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怒气冲冲地冒了出来。
【你这回想起我来了!啊!啊?】
【刚刚干嘛去了,你刚刚怎么不听我的, 现在想起我来了?】
说着说着系统就委屈巴巴起来了。
【你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大美人,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
秦随的命重要,盛空阳的那个破身份重要,燕无双的安全重要, 江南官场的腐败重要,天下的局势重要……什么都重要,可沈惟舟唯独不觉得他自己重要。
可明明沈惟舟也很重要啊。
在系统这里, 沈惟舟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重要。
好几次系统都忍不住想告诉沈惟舟, 没事的, 反正剧情已经崩了, 它也绑错了人, 他们大可以一走了之,管他生前身后事,能快乐一天是一天,然后自己去找解毒续命的办法。
可沈惟舟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按系统的理解来看,沈惟舟应该是一个冷漠自私,善于伪装,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根本不顾及别人的反派。
但事实上沈惟舟并不是这样的。
他总说他是一个对人对事都很淡漠的人,但他的温柔表里如一,只是有棱角有原则,所以有时候看上去会比较理智,不近人情。
比如说现在,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想说的都问出了声,然后沈惟舟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笑。
“007,保住性命是很重要,但人并不是为了活着才活着,总有些事是有意义的,比如让江南的百姓生活不再那么辛苦,又比如让天下的百姓不是为了战乱而恐慌,而是为了今天吃什么而苦恼。”
“就像我一直很喜欢自由。”沈惟舟慢慢地在心中道,“但我更知道,自由并不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比起自由,他更在意的可能是路边嬉闹稚童的笑脸。
想起之前走在路上,有个小女孩跑过来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姐姐真好看之后又脸红红地跑回去,沈惟舟唇角微弯。
秦随看着沈惟舟温软纯粹的笑容,又看了看他毫无焦距的双眸,想触碰他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半天,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没有让他们等很久,于瑞仁很快就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小小的如意客栈。
一身官服穿在他那有些肥大的身体上显得不伦不类,因为心里有鬼,他这来的路上一直七上八下提心吊胆的,直到被掌柜的领着到了沈惟舟面前,他脸上扯起一个自认为恭敬的笑容,就俯身拜了下去。
“拜见大人,下官禹城于瑞仁,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周围陷入了有些诡异的沉默。
于瑞仁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没摸清来人的脾气也不敢抬头,只能憋屈地给朱管家使眼色,眼睛都要抽筋了,额头上的冷汗也是大滴大滴地冒。
朱管家有苦难言,也在给自家知府大人搞小动作,可惜两个人没有半分默契,谁也看不懂谁的意思,只能越来越着急。
就在这时,秦随冷冷淡淡地开了口。
“不是我。”
于瑞仁闻言错愕地抬头,就看见他以为是京城来的那个黑衣男子不带感情地往他这里看了一眼,然后就起身让开,把身后的人露了出来。
“人来了。”
秦随拿着剑,抱臂站在沈惟舟身侧,俊美的眉眼似是带着不耐,但跟白衣青年说话的时候却又小心翼翼,与对待于瑞仁的态度简直是判若两人。
双标的太过明显直白,于瑞仁表面上还是笑眯眯的弥勒佛模样,暗地里早就吹胡子瞪眼,把秦随骂了个遍。但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一个小小的侍卫都是如此模样,更是敢直接对他堂堂知府这么说话,看来这次来的人身份还真不低。
他务必要小心哄着,谨慎为上。
这么想着,于瑞仁就调转方向,顺着又对沈惟舟行了个大礼。
“下官拜见大人。”
因为秦随和系统都在帮着他,所以沈惟舟也不怯场,直接如秦随一般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做足了世家公子的做派。
这下子轮到于瑞仁犯了难。
以往也不是没有京城的人来过此地,但是京城来人一般都早有通知,所以于瑞仁和其他一众江南官员都会提前做好准备。
要是个贪财的就送金子,要是个好色的就送美人,要是个清正廉洁的就装装穷卖卖惨,然后再找点百姓搁那人面前演一出戏,他个知府再去救个场,“秉公”断个案,这人设不就立起来了吗,这政绩不也就稳了吗。
反正都是早有准备,来的人能看到的都是想让他看到的,每天发生的事也不过都是安排好的罢了,把人送走就算万事大吉。
偶尔会有一些疏漏,被来人发现了端倪,敬酒不吃吃罚酒,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这个时候先利诱,没用再威逼,最后再不行……
京城与江南隔得这么远,路上遇见了盗匪失去了性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这次是真的不一样。
沈惟舟这……来的时候没提前说啊!
现在于瑞仁是一不知道沈惟舟底细,二不知道沈惟舟性格喜好,三不知道沈惟舟目的手段,一问三不知,这可让他怎么搞。
仔细回想着朱管家对他说过的话,于瑞仁眯着小眼睛,试探地冲面前看上去张扬高傲不理人的沈惟舟笑了笑:“大人舟车劳顿至此,想必是已经累了饿了吧?这客栈是寻常吃食,哪配得上大人金枝玉叶。”
“下官知州府衙就在不远处,不知可否请大人移步,去小憩一番?”
[这知府不是个好官,沈惟舟要骂他了吧?]
[舟舟那么正直的人,当然是站在秦随这边,肯定要整治这个知府一番的。]
[仗势欺人狐假虎威而已,真能装。]
[主角在这儿呢,给一个废物装起来了,什么破剧情,弃剧了。]
虽然不知道弹幕这个东西,但燕无双跟弹幕上想的差不多。
她看着沈惟舟朝那知府看过去的模样,拳头紧紧攥住,满怀期待地等着沈惟舟质问反驳,然后和秦随一起拿下知府这个狗官。
果然,沈惟舟的声音不紧不慢,如她预料一般响了起来。
“嗯?”
“确实如此。”沈惟舟轻笑着点点头,似是觉得于瑞仁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此地条件确实欠佳,吃食也不甚合我胃口,知州府内想必条件要好上许多?那还等什么。”
青年的语气理所当然,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命令之态:“去准备吧。”
[????]
[干什么?不装了???]
[这是在干什么.JPG]
[他不是帮秦随的吗?怎么现在这个样子啊?]
秦随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他现在只关心沈惟舟这个人,并不关心他想做什么事。
反正有他兜底,大不了就表明身份血洗江南官场,虽然过程会难一点,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不喜欢沈惟舟独自一个人站在前面,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像不久前他顺着江水漂到岸边醒来,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即将落下的绯红残阳和渺远的江水山崖,如潮水一般的孤独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沈惟舟留给他的东西,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沈惟舟的打算,也知道自己当时确实是什么都做不了,反而成为沈惟舟的拖累。
……但他还是不想一个人。
也不想让沈惟舟一个人。
所以面对一众人傻了眼的模样,秦随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沈惟舟的话,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自己现在的角色。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明白吗?”秦随声音不大,语气也说不上多差劲,但就是让于瑞仁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去给公子准备最好的住所和吃食,任何东西只要是公子想要的就赶紧送上来。”
话说到最后,秦随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别到最后东西没了,还丢了命。”
于瑞仁顿时就明白了,并且大喜过望。
哎呀,这副做派他熟啊!他可太熟了!
这不就以前的他吗!
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还以为瞒着所有人来了一个不好糊弄的主儿,没想到不好糊弄是不好糊弄,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不好糊弄。
不就是要钱吗,不就是要最好的东西供着吗!
于瑞仁立马轻松下来了,甚至还有心思打量了一下沈惟舟旁边站着的燕无双,觉得这京城来的少爷眼光甚是独特,身边的丫鬟长这么丑,侍卫却如此修长俊美。
等等,俊美的侍卫?
于瑞仁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想到之后拍卖会上的东西,顿时心中有了成算。
话谈拢了,朱管家点头哈腰,当即就恭恭敬敬地请沈惟舟一行人出门上马车,前往知州府入住。
秦随也不管旁人眼光如何,俯身将沈惟舟打横抱起,就那么一路抱着怀里的人出了门。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盛空阳带着风九御追了出来。
“站住!”
第63章
盛空阳的脚步很急, 语气更急,原本还算平和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怒气:“你们就这么走了?”
“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 律法之下人人平等, 渡哥哥被你们所伤,你们就应该负责!”说到这儿,盛空阳犹豫了一下, 但还是继续道, “而且,而且你们应该给我们道歉!”
负责?
道歉?
秦随冷嗤一声,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垂眸看了一眼怀里依然有些虚弱的沈惟舟, 抬手把想起身的美人按了下去。
盛空阳见状顿时气得不轻, 却也拿秦随毫无办法, 又做不出泼妇骂街的行径,只能在原地有些委屈和难堪地低下了头, 不知在想什么。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模样不知是触到了风九御的哪根弦, 见秦随动作小心地给沈惟舟挑开马车的门帘, 风九御意味不明地看向了正停留在不远处的、用来拉马车的骏马。
他的手指微动,袖口处滑落出几个小小的珠子,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到了骏马的身上。
沈惟舟已经被秦随送上了马车, 燕无双紧随其后,秦随见两人都上去之后,自己也轻松一跃, 跟着上了马车。
见他们都上去之后, 风九御安抚似地拍了拍盛空阳的肩头, 眼神带上了一抹狠厉, 手中的珠子就要脱手。
就在这时,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散漫地挑开帘子,秦随低沉悦耳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带着几分笑意。
“我敢保证,你手里那东西若是敢丢出来,你和你护着的人,都别想活。”
“我从不说空话。”
毕竟君无戏言。
短短几句话让于瑞仁摸不清头脑,也让风九御脸色更加难看,手中的珠子也是收了起来。
盛空阳见状眼中微不可察地带上了一丝失望。
但他也明白,如果没被人发现还好,被发现了的话,风九御是不能光明正大出手的。
秦随的话,是嘲弄,也是警告。
这里毕竟是在秦国,他们一行人都是隐瞒身份偷偷来的,强龙都不压地头蛇,更何况秦随他们的身份看上去也不简单。
没办法,看来这个哑巴亏西楼渡是只能自己吃了。
盛空阳咬着牙把自己内心的不忿按捺下去。
秦随摆明了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朱管家也懂事,见于瑞仁给自己使了眼色,就自告奋勇地充当起车夫,驾着马车往知州府而去。
于瑞仁坐的是另外一辆马车,外表看上去比给秦随他们用的要寒酸一些,实际上内里别有洞天,水果茶食应有尽有,连坐垫都是狐裘虎皮,把奢侈两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是于瑞仁平时自己用的马车,用好东西要偷偷摸摸地自己用,这种浅显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本来于瑞仁也没怎么把盛空阳他们放在心上,虽然听朱管家提过那么一嘴,那童家在江南也是不小的富家大户,但商业毕竟是末流,在面对京城来的权贵面前也不好使。
可是就在送走了秦随他们,于瑞仁自己也即将坐上马车回府的时候,他的马车又被拦住了。
不用说,还是盛空阳他们。
“又是什么事!”
于瑞仁不耐烦地掀开帘子,面色不善地盯着堵住他马车去路的一行人。
“放肆!”他厉声呵斥道,“连本官的马车也敢拦,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来人……”
“将其拿下”几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于瑞仁就被一戴白色帷帽的年轻男子拿到面前的东西惊了惊。
那是一块令牌,一块很是眼熟,让于瑞仁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令牌。
“这是……”
于瑞仁神色晦暗地下了马车,接过令牌细细辨别真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男子笑了笑,隐在帷帽下的脸看不清什么表情:“大人知道这是什么。”
“今年的东西,由我负责,有劳于大人了。”
于瑞仁沉稳地行了礼:“明白,下官明白。”
“后日就是拍卖会,届时使者到场,东西都在那儿。”
嗫嚅了一下,于瑞仁还是有些好奇,左右看了看,见盛空阳他们都自觉退后,周围也再无旁人之后,他还是问出了自己纠结数日的问题。
“往年都不是这个时间,怎的今年变得如此之急,提前了这么些日子,货可不好找。”
“……费了好些功夫呢。”
云子衍看着面前于瑞仁充满探究的眼神,掩下眸底的厌恶,做了个“嘘”的手势:“不该问的别问,那位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