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直面了这样的疑问,让阿纲来不及压抑内心的情绪,那些积攒到现在的思念和担忧如潮水般倾泻而出,轻而易举地冲破了防线。
所以严格说起来,五条悟的KY的确要占一部分责任,但那也不过是个导火索,归根结底,还是阿纲此前积攒了太多的思念,又无处可以寄托,只能一直憋在心底……
“往好的方向上想,至少发泄过这一次,我接下来又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了。”
阿纲也不管五条悟能不能听懂,径自说着看似没头没脑的话。
谁想,五条悟却好像真的懂了什么。
“你这家伙……明明和我差不多大,还真是很擅长忍耐啊。”
他不知是吐槽,还是单纯地在感叹。
“太擅长忍耐可不是什么好事哦?我的建议是有情绪当场发泄,否则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到最后说不定会比事情发生当时更气。
阿纲:“……有道理。”
怎么说呢,有仇当场就报了是吧?
不愧是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随着刚刚骤然汹涌的情绪,心中一直以来盘桓着的那股难以察觉,不,应该说是被他刻意忽视的郁气,也跟着消散掉了大半。
“突然觉得有像五条君你这样的人在身边好像也不错。”
别管起因是什么,总之五条悟的那个问题,误打误撞让阿纲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因此而来的压力好像也随着郁气的消失而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就结果而言,的确算是件好事。
五条悟嗤了一声,“能认识我简直是你三生有幸,有人求神拜佛都求不来和本大爷见上一面。”
“是是,毕竟是神子大人嘛。”阿纲随口敷衍,在五条悟锐利起来的目光中若无其事,拉着人继续往楼上走:“现在我要带神子大人去享用蛋糕之前的一点小‘供奉’了。薄脆饼干吃不吃?水果口味的。”
“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五条悟轻哼一声,脚步却不由自主加快了几分。
阿纲失笑。
什么心思深沉小神子啊,这分明就是食欲旺盛小猫猫……不,大猫猫嘛。
他带着五条悟,迅速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的第一时间,坐在沙发边和自家小人儿们玩着飞行棋的夏油杰就转头看了过来,声音里带着笑:“阿纲,你回来了?”
他刚想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奶奶和双胞胎没有给你添麻烦吧,结果眼神一飘,就看到了跟在阿纲身后走进房间的白毛少年……
夏油杰:?
夏油杰:???
夏油杰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五条悟?!”
他站起身,慢慢从沙发前绕了过来。
与此同时,原本分布在房间各处,悠然自得地或是在休息,或是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或是在吃着东西的“小小老头”们,也瞬间聚拢到了夏油杰身边,用担心中又带着点好奇的目光看向门口的二人。
五条悟抬手拨了拨脸上的墨镜。
“——原来如此。”他看着聚集在夏油杰身边的“小小老头”,“还真是有主的啊……”
“阿纲?”夏油杰谨慎地呼唤了友人的名字,“怎么回事?”
五条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被阿纲带回来的……
“在便利店偶遇了五条君,他在路上听我和奶奶她们提起家里有牛乳卷可以吃,就跟着回来一起吃牛乳卷了。”
夏油杰:“…………”
夏油杰:???
少年看看一脸坦然的友人,又看看他身边,比他这个主人还理所当然的某只白毛,一时不禁陷入了沉思……
……
阿纲察觉到了。
房间里的空气正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沉重。
尽管夏油杰和五条悟在他的劝说下,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可一点都算不上和谐。
夏油杰一直用怀疑中带着防备的目光注视着五条悟,后者则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前者和他身边的“小小老头”。
那眼神更让夏油杰对他警惕升级。
尤其是夏油杰从奶奶和双胞胎那里得到证实,阿纲之前说的话竟然是真的,他看向五条悟的眼神就更像是在看什么可疑份子了。
“也不用对我这么防备吧。”
五条悟支着下巴,边吃着阿纲之前说好的贡品(?),边一脸放松。
“我真的只是来吃蛋糕而已。没想到能看到这么有趣的画面。”
说着,他突然倾身,朝夏油杰的方向凑近过去:“我说,这些。”他边说着边示意了一下“小小老头”们,“他们看上去各不相同,其实……是一个整体吧?”
“那又怎么样。”夏油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出了一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别那么紧张。”五条悟笑眯眯坐回原本的位置,继续吃饼干,“我又没打算做什么,只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类型的特级咒灵,稍微有点好奇罢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特级?”夏油杰皱紧了眉。
如果五条悟能看出“小小老头”的不同寻常,是不是其他咒术师也能……
“不会的哦,”看穿了夏油杰心中所想,五条悟懒洋洋地说道,“我能看出他们之间的联系,可是因为这双眼睛。”
他边说着边再次拉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了那双每看一次,都会让人呼吸微滞的美丽眼睛。
“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难道还不知道这双眼睛的能力?”
夏油杰谨慎地说:“我只知道五条家的六眼传说能看破一切术式。”
可没说连这个都能看穿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咒力同源,而且身上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在我眼里,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像是黑夜里的烛火一样明显。”
这才是他当初看到阿纲随身带着看上去像是三个独立的个体,实则从咒力本源来看,根本就是同一个存在的咒灵时,会一时兴起跟上去的原因。
“放心吧,看在牛乳卷的份上,我不会说出去的。”
五条悟笑容可亲。
“当然,得要这份牛乳卷真的有说得那么好吃才行。”
要是味道背叛了他的期待……
“那我可就要闹了。”
白发的神子依旧是笑眯眯地,说出了看似玩笑,实则……
实则谁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是个玩笑的威胁之语。
第79章 争执、投契与“朋友”
夏油杰的眼神犀利起来。
然而不等他和五条悟呛声,阿纲已经一个反手,将一块薄脆饼干塞进了某只白毛嘴里。
突然被塞饼的五条猫猫:喵喵喵?
他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嚼了嚼嘴里的饼干,不管之前的发言有多意味深长,现在的他看上去,都像极了一只突然受惊、一时反应不及的呆萌猫猫,炸着一身柔软的白色长毛,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将他身上的毛毛撸顺……
但阿纲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
五条悟和呆萌这两个字一点也搭不上关系。
如果硬要在猫猫前面加上一个形容词,那只可能是鸡掰。
所以阿纲内心毫无波动。
“味道究竟如何,你吃过以后就知道了。”
他说。
五条悟这个时候也终于咽下了嘴里被塞进来的饼干。
好像笃定阿纲不会避开一样,白发少年朝他贴近过来。
——仍旧是毫无距离感的那种。
“那我就拭目以待啦。”
极近的距离之下,五条悟与阿纲目光相交,那双清澈而美丽的苍天之瞳仿佛能直直望进人眼底,看穿对方的所思所想……
但这依然只是一种错觉。
所以阿纲也依然不闪不避。
他只是露出礼貌的笑容,提醒道:“五条君,你靠得太近了。”
“……切,你这反应,一点都不有趣。”五条悟与他对视了半晌,终于撇了撇嘴,兴致缺缺地撤了回去。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了坐在阿纲另一边,正皱眉注视着自己的夏油杰——夏油杰:“…………”
他突然有了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五条悟彻底抛弃了“不有趣”的阿纲,长腿一迈,直接跨过坐在中间的阿纲,转坐到了夏油杰身边。
“你是叫杰对吧?”因为种种原因,还没能得知夏油杰全名的五条悟对此并不在意,也不管夏油杰愿不愿意,直接叫起了从阿纲那里听来的名字,“你的术式是咒灵操术?”
夏油杰原本还想要纠正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可听到五条悟的话,他话锋不由一转:“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五条悟耸肩,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夏油杰却觉得这家伙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他皮笑肉不笑:“哦?随便猜猜都能猜到咒灵操术这种十分罕见,据说在我之前,已经数百年没有人觉醒过的术式?”
五条悟一点也没有被他阴阳怪气到。
“就因为是这种罕见的术式,我才会去猜的啊。”他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只有这种术式,才配得上我这个最强吧?”
夏油杰:?
什么玩意儿?
他完全无法理解五条悟这句话中的逻辑。
某只白毛在他茫然的目光中得意地翘起嘴角,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嚣张模样:“杰,你和那边的阿纲一样,明年就要读高中了,对吧?”
夏油杰已经没心思去纠正他对自己和阿纲的称呼了。
他无意识地拧紧了眉毛:“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最强!”五条悟的回答依然驴唇不对马嘴,听得人心头火起。
可偏偏对方的确不是想要敷衍谁或者隐瞒什么,而是真真切切地这么认为。
正因如此,夏油杰感觉更加火大了。
却听对此一无所觉,或者说即使察觉到了也并不会在意的某只白毛还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杰你既然是咒术师,高中的话,应该会去读咒术高专吧?”
巧了不是?
“明年我也会进高专,而且也是东京高专。”五条悟说着,对夏油杰竖起一根拇指:“这样一来,我们就是同期啦!”
身为最强的他五条大爷未来的同期,夏油杰的术式如果不是咒灵操术,那又怎么配得上“五条悟同期”的这个身份?
——这个人真的是这么想的。
一点其他理由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夏油杰只觉得眼前一黑——救命!
他未来的同期之一怎么会是这种人!
尤其他还是五条悟!
是五条家的神子,是公认的咒术界最强,是在黄金之王和夏油杰此前的预想当中,即使无法拉拢,也最好能和对方保持友好关系的人!
是的,夏油杰之所以一直耐着性子,没有和五条悟真正爆发冲突,就是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对方交恶。
少年人一时意气拌两句嘴、谁也不服气谁,这是很正常的事,就算是五条悟,也不至于因为这样就真的记恨上对方。
夏油杰此前的表现其实半真半假——防备是真的,忌惮也是真的,但是那股怒意,却是真假参半。
他早从黄金之王那里得到了五条悟这个咒术界当今最强的情报,很清楚对方的性格在咒术界的评价是“喜怒无常,极端自我”。
所以对于五条悟让人火大的种种表现,夏油杰心中早有预料,并没有真的被对方引动多大的怒火。
可是现在!
他预期中能被拉拢的同期已经被五条悟占去了一个名额不说,一想到要和这个人一起在高专共度四年时光,夏油杰就觉得脑仁儿生疼。
尤其对方还是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家主,理论上而言,是咒术界传统势力的代表人物之一。
他的立场天生就与夏油杰和黄金之王相对立,又拥有那样一双眼睛……
夏油杰真的很难想象,自己要在这样的人眼皮底下,去悄悄发展同伴、建立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这真的不是开局就直接被锁定了hard模式?
少年只觉得头痛欲裂。
“咦?你看上去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五条悟这会儿倒是学会察言观色了。
夏油杰强压住心间涌起的躁意。
“你怎么会来东京高专?”
他不理解。
且不说御三家的人大多不会去读高专——在从小就接受“正统”术师教育的他们看来,去咒术高专做学生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就算五条悟心血来潮想要去高专读书,不也应该选择五条本家所在的京都当地的京都高专吗?
何必舍近求远,另选东京高专?
“因为我想离那群烂橘子们远一点。”
五条悟神色冷淡下来。
失去笑容以后,他那张俊俏的脸蛋配上那副圆圆的墨镜,虽然画风有点奇怪,但从气质上而言,那种冰冷疏离、仿佛从天上俯视人间的神明一般的冷淡和居高临下,还真的很衬“神子”这个称号。
“烂橘子?”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上层的那群老家伙啦。”五条悟用相当无所谓的语气,说出了让夏油杰瞳孔地震的发言,“故步自封、热衷于争权夺利,固守着‘咒术师就应该这样’、‘咒术师不应该那样’的刻板印象,坐井观天地将自己这些可笑的刻板印象视作权威,不允许有任何反对的声音……这不就是一堆腐烂得都已经发臭的烂橘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