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羿岑叹了一声:“我怕……”
“你怕你会变心?”周忍冬委屈地努努嘴,眼眶打转的泪水就要掉下来了。
“我怎么会呢?”傅羿岑揉了揉他的头发,低沉又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爱你,护你,是我活着的意义。”
周忍冬一愣,泪水终于是止不住往下流。
傅羿岑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不厌其烦帮他擦泪水。
“我是怕……拍你受到伤害。”
周忍冬红着眼瞪他,紧紧捂住红绳,不假思索道:“我才不会变心。”
傅羿岑蹙起眉头,心里是说不上的开心,但隐隐的担忧并未散去。
“是不是有了这个,你就不能娶其他人了?”困扰周忍冬许久的心结,似乎被这两条小小的绳子解开了。
他勾了勾唇,手指在红绳上轻轻磨蹭,低下头偷着乐。
他最害怕的不就是傅羿岑被迷了眼,收回对他的爱意吗?
明明他都追来了,周忍冬还是无端地慌乱,不敢轻易相信他的承诺。
许是白知秋的事给他留下太大的阴影。
他无法再一次承受傅羿岑对他的冷漠,那比杀了他还痛苦。
如今送上门来的同心锁不正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傅羿岑若想活命,就不敢负他。
他乐着乐着,又觉得自己好自私,偷偷谴责了自己一下下,然后止不住欢喜的,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期待看向傅羿岑。
这双好看的杏眼写满了欢喜,傅羿岑无奈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拉到怀里。
“你可想好了?”
周忍冬与他十指相扣,仰头看他,点了点头。
“戴上了,你就跑不了了?”
周忍冬脸颊泛起红晕,低声嘟囔:“本来就没想跑。”
“冬儿。”傅羿岑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深邃的目光里带着无尽的深情,“我把命交给你了。”
周忍冬心跳加速,被他蛊惑了般,乖乖点头,软软的声音撩拨人心:“我也是。”
烟花绚烂,炸开漫天星光。
两人十指相扣,沿着江边漫步,像无数普通情侣一般,细声说着话,多了几分在京城体会不到的惬意。
傅羿岑侧头看他:“你若喜欢这里,我便陪你多住一段时日吧。”
“可以吗?”周忍冬眼底都是惊喜,“不急着回京城吗?”
“京城有柳思逸和楚毓,我们玩够再回去。”
更何况,夏执今跑到江南的目的不明,他必须查清楚,免得埋下隐患。
周忍冬鼓着脸颊思索,半晌后闷闷道:“我想师兄了。”
也不知道他在京城怎么样了?
柳大人应该不会欺负他吧?
“嗯。”傅羿岑揉揉他的头发,“待你住够了,我们带着万神医,一同回京找他。”
“好!”
师父和师兄许久未见,到时候要好好办个宴席,庆祝大家团聚。
“既然如此……冬儿总不能让为夫一直住客栈吧?”傅羿岑趁机商量,为自己谋取福利。
周忍冬歪着头想了想,又猛地摇头:“你才不是我夫君。”
“你还想赖账?”傅羿岑晃了晃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赖不掉了!”
“可是……可是我有休书。”周忍冬眼神闪躲,声音也低落了几分,“我不是你的夫人了。”
傅羿岑心疼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俯在他耳边轻声说:“待我拿夏朝的天下为聘礼,再娶你一次,可好?”
周忍冬眼睛瞪得浑圆,紧紧拽着他的衣裳,捂住他的嘴:“大街上呢,你……被人听到,告到官府要杀头的。”
“我怕吗?”傅羿岑捏了捏他的脸,被他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夏执今心里比谁都明白,可如今,他再也动不了我!”
上一世,他毫无防备,忠心护主,夏执今都费了莫大的精力,才伪造出一份他谋逆的证据。
现在他处处提防,夏执今能耐他何?
“嗯。”周忍冬小小应了一声,拉着他往前面跑,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那你搬来我这儿吧。”
轻快的声音淹没在敲锣打鼓声中,却一字不漏地落在傅羿岑耳朵里。
他勾了勾唇,寸步不离跟在周忍冬身边……
另一头,袁岳回到春风堂,放好小药箱,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街,叹了一声,不想再出去凑热闹了。
反正从父母过世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节日的习惯。
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门正要关上,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
谷霍修长的手指握住门锁,桃花眼眯了眯,阻止他关门。
“你怎么又跟来了?”
袁岳嘴上愤愤说着,手上却放轻了力气,没再将人拒之门外。
谷霍趁机进门,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盏好看的花灯。
“想不想去放花灯?”
袁岳的目光落在花灯上,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摇摇头,转身不看他。
“袁岳。”谷霍几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无比认真道,“外面那么热闹,我不忍心看你这么孤单。”
袁岳眼眶一红,小声杠他:“与你何关?”
“我会伤心。”谷霍开门见山,“你不开心,我会跟着伤心。”
袁岳“哦”了一声,依然背对他,兀自说着:“我跟你说过了,我不会喜欢你的,你还是快回去吧……”
他叭叭说了一堆,谷霍却没有任何反应,身后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突然“哐当”一声响起,花灯摔在地上。
袁岳转身一看,谷霍捂住胸口,弯着腰,脸色苍白,紧抿着唇忍得十分辛苦。
“你……你又犯病了?”
“呕——”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花灯。
“谷霍!”袁岳手足无措,咬了咬牙,“我去找公子。”
“别。”谷霍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回来,吃力道,“别去打扰他们……”
袁岳红了眼眶,手微微颤抖着:“那……那怎么办?”
谷霍缓缓抬起头,眷恋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舔了舔唇。
袁岳似乎看透他的意思,猛地将他推开,害怕地抱住自己胳膊,气呼呼瞪他:“你、你混蛋!”
还想要拿他的身体缓解伤痛,他……他说的那些话,全是骗自己的。
谷霍苦笑,咳了几声,虚弱道:“别误会,我不会……不会再伤害你。”
袁岳不信他,咬着唇,看向门口,寻思着逃跑的可能性。
这一次,谷霍没有拦着他,又猛地咳出一口血,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谷霍试图压下内力,却还是差了一点,额头冒出密集的汗,喘息声大了些许。
袁岳跑到门口,心慌得不行,最终还是回头看了长发披散,一脸痛苦的男子一眼。
这一看,他还是狠不下心。
豁出去了一般,他跺跺脚,朝谷霍跑了过去。
“最后一次!”袁岳扯开自己的衣裳,献祭般凑到他面前,“这次之后,求你……滚出我的世界。”
眼泪不停滚落,少年却没有半点后悔,主动朝谷霍扑了过去。
谷霍眼睛眯了眯,伸出手接住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少年皮肤滚烫的腰肢,呼吸骤热变得深沉。
第八十章 我会好好疼你的
谷霍眸光一暗,叹了一声:“宝贝,你是来要我命的啊!”
袁岳不解,抬头看他一眼,忍不住想明明是他要自己的命!
再跟他这么纠缠不清,自己早晚要郁郁而终。
袁岳委屈不已,谷霍却拎起他的衣裳,慢慢帮他穿好。
“嗯?”他一脸疑惑,“你不……不那个吗?”
谷霍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让我抱一抱就好。”
袁岳垂下眼睑,看向他的后脑勺,不知为何,愣是看出一丝落寞和孤单。
他想了想,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放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去……去里面吧。”
袁岳心软了,搀扶他走回自己的房间,把床让出来给他躺下,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喝。
谷霍的目光始终黏在袁岳身上,生怕他反悔跑走了。
袁岳却不理他,兀自端来了热水,拧干毛巾,沉默地帮他擦干净身上的血迹。
“袁岳。”谷霍试探地喊了一声,袁岳瞪他一眼,用力把毛巾扔回洗手盆里,溅出的水花哗啦啦的,几滴水珠跳到谷霍的衣裳上,弄湿了一小块。
袁岳视若无睹,拿起被子囫囵盖他身上,赌气道:“睡觉,别说话。”
谷霍见他气鼓鼓坐在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努力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得寸进尺握住他的手腕。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他声音虚弱,说完了话还得咳几声。
咳嗽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刺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内伤严重似的!
袁岳咬了咬牙,心中半是担心半是生气,走也不行,留下来也别扭,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袁岳不为所动。
谷霍的咳嗽声更大了,垂眸唉声叹气,“反正这伤连小主人都治不好,我时日无多,你不愿搭理我也是应该的……”
“闭嘴!”
袁岳听他说这些话,只觉得心如刀割,红着眼睛回头瞪他,抿着唇沉吟片刻,胡乱抹了眼泪,脱了鞋爬上床。
“滚进去点。”
谷霍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殷勤地给他让出位置。
袁岳房间的床不大,平时一个人睡绰绰有余,此刻多了一个高大的男子,顿时拥挤了起来。
“你、你再过去点。”袁岳红了脸,用手肘捅了捅谷霍的胸膛,别扭道,“我要摔下去了。”
“宝贝,你讲点道理。”谷霍无奈笑道,“我已经贴墙了。”
袁岳吃瘪,哼了一声:“都怪你胖。”
谷霍低头看了自己紧实的肌肉和流畅的线条,这身材不知多少人羡慕,却被这个小没良心的说胖。
他苦笑着摇头,身体实在也乏了,没力气再逗他,于是大手一捞,把贴着床沿睡的少年捞回怀里。
“唔……”
袁岳吓了一跳,小脸撞上他的胸膛,闷哼一声,想骂男人自作主张,却在触碰到熟悉的体温时,舍不得推开。
谷霍抓走他的那段时间,每回发泄完他都会抱着自己入睡。
从煎熬难耐,到慢慢熟悉男人的体温,变得有一丝……眷恋。
袁岳怀疑自己有病。
竟对一个绑架自己的人,生出这种不该有的情感。
在他最懵懂的年纪里,遇到了公子和将军,他们互相牵挂,爱着彼此的模样,才算是有情人。
而自己跟谷霍,算什么呢?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撕扯他的心,夜深人静时,他辗转反侧,脑海里都是男人像猎犬一般伏在他身上蓄力爆发的模样。
连他额角的汗珠,都成了他午夜梦回时的念想。
袁岳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这份病态的思念。
连对他最好的公子,他都不敢言明。
如今这个人找上门来,说想要跟自己好好相处,他怎么会没有心动呢?
只不过仅剩的理智,在维持他的体面罢了。
胡思乱想中,袁岳晕晕乎乎闭上了眼,靠在男人的怀里,呼吸逐渐均匀规律。
谷霍的手放在他身后,一下下顺着,见他沉睡了,方才松了一口气,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抱歉,以前的伤害是我的错!”
“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疼你。”他轻轻摸着少年的鬓角,好看的桃花眼里尽是柔情,“即便要被赶出家族,我也不会放过你了……”
另一边的周忍冬在江边玩累了,到最后连路都走不动,却还对热闹的节日氛围恋恋不舍。
傅羿岑无奈,强行将人抱回了春风堂。
周忍冬靠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满脸的不尽兴。
“先养好身子,待回了京,以后比这更多的热闹,怕你还凑不玩。”
周忍冬摇了摇头,垂下眼睑,小声嘟囔:“不一样的。”
在这儿,傅羿岑不是背负天下的大将军,他也不是被人盯着一举一动的将军夫人。
没有负担,便可撒开了玩。
京城虽好,也是他们的故乡,却远没在这儿快活。
回了春风堂,外间的铺子留了一盏小灯,地上的狼藉瞬间入了眼。
周忍冬皱眉:“袁岳还在家!”
说着,他挣扎着要从傅羿岑怀里跳下来,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谷霍跟着他,不会有事的。”
今晚一时气不顺,得罪了本地有声望的大夫,周忍冬思来想去不放心,还是让傅羿岑去看看。
傅羿岑只得将他放回床上,转身出门到了袁岳的房间。
敲了半晌,谷霍一脸怨愤地开门:“深更半夜,你不陪着小主人,到我这儿乱叫什么?”
傅羿岑无辜地耸耸肩:“冬儿让我来的。”
谷霍揉了揉太阳穴:“他没事,我旧疾犯了。”
傅羿岑了然地点头,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冬儿将袁岳看成家人,若真想跟袁岳在一起,你还得过他那关。”
说罢,他难得露出一丝看好戏的神色,背着手,亲自去给自家媳妇儿烧洗澡水。
待一大桶热乎乎的水烧好时,周忍冬已经睡得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