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要面子的。
傅羿岑却故意这么招摇,一来让百官明白周忍冬在他心中的位置,不敢看轻了,二来未雨绸缪地让那些风流的世家子弟断了念想,别想打周忍冬的主意。
知道今天的流程繁多,他这几天不敢碰周忍冬,怕他受累难受。
此时吉时快到了,祭司在台上急得要命,傅羿岑却也不管,按着周忍冬的脚程,慢吞吞走着。
待两人上了祭台,完成一整套祭祀流程,周忍冬接过凤印事,确实有些累了。
他微微张着口,额角布满细密的汗水,眼睛也没了刚开始的神采。
傅羿岑想把他抱回寝宫,他却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
他不想那么柔弱,让这些人觉得他配不上傅羿岑。
傅羿岑知道他的心思,搂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借力。
随着“礼毕”二字响起,傅羿岑也松了一口气,让袁岳上前扶他去寝宫歇息。
走了没几步,却被礼部的老臣叫住。
他像是憋了许久,气得瞪大眼睛,骂了周忍冬一句:“祸国殃民的妖后!”
周忍冬脚步一顿,有些难堪地回头。
那老臣像是豁出去了,从一旁的宫女手上夺到一壶热茶,朝周忍冬的脸泼了过去。
“我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拿什么蛊惑皇上!”
“啊——”
周忍冬下意识用手挡住脸,滚烫的茶水没泼到脸,却烫红了手背。
“你干什么?”
袁岳跳出来,挡在周忍冬面前,气得抢过那老臣手里的壶,朝他扔了出去。
“大胆!”傅羿岑直接一脚踢向老臣的胸口,让袁岳扔的茶壶落了空,免得他反咬一口。
人是他打的,就不一样了!
“冬儿。”傅羿岑不去管那老臣的死活,也没理睬群臣的骚动,径直朝周忍冬走去。
他的皮肤本来就细嫩,红肿的手手背已经起了几个水泡,他疼得倒吸冷气,却不像以往流着泪软声朝他撒娇。
周忍冬推开傅羿岑,冷着脸看向跪倒在地的老臣。
第九十六章 你这般蹭,我能不热吗?
周忍冬身姿笔挺,一步步朝跪倒在地的老臣走去,脸上神色冷若冰霜。
不知为何,原本软乎乎的,看上去很好拿捏的人,此刻看上去,却颇有几分他们这位新登基的帝王的影子。
傅羿岑目光紧紧盯着他的手背,却没有上前阻拦他,给了他亲自报仇的机会。
“你、你要做什么?”
那位老臣浑身傲骨,他不怕死,但要死得其所。
若是死在这位妖后手中,那他有何颜面去见先皇?
他嘴里念叨着一堆君臣之义,又辱骂周忍冬祸乱朝纲,骂得自己差点呛死。
有傅羿岑坐镇,没有任何人敢碰周忍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蹲在老臣面前,握住他的手腕,面无表情把起了脉。
众人一脸惊讶,连傅羿岑都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周忍冬一脸高深莫测,朝袁岳招招手。
袁岳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捧着他的银针哒哒跑过来。
银针密密麻麻展开,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众人屏住呼吸,想着这位新皇后真不简单,竟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要给前朝老臣酷刑。
老臣的几个学生憋不住了,连忙出来跪了一片求情。
周忍冬不为所动,挑了最粗的一根针,二话不说往他后背的穴位扎。
“啊——”
老臣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他的几个学生义愤填膺,准备不管生死也不能让恩师受辱,都已经冲到面前了,却发现自己的恩师惨叫过后,竟舒服地长叹一声。
“恩师……”
他们脚步一顿,僵硬在了原地,一头雾水。
周忍冬拔出长针,又重复扎了几次。
那老臣痛呼的声音越来越小,舒服的表情却越来越明显。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交头接耳,全场除了楚毓和万文元,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楚毓笑着摸下巴,用手肘捅了捅一旁新上任的柳丞相,小声说:“不愧是我小师弟。”
柳思逸点了点头,笑道:“我早就说,你无需太过操心,他早晚会成长的。”
终于,扎了约莫十针后,周忍冬放下银针,站起来拍了拍手,低头看向缓缓站起来的老臣。
“这位大人,你忧国忧民,常年忧思,淤堵于心,是不是经常喘不过气,动不动就想发脾气?”周忍冬一字一句全说在症结上。
老臣嘴一撇,“哼”了一声。
周忍冬倒也不跟他计较了,转身扫视一圈:“我在此奉劝各位大人,若想为朝廷奉献,为百姓谋事,首要的是身体。”
傅羿岑似笑非笑看着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众人就算再傻,也看出新皇对皇后的纵容。
“过几日,我会在御医院开设养元堂,亲自坐诊为各位大人调养身体。”说着,他又看了老臣一眼,意有所指,“大家有病就来治病,养精蓄锐,才能更好辅佐皇上。”
手背开始隐隐作痛,他忍得难受,声音有了轻微的颤抖,但气势上依旧不弱,提高声道:“莫要因为身体不适,将火气发在别人身上,害了自己不说,还得连累了家人。”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却将老臣对他撒泼的行为归于“身体不适”,那便是给了对方台阶下,暗示不追究此事。
傅羿岑见周忍冬表演得差不多了,狠狠瞪了老臣一眼,当着群臣的面,将周忍冬抱了起来,冷着脸离开。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下跪高喊:“恭送皇上、皇后……”
原以为皇后是软绵绵的小羊,不过靠着几分姿色把好男风的皇上迷得神魂颠倒。
今日这一出,倒让他们看出皇后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至少……老臣现在脚步矫健,抬头挺胸,貌似御医院都治不好的顽疾,真的被小皇后几针扎好了……
另一边,方才还在众人面前强撑的小皇后,一回到寝宫,就软软靠在傅羿岑怀里告状。
“好痛!那个人太坏了!”
傅羿岑握住他的手,见手背起了几个巨大的水泡,气得咬牙切齿:“我这就去砍了他的头。”
周忍冬见他真生气,反倒在他怀里蹭了蹭,反过来安慰他:“也就一点点痛,你别气了。”
那人是礼部元老,又是先皇的心腹,对傅羿岑立男后一事无法接受,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罚他死反而便宜他。
就要他好好活着,看他们如何恩爱!
哼!
见傅羿岑脸色臭气冲天,他眨巴眨巴眼睛问:“其实,我可以用细针的,你猜我为什么不?”
傅羿岑总算被他逗笑:“冬儿要报仇?”
周忍冬露出狡黠的笑容,像说悄悄话一样,用气音道:“用细针扎不痛,用长针很痛的。我故意让他痛,还多扎了两针。”
“冬儿真棒。”
听到傅羿岑的夸奖,他双眼亮晶晶的,像骄傲的小孔雀,仰头道:“那是!”
傅羿岑亲了亲他的脸颊,将人抱得更紧了。
他的小冬儿,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让他放心了。
“所以啊,你就别砍他的头了,好吗?”周忍冬晃了晃他的手,求情。
傅羿岑叹了一声,见楚毓提着药箱赶来了,先点头应允了。
楚毓还是老脾气,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念叨着,时不时骂那位老臣迂腐,脑子有疾。
傅羿岑等他念完了,拿起周忍冬受伤的手轻轻放在大腿上,这才跟他谈起正事。
“冬儿在御医院设了养元堂,你要不要进去谋个闲差?”
楚毓连连摆手:“我还是经营宫外的药堂,给老百姓看病。”
傅羿岑点头:“也好。”
楚毓的性格他了解,若非有了柳思逸这个牵绊,怕是此刻已经准备背起行囊去云游了。
“柳思逸求我赐婚,你如何看?”
楚毓正在收拾工具的手一顿,回头恶狠狠瞪傅羿岑:“不用你操心!”
周忍冬勾了勾唇,眼里都是期待:“那你们何时成亲?”
楚毓“哼”一声:“我才不成亲!”
那书呆子没成亲都管天管地了,要是成了亲,他不得把自己拴家里不给出门?
傅羿岑挑挑眉,故意道:“柳丞相年轻有为,又长得颇为俊俏,我听说不少官家小姐都看上他……”
果然,楚毓如炮仗一般,气得跺脚:“老子回去朝他脸撒一把毒药,毁了!”
傅羿岑继续道:“有几位家里有待嫁闺女的,都明里暗里朝我打听,想要赐婚。”
“哼,他们想得倒美!”他嘟囔道,“书……柳思逸知道吗?”
傅羿岑道:“他自然知道。”
楚毓咬了咬牙,朝傅羿岑吼:“别以为你当了皇帝我就不敢揍你,要是敢给他赐婚,我给你下毒。”
转头看到一脸护夫的小师弟,他又气呼呼加了一句,“下冬儿都解不了的毒。”
说完,他提着药箱,像一阵风卷走了。
周忍冬眨眨眼,不满道:“我才不会让他给你下毒,我先毒他!”
傅羿岑笑得合不拢嘴:“你信不信,不出三天他们就会定下婚期。”
“啊?”
“楚毓的性子我了解。”傅羿岑道,“他向来自由惯了,怕成了亲被限制,一旦有人打柳思逸的主意,他醋劲大了,又想不到好办法,自然会答应成亲。”
“柳大人也想成亲吗?”周忍冬有点担忧,万一人家不想成亲,他们不就成了强迫别人的坏人。
傅羿岑哈哈一笑,意味深长道:“他可太想了,从小屁孩的时候就想了。”
聊起他们的事,周忍冬心情也跟着放松。
傅羿岑吹吹他的手背,垂下眼睑,认真道:“对不起,我又没保护好你。”
周忍冬摇摇头:“今天的事不能怪你。”
只能怪那些迂腐的规矩。
这事就算今日不爆发,日后也一定防不胜防。
手背的烫伤到底耽误了治疗时间,加上周忍冬身体底子弱,这天睡到了半夜,还是发了一场高烧。
他浑身烫得难受,哼哼唧唧推开傅羿岑,口干舌燥,委委屈屈呢喃着:“水,我要喝水……”
傅羿岑怀里似乎抱了一个小火炉,即便入了秋,天气逐渐凉了,他还是被烫醒了。
他倒了温水,喂给烧得迷迷糊糊的周忍冬 ,让宫女去熬楚毓留下的退烧药,亲自把人抱在怀里,用冰冷的湿毛巾给他捂住额头。
周忍冬难受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酸痛,手背也传来灼热感,哪哪都不舒服。
现在的他被傅羿岑宠得稍有些娇气,一不舒服便不开心了,抹着泪水,在他大腿上蹭了蹭。
“难受……”他觉得脑袋快要烫得爆炸了,手指在傅羿岑嘴唇上游走了一遍,撒娇道,“给我吹吹,吹凉点……”
傅羿岑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但还是听话地往他脑门上吹了两口。
周忍冬皱眉,嫌弃地捂住他的嘴,嫌弃道:“别吹了,你好热。”
傅羿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屁股:“你这般蹭,我能不热吗?”
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周忍冬放弃了一般,肩膀瞬间垮了,耷拉着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
“乖,吃了药,退了烧就好了。”
傅羿岑拍着他的后背,不停哄着他。
周忍冬却突然睁大了眼,眼睛轱辘转了一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眼底的亮光一闪而过。
“小话本里说,发烧了……按摩特别舒服。”他眼神迷离,勾住傅羿岑的下巴,“我们来试试吧。”
第九十七章 皇上和皇后被写成小话本啦
傅羿岑已经习惯周忍冬时不时的大胆,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把乱来的人塞回被子里。
“再跟小话本乱学,统统没收。”
周忍冬不乐意了,撇下嘴角道:“反正我哪哪都不舒服,睡也睡不着,试试又不亏。”
傅羿岑叹了一声:“闭上眼睛,不许说话了。”
“哦。”他蔫蔫的,吸吸鼻子,看似无心感慨了一句,“小话本说得对,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我是你娶了两次的人了,没有吸引力了。”
“小祖宗,我哪来的新人?”傅羿岑哭笑不得。
这人发烧怎么跟喝醉有得一拼。
都傻乎乎的,巴不得把自己送给他拆吞入腹。
若不是他尚有道德底线,这小家伙现在还能好好地躺着伤春悲秋?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周忍冬眼底露出一丝狡黠,脸上却装出震惊的模样,“还是说,你不行了?”
“不行?”傅羿岑咬牙切齿。
周忍冬认真“嗯”了一声,乖乖看着他,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心里却在暗自开心。
果然,傅羿岑就是经不起激将法,他故意多说几句,他一定会为了证明自己很“行”而答应他的。
“小没良心的。”傅羿岑瞪他一眼,给他换了额头上的毛巾,偏不入他的套。
正巧药也来了,傅羿岑喂他喝下后,他总算舒服了一些,不再胡乱折腾,靠在他怀里睡了起来。
傅羿岑不敢睡,每过半个时辰给他换一次毛巾,瞧着他的温度彻底下来了,却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
他叮嘱袁岳看着,轻手轻脚洗漱后,换了衣裳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