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仁试图把它叫下来,可它只看了高仁一眼就跑了。对此,祈铭的看法是:“它天生就该在野外生存,你救了它,有恩于它,但你不能禁锢它的天性。”
“独眼”一回来,周围的生态圈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那只被叫做“大局”的猫王不见了,据说某天夜里俩猫掐了一架,“大局”被“独眼”打得灰头土脸的,惨叫声响了半宿。自此便无猫能撼动“独眼”的地位,连野狗也算上,惹急了照样被“独眼”打得屁滚尿流,连警犬看见“独眼”也不会轻易招惹。
帮祈铭拿东西给祈美丽的伤口消毒时,罗家楠好奇道:“咱家美丽打独眼,输了赢了?”
“不知道,你得问高仁。”
祈铭并不在意打架的输赢,他只希望美丽别总受伤。随着年龄的增长,祈美丽雄性动物的领地意识也逐渐萌发,看见院子里落只麻雀它都得追着撵着驱赶人家,好像这地方只能有它一只鸟似的。归根结底是特么谁的崽子随谁,祈铭觉着,罗家楠就有点领地意识过于强烈。
罗家楠又转头训儿子:“我告诉你啊,打架不能怂,管他是猫是狗,只要敢招你,你就揍它!打输了别回来见我!”
祈美丽翻楞着眼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然而下一秒它忽然闪电般扭头叨了下祈铭的手,紧跟着又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干,当场愣住。祈铭也被它叨愣了,反应了几秒才抽手看情况。
罗家楠同样被眼前的一幕弄楞了神,反应过味来赶紧看祈铭的手——还好,被叨的地方只是破了层皮,没出血。被叨一下有多疼,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顿时劈头盖脸朝祈美丽嚷嚷了起来:“干嘛呀你!敌友不分啊!这给你包扎呢你叨什么人啊!?”
祈铭赶紧拦他:“行了家楠,它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我刚才弄疼它了。”
让罗家楠一嗓子吼蔫了,祈美丽背过身,讨好地蹭着祈铭被叨的手,小模样委屈巴巴的。祈铭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头,轻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出于自我保护才攻击的我,我不会怪你。”
张了张嘴,祈美丽看起来是想“说”什么,可也只是发出了“嘎”的一声。罗家楠见状蹲下身,脸对脸教祈美丽说“对不起”。目前的情况是,除了“南瓜”祈美丽会说,其他一个字都不会。高仁说要教它把“南瓜”和“傻瓜”连着说,到现在也没教会。所以罗家楠不觉着这鸟智商有多高,可能是比普通的高点,但高点有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收拾东西时,听罗家楠一个劲儿的跟鸟儿子“道歉”,祈铭忍不住皱眉而笑。说到底祈美丽是野生鸟类,攻击性是刻在基因里的,不可能要求它像宠物猫狗那样温顺服从。从平时对待罗家楠的态度来看,祈美丽如果是在野外长大,大概率会像“独眼”那样称霸一方。它会对陌生人张开翅膀,摆出“威吓”的姿态,这是雄鸟争夺领地和配偶时常常出现的姿势。
像和野猫打架、驱赶麻雀,都是天性使然。
教了半个钟头,罗家楠彻底放弃了,起身搓着蹲麻的腿抱怨道:“这傻儿子,教不会。”
“别折腾它了,你看它困的,眼都睁不开了。”
把祈美丽抱到垫子上,祈铭只胡撸了两下就看它秒睡了。和野猫打架是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祈美丽现在还不会飞,遇上身手矫健的“独眼”,只能扑棱着翅膀追。以目前的战斗力来讲,祈美丽不可能打赢“独眼”,且短时间内无法超越,身上挂彩怕不是会成为家常便饭。
刚安抚好小的,大的又凑上来起腻了。被罗家楠从背后圈住,祈铭感觉有什么东西搁着后腰,不禁皱起眉头:“机器该停了,我得去检测室了。”
罗家楠哼哼唧唧的:“你一进去没俩小时出不来,先解决一下我呗?”
“解决你?”祈铭顺手抄起把解剖刀,向后一比划,“恫吓”道:“这是我今天为了削铅笔刚换的新刀片,你试试?”
罗家楠向后闪了闪,故作义正言辞状:“回头我送你一电动削铅笔刀,老拿解剖刀削,再削着手。”
“我习惯用——诶!罗家楠!”
感觉双脚离地了,祈铭重心不稳惊呼一声,紧跟着人一横,被拦腰抱起。听见动静,祈美丽扭过头,看了一眼又将头埋回到翅膀下面。
人类真是聒噪的生物。
TBC
作者有话说:
楠哥重振雄风,可喜可贺~至于如何重振,请自行脑补233333333
周三休息,咱们周四见~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215章
车马劳顿加超额缴纳公粮, 体能消耗过大,所以即便是休息室人来人往的,罗家楠也踏踏实实一觉睡到天亮。睁眼一看表快七点了, 赶紧爬起来洗漱。昨儿没赶上开案情讨论会,今天得提前补上进度。吉美娟被杀一案, 陈飞指派胡文治他们那组人主调,当然,罗家楠作为副队必须得实时跟进。
洗完涮完喊祈铭去吃早饭,往食堂去的路上, 罗家楠看祈美丽蹲墙头上,头朝外屁股朝里,正和外面不知道野猫野狗还是麻雀“吵架”,略感惊讶:“它会飞了?”
“它爬树上,然后跳墙头上, 金刚鹦鹉是攀禽,有很强的攀爬能力。”
祈铭说着捂嘴打了个哈欠——罗家楠霍霍完他就去睡觉了, 他还得盯机器算数据,熬到凌晨三点才睡, 待会吃完饭得去解剖室冲个冷水澡才能恢复活力。晨风吹拂起发丝,有几根挂到镜框上, 他随手捋到耳后——头发该修了, Tony老师昨天还发信息催他来着。他头发长得很快, 完全违反了“聪明绝顶”的基本常理, 令黄智伟他们那一干发际线日益感人的家伙很是嫉妒。
“兔崽子,很有它爹我当年的的风范嘛。”见鸟儿子窜墙上树的, 罗家楠还挺高兴, 抬手抵住唇边打了个响哨召唤对方, “走!跟爸爸去食堂,给你吃好吃的!”
祈美丽闻声扑棱下墙头,摇摇摆摆地朝二人走来。架也不吵了,眼下没什么比吃更重要。
进食堂给鸟儿子要了份带壳的花生,罗家楠打好饭端到桌上,看着媳妇儿子一起吃自己打的早餐,油然而生一股温馨之感。想起老妈的耳提面命,心思稍微活络了几分,试探着:“诶,祈老师,跟你商量个事儿?”
祈铭一手执筷一手发消息,抽空瞥了一眼对面笑得稍显狗腿的罗家楠,警觉道:“别说了,我不想听。”
罗家楠一撇嘴:“啧,你看你这态度,太伤人了啊,昨儿晚上你可不这样。”
“对我就是提上裤子不认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祈铭音量极低,人多,声大了怕被其他人听见,“罗家楠,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有些事,你不用和我商量,反正我也不会同意。”
“……”
想法还没说出来就胎死腹中,罗家楠抬胳膊支到桌面上,搓了搓额角,无奈而叹:“祈老师,你看啊,主要是我妈那——”
“你换个能给她生孙子孙女的儿媳,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一提抱孩子的事儿祈铭就不可控制的焦虑,语气明显不悦了起来:“罗家楠,从咱俩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就问过你这个问题,关于你父母那边,你和我不一样,你的长辈仍然在世,他们对的你期望是可预见的,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说一切你来扛,现在又逼着我一起?还有,我就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我知道养一个那样的孩子有多难,你百分百的付出可能也换不回百分之一的回应,等长大了,他一定会去寻找亲生父母,到时需要面临多少烦恼和纠葛,你和你爸妈根本就没经历过!”
音量随着情绪不由自主的提高,说完祈铭感觉乱糟糟的食堂里静音了,当即意识到自己不该在公共场合和罗家楠起这样的争执。就算不看周围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当场恨不能遁地逃跑。纠结中他抱过祈美丽,起身离开了食堂,留下满桌的凌乱和一脸蒙逼的罗家楠独自承受他人视线的洗礼。
饭吃一半被突然抱起,祈美丽不甘的“嘎”声幽怨飘远——父母吵架,孩子遭殃。
视线交织成网,网上还有刺,刺得罗家楠脸上有点绷不住了,劈头盖脸吼了一声:“吃你们的饭!看特么我干嘛!?”
周围立刻恢复了乱糟糟的氛围,至于聊什么……虽然很多人会羡慕罗家楠和祈铭这种没有负担的日子,但大家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没有哪一对夫妻可以毫无烦恼的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老人孩子房子车,不操钱和人的心,仍会被其他的事所困扰。这些年不乏有人给他俩牵领养的线,每次都被罗家楠以“我这种人不适合养孩子,养出来的不是土匪就是混蛋”为由推脱。如今看来根本不是罗家楠的问题,而是祈铭不愿意要,罗家楠那么说只不过是为了替媳妇挡事儿。
众人议论纷纷,罗家楠没着耳朵听,也不想听,只泄愤似的往嘴里塞花卷。理解归理解,但今天祈铭实在是太不给他面子了,昨夜的温馨荡然无存,真特么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搁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点开一看,居然是祈铭发来的信息:【对不起,我刚有点失控,我承认,领养孩子的事令我焦虑,给我点时间,我会认真考虑妈的提议】
既然祈铭都认错了,罗家楠要再犯浑就没道理了。运了口重气,他给对方回了条【怪我,不该提】过去,放下手机,风卷残云地扫完托盘的餐食,整理好心情回办公室开晨会。
别人爱特么说什么说什么去,反正他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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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案发到现在已超过四十八小时,胡文治走访来了大量有关死者社会关系的信息。首先是死者的男友,曾亚宜,现年五十六岁,是儿童医院的一位儿外科大夫。曾亚宜中年丧偶,鳏居多年,于去年接诊福利院送去儿童医院的一名先心病患者时与吉美娟相识,倾心于对方的温柔善良,随即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彼时的吉美娟刚刚因丈夫出轨而离婚,对曾亚宜的示好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应,态度若即若离,既不给肯定的答复,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让曾亚宜感觉彼此间还是有可能的。为了增加与吉美娟接触的机会,他利用空余时间免费为福利院的孩子们义诊,组织自己带的研究生去福利院给孩子们过集体生日,自行承担所有的道具与礼物开销。通过近一年的接触,他的坚持与慷慨终于赢得了吉美娟的认可,年初时两人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就在上个月,他刚刚向女友求了婚。
得知吉美娟的死讯,曾亚宜泣不成声,原本挺显年轻的那么个人,却像在一瞬间老了十岁,脸上的沧桑感倍增。他不可能有作案时间,因为吉美娟死的时候,他正在手术室里和其他同事抢救一个肠套叠引发肠坏死的幼儿。
今天由钱峰负责介绍走访情况,他曾参加过播音培训,在正式场合说话时,声音总是不自觉的带上点播音腔,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曾亚宜说,除了亡妻之外,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吉美娟那样,让他产生强烈的、想要与对方组成家庭的愿望,只是他儿子不太同意这门婚事,得知父亲要组建新家庭的消息,他春节没回家过年,而是去女朋友家和对方的父母一起过的年。”
罗家楠扫了眼平板上曾亚宜儿子的照片,看上去和丁奇没一个基因能对上,但还是问了一句:“这儿子不是领养的吧?”
钱峰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胡文治。
胡文治接话道:“一看就是亲生的,你看那眼睛,和他爹一模一样。”
点点头,罗家楠又问:“丢的那戒指呢?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钱峰回答的上来:“曾亚宜说,吉美娟一直戴的戒指不是他送的那枚,而是慈善总会奖励给有志于为福利事业奉献终身、优秀工作者的嘉奖,材料不值钱,但它代表的荣誉是至高无上的,有照片,你往后翻,罗副队。”
有时罗家楠听钱峰说话那腔调会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回手搓了下胳膊,翻看照片时又听对方说:“凶手把这枚戒指取走了,是做战利品还是对其有特殊的意义暂不得而知,我们昨天和死者的儿子交谈时,他说,母亲极为重视那枚戒指,婚戒从不戴,只戴那一枚,通过对死者同事的走访也确认了这一点,那枚戒指对死者来说十分重要。”
确实是造型很别致的一枚戒指,戒面无宝石,造型是两枚三叶草各取一半、合抱起来的活圈。看材质像不锈钢的,也可能是银质的,如钱峰所说,戒指本身的材料不值钱,值钱的是其所代表的荣誉。一样米养百样人,有的人重财,有的人重誉,有的人二者皆要。
这时吕袁桥风尘仆仆地进屋,见只有他一个人,罗家楠问:“老三呢?”
“去法医办送检材了,丁奇他爸老年痴呆,问不出东西,欧健借着帮老头儿擦口水的机会拿到了取样。”
吕袁桥绕过罗家楠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弯腰从桌下箱子里掏出听红牛,叩开,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干光。丁奇家在邻省,来回将近八百公里,他们是开夜车赶回来的,眼下是又饿又累又困。好在没白跑一趟,没问出东西但提取到检材了,就是离标准检样差着点距离。
那个家,说实在的,有点下不去脚,狭小拥挤,杂物从卧室堆到客厅,地板上的污渍吱嘎吱嘎黏鞋底。他们到了那先去的社区打听情况,得知丁父在十年前就患上了老年痴呆,儿子常年在外跑活儿,家里大部分时间就老头儿一个人。社区派人每礼拜去两次,送点新鲜的菜蛋奶,帮老头做顿饭什么的。按理说是该给老头儿送去养老院,至少有人照顾日常起居,但老头儿很固执,说破大天也不离开家,谁让他走就挥舞着拐杖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