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骄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知所措地瞄来瞄去,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弱弱地开口:“你生气了?”
“没有。”
“那我帮你端木盆吧?”南骄说着就伸手去接木盆。
沈客避开伸过来的手,语气很平静地拒绝:“不用了。”
南骄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过滤了一遍上午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却也没想到他干了什么惹人生气的事儿,但是又觉得珠子不是无故生气的人,只能底气不足地开口问:“我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吗?”
沈客却只是走得更快了,他不喜欢这人这副讨好将就的模样,他起码不该对自己这样!
南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拿珠子没办法,决定一个个的试。
于是开始细数他的“罪行”:“我今天不该当着大家的面捏你的脸,可是你当时看起来真的好好看。”
前面的人没反应,他又说:“我其实从那个兽人身上发现了我的鳞片,不想让你担心,就没告诉你,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原来是这样吗?沈客动作一顿,却在下一秒走得更快了。
南骄却误以为这样说有效,又继续检讨自己:“我还错在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你受伤,而且还让你一个人上药和洗兽皮裙,我下次不会了。”
沈客的怒火骤起,他把木盆扔到地上,转过身看着不知所措的南骄,冷笑道:“你说的对,我一个实力低微的猫兽人,怎么能和你这样的人鱼族王者比呢,我不过是个什么都需要人照顾的废物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很好,是我自己要保护你的……是我想保护你的。”南骄慌得不知道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强调是他自己想保护沈客的。
沈客一句没听进去,他像是突然想开了似的,看着雪山上的乌云,平静又决绝地说:“南骄,我们到此为止吧,之前的约定就当我没有说过。”
没有去看那双眼震惊又悲伤的蓝瞳,沈客只是沉默地把木盆捡起来抱在怀里,微微仰着头往前走,看似昂首阔步,却隐隐流露出一丝颓废之色。
南骄如遭雷击似的呆愣在原地,他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上午他们之间还好好的,难道仅仅是因为珠子不喜欢他的保护吗?
他追上去,想开口解释,嗓子却像被巫医毒哑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他想说自己以后不会再保护他了,却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妥协,否则就是拿珠子的生命开玩笑。
就算沈客把话说得再狠,但是听到南骄追上来的脚步声,却还是遏制不住地产生了一丝窃喜,见他只是沉默,心里越发的难过和憋屈。
他越想越气,步伐越走越快,端着木盆的手青筋暴起,指关节惨白,手臂上的伤口也崩裂了,一滴滴血珠滑落在地上。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手臂上刺骨的疼痛似的,像是发了疯一样只顾着前进。
闻到血腥味的南骄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冲到沈客前面,双手捏着那瘦削的肩膀,无助又懊恼地低吼:“沈客!你生气可以拧我的耳朵,可以不理我,可你为什么要折腾自己呢?”
南骄握着沈客的手臂,用手指一下下擦着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却怎么也擦不干,他眼眶通红,无助地祈求:“沈客……沈客,我好难过,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沈客看着他手指上的鲜血,强忍着心里的动容和不舍,用力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掰开,极力掩饰语气里的颤抖,故作淡然地说:“南骄,不必如此的,伤口总会长好的。”就像他总能忘了这只可爱的人鱼。
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终究是激怒了南骄,那双天蓝的瞳孔变成了蓝黑色,风暴聚集,戾气弥漫。
他伸手捏住沈客瘦削的下巴,硬生生地把那张可爱的脸抬起来,直接吻了上去。
这个人既然只说这种让他不喜的话,他又舍不得伤害这个人,那就让他说不出话吧!
有了之前对雅和卫接吻的现场观摩学习,南骄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嘴唇贴嘴唇的纯情人鱼了,又因着心头翻滚的怒气和烦躁,这个吻显得格外的粗鲁。
他重重地吮了两口沈客的嘴唇,然后直接用舌头撬开沈客的牙齿,制住沈客乱动的手,带着那不断躲藏的软嫩舌头共舞,津液从两人的嘴角滑落。
这个意料之外地强吻让沈客愈发烦躁,他怒火中烧地推着南骄,双手却被钳制在背后,动弹不得。
南骄感受到他的抗拒,动作越发过分。沈客挣扎不开,只能发泄一般回吻南骄,还狠狠地咬了一口作乱的舌头。南骄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沈客也狠不下心咬重一点,只能任由南骄为所欲为。直到沈客体力不济地软倒在南骄怀里,这个亲吻才得以结束。
南骄连人带盆抱进了屋里,把人放在了石床上,紧接着他自己也爬上石床,面对着床上的人,嗓音嘶哑地问到:“还生气吗?”
那声音里的旖旎之色之浓郁,沈客羞恼不已,闭着眼在床上装死,没有搭理他,。
南骄故技重施,低头用牙齿磨他的下嘴唇,含糊不清地问:“还生气吗?”
沈客伸手推他,完全推不动,南骄松嘴,又问:“沈客,你还生气吗?”说着又把头凑上去,准备不说话就亲人。
沈客真的被他磨得没脾气了,咕哝了一句:“不生气了。”
南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却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沈客双手捂着脸喊道:“不生气了!你不要太过分,我警告你!”
南骄从石床上翻下来,坐在小火堆边上,准备把石锅里的水烧开。
沈客偏头,偷摸着睁眼看了一眼南骄之后,又面红耳赤地把视线挪开了。
他觉得还是得尽快把内裤赶制出来,不然总是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水在锅里烧着,南骄坐回了石床边,摸着沈客的头发,语调十分温柔地翻旧账:“刚才为什么生气?”
沈客眼皮动了两下,突然觉得理由有些羞于说出口。
怎么说呢,他一开始确实是生南骄的气,后来却变成了生自己的气。
他气自己喜怒无常,以前他的情绪总是平和的,现在却总是在生气和高兴之间反复横跳。
他气自己无知者无畏。要等野兽的鲜血、脑浆溅到身上的时候,才能意识到一心等待和阿客交换的自己有多天真。
他气自己孱弱不堪。连在危险中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自视甚高、盲目乐观,没为潜在的威胁做任何有效准备;明明掌握着远超时代的知识,却一直畏手畏脚,无所作为。
他最气的是——和南骄中间那道名为实力的鸿沟。这不是现代了,安心在办公室写稿子的无忧生活一去不复返。活着成了首要大事,可是他却从来没意识到这点。
直到今天南骄毫发无伤地穿过野兽群,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地位是不对等的,他引以为傲的智力,在这个拳头时代能发挥的作用寥寥无几。
起码他于南骄而言就是个累赘。没有什么比南骄不需要他这件事更让沈客难过了。
沈客现在觉得自己刚才其实是在钻牛角尖了,就算植物学能发挥的作用有限,但他不是还有金手指吗?
他完全可以借助跨时空通话装置让阿客传递一些有用的工具制作方法。经过今天上午的生死大战之后,沈客已经不打算在部落里得过且过了,而且就算他想,也有人不想他过得平静。
但是这些想法沈客却说不出口,嘴巴闭得死紧,继续躺在床上装鸵鸟。
南骄没有逼他,他所求不过是沈客不要伤害他自己,而非刨根问底。
他把安静如鸡的人抱在腿上,两人额头贴在一起,画面十分温馨,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尽。
“我在那个狮兽人身上发现了我的鳞片。”
沈客明白其中利害,问道:“确定是你的鳞片吗?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鱼的?”
南骄摇头:“我能闻到上面属于王族人鱼的气息。”
沈客很担忧:“他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南骄再次摇头:“我不确定,但很有可能是这样的。你饿了吧,我去广场上把饭拿过来,这件事等那个人醒了再说。”说着又把人挪回了床上。
沈客觉得自己像个摆件一样被搬来搬去的,有些无力吐槽,朝他挥了挥手:“去吧,我看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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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了三天,终于把这章卡出来了。 可怜我家崽了,嘴伤了,手也伤了。
第35章 科普第三十五天
乌云渐散,阳光重新洒在草地上。
部落里到处都是还没处理的野兽尸体,平时吃饭的广场画面更为血腥,称得上一句尸山血海。
考虑到这种情况,不同于往日的炖肉,中午是在周边的草地上烤肉吃。虽然已经隔了一段距离了,但偶尔可以闻到风中一缕缕的血腥味。
不过大家一直靠捕猎为生,对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即便今天更夸张一点,却都没有沈客那么强烈的反应。
南骄循着大家说话声到的时候。尓的耳朵还是红彤彤的,他刚才去叫沈客吃饭,正好目睹了两人亲吻的画面,匆匆忙忙地跑回来了,面红耳赤地盯着火堆看。
他本来心里都快说服自己接受哥哥被南骄这个陌生兽人拱了的事实,结果看到急匆匆的南骄,心里却莫名有些不爽。
他哼哼唧唧地说:“南骄,我哥是不是特别好?”
南骄正在串肉,他还挂念着石屋里的沈客,回答尓的问题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是啊,特别好。”
这个回答也太敷衍了吧!尓一点都不满意,他认为南骄起码得说出哥哥十个优点才行,于是半抱怨半引诱地说:“你也觉得特别好?那你觉得哪里好?”
南骄手里的肉已经串上了,他洒了一点盐在上面,就举着两块肉放在火上烤了。
这才给了尓一个眼神,当时他在亲吻珠子的时候就知道尓在旁边,不过他一点也不介意被别人看到,人鱼族里这种情况多了去了。
他现在也大概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问,和沈客的矛盾解决之后,南骄心情还算不错,愿意给沈客的便宜弟弟解释一下,主要还是他觉得沈客还挺重视两小只的。
他清了清嗓子:“他眼里有光,也真的会发光,而且他很温暖。”
这算什么回答?我哥难不成是天上发光的太阳?尓有些云里雾里的。
“那你会欺负我哥吗?毕竟我哥打不过你。”这才是尓最担心的问题,他哥完全打不过这个人,以后受欺负怎么办。
南骄听了有些啼笑皆非,翻了一下烤肉,答道:“怎么可能会打他,他打我还差不多。”
“那就好,那就好。”尓这下满意了。
若一过来就听到谁要打南大哥,气势汹汹地开口:“谁敢打我南大哥?”声音之洪亮,把周围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尓听到糟心姐姐的大叫,呆毛都吓得竖起来了,使了好大劲儿才把人扯着坐下,无语地说:“是哥要打南大哥。”
若一听,人直接蔫了,她拍了拍南骄的肩膀,眼含歉意地说:“南大哥,这个我帮不了你,但是我也不会帮着我哥打你的,你放心,而且我哥打人很轻的,你这么强,挨个几下,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这可把南骄给逗笑了,说道:“哈哈哈哈,若说得对,挨几下是没什么问题,多挨几下都行。”
尓在一旁听得满头黑线,不知道的还以为哥是个疯子呢。
之后三人又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南骄心思都在烤肉和沈客身上,和两小只聊天也兴致缺缺的,等烤肉一熟,他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就回石屋了。
南骄出门后,沈客盘腿坐在石床上,伤口也没再流血了,却还是能看到南骄留下的擦拭痕迹。他盯着那些痕迹,觉得自己以后不能再给那条人鱼拖后腿了。
时至今日,能不能回家依旧是未知数。在此之前,他必须保证自己和部落的安全。今天部落没有重大伤亡完全是仰仗了南骄的强大力量,但南骄身为人鱼王族也有自己的责任,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保护部落,以后的危机还得靠部落化解。
沈客是这么打算的:首先得把部落武装起来,同时他自己也得加强训练。
今天在和野兽搏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部落勇士的动作都十分的利落,全是杀招,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而他自己则明显反应不够快,有些动作也很多余,全靠危急时刻的爆发力和在现代学的基础的格斗技巧才撑下来,这会儿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痛。
他打算给自己加一些训练,就像两小只那样。其实原主很早以前接触过一段时间类似的技巧训练,但训练过程肯定会受伤,忍了几天实在疼得受不了,就放弃了。他现在有耳朵上那种奇怪的光,受伤和变身的疼痛都在阈值范围内了,完全可以继续训练。
沈客的思路却被小石锅里咕噜咕噜作响的沸水打断了。他下床把烧开的水舀了一些进木盆,把两个木碗也装得满当当的,又往石锅里添了点冷水继续烧。
做完这些,他就近坐在了石桌旁边的凳子上,开始给自己擦手臂上的血迹。
南骄拿着两块树叶包好的肉进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疾步上前把肉放桌上,接替了沈客的工作。
一边擦还一边问:“这样还疼吗?”
他低着头,睫毛根根分明,沈客才发现这人鱼居然连睫毛也带了点蓝色,只是色泽特别深,一般情况下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