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反应也很快,估计是看拜帖都能镀金,着实不敢小觑了这完全没听说过的门派。
这里房屋狭小,夏知之干脆让西凉也在外面等,只带着沈山南进去。正屋坐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瞧着不过二十七八岁,有着一双清冷丹凤眼,举手投足却颇为豪放。
“据我所知,边盟主似乎并没有邀请其他门派一同前来。”
落座后自报家门,叶初念给他们斟茶,略带探究的问。
笑死,边澜鹤自己都不想来。
夏知之心里吐槽,嘴上十分正经:“边盟主也有他的难处。”
叶初念长眉微挑:“那阁下怎么没同他们一起进山?”
夏知之反问:“临渊阁不也没与众人一同进山么?”
叶初念:“有事耽搁罢了。”
“我们也差不多,来迟一步,”夏知之捧着茶杯,感叹:“我武功不济,便寻思等一等,或许能等到其他门派,那山沟看着就不大安全的样子。”
叶初念笑了笑,看不出信还是没信,只道:“今日怕是来不及,明日可一同前往。”
夏知之十分大度:“不休整一天么?我看外面弟子有些劳累,反正已经迟了,倒也不必急赶这一天两天。”
叶初念:“只是不习惯长途跋涉,今天休息一晚足以。”
夏知之想起那张字条,见叶初念没有半分勉强的意思,觉得恐怕就真如他所想,那个“阻”字后面跟着的是“离”,而不是“进”了。
他呷了口茶,道:“也好。我们早来一天,就落脚在村东头,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遣个弟子来说一声就是。”
叶初念:“那就不客气了。”
于是夏知之让西凉给他们准备点吃食——考虑到这些人刚到,暂时没空去抓什么野味、烹什么饭食,然后才告辞。
回去的路上,夏知之的脸色微沉。
“老油条,”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那些弟子说的根本没用嘛,明明叶初念半点青眼都没给:“不谈论不问不好奇,难办啊…….”
西凉也意识到了那张字条上的吩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拦临渊阁进山,但既然少爷想做,自是有他的道理。
他还没想出其他法子,就听夏知之继续自言自语:“啊,烦死了,要不给他们下点泻药算了…….”
西凉:…….
大少爷和小少爷不一样的,你要牢记啊,西凉!
很显然夏知之并没有继承到他大哥的光伟正性格,尤其是现在自己状态不佳,着实不想玩什么勾心斗角的情况下。
他回去就找春末配了药,临渊阁也不知在想什么,这种危险的时候还带着那么多普通弟子,不下药简直对不起黑衣卫练出的轻功。
午饭是他们帮忙一起弄的,最好不要动手脚,那就等晚上,或者明天早上。
下午平静度过,然而就在夕阳西下,坠入山林的瞬间,一阵巨响忽然从远方传来。
沈山南几乎是瞬间将小少爷拦腰抱起,冲出房门。
约莫两秒后,地面传来震动,众人这才纷纷惊呼出声。
住宿这家有个小姑娘捧着瓷碗坐在檐下吃东西,被晃得站立不稳,手一滑将瓷碗摔落,眼看着人也要扑倒在碎瓷之上!
黑衣卫骤然现身,拎起她的后领,一个起落来到院外。
巨响依旧不绝,宛如有雷鸣自深山轰然炸响,令人胆寒心惊,震得房屋都在摇晃。
“地龙翻身?!”村民们惊惶失措。
慌乱之中,西凉下意识看向少爷,却见夏知之没什么害怕的意思,只是神情不太好看。
夏知之察觉到他的视线,打了个手势,让该隐蔽的黑衣卫继续隐蔽。
巨响来的突然,持续了整整一盏茶时间后,终于重归平静。
从村庄的角度根本看不出山里发生了什么。夏知之没管那些还在奔走的村民,在原地站了片刻后忽然转身,没有回去自己屋里,而是去找了夏长留。
长留先生坐在椅子上,连动都没动一下。
春末甚至在给他换茶——刚才那场震动,恐让灰尘污了杯子。
“先生。”夏知之敲门示意。
长留先生依然是温和模样:“恩?”
夏知之:“先生听见了吗?”
长留先生没答话,春末问:“方才是怎么回事?我听见外面有人喊地龙翻身。”
“不是地龙,”夏知之:“是火药。”
第98章 流泪的狗狗头
夏知之紧紧盯着长留先生,然而对方沉浸在书籍的世界里,只轻飘飘回他个“恩”。
倒是春末略有吃惊:“火药?你确定?是有多大的量,才能造成如此轰动!”
问到点子上了。
“这动静不是火药,难道还能是神机锁那种‘小玩意’么?”
夏知之早年跟工程见过好几次爆破,虽然跟这次的没法比,但也不至于错认成地震——
他瞥了眼春末,意有所指:“有多大的量?至少不是寻常人能获取的量。”
这可是炸山,就“沈黄衣”初见面时的乞丐模样,哪里来的钱、哪里来的渠道获取这么多火药?
反正夏知之估算,即便是倾止凉山庄之力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筹集这么多,来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
长留先生总算分出一点心神给他,叹了口气:“不是我。”
夏知之没说话。
他其实没想怀疑长留先生,只是怀疑跟无忧王有关系。
毕竟除了无忧王,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供给这么多的火药,总不见得的皇帝给的。更何况就算是皇帝,只怕也越不过无忧王这座山!
这些人之间究竟有何牵扯,他半点不想管。但是如果沈黄衣真的认识无忧王,他就不得不思考其中原由,以及长留先生的立场.......和目的。
他心甘情愿作别人的棋子,前提是对方真的可以实现所说的结局。
春末见两边都不说话,问道:“那明天还进山吗?”
夏知之:“再说。”
春末:“.......哦。”
他以为这话聊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夏知之站在原地未动,片刻后忽然问:“那先生认识沈黄衣吗?”
长留先生侧头看他,耳边头发滑落,遮住了一点视线。
夏知之:“南南的弟弟,先生知道此人么?”
他问的很突然,也很直接,好似放弃了所有试探,倒让长留先生沉吟起来。
“如果你说沈山南的弟弟,我算是认识。”长留先生终于将书册放下,沉吟道。
“算是?据我所知,南南应当是沈家幺儿才对,哪里来的弟弟,先生又是怎么认识的?”夏知之并没有提自己已经知道沈山南不是原版那个小公子的事,追问:“先生能否告诉我,他究竟是什么人?”
南南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被送来止凉山庄,他一定与止凉山庄、或者说与参阐门有关系,但据南南自己说,他又分明是个无父无母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孤儿。
这一点关系能落在何处?岂非就是那个身份成谜的沈黄衣!
夏知之原先就隐隐对沈黄衣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是他最关心的,他最关心的是,如果夏长留早就认识沈黄衣......对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长留先生如此身份,费心尽力为南南医治,究竟是为了南南、为了止凉山庄,还是为了沈黄衣?
若是按此细究,那么以前所有的诊治.......
忽然“梆”地一声,一颗硬实的核桃砸在夏知之脑袋上,又弹落在地。
夏知之猝不及防嗷了一嗓子,长留先生不满:“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知之:......
小少爷沉默片刻,捡起地上的核桃。先回头检查了一下沈山南不在,然后转身变脸,给屋里两人表演了一个当场落泪:“可是人家害怕。”
长留先生:.......
春末:.......倒也不必。
夏知之滚到他身边,哽咽:“真的好怕啊,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只是为了沈山南.......”
剩下的话被掐断,长留先生无奈的将凑到面前的流泪狗狗头推远:“......”
“行吧。好歹相识一场,我来送他一程,这个原因可以吗?”
夏知之:“啊?”
长留先生叹气,温柔的猛搓狗头:“你看,说了你又不信。别猜了,再胡猜惹我生气,把你脑仁挖出来。”
........
这个威胁太有力,少爷被威胁的灰溜溜走了。
出了院子,西凉迎上前:“少爷,方才派人去探路,还没回来,但看样子明日怕是进不了山。”
夏知之:“本来不也没打算进么。”
西凉:“哦哦。”他小心从怀里掏出一袋药粉:“我是说,那这个药还需要下么?”
夏知之:差点忘了。
“暂时不下,先放你那儿,”他想了想:“估计临渊阁也不会上赶着找死,我去探探口风。”
他左右张望,找到在不远处等他到底沈山南。那个被黑衣卫救下的小女孩站旁边,嘬着手指偷瞧这位漂亮哥哥。
除了小姑娘穿的脏兮兮以外,这画面还挺和谐。
小少爷心里比划了一下,南南长得高,这么大的孩子,完全可以坐在他的手臂上。
再大一点也没关系,一只手也抱得住。
挺好挺好。
他带着沈山南慢悠悠走到村子另一头,临渊阁弟子们窝在一起叽叽喳喳,见他过来,还特别热情的打招呼。
小少爷跟他们闲聊几句,果然他们也觉得山里情况不明,明天怕是不能进去。
晚上吃饭特意邀请叶初念和几个亲传弟子一起。即便叶初念表现的颇为担忧,夏知之依然敏锐的察觉对方好像比他想的还不上心,有点应付差事的感觉。
毕竟从黑衣卫的调查来看,叶初念可不是什么习惯消极等待的人。
一顿寒暄后对方告辞,夏知之松了口气,反倒开始好奇山里发生了什么。
天龙峰这次集结虽远不比武林大会,却也有小几百人,质量更是优胜,总不至于就在山里被人一锅端了吧......
好在第一波探路的黑衣卫没有走太深,几近午时,西凉敲响夏知之房门:“少爷,他们回来了。”
夏知之还没睡,披上衣服出来:“什么情况?”
西凉示意另一位黑衣卫报告,那人道:“进谷的路被山石堵死了。”
夏知之:“就一条路?”
那名黑衣卫:“华天堑地势险要,进谷只这一条路,但是山另一边是否有路,属下尚未探明。”
西凉补充:“若是绕去另一边,至少也得半个月。”
夏知之:“不能清理石头么?”
西凉看了那黑衣卫一眼,那人迟疑:“山体滑坡,恐怕有危险。”
也就是说,其实不是不能走。
要不然黑衣卫怎么还会派出第二波探路?
夏知之也没热血冲头,非要在前路不明的情况下翻山。让对方下去休息后,对西凉道:“让黑衣卫小心行事,慢些也可,不着急。”
他想等等,看沈黄衣是否还有下一步棋,对方总不至于千里迢迢让他过来,就为了阻拦一个本就迟到了的临渊阁。
“只是我不明白,华天堑里究竟有什么?”夏知之纳闷:“就算是参阐门,离这里也有几十里地吧。”
谁没事跑来这种天险之地,单是豺狼虎豹都够喝一壶了,没见连住在附近的村民们都不过去么。
西凉绞尽脑汁,最后干巴巴道:“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此处足够隐蔽吧,想干点什么都没人知道。”
比如藏了足以开山的火药。
两人面面相觑,左右想不通,便都回去休息了。
这一休息就是五天。
黑衣卫的进展很慢,临渊阁更是直接撂担子,一副干脆等里面的人出来再说的架势。
某天夏知之照常去长留先生那里“学艺”,沈山南坐在屋里昏昏欲睡,忽听外面有敲门声。
咄咄的声音极轻,似乎发现屋内没人回应,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一阵凌乱而轻快的步伐,能听出是个小孩子。
对方慢慢靠近坐在窗边的沈山南,沈山南原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小孩去拽他的衣摆,他才微侧过头。
他的眼上还蒙着布巾,整个人苍白而精致,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玉石,漂亮极了,却不带半点情感。
小孩愣半响,依旧没有说话,闷不吭声的把一个小布包塞进他手心里。
有一丝血腥味。
沈山南:“谁给你的。”
他的声音也很冷。小孩似是被吓到了,吸了吸鼻涕:“大哥哥。”
这俨然便是前些天被黑衣卫救下的小姑娘。
但是沈山南连黑衣卫都当空气,更不会记得一个曾经在他身边站过些许时间的小孩儿了。
小姑娘带着浓重的口音,嘴里咬着一块糖含含糊糊:“叮叮当当,大哥哥,要给你。”
沈山南毫不忌讳的将布包拆开,血腥味瞬间浓郁不少。
里面是一个球,摸起来黏糊糊的......
小姑娘仍然是小小声:“呀,眼睛。”
布包之上,赫然是一只尚且缠绕着血脉经络、血淋淋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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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不要谜语人,拜托了,各位爸爸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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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个大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