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觉得是时候了,于是走过去,蹲在厄瑞波斯面前,毫不嫌弃地伸出手,抬起他的头,已经准备好了发言,我会救你,和我签订契约吧,我会保护你。
可他看着厄瑞波斯的脸,血淋淋脸上的那只眼,明明厄瑞波斯仍旧没有力量,他却顿时从头冷到脚。
厄瑞波斯发出了从这场暴虐开始的第一道声音:“你的气味,我记住了。”
接着他把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一个警察打扮的人一愣,低头一看,他别在大腿上的枪被摸走了。
厄瑞波斯把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时是盯着C的眼,于是C看得最清,他连滚带爬地哀嚎着跌下台,紧接着群魔也意识到了,如潮水一般向下退去,挤着、推着、叫着、跑着向门口跑,用尽全身力气,扑在门上,门却拉不开。
他们绝望地看向厄瑞波斯。
厄瑞波斯擦了一把脸,露出他前所未有的愤恨的眼,怒火将他吞没,他浑身颤抖,预示着今天的事势必演变成一场厄瑞波斯日后的屠杀。有人已经开始在扒门,指甲划花门面,不知道谁先开始叫,他们唔哎哎响成一团。
可是……
他们望向厄瑞波斯,那张脸仍旧狠恶又凄惨,如同厉鬼,但手指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他的手因为愤怒不停地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这种愤怒和恨意超越了艾森出生以来的极限,他从未如此恨过。
恶魔们安静下来,隐隐约约他们觉得,有什么东西,比杀了他们更重要。
***
“要走了吗?”
洛斯看着背起包站在准备室门口的安德烈,又转头望了一眼另一边通往教堂正庭的门,安德烈刚刚从那里走过来,就拎起包准备离开。
安德烈正在给自己点烟,听见这句话抬起头看他:“是啊,远走高飞。”
洛斯撇撇嘴:“反正你很擅长逃跑,谁也找不到你。”
“人人都有点自己的本事嘛。”安德烈不太在意地甩甩火机,塞回自己的口袋,很快地瞟了一眼另一侧的门,咳了一声,“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尽早插手一下里面的事。”
“为什么?”还没等安德烈回答,洛斯便笑起来,“你担心了?我就知道。你这几天在正庭的地板上画了很多符咒啊,是厄瑞波斯教你的吧,能抑制恶魔能力的阵,我都懒得拆穿你。”洛斯喜滋滋地捏蓝莓放嘴里,“好不容易答应一起挖坑,怎么你还在下面铺缓冲垫呢?”
安德烈耸耸肩,没说话,叼着烟拉开门,准备一走了之。
洛斯站起来坐到一个离他更近的位置:“不过其实你不需要,因为外面的那些恶魔太低级了,如果是你,说不定……”然后他又扯着嘴角笑,“跟你当年比起来,这位才是哪儿到哪儿啊,对吧。”
安德烈笑了下:“知道为什么你应该管一下里面的事吗?”
“为什么?”
“因为我在前庭门口装了摄像头,这会儿视频已经存好发到他送我的那个领夹里了,领夹现在在他口袋里。”安德烈说,“是你带他们进来的吧?这样的话,不管哪个艾森活下来,只要看一眼视频……”
安德烈吹了声口哨,慢悠悠地说:“会把你们一个个找出来全部杀掉的吧,你也不例外。啊,尤其是你。”
洛斯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妈的,你够毒的啊,还留这么一手。”
“所以啊,做人留一线。”安德烈说,“你现在去救他,他还会欠你一笔人情债,以我们对艾森的了解,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况且,你本来就打算在我走以后去救他的吧,不仅为了送个人情,更因为如果这个艾森死了,你跪下来求这个艾森让他答应你的事,下个艾森才不会在乎,绝对会杀了你。所以,尽快去吧。”
洛斯瞪着他,表情很严肃,又突然绽放出笑容:“算账算得这么清,一定不快乐吧。”
“无所谓。”安德烈抽了一口烟,低着头吐出烟雾,“人各有命。我就是这种人。”
洛斯笑着靠在椅背上:“我要是他,我就恨死你了。”
安德烈没说话,他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的门,那里并没有声音传来。
室内烛火摇曳,架台上立着一层层的八支长排蜡烛,融化的蜡液从白色的蜡体上流下,未流到底部便凝结,远望各个狰狞丑陋。暗黄色的室内只有这几排长椅,洛斯正笑眯眯地坐在其中一把上,转过头看他,笑得冷冰冰,悠哉地晃着腿,烛火下他的影子模模糊糊的一长条。那边门周围,有几幅圣母和耶稣的小像,版画活着玻璃画,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还有一副画的群马,正守护者产子的玛利亚,那生出来的耶稣,浑身是血。
洛斯问他:“怎么还不走,站了好几分钟了。”
安德烈转开头看门外,天高地阔,海鸥在退潮的浪边飞,灯塔刚刚点亮,天空一片遥远的墨蓝。
安德烈正要迈出另一条腿,对面的门被人大力撞开。
这一下,令安德烈猛地回头,洛斯也蹭地一声站起来,两人戒备地望向对面。
一个杀气腾腾的高个子年轻男人撞开了门,身上沾满血,一手拖着艾森的腿,另一只手手背上挂了条十字架正在晃,拿着一把加长/枪筒的柯/尔特1911,枪口正在滴血。
洛斯一看这把枪就明白,这样加长的枪筒,是为了配合极富爆破力的子弹,这把枪,是用来杀恶魔的。
“喂,你们好啊。”男人看起来杀红了眼,精神都有点恍惚,扫视两个人,然后把枪抬起来对准洛斯,“祈祷吧,现在送你上路。”
洛斯慌忙举起双手,指着安德烈:“那是安莉!他就是安莉!”
男人顿了两秒,转过头看着安德烈,看起来有些困惑,自言自语:“这怎么证明……”接着他又说:“算了,都可以吧。”
然后他松开抓艾森脚腕的手,艾森的腿咣地一声砸在地上,男人朝他们打招呼:“嗨,我是艾森最好的朋友,我叫波克。”
他说完才注意到艾森的腿被狠狠地砸了一下,遗憾地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又望向两人:“我来的时候他正准备自杀。”他说着闪开身,艾森暴露在他们两人面前。
艾森浑身是血,看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波克说:“我大概看了一下,肺穿孔了,腿骨断了,胳膊也折了,腹部失血度很大,我怀疑他胃破裂了,心脏跳得很慢不清楚状况,大脑……反正人已经晕过去了。而且,”波克蹲下来嗅了嗅,“他是不是吓尿了啊?”
洛斯看了一眼安德烈。
波克站起来:“我随手把他救出来了,外面的有几个跑得太快没抓到,其他都杀了。现在怎么办?”他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很自然地问安莉,就像问要不要喝杯柠檬水,“这个艾森坏得太严重了,要不要杀了,换个新的?”
洛斯转头看安德烈:“我劝你,跑吧。”
波克的枪在艾森头上比划,又补充:“哦忘了说,可能还瞎了一只眼。”
洛斯僵硬地看安德烈:“真的,他死了也就算了,他要是活下来,你敢想象吗?”
安德烈干咽一下。
突然,地上仿佛血尸一样的艾森仰面吐出一口血,如同一只上岸的鱼喷出一口水,痉挛了一下,猛地睁开一只眼,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下头,盯着安德烈,咬牙切齿。
“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
当艾森这样一个人叫你全名的时候,就说明,事态真的,很严重。
艾森回光返照般看了他一眼,便又昏过去。
波克连连摇头,给枪上膛。
洛斯一动不动,盯着安德烈。
安德烈望着对面的艾森,觉得中间如隔天堑。
对面烛火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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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斯:他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哥几个都要倒大霉了,尤其是你
# 魂魄唔齐: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
第73章 浪子暴徒-1
其实伏基罗从很早以前,就觉得他儿子不是讨人喜欢的性格,具体有两个原因:
第一,安德烈打小就有点满不在乎,讲话总是带点“冷嘲热讽”,没什么正经,从没见他发过脾气,好像大事小情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有那么几年热衷于讲地狱笑话,后面不讲了,但仍旧是个不守规矩,杜绝严肃的人。但正因为他“满不在乎”到了一种境界,在极其糟糕的情形下也能讲几句玩笑话,甚至有种四两拨千斤的酷劲儿,导致大家都觉得他是个靠谱的人。
第二,安德烈轻浮、散漫、不学无术、对任何事和人都三分钟热度。从十五岁开始,拈花惹草,而且还是个较为知名的“渣男”,惹一身烂桃花,一摊子滥情账,给他老子添堵。
比如说,现在,伏基罗在凌晨一点的酒吧里,舒舒服服地点一杯伏特加,刚喝了一口,对面就有个男人不请自来,坐下来,脸色很难看,问:“你是安德烈的父亲吧。”
伏基罗看了看他愤怨的眼神,就知道又是一个来“讨说法”的痴情人。
“不是。”伏基罗回答他,划火柴给自己点烟。
男人瞥他一眼:“别骗人了,你点烟的手势跟他一模一样。再说了,这里都是你熟人,没人不认识你。”
伏基罗叹口气,对面的男人正开始怨气的盘问,一般从“他怎么样、他在哪里”开始,最终结束在“天杀的畜生,狗养的混蛋……对不起,不是针对你”。
***
自从伏基罗从抢劫现场捡回安德烈,就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他根本没打算要孩子,也自然没有做好准备当父亲。他在惊心动魄结束后的当晚,站在河边,拎着手里嚎哭的婴儿不知所措,独自瞪着面前的河瞪了很久,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知错就改,伏基罗当晚就把这小子扔在了修道院门口,自己逍遥快活地逛了一晚上窑子,第二天早上准备登船离开,临上船,正愁找不到船票的时候,几个修士气喘吁吁跑过来,把孩子递还给他,说差点就赶不上了,在孩子随身的包里发现了船票,是不是祷告的时候忘记了?不过还好,赶上了。
伏基罗愣愣地接过来,稀里糊涂上了船,他的好大儿在他的怀里吮着手指头安睡。
下了船,伏基罗痛定思痛,把小孩子浑身上下搜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线索,准备再次扔掉。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在另一家窑子,跟他同床的女人看他忙来忙去,就说:“你不要是吧,交给楼下咯,养大可以当个打手”,伏基罗想了想,回绝了:“混窑子有什么好的”。于是他带着儿子准备去福利院,路上儿子咿咿呀呀要喝奶,他去超市买了个棒棒糖给他。然后在院子里陪他玩,直到夜黑风高,才把儿子放在了秋千上。这回吸取教训,立马就跑,准备坐飞机。正要登机的时候,就听见寻人启事,大厅里到处是自己的照片,还来了两个机场工作人员,要带他去小黑屋。伏基罗以为自己身份暴露,准备结果掉那两个人,但一进房间,又看见了自己的儿子。还有一对夫妇领着一个小女孩儿,说今天中午就在福利院门口看到伏基罗带着儿子玩,父慈子孝,现在很少见到这么耐心的父亲了,正好他们是去领养小女孩儿的,晚上才走,好巧在秋千上看见他儿子,从监控里打印了照片,正想说去哪家媒体问一问,没想到载他们去机场的司机正好是载过伏基罗的,就赶忙过来了,是不是很巧。
伏基罗一头冷汗,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会儿连连点头,说:“很巧,真是很巧。”
他的好大儿吮着指头咯咯笑。
还有一次,伏基罗带这小子去红灯街,有个老妈妈对这小孩子爱不释手,说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来说,这个长开应该很不错。伏基罗正愁出手,具体怎么个“不错”他也懒得问,就说:“你喜欢啊,喜欢送你啊。”老妈妈生怕他开玩笑,接过去就走了,伏基罗关上门去抱床上他的露水情缘。那女人正在涂指甲油,抖抖肩膀甩开他,叫他别闹,又问他知不知道那老妈妈要孩子干什么,伏基罗随口问了一句,女人告诉他,养几年卖给外面的人。伏基罗偏头去看床边的表,然后又问:“卖给谁?”女人咧嘴一笑:“能卖给谁,你觉得小孩子还有什么用处?”
伏基罗在床上趴了二十多分钟,女人叫他起来洗澡,等拿好了换洗衣服站到门边,又不进了。他掏烟往外走,说去散个步,然后去找那个老妈妈,把他儿子要了回来,出去吃了一顿快餐。他儿子刚长牙,拿什么都往嘴里放,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伏基罗就跟他对望,服务员诧异地慢慢把薯条放在两人中间,父子还在互相盯。
伏基罗摇摇头:“你真是我冤家。”
他冤家打了个嗝,舒舒服服尿在了桌上的薯条里。
自那以后,伏基罗不屈不挠地多次扔过小孩,但他们俩仿佛两块吸铁石,无论怎么扔,这孩子兜兜转转都会回到自己身边。最离奇的一次,是他把孩子留在某市港口的一户人家,后来听说那户人家被人寻仇,全家都死了,当时伏基罗心想,那小子是不是也挂了?按捺不住去了看了一眼,他儿子被放在衣柜里就剩一口气了。伏基罗把他抱出来,带走了。
在伏基罗的单方面缠斗中,安德烈长大了。
自从孩子越长越大,伏基罗发现扔小孩行不通,因为孩子们有记性,把他留在港口,他知道找路回来,把他放在荒地里,他甚至还知道搭车和打电话,而且老天爷,有一次伏基罗把他留在了大商场,自己准备远走高飞,这小子居然报警了。伏基罗到警务室的时候,他儿子正在一群警察阿姨的瞩目下画画,看见他也就是抬起头,对着他很酷地点了两下头。伏基罗话不多说,拉上儿子就走,他决定做得正确,因为四十分钟后,他的通缉令登上了所有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