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简行生就不乐意的,他以前好歹还学过美术。
“你怎么知道字不好看,画也不好看呢?”
他势必要证明自己,拍开衣文修的手,噔噔噔地跑出去了。
平日里简行生偶尔也会跑出去偷懒,衣文修见状,也只当他又趁机溜走了,只得自己收拾了一下案几,见纸张写了一半歪歪扭扭的字,于是自己提笔将后半张写尽,才把东西收全。
而当他刚洗净手,竟看见简行生又跑了回来,不由一愣。
“怎么出去一趟弄那么脏?”
衣文修看着朝他冲来的简行生,及时伸手接住了他。
将人扶着肩膀摁住,他低下头,用拇指轻轻擦过面前人脸颊上的黑灰。
“像只花猫。”他颇为无奈地说。
简行生为自己解释:“刚刚去挖烧尽的炭了,磨细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
不仅脸上有,身上也有。
不过简行生毫不在意,反而举起漆黑的手,献宝一样捧到衣文修面前。
“你看!炭笔~”
说炭笔还不太正确,但这已经是简行生能找到的最符合的炭条了。
可……
衣文修接过来一看,蹙眉道:“这笔,屋内也有,你为何还要出去?”
简行生:?
瞳孔地震。
“有?……真的吗?”
“上次软榻坏了,木工来量尺寸时拿出来的,我见新奇,便跟他要了一只,平日里我也不常用。”
衣文修见简行生一脸呆滞,便转过身去了一旁书柜前,将其格中的木盒拿下,从中又拿出一只大约拇指大小长短的东西。
他手掌展开,露出给简行生看。
简行生一看,恨不得掩面而逃,他还以为古代没有炭笔呢,没想到古代人民的智慧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支炭笔做工精致,表皮还刻意用了稻草纸包起来,用细草根固定,简行生拿起来握在手里,跟现代炭笔没什么区别。
“你不知道有这种笔吗?”衣文修观他面色,心中生出几分怪异感。
“知道有,但不知道你有。”简行生说道。
说着,他兴致勃勃地看向衣文修:“你坐下来,我来画你!”
衣文修点点他的脸颊,“先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吧。”
但简行生想画完再去换衣,毕竟等会儿说不定还会弄脏。
他招呼衣文修坐下来,又抽了一张自己平日里练字的纸张,铺在案桌上,便对着衣文修认真地画起来。
衣文修闲适地坐在那,光线柔和地洒落在他身上,半垂眸,面冠如玉,身姿挺立,真真是君子如兰,令人心驰。
听陪他进京赶考的侍从道,当时殿试名次出来,三元骑马游街时,上京的女子纷纷投花掷果,暗送秋波,更是有好几个朝中官员看中他想要榜下捉婿,奈何衣文修不为所动。
是因为他吗?
思及此,简行生失神片刻,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后回过神又继续作画,只是心中为自己的想法所羞赧。
他暗自沉下心,将画仔仔细细画完,见到成品,才满意点头。
“画好了。”
简行生拿起画纸,走到衣文修面前递过去。
“竟如此之真。”衣文修略惊。
比这幅画更像真人的画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作画人是学艺精湛的几十年老画师,而简行生年纪尚轻,居然也能画出来。
况且……
衣文修估摸了一下,“不过才过去一刻半钟。”
简行生啊了一声,“我以前的……师父不到一刻钟都能画完一幅。”
素描画只抓住神韵,加上熟练程度,速度都会慢慢提升。
“如果此画术教予官府之人,逃犯就无处可逃了。”衣文修如此道。
官府有时候抓人,拿出来的通缉令根本不像逃犯本人,导致通常抓不到人。
简行生:……不愧是你啊,从h文主角变成事业文主角的男人。
—
临近月末,不日便要启程入京。
衣家夫妇已然打算全家随衣文修迁徙进京,早早托人在京城买好了房屋土地,先行一步走水路进京。
家中留下杂役以及近戚托管,衣文修因为要回书院找恩师而晚两天出发。
临行前一晚,衣文修还未回来,大抵是在路上被绊住了脚步,叫小厮回来告知一声,又道明日照常出发。
简行生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没睡着,毛球回了系统空间,他没人说话,干脆躺了一会儿,起床出门去透透气。
他披了件外衫,慢慢地走着,外头月光明亮,一片静谧,唯有蝉鸣声不时响起。
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到了绣楼前。
简行生披紧了衣衫,往前一看,大约能看到月光照亮的小桥,以及潺潺流水。
“没想到站在这就能看见那头了。”
他嘀咕了句,往前走了几步,余光忽然瞥见什么,登时神情一凛。
呼呼——
风吹过,他未束起的长发随风微动,遮掩了他的视线。
简行生定住身子,不自觉咬紧唇瓣,抖着手抚开自己脸上的发丝,慢慢回头——没人。
他猛松一口气,心刚放下来,又在下一秒重新提起。
“有人吗?”简行生颤着声音喊。
刚刚他好像看见有个白影提着灯飘过来,古代不会有阿飘吧?
赶紧回去。简行生心里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边低着头就想往回走,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点光。
“啊!”
他甚至都没仔细看,就吓得蹦起来,慌不择路,一时间竟直接撞进了绣楼里,冲了进去。
绣楼里荒凉,用具依旧精致,只是全是灰尘,简行生一进去就撞在了桌子上,整个人趴上前,被灰尘呛得一阵咳嗽。
嘎吱、嘎吱……
窸窸窣窣的响声在黑暗里尤其清晰,简行生腿软,正要直起身子,便听到了脚步声的靠近。
他屏住呼吸,心在这一刻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不会要命丧于此吧……
“你在这做什么?”熟悉的声音清凌凌地在身后响起。
简行生愣住了。
他顿了一下,骤然回头,看见了提着灯的衣文修,面色清冷,眼带困惑,再次询问:“怎么了?”
“你吓死我了!”简行生放松下来,随即恨不得冲上去打他,声音略有点哽咽,“我还以为有鬼!”
他最怕鬼了!
衣文修失笑:“世上如何有鬼呢?”
简行生窘迫,“这不是一时害怕嘛。”
他说着心有余悸往衣文修身边走,“这绣楼怪荒凉的。”靠近时,又问到了一阵淡淡的酒香。
简行生抬头,恰好对上衣文修垂下的眼眸,比起以往有点沉,大抵是有点醉了。
“要看景吗?”衣文修忽然道。
“啊?”
简行生还未反应过来,手臂被轻轻一拽,随着衣文修的动作倾倒,整个人跟着他往前走。
衣文修熟门熟路,带着他上了阁楼,尘封已久的木窗展开,灰尘随之腾空而起的同时,柔和的月光也洒落下来,照亮了两人的身影。
“……也没什么好看的啊。”简行生半趴在窗沿,往外看时,目光微转,落到了一处。
跟在绣楼前一样,很轻易就能看到假山和木桥,甚至更加清晰。
手掌轻易握住了他的腰,呼吸温热喷洒在颈边,很忽然的拥抱。
简行生侧头,对上衣文修暗含欲·色的黑眸,沙哑的声音压抑着渴望。
“你知道吗?”对方吻了吻他的耳垂,“我以前经常站在这,窗户一打开,就能看见你。”
简行生敏锐地察觉出不对,下意识撑起窗台,便要往旁边挪,“什么……”
可男人的力气是那么大,稍微往前,就将他抵在前方。
…
蝉鸣不断,掉落在地上的灯笼扑朔几下,被风所吹灭。
风离开时,也带走了一丝含糊的细碎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你们急,但是你们先别急,还没写完,你们想看的可能慢一点吧……
逐渐怀疑自己是不是ljj的人
第41章 书童番外(2)
翌日清晨, 在马车慢慢悠悠地走动时发出的摇晃中,简行生醒来后双目失神地看着车厢顶,不一会儿, 脸颊就被轻轻碰了一下。
“醒了?”
衣文修放下书, 把人抱起来。
简行生跟没有骨头似的靠在他怀里, 腰臀处传来的不适感让他不禁皱紧了脸。
见他如此,衣文修大抵是知道自己昨晚做得太过,俊脸闪过几分不自然,声音放柔和, “我昨天和恩师喝了点酒,许是酒性重,所以才……”
苍白的解释。
简行生愤愤地想, 转念又想起昨天晚上从衣文修口中得知原来自己以前偷懒的时候,对方一直都能在绣楼看到。
……就当这是偷懒的代价吧。
好在路上时,衣文修念及昨日简行生累着,没有再开口提练字看书, 甚至体贴地用软枕垫在简行生的后背,让他可以更舒服些。
虽然赶路时乏味枯燥,但还不算无法忍受,二人一路行至上京, 后面换了水路,不过月余, 便到达了码头。
管家等候已久,看到二人后迎上来, 笑眼在看见二人亲昵自然的姿态时一顿, 后又道:“少爷一路舟车劳顿, 可谓是辛苦了, 老爷夫人已为您做好了接风洗尘的准备,您快快回府休息吧。”
简行生觉出了管家刻意对他的忽略,衣文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当管家要将二人分开时,一手扶着简行生的腰把人推上马车,后回头淡淡看了神情惊愕的管家一眼,黑眸中带着警告和冷意。
管家不由神情一凛,后背发凉。
待回过神,见车帘已落下,便无可奈何地摇头,心里暗道恐怕难了。
车夫挥动马鞭,马车内,衣文修思忖着父母或许会做的事,片刻,对简行生道:“待会儿我叫管家直接带你回我所在地院子,我见过爹娘再去找你。”
简行生一愣,而后犹豫着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用担心。”衣文修帮他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轻声道。
话虽如此,可简行生在进了府门,被管家带走时,依旧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去看衣文修,直到看不见人,才跟着管家往前走。
走至院门,管家终是忍不住对他道:“之前叫你笼络少爷的心思,你做不着,后面做到了,可又太过了!”
简行生一听这话,约莫察觉出什么,试探着问:“老爷夫人要给少爷定亲?”
“那可不,相府千金呢。”管家话语中略显得意,有与荣焉,“不仅如此,其他官大人也纷纷送来请帖,想要少爷去一叙呢。”
“老爷夫人已经看中了一位千金,你可不能赖着少爷不放。”
管家自认为简行生陪少爷一段时间,自是不可能吃亏,况且本就是拿钱办事,且看着少爷那到现在还热乎的劲儿,估摸着简行生得的东西也不少。
他说罢,又道了几句叮嘱的话,就施施然离开了。
简行生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可心里听着不是很舒服,毛球冒出来,嘿呀一声,道:“别理他,你家少爷现在可是视你为心肝宝贝,怎么可能会娶别人呢。”
为了证明,毛球特地拿出那本限制级十八叉,翻到最后一页,掷地有声道:“你瞧,这不就是为受反抗父母婚姻,因此两人感情升温,现在只不过受是你而已,而且你看,这剧情晚上还来了一发!激烈的嘞!”
“……”
本来有点难过,但现在忽然就开始担心起了自己。
简行生默默把毛球手里的十八叉小说拿走,揣进袖子里,任由毛球在一旁嚷嚷。
约莫一柱香,衣文修回来了,当他踏进屋门的一刻,简行生便不禁惊道:“你的脸……”
衣文修生得白,平日里一点蚊虫叮咬的痕迹留下时都会非常明显,而此时,泛着红色的巴掌印在他的脸颊上几乎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经历了什么。
“我娘气急了打的,没事。”
衣文修面色如常,走至他身旁,唯独在屈膝时略有不便,可也只是动作顿了一下,便坐了下来。
简行生注意到,立即掀开他的衣摆,“给我看看你膝盖是不是也肿了。”
一柱香的时间,至少也跪了半小时。
衣文修知道拗不过他,就没阻止,直到对方看到他红肿的膝盖时,倒吸一口凉气,似是难受到说不出话来,才叹气道:“小伤罢了。我过两日还要去朝中报到,让外人瞧见了也不好。”
实际上,衣母打了他一巴掌自己就先哭了,之后和衣夫吵架吵了半个时辰,最后才让他去祖宗那跪了半小时,这件事就算罢了。
只是……
他瞧这小书童眼眶微红的模样,垂下眼眸,轻声道:“只是这几日恐怕行动有些不便。”
果不其然,简行生垂直入套,拍着胸脯保证:“我照顾你!”
于是在夜深时分,他站在床榻前不远处,看着衣衫半解开,披散着墨发,俊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诱人而危险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不是要照顾我吗?过来。”
衣文修单手撑着脸颊,薄唇轻启,长长的睫毛颤动,眼皮微抬,黑眸沉沉地看向简行生。
简行生想起毛球的话,脚跟定在地上一样。
“我的膝盖好痛。”衣文修又唤道,“你过来帮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