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那一刻他的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能让对方有此反应的,定然是剧毒,甚至大概率无药可解......
但是褚言只是瞬间发热,体温迅速上升,并在极果决的卸了自己的双臂。
夏亭本以为是要遏制毒素,然而对方没有昏迷,也不让他追击寻求解药。
这么一耽搁,也肯定追不上了,夏亭不解之余,只能尽快带着他回山庄,只盼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现在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夏亭追问。
薛老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看了看夏知之,又看了看年长几岁却依旧单身的夏亭,年迈却保养的很好的脸上难得挤出皱纹。
薛启明一直不说话,夏亭关心则乱,都要急了。反倒是小少爷和薛老接触的多,瞧出一点端倪。
“不是吧,”夏知之福至心灵,突然有种荒谬的想法,小心道:“不会有人用那种药偷袭吧......”
薛启明干咳一声。
夏知之震惊,险些爆出家乡话:“谁啊?真有?图啥啊?”
全场只有夏亭云里雾里,怒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薛启明连忙解释:“那位少侠身体无碍......”
夏亭:“那怎会高烧不退?!”
“......”薛启明硬着头皮:“这个,这个就是正常反应。要不给他找个......找个姑娘......”
可是里屋那个又不肯!褚言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他接骨时也提过这个建议,可对方的表情简直要杀了他这个老头子似的!
夏知之瞄了眼还在犯直男傻的大哥,也皱起脸:“他不愿?”
薛启明连忙点头。
夏知之也不意外,毕竟褚言的心思早几个月都写在脸上了,也就他大哥完全接收不到。
......想想还怪同情的。
见他们还在打哑谜,夏亭索性拨开薛启明冲进屋里。
小少爷下意识跟上,又堪堪刹住步伐,迟疑片刻,转头小声问:“我有点好奇。”
薛启明也小声:“什么?”
小少爷:“为什么要找姑娘,就不能自己撸出来么?”
薛启明:“.......”
“难道他中的是那种,”夏知之探究欲十足:“那种必须被人那啥的那种,可是他不是小哥儿啊?”
小哥儿受药物起反应,但那是生理上有差异。就褚言自带的器官,前面有反应就罢了,后面应该不会因为这种药而产生性、趣、才对吧?
至少他跟南南嗯嗯的时候,他可没感觉自己湿了!
薛启明对着这个口出暴言还一脸天真的少爷,陷入良久沉默。
里屋只点了一盏灯,很昏暗,不适合看病,却是褚言的要求。
夏亭走到床边,看见褚言侧身躺着,咬着下唇似乎很是痛苦,听见声音后猛地睁开眼,发现是他后,神情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
“出去!”刚说一个字就被打断,褚言紧紧闭上眼,喘着粗气:“我没事,明早就好了,出去!”
夏亭:.......
怎么一个两个都跟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一样!!
夏亭意识到不对:“你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
褚言紧咬牙关。
夏亭:“到底是什么?你需要什么,我帮你!”
“说话!”
手碰到肩膀,褚言猛地睁开眼,一把攥住对方手腕,明明是自下而上的目光,却犹如猛兽在盯着猎物,眼中都是血丝。
“老子中的是春.药!”他实在受不了了,对方这白痴样,简直就是在叫嚣着快来上我!就他妈应该在兰州把人办了,何苦自卸双臂,遵守他们中原的什么君子道德!
低吼出这一句后,又爆出一堆夏亭听不懂的苗语,似乎是在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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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兄弟组:
小少爷:我不李姐(好奇猫猫头)
大哥:我也不李姐(暴躁狗头)
薛启明:我更不李姐(地铁老人看手机)
那边的兄弟组:
南南怒而打北北:梆!
北北怒而打濯濯:梆梆!!
第87章 只有你单身哦
夏亭愣在当场。
他不是什么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却也是平生首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被拉的一个趔趄,半跪在床前。
从这个角度看,褚言的双唇微张,阴影中似有柔软之物蛰伏,泛着令人心惊的殷红和水光。
自那唇间喷吐而出的灼热气息,丝丝缕缕有如实质,慢慢将他缠绕、缚紧。
“我……”夏亭的喉结滚动,心跳也莫名加速,突然觉得很渴:“我,你、你放手。”
诸言的声音沙哑低沉:“我要是不呢?”
另一只手慢慢从腕间爬过,像是什么柔韧而黏腻的怪物,一点点爬到他的脸颊边,将他向前拖去。
“你先放手。”距离越来越近,夏亭的声音也不受控的渐渐降低,仿佛如耳语呢喃般:“你想做什么?”
诸言:“我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夏亭低垂着眼睫与他对视,面上浮现出一抹红,似乎在犹豫什么,没有说话。
他的眼中始终带着光亮,不论是多黑的夜,都犹如深藏星辰。
而如今星辰闪烁,挺直的脊梁弯曲,坚毅的心开始颤抖,侠义之士染上红晕。
诸言是不信神的,可这一刻,竟真恍觉神在走下神座,垂怜世间。
诸言受到蛊惑,半阖上眼缓缓贴近。
直到近在咫尺之距,听见夏亭为难道:“那、那我去给你找个姑娘?”
诸言:……
诸言:…………
他猛地睁眼,便见对方面带尴尬,但目光诚挚:“我虽没去过,但杭州城里的花楼都不是强买强卖的。况且此番事出有因,你不必担心名声,楼中应当尚有清白……”
话没说完,只听一声巨响。
诸言一把推开他,狠狠一拳砸在床栏上!
夏亭被推坐在地,茫然又担心。
诸言:“滚!”
夏亭看向被砸裂的栏杆:“可是你的手?”
诸言磨牙:“快滚!看着你来气!我都活活气死了,手还算个屁!”
……
小少爷在外面犹豫再三,怕自己大哥被人打死,蹲着进来,蹲着将人拖走了。
像是个偷家的地鼠,费劲拖着一颗懵逼土豆,疯狂催眠床上躺着的那只鹰看不见自己。
直到出来后夏亭还觉得他们拉小群共享机密,就自己满头雾水,十分不满。
小少爷苦口婆心:“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要不是褚言人品过硬,刚才我就得喊南南来捞你了你知道吗。
你们直男真的好难搞。
当然,他其实不是很确定自家大哥是不是直男——就好像他原先弯成蚊香,结果这世界多了个性别,居然顺理成章结婚生子了。
“大哥,”夏知之打量略显烦躁的大哥,试探问:“话说……你有想过成亲么。”
夏亭眉头一皱,觉得此问并不简单:“没有,怎么突然问这些?”
夏知之支支吾吾,一时间拿不准到底要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不想主动撮合,因为男子相恋并不容易,却也不愿对方因为此事被人坑骗。
毕竟大哥看起来好像真的缺根筋,脑回路完全屏蔽了爱情两个字啊。
夏亭按捺下疑惑与急躁,耐心问:“是有什么苦恼的事么?”
夏知之:“没有,就突然想起来,大哥早就到了成家的年纪,怎么娘亲从来没提过?”反倒是边盟主急的跟老鸨似的。
夏亭一愣,回忆片刻,好像、好像确实……
不过夏亭私心是不想成婚的,当然乐见其成,摸了把弟弟的脑袋道:“知之长大了,居然开始操心大哥的事了,难道是担心娘亲逼你早日要个孩儿么?娘亲不是那样专横的人,早些时日也不过是担心山南惹祸罢了。你们慢慢来,哪怕这些年没动静也不用着急,先把身体养结实了……”
他本想转移话题,结果说着说着,便见夏知之面色古怪:“可是,南南已经有孕了呀。”
夏亭:?
夏知之:“在太原那会儿就怀上了。”
夏亭:!!!
夏知之顶着一张天真漂亮的脸,说出让夏亭肃然起敬的话:“还有几个月都要生了,你不知道么?”
夏亭是真不知道。
他是真没想到……没想到自家弟弟这么能耐,那可是沈山南!十步之内无人存活、连他乍见都要怵那么一瞬、胆敢生擒无忧王、怎么看都推不动他们还愧疚于委屈了知之的沈山南啊!
他看着虽然在自家眼里哪哪儿都好,但在外人嘴里还是有草包之嫌的弟弟,冷不丁抽气:原来不仅爬了床,还爬的如此高效,是我小看你了,知之!
他的弟弟,果然天赋异禀!
出于震惊,也出于对侄儿的关注,他火速抛弃疑似中了□□现在一肚子邪火的同伴,跟夏知之往内院赶去,一旁静默的宿锦见状,也急忙跟上。
结果走半路,黑衣卫说沈山南回屋了,没有跟“沈黄衣”一起吃饭。
夏知之匆匆介绍了一下这人跟南南的关系,宿锦适时道:“二位就先去找少夫人,我也回去看看,别是兄弟二人起了什么龃龉,闹气别扭就不好了。”
夏亭不了解情况,也觉得宴请不着急,便没有多留。待宿锦走后,他正要继续往知之院子走,却见知之站在原地,眉头微皱,看向宿锦离开的方向。
“怎么?”夏亭问。
夏知之回过神,若无其事的摇头:“没有......没什么。”
那边宿锦迅速回到自己住处,甫一推开房门,差点被里面的腐臭味熏撅过去。
他连忙将门关严了,无奈道:“你这是半点都不遮掩么,人家的暗卫就在院子外面蹲着呢。”
沈水北根本听不见,不当回事。
也对,他连自己命都不要了。宿锦苦恼,要不我还是赶紧跑路吧,就算被那群濯濯追杀,也好过天天跟这些脑壳有病的人呆在一起......
他胡思乱想不说话。沈水北侍弄着那朵花,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幽幽回过头。森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半响,咧开嘴笑了。
那一点昏暗烛光点在他漆黑的瞳仁中央,竟不似活人眼珠,说不出的诡谲与阴寒恶意冲着宿锦扑来。
宿锦:......
宿锦:..........
宿锦倚在门上,绝望的想,这都是什么东西,这就是我雇主吗,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前面怎么样了?”沈水北问。
宿锦依旧生无可恋,直到沈水北掷出碎瓷片切向他的脖子,他才歪头闪过,捏着鼻子去翻药材:“这下是你预测失误了。”
沈水北:“哦?”
宿锦:“褚言虽中了毒,却没有依照你想的与夏亭发生、发生关系。”他顿了顿,道:“这人看起来浪荡,实则竟颇有骨气,宁可自断双臂,也不愿在夏亭懵懂的时候强迫于他。”
他原以为沈水北至少会意外一下,然而对方只是轻轻哼了声:“他有什么骨气,不过是姓夏的都是老古板罢了。”
说话间,宿锦点燃了混合在一起的药材,霎时浓黄色烟气冒出,一股刺鼻气味也随之弥散开。
“什么东西。”沈水北的鼻子像是个摆件,依旧坐在原地。
“啧,盖盖你那土的气味儿!”宿锦没好气回他,等浓烟充斥着整间屋子,熏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时,他才打开窗户。
远处的黑衣卫们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还以为他那丹炉炸了。
宿锦随口将他们打发走,掩着鼻子对沈水北道:“你怎么还坐那儿,出去啊。”
沈水北兴致缺缺,并不动弹。他失血过多,现在正是懒散的时候,但这些不需要同宿锦说起。
宿锦没办法,只能沾湿了布巾递给他,顺便自己也捂着口鼻站在旁边:“这步棋是废了,白瞎我那海棠香。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沈水北推开他递东西的手,淡淡道:“无妨,我在小少爷的院子里下了‘迷心’,等花灯节到了,风自然会帮我将这礼物送过去。”
宿锦瞳孔微缩。
沈水北给花铲土,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既然废了,那就没有留他的必要。”
海棠香与迷心,本身都不是剧毒,然而两者一旦混合.......
宿锦惊骇:“你要杀了他!你、你.......可他是夏亭的至交好友?!就算你不顾及他,也要顾及夏亭......”
沈水北骤然抬头,目光冰寒:“我与他什么关系,非得顾及这个陌生人?”
宿锦脱口而出:“你不是——”
然而话说一半,强烈的悚然感紧紧扼住他的咽喉,他几乎是瞬间屏息,将剩余的话尽数吞下。
沈水北的杀意宛如一只巨手,通过眼睛,攥紧了他的心脏。
良久,宿锦才艰难的更正:“你是......你是沈水北,与夏亭毫无干系。”
沈水北眯着眼,缓缓笑了。
“你是与他们在前院做游戏做傻了么,”沈水北盯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完全忘了我们的目的。”
殊途同归。
若是情爱无法制约夏亭,那不如.......就让他的好友死在他的大意之下。他现在不是觉得可以放任褚言,由毒素自行消解么?然而若是这点放任最后导致褚言身死,他又会怎么办?
宿锦这双手亦沾了不少鲜血,但他自认还是个正常的人,对于沈水北、甚至十年前长留先生那种偏激的做法,他都是难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