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面镜子,单手将面皮附在自己脸上,慢慢调整。
从镜子反光看见濯濯的手势,扯了扯嘴边的肌肉,整张脸好像要掉下来。笑叹道:“是我小瞧他了。也罢,既然凭他自己能出去,将我们的人全部撤回吧,免得撞上夏亭那个护弟狂魔。”
他提起最后一句,语句稍慢,似乎有些怀念。片刻后又像自言自语一般:“濯濯的尸体烧了么?骨灰都分好了,他们选的雪山还是湖泊?”
“唔,不着急,慢慢过去.......最后一个心愿,我送你们一程,庆祝大家解脱。”
.........
另一边,初夏与春末将阿索娜带回武林盟时,贺敬之看见他们,先是不由上前几步,听闻来意,又猛地退后,将身旁面容严肃的齐牧推了出去。
齐牧:.......
齐牧偷偷的:“王爷,他们也没找咱们啊??”你自作多情什么!人家压根不想搭理你好吗!
贺敬之潇洒一笑,没有回答他。
找不找是他们的事,但是这个态度他一定要先表出来!
哪里来的妖女,他这种正人君子绝不会碰一根头发!
夏亭也懵了一下:“两位这是?”
初夏道:“阿索娜偷盗五毒圣器,先生受教主之托,将她捉拿。还望盟主先关押几日,等五毒教来了,再行商议。”
天人残烛也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比如边澜鹤,他就不知道,褚言也没有对他科普的意思。
本来五毒教应该前几日就到了,也不知是不是路上听见什么风声,硬是没了消息。这会儿他只得莫名其妙的被塞了个烂摊子,眼看前几日还嚣张的“正派苗疆人士”,变成了昏迷不醒的“偷盗圣物的贼”。
早知道是偷来的,早特么直接抢了啊,他瞄了眼同样茫然却也不敢吱声的剑门和天龙峰众人,绕这么一大圈子,逗我呢??
褚言也瞪眼,天人残烛说是苗疆圣物,但也是名义上、传说中的,大家不过是听说罢了,鬼知道阿索娜从哪个坟头挖出来......这不是五毒教的东西啊。
不过既然都晕了,当然没办法辩解,褚言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把她丢进最黑深的牢房!
初夏拦住他,转身对夏亭道:“另有一事,先生在捉拿阿索娜时发觉不对,令我俩禀报夏少庄主——敢问另弟现在何方?”
夏亭:“知之......”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黑衣卫,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站起。
“什么意思?!”他手一撑,直接翻过书桌,来到初夏面前,呼吸急促:“你——”
初夏小声道:“先生说恐怕已被......带走了,不过少庄主莫要着急,想必没有性命之忧......”
夏亭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的话?立刻转身就要冲出去,旋即想起什么,拉过初夏:“知不知道哪个方向?”
初夏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夏亭颤着手,抹了把脸,准备先去房中查探一下。
然而他要走,剑门却有长老阻拦:“到底什么情况?大少爷强行将我等带到书房,没说几句,这又急急忙忙要离开,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各自离开了?”
他本来就不满止凉山庄与朝廷勾结,狐假虎威,此刻也生气:“止凉山庄未免也太霸道了些,你怎么证明夏二少不是跟沈水北跑了?万一他是调虎离山,老夫建议——”
夏亭忽然逼近,他不常出手,此时动作之快,竟让剑门长老无处可躲。
他一把揪住那人衣襟,咬牙沉声道:“放你娘的屁,老东西,我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
他面部陡然狰狞了一下,旋即一把推开,大踏步走出门:“黑衣卫!”
黑衣卫如鹰隼般,黑压压一片从各处出现,半跪于庭前。
“分队,沿路去搜!”夏亭脸上俨然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黑沉:“拦者,杀!”
“是!”
褚言随着夏亭一同离去,书房内一片寂静,显然众人都被这平日里温文尔雅颇为稳重的大少爷骇到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于大少爷如此“跋扈专横”,还是震惊于大少爷竟然也会骂人.......
良久良久,边澜鹤先咳嗽了一声,招来心腹耳语几句,武林盟也纷纷出动。
他转头对着其他长老、掌门们道:“咳,老实说这些账册我也不是很懂,不过解释么还是可以试着解释一下的,诸位还要听么?”
众人先看了眼他,然后下意识看了眼无忧王。贺敬之依然大马金刀坐在主位,笑容不变:“齐牧,领我兵符,带军队去搜。”
说罢安慰道:“既然本王在,就没有罔顾大商百姓性命的道理。诸位放心在这里听,不必多思,今日必定为大家解惑,好好捋一捋这天人教。”
众人:......这是软禁吗,这是软禁吧!
齐牧:......你他娘的就是想借机搜长留先生去的吧!!
...........................
天渐渐黑下来,依然没有找到人。夏亭双目赤红,眼见着要疯,忽然从远处射来一道断刃。
他心绪沸腾,不顾手受伤,直接捏住那剑刃......旋即听见有内力传音:“这里。”
他骤然转身,向来处奔去。就见黑压压的树林里,有一个人影半跪着抱着什么。
“沈山南?!你有没有看见——”
沈山南缓缓直起身,露出自己怀里抱着安安静静的、惨白的脸。
夏亭扑过去:“知之!”
他颤着手往小少爷脖颈处一探,先是感觉到有跳动,这才几乎是瘫坐在地上,只觉自己伸出去的手指都在痉挛。
片刻后他回过神,借着月光看见弟弟脖颈处的伤和脸上的血,咬牙问:“怎么回事?!”
沈山南静静的看着小少爷,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一直在输送内力,不停冲击着僵硬的经络与微弱的心脉,刚才勉强稳定了情况,才出声叫人。
叫完人......就要将他交给别人了。
他像是魂魄离体,冷漠的看着自己松开手,看着夏亭几乎是将人抢走,看着许多许多人......纷纷涌上来,查探、治疗、送人回府。
一窝蜂的来,一窝蜂的走,乌泱泱的,很吵闹。
然后他依然跪坐在原地,听着声音渐渐远去。
地上还有血,已分不清是小少爷的,还是他的。
他刚才有一瞬间,其实在想,直接掉头就走,只要他愿意,夏亭不可能寻得到他。
但是他又看见了小少爷的手,那么漂亮的一双手......白皙的,修长的,指尖是很漂亮的淡粉色,握着刻刀又会显得很有力。
变得血肉模糊。
那一大片的血色几乎要刺烂他的眼睛。从眼珠子里刺进去,疯长的、尖锐的刺,一点点的刺穿血脉皮肉,一路爬到心里去。
是你害的,你放弃他了。心底的声音低低的说:沈山南,你又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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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声告诉我,你们爱我吗!!!(顶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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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沈水北的,康康另一篇嘛(扭捏):
【满级大佬下海翻车受VS被迫变渣疯狂火葬场攻】
穆慕的电脑自动安装了一个游戏,好奇登录进去后,界面出现五张人物卡牌,提示让他选择一个作为治疗对象。
他选了那个看上去帅到腿软的霸道总裁。
精神疗法搞起来,温暖小太阳X孤僻总裁,YYDS!!
然后眼一黑,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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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滴滴,宿主你醒啦!我是你的专属治疗系统~”
系统:“滴滴,检测到我们正在去阿维纳什上将府邸的飞船上!”
系统:“滴滴,检测到您将会在抵达后被金屋藏娇,十天后上将会意外失忆,将您不慎遗忘在地下室,十五天后您会被活活饿死哦!”
系统:“请加油存活~”
穆慕:…………
穆慕:???????
感谢投出地雷和营养液的小天使!!废柴小记~是马甲呀~主攻太太是珍宝呀~想吃夏天~孟颖~35777350~蛋蛋の小鱿丝~,爱你萌~~
第38章 一点点的伤心
长久以来,杀死沈水北就是沈山南活着唯一的目标。
有时候蛊虫毒发,世界变得混混沌沌时,他也会想,为什么?
他似乎记不清自己童年时的模样了,他记得夏亭、记得止凉山庄,记得参阐门灭门时那场铺天盖地的大火。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仿佛一头巨兽,将挣扎的、狰狞的所有面孔席卷其中。
然而他没有了感情,他记不得对夏亭的羡慕与不服气,记不得对止凉山庄的抵触,甚至记不得父母死在面前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他的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于是只能作为冷漠的旁观者,看着那些弥漫在自己世界中的灰烬,窒息的,一片灰蒙蒙的,与他一起在废墟中沉沦。
缺的久了、冷漠久了,思维渐渐开始凝滞,意识徘徊在深渊边缘,被拖着一点点浸入虚无。
但是求生的挣扎又是如此强烈,终于他用仇恨填补上那缺失的一角,告诉自己,只要记得报仇就足够了。
只要记得报仇。
他爬过终北苦寒之地,趟过南疆五毒之潭,赴过西域无人之境,当过杀手,也曾被折断四肢囚禁为药人。他在泥泞中倒下,又在仇恨中爬起,数度生死,孑然一身,病入膏肓。
然而再痛苦的境地,也从未放弃。
即便是混沌的思维与模糊的记忆日夜折磨,即便活在这世上却仿佛已死去的幽灵,即便将尊严放在地上践踏,从阿索娜手中乞食,即便生吞蛊虫、主动求毒,放任心魔滋生,只为求那一线生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其实是想要活下去的。
其实......其实是想活下去的。
就像人最初始的求生本能一样,于是拼命挣扎,拿仇恨当做自己的支架。
只是太难,真的太难了......
......
知之,夏知之。
染了血的雪在手中被捏得紧实,紧到极处,咔嚓一声碎掉。
声音很轻很轻,却又极重,就好像支撑着脊背的那股力气也“咔嚓”地碎了,脊柱被抽出来,身体空空荡荡。
舌尖抵上上颚,却没有发出声音,于是只能徒劳落下,悬在半空无依无着。
这个名字就好像被火点着的羽毛,热烈而轻盈的划过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如此绚烂。
最后却跟着他迷茫而混沌的半生一起,慢慢的、慢慢的都沉寂下去。
冬天的夜很长,他就这么跪在雪地林间,仍由雪慢慢堆积。
他忽然觉得,仇恨似乎也变得虚浮了,一切都好像那么不真实。
唯独膝下的雪,这么冷,这样钻心的痛。
那个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少爷,连别人身上的伤口都不忍心看,如何能磨断了绳索,碾碎了骨头,一个人拖着那么长的血迹,一直爬到林子边缘的?
他会哭吗?
他会恨我吧。
............
一夜过去,天光破晓。
雪将那些狰狞的痕迹轻轻抹平,沈山南半边身子陷在其中。除去内力,他的身体甚至比不上路边残喘的乞丐。
体表温度降到一定程度,以血肉为食的蛊虫开始反哺,给这位经常不拿命当命的宿主续上一口气,让他能继续挣扎。
不知又过去多久,他终于动了,膝盖像废了似的使不上劲。他常识数次都没能站起来,于是索性翻身坐着,摸起那柄捡到的漂亮匕首,面无表情的给自己腿上割了几刀。
匕首纯粹是败絮其中,不知少爷怎么用的,已有些卷刃了。他的手也是麻的,第一次甚至没有割破僵硬的皮肤。
好在旋即血便溅射出来,泼在洁白的雪上,一点点染红。
他显然早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片刻后伤口竟渐渐止住,凝出了一种灰白色、网状的痂,痂块飞速变黑变硬,旋即脱落,被新生的肉色代替。
沈山南没去看,伤口出现后,蛊虫自然就转移了目标,令他能够缓缓站起。
他走的很慢,但依然是向着武林盟的方向走去。
就像一只逐光的飞蛾。
就像是本能一样。
..................
..................
“长留呢?”贺敬之看那边兵荒马乱插不上手,将齐牧拽到一边:“神机门唯一的传人他不要了?”
齐牧冷漠:“神机门?不是被您剿了吗?”
贺敬之摸了摸鼻梁,尴尬道:“传那小皇帝大战三千佳丽的话本都屡禁不止呢......”
怎么都不知道曲线救国一下的。他刚答应只要神机门从此解散,恩怨过往一笔勾销,那边直接自废了一身经脉以“谢王爷恩典”。
好家伙的,他都吓懵了好么。
那可是夏长留啊,武林第一神医,才惊绝艳,机关术独步天下——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看您在这儿吧,”齐牧低声给他出主意:“要不您麻溜的......远点儿。”
贺敬之怒目:“反了你了!”
然而无法,他在武林盟等了一个晚上,眼见夏家小少爷一双手难救回来,只能摸了摸胸口,静悄悄的回驻扎城外的军营去了。
他走后一个时辰,夏长留敲响了房门。
他确实不能亲自动手,但就像全盛时的阿索娜也敌不过废了武功的长留先生一样,此人本身就是死局中的变数。
其他人都被遣散出去,春末在他的指示下施针,初夏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