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这东西智力不高或者经验不足。根据那东西扑过来的状态,安德烈觉得它刚才的目的是杀了自己,但是在挨了一脚后,如果对方是人类或野兽,应该发觉到安德烈的力量不足以挣脱,再次抓住自己才对,但那东西似乎“被激怒”了,采取泄愤一样的行动,把他扔了出来。无论是经过脑力思考还是出于野兽本能,安德烈刚才都死定了,但这东西显然一没有动脑,二没有捕猎本能。
最后,刚才近处看,那东西的牙很普通,可以说没什么攻击性,虽然龇牙咧嘴,但那种牙齿平齐且钝,说实话,安德烈会觉得是人类的牙。那东西的主要攻击武器是爪子,非常锋利,另外,弹跳力很强,安德烈估测一跳高度起码在三米以上,距离就更远了,那东西刚才是一瞬间来到面前的。
再加上,那东西只能靠光辨别方向,可能没有夜间视力。
安德烈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怪物大概有了个数,现在问题在于,这里有多少。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彩正在朝月亮慢慢地飘,不出意外,两分钟以后,月亮的光会被遮住,下面会陷入黑暗,到时候,夜间视力强的,会更占优势。
前雇佣兵在衬衫的口袋里摸出一片单片夜视镜,又从口袋里拿出来医用绷带,缠在手上两圈。——安德烈实在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安德烈屏住呼吸。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儿,那东西是什么,接下来会怎么样,但总之先活下来,等艾森发现走失,再找到路过来吧。
云移到了月亮的边上,慢慢地遮过来,地面上亮盈盈如同一汪水的地面,逐渐黯淡下去。安德烈盯着对面的树林,留意着每一声轻微的摩擦,把捡来的石头握紧在手里。
直到月亮被完全遮住。
一瞬间便陷入黑暗。
安德烈看见对面冲出了一个四肢爬行的东西,朝他跑了两步,安德烈握好刀闪了一下身,从那东西奔来的路线上侧过,准备等它跑来时从侧面攻击它。
但那东西却并不是朝他,反而在离他几步远处一跃而起,朝他头顶的树枝扑去,安德烈迅速抬头,看见那怪物一把拽下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是一阵惊呼,确确实实是人的声音,在喊“救命”。
怪物把人拽下来,砸在地面上,安德烈在听到人声时就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并朝怪物的眼睛用力地扔出石头,试图吸引注意力。但几乎在同时,从重重树影中闪出,四面八方冲来无数的怪物,飞快地用四肢奔跑,在树端跳跃,朝中间扑去,安德烈愣了一秒。
只一秒,安德烈便被一只从他身后扑来的怪物摁倒在地,锐利的爪划破他的衣服,割烂了他的肉,安德烈马上反应过来,扭身,用手按住怪物摁在他背上的爪,一刀插进那本该被称作手腕的地方。
怪物哀嚎一声,用另一支只劈砍,同时摁他的这只松了松,安德烈趁此机会从他身下滚出去,一跃扑到它背上,握着刀朝它背上猛地插下去。
但刀刃砰地一声,断了。
好硬的背,是盔甲吗?
那东西试图转身,这次再被抓到必死无疑,安德烈胡乱在它身上摸,摸到了坚硬的外壳,坑坑洼洼的硬壳,上面还分布着粘液,但在肋骨附近有软的褶,安德烈死死地抓住这些褶,这东西猛地嚎叫起来,声音如同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婴儿,因为听起来实在太凄惨,安德烈骂了一声。
那东西四处乱跳,试图把安德烈甩下去。在一个高点处,安德烈觉得从这里跳能跳得最远,便松开抓的东西,踩了一脚越跳出去,落地一滚,滚进一片树林的黑影里。
但那端,怪物转头,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在原地转了一圈,又愣又懵,看起来竟有几分无辜。
安德烈现在没有武器,只好捡了几块较为锐利的石头,他觉得下次应该从软褶下手,捅死它。
安德烈望向刚才被扑到的人,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为什么那些涌出来的怪物会准确地扑向那里,因为那个人,正在发出金蓝色的淡光,而从露出的身体看,也有红色的、河流一般的血线在他身上流动。
安德烈刚把石头瞄准一个怪物,就听见一阵响亮的口哨,他抬头一看,从周围的树木的顶端,跃下几个人。
他们背上背着长刀,朝被包围的人扑去,挥刀劈砍,而几个还站在树顶的人,则拉满了弓,对着哀嚎的怪物,箭雨倏倏而下,那些被射穿肋骨处的怪物们嚎叫着扑打,却找不到攻击目标,那些人类和安德烈一样,戴着什么眼镜。
正在看时,安德烈突然发觉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稍微亮了一些,他抬头一望,乌云正渐渐离月亮而去,他再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脚尖已经踏进了月光下。
只一瞬,他被一只怪物注意到了。
安德烈迅速后撤,但那东西更快,它一把抓过来,刚刚扫到了安德烈的脚,把他扫进了月光下,整个暴露在光亮处。
他定睛一看,越来越亮的月色下,只有他和怪物们遥遥相望。
安德烈顾不得伤,爬起来朝树林里跑,跟的最近的这只再次扑上来,它整个身子压在安德烈身上,张开大口,安德烈猛然发现,这家伙的牙有齐整的类似于人的牙,也有锋利的如同野兽的牙。
为什么?这东西是在不断进化吗?
安德烈来不及细想,把身上的石头统统塞进怪物的嘴里,手在周围乱扒,希望再摸到石头,怪物的爪子划破了他的衣服,压在他身上,口中喷出热气,熏在安德烈额头。安德烈越过这怪物猩红的眼睛向后望,天空上云仍旧慢悠悠地飘,皎洁的月亮俯视着这场死缠,空气里有青草香,泥土沾在他的耳朵上。
安德烈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无与伦比地接近死亡,心里却在想,艾森,他妈的,把我钱结一下。
永别用法语怎么说?是“A”开头的吗?
这时,他突然在地上摸到了一支断了的箭。
……
既然如此,只能择日再死。
他握紧断箭,猛地朝怪物的肋骨处捅去,只一下,怪物便痛苦地抬头哀嚎,向后仰去,想从疼痛中逃出来,爪子便从安德烈的身上离开,而安德烈则一转攻势,扑在他身上对着肋骨处连续猛捅,边捅边用另一只手把怪物向暗处拽。
这哀嚎实在太过凄厉,连怪物的同类都停顿了几秒,一动不动。
安德烈将它拖进暗处,仍旧狠命地捅,此时低头一看,那肋骨处已经被捅成了马蜂窝,尽是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眼。安德烈趴下去,把手指伸进去,那地方没有血肉的感觉,像是空的。他又看了一眼这个生物,生物仍旧在放声喊叫,哭得很惨,会疼,但不会晕过去。他觉得这附近的中空可能就是造成坚硬脊骨外壳的原因,也许这只,也是还没有“进化”完的,“进化”完成后,也许肋骨这附近就不会存在了,而只剩一条坚硬的脊骨。
安德烈放开了它,那东西动也不动,痉挛地抽搐着。安德烈又检查了一遍,判断它基本没什么攻击力了。他又看向树林中间的空地,那个刚才身上发光的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光芒越发暗淡,安德烈认为他已经死了,光亮只是温度还未冰冷的象征。
月光洒在地上,那里一片昏暗,云彩飘飘晃晃,下一次又很快到来。
安德烈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终点在哪里,或许这里根本没有白天,那他该怎么办。
他没办法想太多,只好切断箭,充当护身武器,再次警惕地望向林地中央。
他确定,周围有无数跟他一样的生物,都在望向那里,等着第一束光来到之后,与对方厮杀。
一触即发。
月光慢慢来临。
照亮了尸体,光芒散去,他死了。
是哪边,会先露出破绽?
武器反着冰冷的光,无数视线盯在月下。
然后,一个男人肆无忌惮地走了过来,站在月光下,不耐烦地到处看:“人呢?去哪了?”又拢起手大喊:“安莉——!”
左左右右转个身,大喊:“安莉——!!”
仰起头望天空,大喊:“安莉——!!!”
一瞬,艾森身后跃起一群怪物,十来米高处,它们附身扑下,血红的双眼锁在艾森身上,密密麻麻,如同一群杀人蜂,狩猎羔羊。
安德烈冲了出去:“艾森!后面!!”
它们碰到了艾森,安德烈却跑不到。
有一声轻微的“嚓”,像划火柴的声音。
艾森的周围凭空拉起穹顶似的格网,发着金黄色的光,穹顶高约三米,倒扣在艾森头顶,远看像蜂巢,将他包裹在其中。
忽地一下,第一个碰到艾森的利爪燃烧了起来,这火紧接着蔓延攀爬而上,只几秒便传遍怪物丛,火焰是黑色的,汹涌而狂烈,不像是燃烧,反倒像在吞噬,它们连一丁点声音都不曾发出,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嚎叫,没有灰烬,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艾森转头,什么也没看到,转回来看呆住的安德烈:“后面有什么?”
无边的安静。
艾森低头看见了尸体:“谁啊这?”
他走过去,想蹲下来看看,一支箭劈空穿来,擦过他的手,射入地面,挡在他和尸体中间。随即,树林间跳下来一群背长刀和弓箭的人。
安德烈和艾森被他们围在中间。
这些人戴着兜帽,清一色的暗紫袍,兜帽遮住半张脸,只能看见鼻尖和嘴。
一个领头的高个子拔出背后背着的长刀,对着艾森的脖子:“怪物,你叫什么?”
艾森还没回答,又一批同样带兜帽,穿紫袍的人从另一侧树端跳下来,看起来是刚刚来到,其中一个跑在最前面,喊得很大声。
“等等,米嘉!”
用刀对着艾森的人手停了停,转身看向来人:“费恩,这个人很危险,你看到了吗?”
费恩停了下来,伸手把米嘉的刀拨下,又把自己的兜帽拽下,猛地看见了地上的尸体:“克莱尔……”他转头看米嘉,表情突然变得很愤怒:“你又……”
“没救了。”米嘉恶狠狠地顶回去,“他被污染了。”
费恩一把揪起米嘉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我们不放弃同伴。”
米嘉冷笑一声,却并没有回话。
艾森也不看他们吵架,转身去看安德烈:“你怎么跑那么快?”
安德烈:“……”
艾森有点得意:“看样子刚才很惊险啊,还好我来得很及时,不然你的性命就危险了。”
“……”
那边似乎已经争执完了,米嘉不忿地站到了后面,而费恩走到他们面前,朝安德烈友善地伸出手:“二位好,我们是猎巫犬。”
但安德烈却在想,刚才死的那个人,身上确实是红泥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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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猎巫-3
费恩问他:“安莉,对吗?”
说着招呼人来给他包扎伤口。
安德烈转头看了看艾森,点点头,跟费恩握了下:“刚才那些怪物是什么?”
“病人。”
安德烈挑了下眉毛:“我以为生病的人都应该在床上休息。”
费恩因为这句话放松了一些:“我也觉得。”旋即又补充,“不过这种病更致命。”
他转头看了眼树林外的天色,看向安德烈:“太晚了,您和您的……朋友该找个休息的地方,先离开这里回镇上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安德烈正要问艾森的打算,转身只看见艾森抬着头盯着月亮一直看。
安德烈走到他面前问:“在看什么?”
“你觉不觉得,”艾森把视线从月亮上移下来,“这里的月光很淡?”
安德烈陪着他一起望望,想了想摇摇头,他没太看出差别。
那边猎巫犬从后面搬出来那个“怪物”,艾森便转而问他们:“这就是你们猎的东西?”
费恩点头:“对,这个应该记在安德烈先生名下。”
艾森看了一眼安德烈,安德烈把眼神转开,问费恩:“要带回去吗?”
“不,现在处理。”
“处理?”
后面的几位“猎巫犬”同伴已经拿出了小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跪在尸体旁边,一边往自己身上套厚重的类似手术服一样的披衣,一边朝后面的助手喊:“火!”
助手跑过来,在削齐的一根木棍头上浇了油,又用硝纸擦亮火,把火把烧亮,举在男人身边,方便他看清。
男人用一把灵巧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把“病人”的腹部剖开,示意火把靠近,更仔细地向里看,用手在里面似乎翻找着什么,在血肉中摸索。而那东西似乎还没死,在很轻地喘着气。
安德烈注意到这个,试图走上前提醒他们,但被艾森拦了一下:“他们知道。”
男人似乎摸到了什么,调整了一下跪姿,靠得更近,几乎扑在它身上,而“病人”的嚎叫声似乎更加凄厉。
男人转头和助手对视了一眼,慢慢地从满腔肠子中往外抽。那“病人”的腹部被剖开,于是可以很明显得看出来,他的肠子、器官和骨头统统都朝中部挤压,腰部两侧几乎只剩一层空皮,器官全都变形,没有心脏,挤作一团的脏器发着色彩浓烈的红色,几乎有点发黑,因为血液都从这里流动。
男人抽出了一块小东西,等拳头从肠子里拔/出来才展开裹着黏糊糊血液的手掌,上面躺着一颗包着血珠的圆润鹅卵石。安德烈仔细看了看,那块鹅卵石像是由骨头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