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他发现艾森盯着他脖子下泛出的红光僵了几秒,然后要他把衣服拉开看看皮肤下的红泥脉络。
安德烈照做,艾森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才突然凶狠地笑了一下:“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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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存若亡:贞德·克拉克
第115章 怪物-1
我爱我弟弟,这一点我怎么强调都不为过,这一点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人们都说,守护家庭是男人的职责,我是哥哥,这是我的责任。守护家庭,当然要保护我的弟弟,即便这意味着……
好吧,这事得从头说。
我弟弟,用大家的话来说,是个“怪胎”。尽管在我看来,他唯一的与众不同,只是有点神神叨叨。我弟弟比我小三岁,所以我们小时候的事我也记不太清,但他大概并不是天生就怪,他11岁之前,也蛮正常的。
我初三那年,我们镇上来了一个马戏团,这年头有马戏团是件很新鲜的事,我弟弟很想去看,我和鲁基乌斯放学后就一起带他去看。
马戏团真是有够可怕的,侏儒们一个个排着队跳火圈,驯狮员把头伸进狮子嘴里来来回回,罗圈腿男人拿着长长的竹竿走钢丝,还有一个女人擦脂抹粉站在板前被扔飞刀,各个笑得假惺惺,男人女人都老气横秋,还要扮年轻。说真的,我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我弟弟的反应大得多,他哭个不停,好像这些人真的吓到了他。
马戏团的老板跑过来递给他棒棒糖,戴着小丑鼻子弹自己的脸,哄他不要再哭,但没用,我弟弟哭得好厉害,我和鲁基乌斯只能带他回去。
这事让我有点生气,我弟弟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他们的到来把他吓坏了,他哭得很可怜,还不停地打嗝,甚至躺在地上不愿意回家,说实话,我还是挺心疼的,他回家以后晚上也没有吃饭。
直到那个周末,我跟鲁基乌斯打棒球的时候,他告诉我,马戏团周五晚上被烧了,所有人都被烧死了。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莫名感到一阵恐慌,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冥冥中我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
下午我请假回家,爸妈都不在家。弟弟的自行车停在门口的树边,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是骑车出去见朋友才对。
于是我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去他的房间,我承认,我那时的预感非常逼真,心跳得很快,我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门。
房间里一片黑暗,我弟弟躺在地板上一个血色圆圈里,圆圈画着某种我看不懂的符咒,他身边围满了蜡烛,那圆圈是用他自己的血画的,因为他的两条手臂还在往外流血。
我扑过去把他抱起来,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浑身不住地颤抖,天啊,他那时候才11岁,像被什么裹挟了一样,疯狂地扑打,力气前所未有得大。他踢我、咬我,眼神愤怒得像是着了火,朝我吐唾沫,满脸都是愤恨。
我费尽力气才把他压在身下不让他动,他口水一直在流,咬牙切齿地瞪我,恨不能咬死我。那时候比起恐惧,我想我更觉得伤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这小孩子变成了这样。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他才终于镇定下来,他瘦瘦小小又白白净净,可怜地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独自发着抖。
我想给他包扎一下,走近他他就开始躲我,花了我一会儿功夫我才终于靠近他。他手臂上的血是自己用刀子划的,划在小臂中间,两条手臂都血淋淋,看得人心惊胆战。我给他擦伤口,他不出一声,疼得脸色苍白。
我对他说,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做这个,这个圈是做什么的。其实我最想问的是,马戏团的人和你有没有什么关系。但我不敢问。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只是闷闷地讲,他觉得这是他该做的事,另外,不要告诉爸妈。
其实我应该告诉爸妈的,我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只有成年人才能为他提供帮助。可是他那时候声音都是哑的,眼睛红通通,可怜巴巴地拽着我的手,央求我不要讲出去,我确实心软了。况且仔细想想,家长万一把他送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去,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在新闻上看到过,有些小孩子只是因为网瘾、同性恋、学习不好或者多动,就会被“扔进”乱七八糟的疗养院,小小年纪就要面对那么多大人。
所以我决定不要告诉爸妈。
但我也同时跟他说,下一次,或者任何事,都要找我商量,我会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我以为这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但是我错了。
现在我弟弟也十五岁了,个头和我差不多高,很聪明,跳过一级,和我同一所高中,我高三,他高一。弟弟长得白净,做人性格倒是有点……沉静,或者用鲁基乌斯和其他人的话说,为人非常阴郁。
他话不多,也没有朋友,在学校里独来独往,不太讨人喜欢。我记得那时候他们班里有个什么活动,搞得热火朝天,我弟弟就没参加,他们一群人在操场上青春流泪的时候,我弟弟也没去,那活动最后没办成,班里还让同学们放学留下来做总结,我弟弟当然不想留,他起身就走,被人拦下来以后还阴阳怪气地嘲讽了几句,跟班里的男生打了起来。他伤了腿,在家修养了两个月,那个踢他腿的男生,出车祸死掉了。
返校后,我弟弟的人缘就更差了,关于他的流言也甚嚣尘上。这些流言我没怎么听过,多半都很难听且怪力乱神。
有一点,我其实并不觉得我弟弟是自愿的。因为他在家修养的那段时间,在新闻上看到了男生死亡的消息,网上很多人留言说是弟弟把他诅咒死的,可我晚上经过他门口的时候,还能听见他在里面哭。有一次我敲门进去了,他坐在书桌前刚把眼泪擦干,看看我也没说什么。我那时想让他感觉好一些,就说你想想,从另一个方面看,说不定这也是在“帮”你?我承认,我那时确实有点口不择言。我弟弟听完以后冷笑了一声,他说,世上哪有那种好事。
我那时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不能让弟弟自己去上学,所以每早等他一起去,鲁基乌斯一开始还不太乐意,不过我很坚持,他也只好陪我一起等。
今天早上七点,我已经下楼去了门口,鲁基乌斯递给我一包烟,让我抽一根:“快,趁你弟还没下来。”
我摇摇头,接过来合上扔给他:“我弟马上下来。”
他不耐烦地切了一声,靠在树上,我觉得如果鲁基乌斯不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这么多年跟我一起上下学,他是不会陪我在这里等我弟的。
“你弟的情书最后你给他了吗?”鲁基乌斯问我。
忘了说,我弟弟长得很帅,即便他为人阴郁,有各种奇怪传言,追他的人还是非常多。
“没有。我弟最近精神不太好。”我叹了口气,“他都不太想上学,再有谁跟他告个白,他就更不想去了。我爸妈已经很操心了。”
鲁基乌斯撇撇嘴:“搞不懂女的看上他什么。论长相,你跟我也不差啊……”他对着街边车的窗户理了理头发。
“气质吧,”我猜,“安静,冷漠、疏离。”
鲁基乌斯轻蔑地笑笑,转过身拍了下我手臂:“哎,你有没有听说,高二有个‘密教会’。”
“做什么的?”
鲁基乌斯朝我家方向努了努嘴:“说是研究神秘学,我看就是研究你弟的。”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他们说你弟弟说不定跟什么邪/教有关,想搞个清楚。”
这我倒不是很惊讶,学校里总有些学习很差的学生闲得没事,喜欢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随他们,别打扰我弟就行。”
“说不定你弟也参加了呢。”鲁基乌斯挤眉弄眼,“你倒是多关心一下啊,还是你们好学生不搞这一套。”
我把他推到一边:“我们好学生确实不搞这一套。”
正好我弟弟出了门,背着书包淡淡地瞥了我们一眼,我拍拍鲁基乌斯,示意他跟上,鲁基乌斯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地跟了过来。
这个密教会的影响范围比我想象得要大一些,我们进校园的时候,甚至还有人给我们发传单,介绍什么星象、宗教,奇奇怪怪的。我还很奇怪,问鲁基乌斯这种传单怎么能在学校里发呢,咱们最好跟校会反映一下。鲁基乌斯倒是无所谓,我弟弟直接回班级了。
校会这个点其实没开门,不过值班的新生看到是我也就让进了。社团登记室的几个学生还在打打闹闹,看见我就停了,鲁基乌斯笑起来:“放心,他是来投诉的。”几个从后面经过的组织部干事叫走了鲁基乌斯,我把传单的事跟他们讲了一下,问他们这种传单有没有登记,没登记就不能派发,而且派发要在招新会或者招新月。
他们规矩地听着。
不过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社团,本来是一些没参加任何社团的高中生为了攒社团经历随便凑的,但现在他们积极起来了。领头是一个高二女生,名字我听都没听过,我看了眼照片,完全没见过,她在学校里应该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她倒是高一就加入了这个社团,不过直到几个月前似乎才真正成为说了算的人,搞了招新活动。后辈们顺便还向我透露,这个女生家里没有父亲,妈妈是个神婆,以前在乡下给生病的小孩儿喝唾沫,长得就神神经经的。
这话我就没怎么信了,我还得去上课,就去组织部叫走了正在听后辈汇报的鲁基乌斯,去班里上课。
“噢,那个女的啊,我知道。”鲁基乌斯在路上跟我说,“很普通,当时社团交表说换部长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就那种阴阴愁愁的感觉,一看就是个很自恋的人。”
我笑起来:“这你怎么看得出来?”
“怎么看不出来,那种想展示又兜着的感觉,想脱俗又想要人追捧,文学部里大把人都这样,只不过这个不太会舞文弄墨搞矫情,所以转投神秘学。”鲁基乌斯耸耸肩,“文艺和玄学,是他们的两大出路。”
我总觉得不太好:“在学校里搞什么‘密教会’,合适吗?”
“我认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只是提供一个场合和组织形式,假如他们之后的发展有偏颇的趋势,在讨论是裁撤他们社团还是允许其他社团组建不就好了。”鲁基乌斯停下来,看了我一眼,“况且……”
“什么?”
“把所有想‘研究’你弟弟的人聚在一起也不是个坏主意,”他说,“假如真的有人发癫信了什么胡话,做出了实际伤害,你总还有个追究的地方。”
我看着他,叹了口气,点点头:“谢谢。”
他靠在墙边:“不过这个社团最近发展确实很好,好像找到了什么线索,说不定能连你弟弟的事一并解决掉。”
“怎么说?”
鲁基乌斯看了看身边,确认没人注意,才朝我靠靠。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管什么教,一开始吸引人的套路都是一样的。实现你的愿望,只要你肯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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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怪物-2
我很担心,尽管我不能表现出来,毕竟当着我父母的面,我总会说弟弟没事,他一切都好,可以正常上学,反正万事有我。
所幸这事我倒也不完全只有自己,鲁基乌斯总还是会帮我的。至于他说过我弟弟有可能和那个奇怪的社团有关系,我是打死也不信的,我觉得他们对我弟有所图还差不多。
我弟弟照旧不理人,独行侠似地穿过操场和教室,拒绝一切聚会邀请——尽管那些邀请源源不断。他每次一这样,我就得加倍努力融入集体,比如什么聚会邀请他他不去,那我就接受邀请,哪怕我晚上还有作业要做,哪怕我晚上还有别的事,都会去聚会上露个面,陪东道主笑会儿,替我弟弟道歉,说他没有恶意,偶尔碰上极热情或者极其看不上我弟“摆架子”的人,我甚至需要留到聚会结束,帮着收拾完再回家。这样的事此时也不少,我回到家的时候都凌晨两点了,还时常因为当天自己的事没做完要继续熬夜。
这事我弟不怎么领情,他通常在第二天早上看见我熬红的眼时会冷淡地评价一句“不理他们不就得了”,他这个态度激怒过旁边的鲁基乌斯,鲁基乌斯甚至差点对他亮拳头,被我弟狠狠地瞪了一眼,又被我拉回来,才作罢。
上学路上,我弟走得会稍比我们两个靠前一些,不怎么回头看我们。
“你弟出了这么多事还在能学校里待,如果没有你人前人后忙,怎么可能?”
这点我也觉得,但我是哥哥,这些事本来就是应该做的。
“你为什么跟他过不去,”我对鲁基乌斯有点不满,“你吓到他怎么办?”
鲁基乌斯也很无语:“他已经15岁了,又不是5岁,你保护过度了吧。”说着揽住我肩膀,“你知道怎么才能纠正过度保护吗?你得让他去谈过女朋友,过过生活,体验一下外面的世界,跟别人打交道。”
我推开鲁基乌斯:“谢了,不必。如果像你一样脚踏几只船,惹得人家追到学校里来,‘外面的世界’不体验也罢。”
鲁基乌斯讪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那你找,一直单着也不是办法……”
这时我弟转过身,不耐烦地看了眼鲁基乌斯:“吵死了,你不能安静点?”
鲁基乌斯眼角一抽就要上前,但我弟转身就走,没有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