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声音轻飘。
夏油杰沉默与他对视片刻,微微扬了下嘴角:“啊,是吗。”
这两人明明没有进行什么多余的交流,可这一幕看在旁人眼中,就是好像他们有了某种默契一般。
奇妙的气氛涌动在两人之间,然而还不等人仔细体味,只听五条悟话锋猛地一转:“既然饭后甜点也已经吃完了……阿纲!说好的牛乳卷呢?”
阿纲:“…………”
他哭笑不得:“……你都说了饭后甜点也吃完了,牛乳卷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吃。那是要作为下午的点心,在合适的时候拿出来招待大家的。”
“诶?不能现在就吃吗?”五条悟委屈巴巴。
阿纲无奈,“你刚刚才吃完午饭,之后又连吃了三个抹茶大福,确定还吃得下其他东西?”
“那当然!”五条悟神采飞扬,“甜品的话,有多少我都能吃下去给你看!”
可惜哪怕他说得再信誓旦旦,阿纲依然十分冷酷地表示了拒绝:“还是算了,可怜可怜你的胃吧。”
五条悟见他心意已决,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说好了,等到合适的时候就拿给我吃哦?”
“放心,少不了你的。”阿纲承诺。
……
午饭过后,阿纲带着夏油杰和五条悟再次回到了房间。
“接下来我们做点什么?要玩游戏吗?”
阿纲作为主人,很自觉地担负起了招待客人的职责。
他看着另外两人,征询他们的意见:“或者要来玩桌游吗?我之前和新一——啊,就是我另外的朋友(阿纲这句话是对五条悟解释的)——他们一起玩过一款推理解谜类的桌游,还蛮有趣的。”
“正好我们人数够多,玩起来应该比我上次玩时效果更好。”
阿纲的目光扫视过房间里分布各地的迷你小人儿。
午饭的时候“小小老头”们没有跟着一起下楼,是夏油杰和服部叔一起把为他们准备的特制午餐端来二楼任由他们自己取用的。
刚刚进门的时候阿纲特别留意了一下,之前端上来的食物已经消失了一多半。
有不少迷你小人儿还围坐在装食物的长托盘周围,边吃着东西边和同伴聊着天。
看起来好像他们在参加什么自助宴会一样。
这场景,真是热闹又可爱。
——可恶啊!为什么只有杰能享受到这份热闹!他也想要“小小老头”!!
阿纲充满羡慕地想。
夏油杰对下午要做什么没有特别的意见。
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房间里和阿纲聊天在他看来也很不错——和阿纲在一起的时候,总能让他的情绪放松下来。
感觉就像和惠惠在一起时一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能得到充分的休息和治愈,这种情况下做什么根本不重要。
至于五条悟……
“比起玩游戏,我其实更想听之前那个故事的后续。”
午饭之前的那股兴奋劲儿这会儿已经过去,五条悟对玩游戏的热情锐减,比起大家一起玩游戏,他更想知道阿纲在来时路上给他讲到一半的那个故事的后续。
“就这么不上不下的也太让人在意了。”白发少年斜着眼看阿纲,“你这家伙真是恶趣味。”
“故事?什么故事?”夏油杰面露不解。
阿纲为他解答:“就是前阵子我们在国常路老爹那里看到的一个案子,变成诅咒师的女孩那个……”
“……啊。”夏油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看来他也对这个案件记忆犹新。
五条悟在旁边鼓起脸颊。
“什么嘛!杰你也知道?你们两个都知道,就排挤我一个是吧?”
“什么排挤不排挤的……”夏油杰无奈,“我们是一起看到那份卷宗的,当然是一起知道的。”
说着,他皱眉看向阿纲:“你没事和他说这个做什么?”
阿纲叹气,“最开始只是想举个例子,说明总监部有多爱夸大其词,又有多爱颠倒黑白。”
“……这样啊。”夏油杰瞬间理解了一切。
五条悟看着这两人默契的样子,眼睛转了转,开始闹了:“别在那里说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事!快点!告诉我故事的后续!不然我要闹了!”
阿纲:“…………”
夏油杰:“…………”
你当自己是哪里来的三岁小朋友吗?动不动就要闹?
“好了好了,告诉你告诉你。”
阿纲拿出当年哄蓝波的耐心,应五条悟的强烈要求,讲起了那个故事的后续来——“之前说到原本无法成为术师的女孩,在遭遇重大打击之下,意外觉醒了十分罕见的术式……”
或许是负面情绪的爆发太过集中且猛烈,觉醒术式的同时,女孩的咒力量也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提升,两方相加,竟然让她拥有了不错的成为咒术师的潜力。
本就出身术师家族,女孩对身份上的转变接受得毫不困难,再加上大学里的同学朋友大多知道她被男朋友单方面分手的事情,女孩一时也不太想回到学校面对曾经的熟人,于是干脆办理了休学手续,专心去做了咒术师。
“就像悟你之前说的那样,其实如果听到这里,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过程十分糟心,但就结果而言,似乎还算可以的故事——女孩子从打击中走了出来,没有自暴自弃,没有自怨自艾,没有因为他人的过错而惩罚自己。”
“即使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她也没有想过放弃,既然因意外而获得了曾经所没有的天赋,那她索性就换了一条路,准备继续努力走下去。”
至于那个“前男友”,虽然回想起对方最后所说的那段话,仍然会让她感到痛苦,但她不会因为对方的所作所为而看低自己,她会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因为,错的人不是她。
该为此感到羞愧的,也不是她。
即使同为术师,有一天可能在哪里再度重逢,她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不会再让那种人影响自己的情绪、毁掉自己的人生。
她没有想过一定要复仇,但她一定不会原谅那个人。
她会变成更好的自己,但目的不是让那个人后悔,而是不让自己后悔。
“她真的是个非常坚强的女孩子,故事如果结束在这里,会让人扼腕——扼腕于那个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了一个无辜女孩的渣男竟然没有受到惩罚,但也不会让人特别遗憾。”
因为女孩子自己走了出来,她救了她自己。
只是可惜,故事并没有到这里就结束。
在进入咒术师的世界以后,女孩出色且罕见的术式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
但这种注意,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悟你一定比我和杰更清楚,在咒术界,至今还保留着相当多让人匪夷所思的古老‘传统’。”
或者不如说是封建糟粕。
比如在某知名不具的大家族里,至今仍然认为女性就是男性的附庸,比起成为咒术师,她们的天职更应该是生育后代、为家族提供更有天赋的继任者。
在咒术世界,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当拥有相当优秀且罕见术式的女孩作为咒术师开始崭露头角,她很快就被一些人盯上了。
女孩身边开始出现形形色色的“追求者”,家里也收到了原本根本不会和他们这样根基浅薄的家族来往的老牌术师家族的邀请。
女孩的父亲是术师家族出身,母亲则是生长在普通人家庭的咒术师,对于咒术界这些乱七八糟的观念都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尽管明知会得罪一些人,她的父母也没打算让已经受到过一次伤害的女儿再去面对这些糟污事。
尽管承担了相当程度的压力,这对父母还是婉拒了一些来自大家族的联姻邀请,让女儿只要开开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不要想太多,不要顾虑太多。
女孩也看到了父母和兄长承受的压力,努力发奋之下迅速成长起来,短短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没有评级的菜鸟成为了准一级咒术师。
实力无论在哪里都是极好的通行证。
自从女孩成为准一级咒术师以来,那些明里暗里的窥视目光,就少了许多。
虽然她身边还是有不少所谓的“追求者”,但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经历的她,自然不会再上同一样的当。
就这样,日子慢慢过着,女孩也朝一级咒术师的目标在努力。
可就在她们一家渐渐走出阴影,生活越来越好的时候,曾经的噩梦再次出现了。
那个欺骗了女孩又抛弃了她,在最后的最后还用残忍的语言毫不客气地伤害了她的人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对方虽不是御三家出身,却也是势力相当大的老牌术师家族的嫡系子弟,父亲是家中的长老,祖父是总监部的高层,在咒术界拥有相当的话语权。”
男人用父母和兄长的安危威胁女孩,声称只要自己的祖父打个招呼,就能给她的家人指派“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危险”的任务。
并且……
“他们‘交往’的那段期间,他在那个女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拍下了她的照片和视频……”
即使到了现代社会,世俗看待女性的眼光依然严苛。
一旦这些照片和视频流传出去,哪怕是在普通人的世界也能掀起轩然大波,何况是在守旧又“崇尚传统”的咒术世界?
“……啧,听得我已经开始火大了。”
五条悟神情平静,语气里却带着极为明显的不爽。
夏油杰的脸色也十分阴沉,和阿纲一起看过那份卷宗的他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阿纲看着两个面色不善的少年,再一想到故事的结局,情绪也低落起来。
他声音都变低了几分:“就像悟你已经猜到的那样,迫于男人的威胁,女孩答应了他的要求,和他结了婚……”
可那男人对女孩根本没有丝毫感情,只是想要一个能生出优秀孩子的生育工具而已,女孩自从嫁给男人以后,就被关在宅子里,一直在备孕,直到她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才被允许和父母兄长见面。
然而那个孩子到了能够拥有术式的年纪,却没有觉醒出任何天赋。
孩子很快被带走,送去了女孩不知道的地方。
之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女孩接连生下了三个没有觉醒任何特殊术式的孩子,男人的耐心也在第三个孩子未能觉醒术式以后彻底告罄。
他开始对女孩不断进行言语上的羞辱打压,严重的时候,还会动手。
而因为接连生产造成的身体亏损,以及对父母兄长可能遭遇危险的顾虑,原本实力已经在对方之上的女孩,却在面对他时毫无还手之力。
“这已经足够让人火大了,”五条悟突然插嘴,“却还不是故事的结局?”
阿纲和夏油杰对视一眼,齐齐叹气:“不是。”
女孩对男人来说是一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残次品。
可男人却觉得让这样一个“无用”的女人占据了自己妻子的位置,又因为生出的孩子没能满足他的期待,一个个都成了“废物”,让自己在同辈之中受尽嘲笑,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他怎么也要值回票价……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他认为女孩或许生不出属于自己的、有天赋的孩子,但未必生不出别人的。”
他以那三个被送走的孩子和女孩家人的生命安全为威胁,让女孩去为他找来的其他男人生孩子。
“…………”即使是五条悟,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他脸上已经看不到半分笑意,那双被咒术界无数人所忌惮的苍天之瞳,也不带丝毫温度,冰冷得像是两颗玻璃弹珠。
“故事真正的结局,我已经提前告诉你了。”阿纲不愿意再去回想更详细的细节,只是囫囵带过,“后来……女孩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偷听到了男人和他带来宅子的一个同族兄弟的谈话,知道那三个她以为只是被送去了遥远的地方,应该过着平静生活的孩子,被男人作为‘实验对象’,送到了某个正在尝试对没能拥有术式的术师进行‘治疗’的‘治疗师’手上。”
在所谓的“治疗”过程中,三个孩子先后夭折……
女孩崩溃了。
虽然那是她被迫生下的、流着她所憎恨的男人血液的孩子,可那也是她曾经怀着复杂爱意,希望他们能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平安健康长大的孩子。
如今却因为男人的疯狂和偏执而变成了冰冷的尸体,甚至他们的父亲都不知道他们的尸骨被埋葬在哪里……
强烈的恨意席卷了女孩的心神,吞噬了她的理智。
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脚下是男人残破到几乎无法分辨的尸体,不远处,和男人一起过来宅子的他的同族兄弟也已经断了气。
女孩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她连夜跑回了原本的家中,让父母和兄长先一步出国避祸。
然后,女孩叛离咒术界,成为了一名诅咒师,花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把那个人渣曾经介绍来的“客人”一个不落地全部杀死——以一种残忍而血腥的方式。
“总监部下达了对她的死刑判决,并依照惯例,将这份判决书共享给了非时院。”
——异能者虽然无法祓除咒灵,却能杀死同为人类的咒术师和诅咒师。
这才是咒术界高层愿意接受黄金之王的约束,愿意与异能者保持合作的最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