着她：“不是请，是娶，我是你娶回家的。”
　　“……真是谢谢您了。”
　　顾绮那双素白水嫩的手就这么伸进了乌漆嘛黑的水桶里，把麻布揉搓两遍去了上面的脏污，才拿出来拧得半干不干的，继续擦拭长台子。
　　为了擦这个长台子，顾绮来来回回换了三桶水，才将整个长台子打扫得一干二净。
　　打扫完了以后顾绮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让自己一直弓着的背脊舒展了一下，她现在一头长发扎起了马尾，显得干净利落，刚才额头上沁出了点汗水，也在井沿旁边洗干净了。现在，顾绮就是干净清爽的一个大美人。
　　不过大美人很快就把自己的美好形象打破了，因为她犯了难：“我去哪里给你找牌位啊？现在哪有卖这种东西的地方？”
　　顾绮翻遍了点评网，也没看到附近有卖牌位的店。某宝上倒是有，只是现在下单、定制、快递送过来，人家说最少半个月。
　　顾绮现在不给姜素言准备好牌位，晚上她就要黑化。
　　姜素言不管：“你必须给我准备牌位。”
　　顾绮暗暗吐槽，她还真是娶回家一个大爷。
　　顾绮蹲在房子门口，她默默想了很久，才开动小脑瓜子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顾绮打开手机，从网上百度了一个没刻字的牌位图片下来，拖动到修图软件里，给打上了“顾绮之妻姜素言之牌位”，另外在右下角打上一行小字“顾绮敬立”。
　　搞定之后保存一下，放到相册里然后给姜素言看：“你暂时这么委屈下行吗？我回头给你在网上下订单，等半个月后实物就来了。”
　　姜素言过去看了一下，手机小小的，里面的牌位也小小的，但总归是自己的牌位。
　　于是姜素言非常勉强的点了点头。
　　顾绮按照姜素言的吩咐，先去老街上的水果摊买了点香蕉苹果回来，然后用餐巾纸把供桌上要放手机的地方擦了擦，才把手机和水果都放了上去。
　　她非常恭敬地双手合十，然后闭上眼睛，对着手机拜了三拜。
　　虽然现在的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滑稽，毕竟对着手机拜三拜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为了不让姜素言今天晚上就表演黑化，顾绮只能照做。
　　拜完之后，姜素言还不忘记吩咐她：“你记得每天都要拜我的牌位。”
　　“……好。”
　　这还真是个大爷。


第10章 前二十年里也没见过鬼啊
　　总算做完了日常任务：祭拜姜素言使对方不会黑化，顾绮这才发现，这会儿天都要暗下来了。顾绮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她准备回学校，却被姜素言拦了下来。
　　面对这位大爷，顾绮有心无力：“还有什么事吗？我真得回学校了，不然赶不上晚饭，一会儿食堂都都要关门了。”
　　姜素言落到她跟前，瞅了眼她：“你现在回学校，肯定会给自己朋友带去麻烦。”
　　顾绮看了看姜素言，心想这不就是一个超级大麻烦吗？却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叭叭两句，面上还要带上疑问：“怎么个说法？”
　　“你招鬼。”
　　顾绮不开心了，她当然知道她招鬼，不然怎么会跟姜素言走到一块去。于是非常敷衍的点了点头，却没想到姜素言下一句话就让顾绮汗毛全竖了起来：“你这是不信我说的？在别的鬼物眼里，你就是大补的人参。没一点子护身的本事，就敢夜里往外面走。我若不护着你，你一定会被别的鬼怪吃干抹净。”
　　“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我会护你，但是你的那些个朋友，我可不会管。”
　　顾绮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你是唬我的吗？我前二十年里，也没见过鬼啊。”
　　姜素言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她极少笑，今天一天顾绮也就见她笑过那么两回，但是比起前面两回，这个笑容却充满了鬼物的那种阴森来：“你若不信，今晚便回去就是，我又不拦你。”
　　姜素言这话把顾绮的脚定在了原地，毕竟姜素言没理由骗自己，她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而且前二十年没见到鬼，也不代表现在见不到鬼。
　　这她现在不就正在见鬼吗！还是一只大鬼！
　　顾绮没了回去的心思，准备往回走，去纸扎店二楼接着躺着。毕竟干了一天活，又经历过昨天那种事情，她现在只觉得浑身都累。
　　从后门熟悉的路顾绮不算熟，拿手机开着灯照了照路，顾绮进了纸扎店之后，就爬上楼梯去了二楼。
　　刚好昨天更新的电视剧顾绮还没看，就窝在床上打开视频软件，看最新更新的剧集。姜素言看她半天都坐不住，倒头就趴在了床上，面上隐约流露出点嫌弃来。
　　姜素言本来是正襟危坐在床沿，只是斜睨着眼睛看顾绮几眼，但也没坐太久，因为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着实让她好奇。
　　到了最后，姜素言趴在了顾绮背上，脑袋靠过去，看顾绮拿着的手机里的画面。
　　姜素言爬上来的时候，顾绮明显感觉到了丝丝冷意。
　　那种凉意是非常明显的，尤其是被姜素言碰到的地方，凉意穿过了她的衣服，直接触碰到了她的身上，让她本来还感觉有点热的身体，很快就凉了下来。
　　天渐渐热了起来，姜素言这样贴上来，其实很挺舒服的。
　　贫穷顾绮现在已经在心底打起了小算盘，现在离夏天也不远了，等夏天来临的时候，姜素言还这么贴着她，顾绮少说可以省下一笔空调费。
　　夏天开空调，电费是真的贵。
　　所以顾绮对于姜素言贴着她也没发表什么反对意见，顾绮也明白，就算自己发表了什么反对意见，姜素言也不一定会听。
　　休息一会儿后，顾绮暂停了电视剧，准备给自己点外卖。
　　姜素言却不乐意了起来：“为何不继续看下去了？”
　　顾绮把自己的外卖界面给姜素言看了一下：“我要点个外卖，我现在饿死了。”她收回手机，看了看外卖的内容，老街这边真的是没什么吃的……顾绮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觉得今天自己消耗了很多热量，可以奢侈一把。
　　于是她点了炸鸡配冰可乐。
　　当然购买的不是鼎鼎大名的开封菜，那玩意儿太贵了，除非是疯狂星期四，不然顾绮根本不会看它一眼。
　　顾绮选择了非常平民的连锁商家，加上外卖券点下来只花了十七块。
　　点完了外卖，顾绮才和姜素言继续看电视剧。
　　大概看了小半集，顾绮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上面的外卖提示，顾绮就知道自己外卖到了。她接了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点。
　　因为手机里面传出了“滋滋”的声音，外卖小哥的声音夹在里面，有些失真，还特别吵。顾绮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不得不把手机拿远点。
　　“到……滋滋……了，你……滋滋……下来……滋……”
　　顾绮一开始没起疑心，她拿着手机装兜里就准备下去拿自己的外卖，但是刚下楼梯到了一楼楼梯口，顾绮突然福如心至想到了姜素言说过的话。
　　顾绮心头一跳，又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七点十分了。
　　屋外已经漆黑，二楼上开着灯，光落了点下面照在楼梯上。顾绮的身后还在光中，面前却是一片漆黑。顾绮下意识就察觉了不对劲，因为外卖小哥肯定骑着电瓶车，这个点了老街上面的电灯又不大好，他肯定开着车灯。
　　纸扎店的大门是那种老旧的木板一块块拼接起来的，每一块中间都有点缝，如果外面有外卖小哥，此时肯定有车灯的灯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然而现在，外面却一片漆黑，连一丁点亮光都看不到。
　　也有可能是外卖小哥因为等待暂时停下车来，关上了电瓶车，这才没了亮光。
　　但顾绮感觉这种可能性不大，外卖小哥都是随时准备风一样赶紧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那种，怎么可能就停下来等她的一两分钟，还把电瓶车给关上了？
　　再猛地一想到姜素言之前对她说的话，顾绮这时候忍不住寒毛直竖了起来。她现在已经渐渐能接受和姜素言共处一室，也不得不接受，但是看到姜素言偶尔还是会怕，更何况面对未知的东西。
　　顾绮的手扶着楼梯扶手，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也许是察觉到顾绮下了楼，却不再往前走，门外面的东西不悦了起来，它开始催促顾绮，也因为这声催促，暴露了它非人的事实。
　　“滋滋……快！快来开门！滋……开门！”
　　它说话的时候还伴随着那意义不明的“滋滋”声，顾绮明白了过来，那不是手机里的杂音，而是那恐怖的东西说话时自带的声音。
　　伴随着它的声音，木板被重重敲响了，“邦邦邦”的声音不绝于耳，第一下的时候还让顾绮吓了一跳。
　　顾绮没忍住，又往后面走了一步，往台阶上了一阶。
　　她是肯定不会跑去开门的，顾绮又不是傻子，这去开门？那不就是送人头嘛！
　　顾绮扯了扯嘴角，准备往上去。毕竟上面可是有她娶回来的大爷，自己供了这么久，总要保护一下她的吧！
　　她小心翼翼地，一眼也不敢错开、直直盯着那木板门，就怕外面的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冲进来，所以顾绮是倒着走的。她一手扶着楼梯扶手，脚下慢慢向后撤。
　　姿势上是怪了点，但是这样对于她来说能更让她放心。
　　也不知道外面那东西是不是开了透视，好像能看到顾绮的动作似的，它变得急躁起来，拍门的力度大了很多、声音也越发尖锐起来：“开门！滋……开门！滋滋……”
　　谁去开门谁是狗。
　　顾绮打定主意，特别谨慎向后退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只要一步一步向后慢慢撤回二楼，就能保证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好歹自己也是姜素言的“夫君”，她之前还说要保护自己，而且姜素言一看本事就很大：至少比外面那个大，姜素言就没被木板门给拦住！
　　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了意外。
　　顾绮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这个声音格外突兀，尤其是在响起来的那一瞬间，外面的动静猛地消失了，安安静静的，仿佛门外的东西就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