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戚故作为参与了项目的研究员,也出席了严家因的葬礼。
严在行下星舰时远远看见他,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似乎长回了一点肉。
戚故本来就瘦,在经历过B369号客运舰事故后更是瘦得厉害,在别墅时严在行给仿生人管家输入了营养餐程序,就这么喂着戚故肉眼看去也没长二两肉。
现在看着倒好多了。
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着戚故,身后星舰起飞,扬起的风带出不小的动静。
戚故被噪声吸引,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正看见严在行向自己走过来。
他转过去,面对着严在行,直到对方在自己面前停下来。
戚故轻声道:“严总,您节哀。”
严在行不怎么“哀”,他垂眼看着戚故,生出一种想要标记的冲动。
他想要把这个Omega狠狠压在身下,咬住他那甜美的腺体,在他身上打上完全属于自己的烙印。
他伸出手,带着皮手套的指尖从戚故的脸颊划过,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葬礼结束后左青会带你走,去别墅等我。”
戚故看他:“为什么?”
按照合同,虽然严家因对外已经死亡,但实验对象保存完好,他仍可以在这里继续研究,直到合同期满再离开。
“严成煜改了公共法,具体内容还没公布,但与生长病防治委员会有关,”严在行贴在他耳边说,嘴唇的动作十分轻微,若有外人看来只会觉得他们是在亲热,严在行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听我的,乖。”
戚故耳朵一烫,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掩饰地移开了视线:“知道了。”
“你会听话的,是不是?”严在行却往前一步逼问他,“戚故,向我保证。”
戚故:“我会考虑的。”
“没有考虑的时间,答应我。”
“你说的事我不知道,这里有公司的规定,有公司法保护,如果轻易离开算是违约,”戚故看向严在行,“我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将我和叙川实验室的名声置于不顾。”
干枯玫瑰味忽然浓郁得要命,严在行眉头拧起来:“如果没有我,你早就已经死在客运舰上了,戚故,你知不知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此时此刻,公司军与星联正规军的战舰就停在莱茵星附近。
严家因的死亡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象征着属于严成煜的时代的到来。
所有人都在观望一个奴隶主会带来怎样的开始。
而今天,大部分星联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来出席严家因的葬礼,几乎是他们所有人都来到了这个奴隶主的主场。
莱茵星是个相对封闭的星球,这里不如首都星那样开放、公司众多,这里整个星球只有一家公司——Heliwnen。
就是星联的正规军,在这些年里也没能争取到驻守莱茵星的权力,在这里,唯一受到法律认可的武装势力就是Heliwnen的公司军。
所以今天很危险。
戚故点了下头。
这些天在观察严家因的时候,他就已经逐渐想通了这件事,或许从自己分化成Omega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为了一颗被卷进严在行与严成煜之间的棋子。
“戚故!”严在行抓紧了他的手腕,“向我保证,你会跟左青走。”
“我保证。”
***
严家因的葬礼十分宏大,莱茵星施行土葬,像生长病这种入土便不再具有传染性的疾病,人们还是会选择传统的方式。
严成煜身着黑色西装,致辞时面上严肃,却看不出失去亲人的痛苦。
戚故规规矩矩坐在最后排,今天来的人很多,各大公司都派了人,还有不少媒体扛着设备拥在前头,把原本安排好的座位挤得乱七八糟,没人注意到他没有坐在Heliwnen公司专属的席位中。
左青就坐在他的身边。
棺材入土时人群中一片寂静,只有土壤被覆盖在上面的声音。
戚故下意识看向前排,严在行的座位就在严成煜身旁,他们的背影十分相似,若非发型与衣着不同,几乎就像是一个人。
机械埋土的速度很快,数分钟后预留的位置已经被填得平整,墓碑落在土壤上方。
一些座位靠后的人已经开始起身离场。
戚故跟着左青起来,转身时发现他们已经走不掉了。
不知何时,Heliwnen的公司军已经端枪守在了身后。
第一声枪响时,戚故被左青一把按进了椅子后方,而前面的仪式还在继续。
严在行将一束花放在墓碑前,冷眼看向严成煜。
“你还是慢了一步,弟弟,”严成煜将手里的花扔在脚下,鞋尖将娇软的花瓣碾进泥土里,对严在行笑了笑,“你带不走你那小情人,不如想想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家吧。”
他笑得几乎忍不住,声音都带着笑意:“未来科技与华研联手确实很强,但众联一信可就在你们身后呢,这次被夹击的是你可不是我。”
严在行面色不改,冷声道:“爸死了,你很高兴吧?”
“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严成煜道,他与严在行一般高,他平视自己这个弟弟,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想到,如果他们不是这样僵硬的关系似乎也不错,但可惜已经改变不了了,“老头子的东西终于归我了。”
严在行:“如果他知道你会这样对他,会很后悔当初选择了你吧?”
“他没有别的选择,就算你解决了过敏,安了个假腿,也改变不了你腺体受损的事实,严家不养废物,能让你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头子的恩赐了。”
“是他的恩赐,还是你的恩赐?”严在行踢了踢严家因的墓碑。
枪声四起,他飞快地掠过嘉宾席,看到左青抬手打死了一名公司军的人。
“我总觉得你比我小很多,小时候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跟在我身后乱跑,现在你看起来也一样,像个不成熟的小孩,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亲自过来,他们很多人都缩在家里,把手下可怜的员工派过来送死,”严成煜掏出一把□□指向严在行,“今天来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活着离开了。”
严在行嗤笑一声:“你也就比我早出生了几分钟,跟我装什么成熟呢?”
他的速度比严成煜扣动扳机更快,眨眼间□□易主,枪口指向严成煜的眉心。
但背后传来一声枪响。
严在行手腕中弹,吃痛放开□□。
一个人从他背后绕到面前,跟严成煜站在了一起,握着枪的手一摊:“在行,只能怪你实力太弱了。”
严在行咬牙切齿道:“蒋识琛!”
第47章
戚故缩在牢房一角,凌晨时他烧了起来,喉咙里像被千刀万剐的凌迟。
距离严家因的葬礼已经过去了六天。
那日现场一片混乱,左青本来护着他找到一条突围的路,马上要离开时却撞见了一个生物——那是被Heliwne送进冷冻舱的严家因。
他的模样看起来又生长了许多,双手分裂成许多细长的触手状,足足有两人来高,不分敌我地进行着攻击,看样子是从收容中心逃出来的。
普通的子弹根本不起作用。
左青在保护戚故的过程中被他击中,撞断了肋骨,戚故觉得他可能还伤到了肺。
他们因此而耽搁,被Heliwne的公司军追上。
戚故听说严家因的攻击持续了整整半日,最终Heliwne不得不使用了反应武器对葬礼所在处进行了毁灭性攻击,现场只留下一个半径二百公里的坑,严家因的两具躯体全被蒸发为了空气。
但也因此严在行在混乱中失去了踪影,下落不明。
事后经Heliwne推测,现场有30%的人因为“严家因”而丧命,另有50%的人死于Heliwne的攻击,其中包括当日抵达现场进行录制的记者们。
由于防范奴隶逃跑,莱茵星设有信号屏障,无法进行现场直播,这导致当日葬礼的相关记录荡然无存。
而勉强被救回来或是逃离现场的那20%的人,则对现场发生的事闭口不言,就连星联相关部门的问话,他们也只表示由于现场事发突然,受到太大的刺激而记不清了,将全部的过错都推到了那个失控的生物身上。
人人都看得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事故,但没人说破。
当日前往葬礼的人中,星联委员会有五人亲自前往,除严成煜与蒋识琛外,其他三人均不知所踪,经推测已经死亡。
由于武器的攻击范围太大,现场很多人来不及躲避至安全区,爆炸半径内无一生还。
戚故忍不住咳了几声,拽着薄薄的被单裹住全身。
372号缩在单人床的一角,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被子里更加温暖些。
零星的阳光从墙壁上封住的缝隙里照进来,戚故伸手去接住那雪花大小的光芒,想要从中获取一些温度。
这里阴冷得要命,凉气入骨,待不过半日关节便生疼。
他听说严成煜正在根据新公共法对一些人实行“审判”。
昨天隔壁间有动静,想来就快轮到自己了。
戚故看向372号,牢房里太昏暗,他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位置。莱茵星遵照Heliwne公司法管理,对一切奴隶实行与主人同罪的判决方式,如果主人是死刑,那么奴隶同样。
他们不得同生,一生活在不可逾越的两个阶层,却能神奇地同死,平等地被宣判死亡。
似乎是感觉到戚故的动静,372号出声:“主人?”
他的声音很有精神,戚故烧得厉害,他却十分健康,每天还能兴致勃勃地讲两个笑话给戚故听。
“对不起,”戚故开口,嗓音沙哑,几乎要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这样的,”372号却说,“跟您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日子,我从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样的生活。”
奴隶生的孩子仍是奴隶,372号幼时便是奴隶,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家人,从小在看护所长大,7岁时便被送进第一个家庭。
他们由Heliwne相关部门进行分配,有些人这一生会服侍过很多任主人,几乎没有人能够长久地留在某一家,据说这是为了防止他们与主人家产生感情。
他的第一任主人工作很不顺心,事事受到排挤,回家后便把气全都撒在372号身上。
奴隶是财产而不是人,如果在主人家里死亡,只要报损即可申请新的奴隶。
372号最严重的一次被打到骨折,肋骨穿体而出,他当场疼到昏厥。
后来的主人比第一任好一些,但也只是不会动不动就打人而已,他常常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有时候冬天还要光着脚出门采买。
他们说:“奴隶怎么能穿鞋呢,这不是跟主人一样了吗?”
直到遇到戚故。
372号觉得戚故是像神明一样温柔的主人。
如果在这之前有人告诉他,他会遇到一位这样好的主人,但代价是死亡,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比起与狗抢食的生活,死亡又算什么呢?
走廊里传来军靴踏在地面上整齐的声音,戚故靠着墙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正对面一道隐于黑暗中的门。
不多时,那扇门被人拉开,强烈的光照进来,刺得他与372号皆挡住了眼睛。
“46号,戚故。”来人念着名字,将生物识别器对准戚故,待仪器发出确认的提示音后,他们将拷住戚故的锁链从墙壁上解下来,牵着另一头强迫戚故起身。
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穿过很多扇门,途中还经过了一段露天的道路,终于进入另一个建筑中。
戚故被牵上台再次锁住,372号被缩在他身边。
他看向对面,那里只坐着一个人——严成煜。
他身着审判官的制服坐在首位,在虚拟屏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才看向戚故:“戚故教授,听说你病了。”
戚故环顾四周,台下的观众席空荡荡的,除了警卫外再无其他人。
“我跟他们说,你与我的关系特殊,因此由我单独宣判,”见他这副模样,严成煜笑道,“一连判了四十五人,大家也累了,正好他们就可以趁这会休息一下。”
至于严成煜会如何宣判,已经无人在意结果是否与他们商议的相同了,除非他们也想成为葬礼那日死在现场的人之一。
喉咙痛得厉害,戚故不愿说话,便只看着严成煜,安静地等他宣布。
“经过我们对各项证据的审查,现星联最高审判庭宣布,戚故的罪名是——”
“无资质非法进行手术、与反叛军勾结的严在行进行商业合作、作为老师作风不正勾引学生、因对实验对象‘严家因’判断错误导致重大事故造成严重人员伤亡。”
“因此判你死刑,三天后下午一点执行。”
戚故看着他,终于知道那日严在行所说的公共法的修改指的是什么。
用新的法律去审判过往的行为着实不公,但委员会制度令人无法伸冤。
宣判之后有片刻的沉默,随后严成煜再次出声:“戚故,到我这里来,我就赦免你的罪过。”
戚故艰难出声:“我无罪。”
“严在行喜欢你哪啊?”严成煜打量着他,“嘴硬?”
“严总与我只是工作关系。”
严成煜:“可你们俩上床的次数,我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呢。”
戚故:“成年人彼此解决生理需求,也是件犯法的事吗?”
“在我之前,合理合法,在我之后,我说犯法,就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