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晓远猜测这位就是周女士，冲过来招待的服务员向窗边示意了下，服务员恭敬示意，在前引路。
　　快走近的时候，陌生面孔的女士看过来，平静地看着贺晓远，笑了笑。
　　贺晓远：“周女士？”
　　女人点头，笑了笑，贺晓远这才坐下。
　　服务员替贺晓远倒水，又询问点些什么，贺晓远落落大方道：“给我杯气泡水就行。”
　　服务员：“好的，您稍等。”转身离开。
　　坐在桌边的两人相互对视，贺晓远礼貌打招呼：“周女士你好，我姓贺，恭贺的贺。”
　　周女士又笑了笑，笑容温和却略显清淡，贺晓远暗自评估面前的女士是位性格有些清淡的人。
　　贺晓远于是没有过多寒暄，径直道：“我们聊聊您在电话里说的矿山？”
　　周女士转了下身，从身边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袋，什么都没说，直接摆到桌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按着，轻轻推向贺晓远，跟着点了点头，示意贺晓远看。
　　“好的。”
　　贺晓远应了声，伸手取过文件袋，拿到手里，揭开袋口，从袋子里取出里面的东西。
　　打开前，贺晓远以为是什么文件，然而抽出来，却是照片，他的照片。
　　贺晓远看了一愣。
　　什么意思？
　　服务员这时送来气泡水，贺晓远没作声，几张照片一张张看过去，前面几张是最近的他的照片，到了后面则有半年前一年前甚至更早。
　　什么？
　　贺晓远不解，抬眸看向桌对面，周女士也正目光冷静地看着自己。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在看他的反应。
　　“周女士？”
　　贺晓远手拿照片示意了下，神色亦是冷静的，没多大惊小怪，眼神里透露不解地看向桌对面，想要周女士解答他的困惑。
　　周娴觉得面前的男生比她之前了解的要冷静从容许多。
　　周娴猜测这种从容是他本人就是如此，还是后天习得、从陆琛身上习得的。
　　周娴淡定开口，先自我介绍道：“我是陆家人。”
　　贺晓远一顿。
　　陆琛的家人？
　　所以？
　　周娴没有向贺晓远非常详细地介绍自己，说完她是陆家人，便跟着道：“你和陆琛在一起后，我们便了解过你的情况，这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你的情况我们也算清楚。”
　　贺晓远面上沉着、不动声色，心里更为不解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周娴更从容，平静地注视男生：“开个条件吧。”
　　跟着：“我们希望你能离开陆琛。”
　　贺晓远：“…………”
　　周娴没有拖拉，非常利落果断地继续道：“你和陆琛在一起两年不到、快两年，据我所知，他除了给了你一辆车，其他物质方面的东西，哪怕是一套房子，都没有赠与你。”
　　周娴跟着：“我会给你五套市值不低于两千万的房子。”
　　贺晓远：“……”
　　周娴接着：“工作方面，你从大学毕业起就被借调项目组，一直在思普的项目组工作。这些年，你有过自己的项目，但都高不成低不就，十分普通。陆琛也没有在工作方面给过你任何资源，一次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贺晓远听得快没脾气了。
　　这是把他的底细摸得有多清楚。
　　嗯，来者不善。
　　贺晓远决定耐心地继续听一听。
　　周娴：“离不离开项目组是你个人的选择，但如果你愿意离开，我这边会给你足够的资源，即便你离开思普，也可以在圈子里自立。”
　　贺晓远看着女人：还有呢。
　　周娴：“你跟了陆琛快两年，什么都没得到，何必。”
　　周娴：“陆琛是什么人？他会让人从自己身上摄取利益？”
　　周娴：“两年时间都没有让你从陆琛身上得到什么，何必再继续浪费时间？”
　　贺晓远猜测周女士连铺垫都不铺垫就一下说了这么多，大概是真的觉得与大老板恋爱的他的处境说多了都是泪：住的豪宅，陆琛的，车子，陆琛的，陪了两年，无论房车，屁没捞着，工作上更是没有得到任何协助提拔乃至资源。
　　两个字：可怜。
　　再来两个字：白谈。
　　贺晓远心里吐了口气：好吧，这么说起来，是挺惨的。
　　如果不是他明确的和陆琛约法三章、这不要那不要，他自己都要觉得陆琛太抠搜了。
　　其实到这里，贺晓远就可以起身礼貌告辞、体面离开了。
　　没什么聊下去的必要。
　　但性格一向不错的贺晓远，这两年反而在工作中磨出了点脾气和气性。
　　这位打着合作的幌子主动找他、又说了这些有的没的周女士，他真的有些忍不了。
　　还有就是，贺晓远已经学会了用更高的更全面的视野来看待问题，此时面对这位周女士，他觉得她的说辞真的漏洞百出。
　　别的不说，既然在她或者说他们眼里，陆琛什么都没给他，也不可能让他这个男朋友从自己身上捞到什么利益，她又何必跳出来，又是给他房子又是给他工作资源？
　　不奇怪吗。
　　她到底想做什么？
　　给他房车好处资源？
　　不。
　　她的目的在那句希望他可以离开陆琛。
　　贺晓远：她到底是谁？如果她真的是陆家人，难道代表陆家有人不看好他和陆琛？
　　可明明老爷子那边他几个月前已经见过了，老爷子还邀他过年来家里玩儿。
　　她是谁？
　　或者说，她代表谁？
　　周娴这时又从包里拿出份东西，摆上桌、手指按住，轻轻推向贺晓远，示意贺晓远自己看。
　　贺晓远看过去，发现那是张支票。
　　准确点，已经签字盖章的空白支票。
　　周娴示意完冷静道：“在陆琛身边，你什么都不会得到，23岁是这样，24、25、26、27岁也是一样，什么都不会得到。”
　　“与其和这样的男人浪费时间，为什么不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贺晓远垂眸看着支票、听着女人说完了上述那番话。刚一说完，贺晓远抬眸，冷静的目光直视周娴眼底。
　　他道：“陆琛最近做了什么，你们这么忌惮我？”
　　周娴：“……”
　　周娴无疑是意外的，她觉得他年轻，却不想会这么敏锐。
　　周娴稳好神情：“我们只是不想你这样的人留在他身边而已。”
　　贺晓远平静的：“我这样的人？哪样？”
　　周娴从容对视：“普通人。”
　　原来如此。
　　贺晓远懂了。
　　贺晓远没说什么，也抬手，按着支票把支票推了回去，接着拿出手机，摆到桌上，示意周娴看他手机的同时拨出陆琛的电话、按开公放。
　　“嘟——嘟——嘟——”
　　“小远？”
　　电话响了三声便通了，陆琛喊小远的这声正经里透着温柔：“怎么了？我在外面。”
　　周娴看着桌上的手机，抬眸看贺晓远的眼神有戒备，她以为贺晓远要当面向陆琛打她的小报告，然而——
　　贺晓远语气轻松：“在忙？”
　　陆琛：“还好。你回酒店了？”
　　贺晓远没答，径直道：“哥，你给我几套房吧。”
　　桌对面的周娴一顿，长睫唰地抬起，不可思议地看向贺晓远。
　　电话那头，陆琛无疑是困惑的：“怎么了？”怎么突然提这个。
　　贺晓远手肘搭桌沿，对着手机：“你先别问。行吗？”
　　陆琛立刻道：“当然。”
　　贺晓远这次抬眸，目光向着桌对面的女人，语气冲着手机：“我要五套市值两千万以上的房子。”
　　陆琛没有多问，直接道：“可以。”
　　周娴：“……”
　　贺晓远看着女人的眸底染上点不易察觉的戏谑，他继续：“我还想要点工作上的资源。”
　　顿了顿，改口：“不是一点，是很多，特别多。”
　　陆琛纵容的语气：“难得你开这个口。”
　　贺晓远还看着周娴：“可以吗？”
　　电话那头：“当然。”
　　周娴：“……”
　　贺晓远继续：“我还想再要张空白支票，数额随便我填，行吗？”
　　陆琛问都没有多问一句，直接道：“我让陈君给你拿一本，你想怎么填就怎么填。”
　　周娴：“……”
　　贺晓远看着女人，一边的唇角吊起，是个讽笑。
　　接着他收回目光，看向手机，寻常的轻松的语气：“谢谢哥，你先忙吧，我等会儿给你打电话。”
　　电话挂断。
　　贺晓远边收起手机边把装了照片的文件袋放回桌上推回去，接着拿起旁边椅子上的大衣和公文包，边起身边语气不明的淡道：“显然，陆琛能给我更多。”
　　贺晓远站在桌边，沉着从容地居高临下：“这样的话，让我走，当然是不可能的。”
　　又故意说了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我这人可喜欢钱了，所以我准备一直永远一辈子跟着陆琛，这样的话，别说什么豪宅房车事业资源，整个思普瑞思都是我的。”
　　最后一句：“哈哈，开心。”
　　周娴：“…………”


第118章
　　贺晓远说最后这句“哈哈, 开心”的时候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所以他说完转身便走。
　　周娴在他身后一下起身，道：“作为普通人, 你又能给他什么？”
　　贺晓远边快步往外边心里气道：我能给他两脚！
　　回房间, 一进门，贺晓远便把外套手提包一起往沙发里一扔, 两手叉腰、抿唇偏头不语的样子，明显是被气到了, 都要气笑了。
　　他人在气头上, 甚至想，他干嘛和房子支票过不去？拿好了，就应该拿。
　　拿到手了往陆琛面前一摊，还能再要五套房一张支票，稳赚不亏。
　　贺晓远转身在床角坐下, 一个人边生闷气边调整情绪, 过了会儿, 他起身去行李架上拿行李, 决定退掉机票改买高铁, 今天就走。
　　当他穿着大衣推着行李箱就要步出酒店上出租的时候，陆琛的电话来了。
　　贺晓远把行李箱递给门童, 径自上车。
　　电话那头，陆琛：“刚刚怎么了,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突然就问我要东西。”
　　含笑的口吻，似乎挺高兴的, 说：“以前含在嘴里想喂给你你都不要, 今天竟然主动要。”
　　贺晓远这会儿已经气过了, 人冷静了下来，再一听到陆琛的声音，脾气跟着烟消云散。
　　他道：“回去和你说吧。”
　　陆琛：“回酒店了？”
　　贺晓远嗯了声，没提这会儿去赶高铁回家。
　　等贺晓远坐上高铁商务舱，闲着无聊地把目光转向窗外的时候，他以平静理智的心态回想起了刚刚那位周女士。
　　陆家人？
　　贺晓远想：看年纪，应该不是陆琛的妈妈，陆琛聊天的时候和他提过他妈妈喜欢江南水乡，一年四季清一色的旗袍，那位周女士想必不是。
　　亲戚吗？
　　贺晓远又觉得不像。
　　因为做这种事太容易得罪陆琛了，稍微有些脑子的都不会想自己出面。
　　贺晓远再三思考，觉得能这么重视陆琛婚恋情况的，还得是直系亲属。
　　陆琛的父亲吗？
　　周女士是陆琛父亲的秘书、助理？
　　贺晓远觉得这个的可能性最大。
　　接着，贺晓远想：如果是，那看来陆琛的父亲不喜欢他。
　　觉得他是普通人，配不上陆琛？给不了陆琛什么？
　　只从资源上来说，周女士没有说错，确实是这样，他给不了陆琛什么。
　　如果贺晓远年轻两岁，换成他刚毕业那时候，周女士这么说，他真得自惭形秽。
　　但贺晓远经历两年多的职场，心性心态逐渐成熟，已经不会为这样的话动摇了。
　　确实，作为普通人，作为恋爱关系中实力逊色的那个，物质资源方面，他给不了陆琛太多。
　　但他和陆琛又不是事业合伙人，他们是男男朋友、谈恋爱、有感情，相互间的给与得哪里是这么算的？
　　要真这么算，陆琛和他在一起做什么？他应该去找另外一家大厂的老板。
　　贺晓远琢磨：也许周女士他们就是这么想的？想要陆琛找门当户对的在一起？
　　夜色渐浓，窗外景致飞速略过，车窗镜子似的映着贺晓远思考的面孔。
　　他跟着想，周女士知道他这么多，连陆琛那边没给过他多少东西都知道，看来没少打探他的情况。
　　可惜知道的都是浮于表面的，不知道陆琛没给他不是真的不给，是他不要；但凡他要，陆琛绝对会大方开心地捧到他面前。
　　那通电话无疑当面打了周女士的脸。
　　贺晓远没去想周女士被打脸后是不是会恼羞成怒，事后会不会想办法报复他。
　　他思考起另一件事：他和陆琛在一起快两年了，两年里，他拒绝了陆琛多少次，拒绝到什么程度，才能让特意打听他的人都以为陆琛在防着他摄取利益，连一点工作上的资源都不给他？
　　贺晓远脑海里闪过几幕从前他拒绝陆琛的画面：
　　有陆琛买了大房子想送他做生日礼物，他却表现为难，告诉陆琛他不要，陆琛面露无奈；
　　有陆琛要去见一个圈内友人，想带他，他不肯，陆琛只好独自前往；
　　有他项目落地，大家一起庆贺，陆琛不但来不了，还在开车接他回家的时候怕被同事看到，做贼似的接了人赶紧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