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里只有高仁在,张金钏和周禾都各忙各的去了,穿戴整齐进到隔间,祈铭隔着口罩闻到一股异样的臭味,不觉皱眉——不是尸臭,而是……
高仁看他眼神微凝,大概猜到他在疑惑何事,朝一旁装胃容物的托盘抬了抬下巴:“死者生前吃过榴莲。”
原来如此,祈铭暗暗吁了口气,简直是生化武器,这还戴着口罩呢都差点被熏出去。不过又是榴莲又是可/卡/因,看来死者生前即便是处于被拘禁状态,日子过的也还算“逍遥”。这两样东西都不便宜,他见过遭遇拘禁的受害者被喂猫粮狗粮的,毒品倒是常见,用来控制受害者,榴莲可是头一回。
先检查死者腕部和踝部的捆绑痕迹,于放大镜下可见淤痕中密布细小的纹理,祈铭稍作判断,说:“她生前被铐过,这是包有皮革的手铐留下的痕迹。”
“B/D/S/M?”高仁好奇了一声。非法拘禁的话,一般是用普通手铐,这种裹了皮子的,多用于有特殊性癖的夫妻、情侣和交易场所。结合死者腿部的烙痕,玩得花的可能性比较大。
祈铭表示认同:“嗯,死者身份确认了没?”
“确认了,叶雅仪,二十四岁,外来人员,无固定职业,袁桥和红姐他们去走访死者社会关系了。”
“强/奸测试?”
“阴性。”
点点头,祈铭挪过放大镜,仔细观察死者腿部的烙印。烙痕周围已红肿溃烂,稍一碰触即会涌出组织液,是新近烙下的,时间不超过三天。看上去像是串英文字母,第一个是X,后面看上去还有三四个字母,全因皮肤肿胀而难以辨认。他向高仁伸出手,高仁心领神会地递了把解剖刀过去。
仔细割下那层肿胀的皮肤,暴露烙痕下方的脂肪组织,被烤焦的脂肪上模糊呈现出棕色的字母形状——XVIII。
不是个单词啊。高仁纳闷道:“这什么啊?”
祈铭沉默片刻:“……十八。”
“嗯?”
“罗马数字的十八。”
“罗马数字我只能认到十二。”高仁恍然,“现在谁还用这玩意计数啊?”
“很多,机械编号、钟表制造、某些历史事件的名称,比如一战二战。”
“所以烙这个痕迹的是个钟表匠?”
“有可能。”
祈铭随口应道。死因明确,现在要查的是,死者为什么大半夜会疯跑到大街上被车撞死,跑出来之前身处何地,是否被非法拘禁了,还有,那两根手指来自何人。
余光瞄到高仁摘了手套点手机,祈铭问:“你干嘛呢?”
“给袁桥发消息,告诉他刚刚的发现。”
通常尸检有发现,祈铭会让身边的助手通知罗家楠,不过今天显然不行,那家伙还烧得跟刚出锅的灌汤包一样,天塌下来也不能打扰对方休息。
给吕袁桥发完消息,高仁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罗家楠:“诶对了,师父,罗家楠好点没?谁在医院照顾他?”
“还三十九度,他爸妈过去了。”
听着祈铭有点气儿不顺,高仁思量片刻谨慎发问:“不是什么大毛病吧?”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且死不了呢。”
看高仁用手机,祈铭又想起自己手机被盗的事了,心情一时烦躁,说话不由“罗腔罗调”的。
TBC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现在这个环境,让楠哥也陪大家烧烧,内啥,如果某天我突然断更了,不是坑了,而是极有可能“咩”了
祝福大家咩了的早日康复,没咩的苟住,咩过的不复咩!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231章
祈铭的烦躁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接警警员打办公室座机电话, 通知他去认领手机才多云转晴。到那得知彭宁欧健俩人中午饭没吃而是跑去调了地铁监控,自熙攘的人群中锁定了目标嫌疑人,通报给反扒的去抓现行, 并于收缴赃物时找到了祈铭的手机。按理说还有流程要走才能领回被盗物品,但祈铭的工作性质特殊, 资料一旦丢失会影响工作进度,所以那边给开了绿色通道,确认无误签完字就可以把东西领走了。
为表感谢,祈铭特意去步行街给彭宁和欧健一人买了一件新外套, 在店里就把价签剪了。店员劝他别剪,衣不差寸,鞋不差厘,万一大了小了,没价签不好换。然而别看认人脸费劲, 可目测骨架宽度三维维度、穿多少码的衣服,祈铭比卖衣服的店员准得多, 自信不会买大买小。事实正是如此,两件衣服都非常合体, 上身即有韩剧里的欧巴气质——一分钱一分货,要让俩孩子看见价签绝能梗了。给欧健和彭宁美的, 穿着满世界炫耀, 结果回来一人挨了陈飞一记大逼兜。
人前骂他俩不务正业, 转头陈飞冲赵平生牛逼哄哄的:“瞧见没有, 咱重案后继有人了,这事儿要搁反扒, 一个月都不定能找回来。”
——人家那是有侦破规划, 要抓就抓团伙, 抓一个够干嘛使的?
心里逼逼,赵平生嘴上马屁拍得倒是响:“那是,有你做榜样,小的们差不了。”
朝夕相处了三十多年,陈飞一耳朵就能听出是真情还是假意,白楞了老赵同志一眼:“别寒碜我啊,话说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赵-老不要脸-平生信誓旦旦:“此心昭昭,日月可鉴,不能再真诚。”
“闭嘴吧你,我牙都倒了。”陈飞在自己办公室里不好跟赵平生叽歪,免得让外面公共办公区的同事听去,到时人设不保,“诶对,待会跟我去趟医院,看看家楠。”
“还烧呐?”
赵平生其实不太愿意去。甭问,罗卫东肯定在,上次陪这俩一起喝酒喝堵的肺管子还没彻底疏通呢,再让他看见俩人“眉来眼去”的,保不齐得早走二十年。算他小人之心好了,有时候他觉着陈飞就是故意的,明知他看罗卫东堵得慌,还非往跟前凑。而且这人吧还特么双标,上个月他老同学聚会,回来陈飞翻他手机里的照片,一眼就认出坐他边上的陆迪了,当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挎你胳膊干嘛?老伴儿死了上你找第二春来了?”,也不问问自己这么些年被罗卫东拍了多少回大腿!
“刚听祈老师说退下来了,三十七度多。”陈飞哪知道老赵同志在一秒钟之内绕着地球吐槽了多少圈,云淡风轻的:“没事儿,傻小子睡冷炕全凭火力壮,他这岁数病了不叫病,就说上次吐血那阵仗,多吓人啊?三天不就活蹦乱跳了。”
“紧随你,爱逞强。”赵平生无奈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回手带上屋门,压低声音:“毛剑鑫那事儿啊,下午领导们开了个会讨论来着……老陈,这话我就跟你说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家楠。”
一听对方这话茬就不是好消息,陈飞皱眉问:“是不是认定因公牺牲悬了?
赵平生垂眼默认:“他是酒后执法,会影响判断力和反应能力,有人拿这个说事儿来着,我觉着有点悬。”
陈飞气冲上头,瞬间开启咆哮模式:“废特么什么话!他可以不管啊,一破手机能值多少钱!?嫌疑人持刀行凶就特么让丫上人堆里捅去!MLGB的,一帮喘着气的跟那编排个死人,他们丫的也真好意思!”
“小点声!我的祖宗!”
赵平生赶紧上手捂他的嘴,好家伙,这事儿要传到罗家楠耳朵里,那不得往拆了办公大楼的架势闹啊?本来就内疚得不行,要是毛剑鑫评不上因公牺牲,他估计罗家楠得打去厅里。
一把扒开捂在嘴上的手,陈飞指着赵平生的鼻子,咬牙切齿的:“老赵啊老赵,你是官儿越大脊梁骨越软,当初咱俩一起帮老曹争烈士认定那劲头哪去了?你不挺能说的么?搞政工那三寸不烂之舌呢?”
“你跟我较什么劲呐?”冷不丁挨顿埋怨,赵平生倍感委屈,“又不是我拦着挡着不让评!”
“那到底是谁拦着挡着?”
“是——”
嘴刚张开,赵平生条件反射又闭上。差点着了陈飞的道儿,吵架话赶话,好悬把应该保密的与会人员发言信息秃噜出来。有时候真拿陈飞没辙,那点心眼子全使他身上来了。摆明了的事儿,为了避免罗家楠日后犯浑,谁拦着,陈-土匪头子-飞就能找谁拍桌去。反正是快退休的人了,不怕得罪人。
得不到答案,陈飞自知诡计被识破,一甩脸子推门而出。外面个个儿都支棱着耳朵听领导吵架,见门开了赶紧各归其位,假装无事发生。等陈飞气冲冲离开办公室,赵平生才从队长办公室里出来,环顾一圈办公室内的警员们,端起领导架子,严肃命令道:“不管你们刚才听见什么,谁也不许和罗家楠说,听见没有?”
谁也不敢点头,全当没听见得了,领导要的就是这效果。
—
取完手机又回单位加了会班,祈铭到医院时已近九点。罗家楠被挪进内科病区了,很幸运地混了个单人间。晚上又烧到三十九度了,不把炎症彻底消下去,医生不放他走。让祈铭稍感意外的是,守在病房里的不是罗卫东和刘敏娇,而是夏勇辉。
与此同时,罗家楠正在病床上扯着磨砂质感的嗓音朝手机嗷嗷:“没监控就调临近路段过往车辆的行车记录仪录像,我特么就不信死者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什么?男朋友?谁男朋友?死者的?跟哪呢?失联——失联就去查近期拘留记录!保不齐在他妈哪押着呢!别跟我废话,现在才九点,找着在哪赶紧过去问话!”
他全神贯注吼欧健,没注意祈铭进屋。和祈铭打一照面,夏勇辉忙站起身:“祈老师,你来啦,那我先走了。”
祈铭无心留他,眯了下眼算打过招呼。可罗家楠抬手示意夏勇辉稍等,骂了几句匆匆挂断电话,回手拿过桌上的保温桶递过去:“小夏,这鸡汤你带回去给韩承业喝吧,我真喝不完了,搁这一宿肯定坏。”
“行,那你好好休息,祈老师,再见。”
目送夏勇辉抱着保温桶匆匆离去的背影,祈铭视线微移,问:“他怎么来了?”
罗家楠嗓子哑的厉害,可看媳妇浑身散发着不爽的气息,还是费劲巴拉地解释道:“韩——咳!韩承业不是在这的眼科工作么,下午去急诊的时候瞧见我了,就给小夏叫来了,不是我让他来的啊,我住院没发朋友圈。”
他说他的,祈铭自顾自脱下外套搭到床头,进卫生间里洗手消毒。出来坐到床边,伸手从果篮里掏出个橙子,边剥边问:“小夏还特意给你带了鸡汤?”
罗家楠坚决否认:“对面餐厅打的,他哪有功夫做饭啊,下了班就过来了。”
“是么,餐厅还附赠保温桶?”
祈铭说着,“嚓”的扯下块橙皮,活似屠户揭猪皮那劲头。对于夏勇辉这个人,他始终喜欢不起来,不是因为对方喜欢过罗家楠,而是他本能的抵触和心眼多的人打交道。虽然说认识的人里,是个人心眼都比他多,但多的方向不一样,夏勇辉明显是把老爹那套官场的生存之道学得明明白白。
眼珠一转,罗家楠随意道:“这是医院,超市什么没有?”
正当他为自己毫无破绽的逻辑而得意,却听祈铭淡淡道:“那保温桶是他们检察院发的,袁桥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这段时间高仁经常带饭用……罗家楠,我不介意你和小夏做朋友,我只希望你别总是以己度人,我没你那么小心眼。”
“是是是,我们祈老师为人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
“再嘴贱我噎死你信不信?”
把一整个剥好的橙子怼进罗家楠嘴里,祈铭拽出纸巾擦擦手,掏出手机划拉着:“我早晨回去的时候,手机在地铁里被偷了,不过欧健和薯片儿帮我找回来了。”
“啊?谁这么不开眼偷你手机?”
罗家楠顺势咬了口橙子,好吃,多汁又香甜。果篮是陈飞送来的,让他补充维生素使。当时他爸还在,他妈已经回家休息去了。陈飞说是来看他的,可待了没五分钟就和罗卫东聊得热火朝天,完全给他忘在了一边,以至于他都烧到三十九度了也没人给递杯水。等夏勇辉来了,这老哥俩一看有人管他了,又一齐去外面吃饭了。没多会赵平生也来了,进病房没瞅见陈飞,再一听是和罗卫东吃饭去了,坐都没坐,拔腿就走。
这让罗家楠深感纳闷——不说来看我的么,怎么都去找我爹了?
“不知道是谁偷的,反正找回来了,为表感谢,我给他俩一人买了件外套。”祈铭调出照片给罗家楠看,自信满满的:“穿着挺帅气的,是吧?他俩身高不同但可以穿一样的尺码,欧健太瘦了,你记得提醒他一下,平时要多补充蛋白质,还要加强力量训练。”
“嗯,明儿他来我跟他说。”罗家楠一不敢问价钱,二来稍感尴尬——好看是好看,问题同款同色,看着跟特么情侣装似的,回头再让其他部门的误会我们重案一窝gay。
掰了块橙子递给祈铭,他岔开话题:“尸检完事了?”
嘴里塞着橙子,祈铭含糊道:“我下午给你发的照片你看了吧?尸体大腿内侧的编号,你有什么想法?”
“我都烧糊涂了,能有什么想法?这不刚欧健打电话让我给骂一顿,我不在,活儿都特么不会干了。”
抬手试了下他颈侧的温度,祈铭点点头:“那就早点休息,我刚问护士站借了行军床,说过会送来。”
罗家楠眼神一飘:“要啥行军床啊,咱俩睡一张床不得了?”
“医院规定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