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孩子自然都没意见,便不再理他,一窝蜂地涌出门去。
卫天宇走楼梯上到一层,到柜台上拿出寄放在那里的包,再从侧门走到大街上。沿着人行道走了一段,确认无人跟踪,他便挤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坐过几站后下来,再换乘另一辆,然后到一家酒店的洗手间里换回原来的高档衬衫、西裤和皮鞋,出来截了一辆出租车,换乘几次之后,他到一家酒楼去吃了晚饭,这才回到酒店。
今天下午那个跟他PK的少年就是他的老大凌子寒,过去几年他们经常搭档,凌子寒偶尔会扮作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便于混进别人的地盘实施突袭,因此卫天宇一见便知是他。看到他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却已行动自如,卫天宇感觉很开心。
卫天宇坐下来,打开计算机,进入他昨天发过帖的几个赌博论坛,浏览着新发的帖子,然后将几个网站上不同帖子里的几组数字全都复制下来,便得到了凌子寒传达给他的信息。
卫天宇专注地看着那一个个文字,仿佛听到凌子寒低沉悦耳的声音正在对他说话。他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地说:“子寒,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可我知道,你肯定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我真庆幸来这一趟,真高兴能帮到你。这件事情,你就放心吧。”
接下来的几天,卫天宇一直在紧张地运作。他没有回去,只打了电话给罗瀚,请他继续为自己做掩护。好在吕鑫并没有召见卫天宇,罗瀚也就不必跟老板编瞎话了。
为了便于进行某些类型的工作,卫天宇在黑道上有个假身份。这几年来,他利用这个身份也执行过不少任务,歪打正着,倒也闯出了一些名头,尤其是亚洲的某些黑帮,与他的关系不错。
这时,他便利用这个身份与亚洲某着名黑帮联络,请帮主帮忙,派些人来,帮他抢劫溪罗的某间金铺。他托辞是想诈领保险金,因此要在指定的时间和地点动手。
相对来说,这事不算大,他曾经帮过那个老大的忙,老大欠他人情,自然一口答应。他也照规矩,特别说明,抢来的东西都归他们,自己制订行动方案,提供技术支持,事后一分钱都不分。那个老大听了后,觉得他很懂事,也很仗义,笑着直点头,并立刻挑选前来溪罗的人手。
在后来的三天里,有十多个人分批前来,都以游客身份入境。
卫天宇没有见他们,但随时与他们保持着联络。他给了他们行动计划、交通工具和武器,让他们去好好观察市中心的金铺一条街。抢劫的店铺未定,但每家的结构都大同小异,他们主要需要熟悉的是打劫后撤退的路线。
凌子寒给他的行动方案只有个大概。日月会的洛敏和周屿会订婚,他届时会去那里给他们选礼物,到时候他们就动手。
凌子寒很信任卫天宇,只要有他暗中指挥,这次行动肯定会成功。
他基本上每天都会与总部以密码联系,总部并未说派了人来增援,因此他一见卫天宇便知道他是私自前来支持自己的。猎手一向就不爱循规蹈矩,凌子寒一个字也没责怪他,心里只觉得感动。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他们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是亲密无间的搭档,不管以何种方式,他们都会并肩作战。
凌子寒等待着传来洛敏与周屿的喜讯,只是,他没想到,李源居然会让郑西仝来带他出去选礼物。他从泳池上来,回房沐浴更衣,然后拿出手机打给卫天宇。
卫天宇接起来后,他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打错了。”接着便挂掉,然后拨给洛敏,开心地向他道喜。
一切都天衣无缝,即使有人监视,也看不出任何蹊跷。
卫天宇放下电话,立刻联络他找来的那帮人,要他们守在金铺一条街里,随时准备行动。
现在,他每个白天都会守在上清园外面,以便跟踪凌子寒乘坐的汽车。当凌子寒出来时,他一眼便看见车窗里那张年轻的脸,落下一段距离后,他便跟了上去。
他的跟踪技巧炉火纯青,前面车里的人不过是黑帮杀手,比起他来差远了,始终没有发现他跟在后面。
等到凌子寒他们下车,走进一家珠宝店后,卫天宇看了看斜对面的那家金铺,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便向那帮人下达了行动的命令。
那些人的确很专业,蒙了面便大步走进金铺,突然拿出微型冲锋枪指着店里的所有人,勒令他们不许动,然后便开始洗劫柜台里的金银珠宝。
这时,金铺里的经理悄悄按响了直通警局的报警器,两分钟后,便有巡警赶到这里。
劫匪们立刻向他们开了枪。
顿时,这条街便炸开了锅。
卫天宇坐在车里,看着凌子寒被一直跟着他的两个人猛地拉到墙边护住,看他貌似懦弱地缩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由得开心地笑了起来。
那帮人火力强劲,很快突出警方包围,向南高速疾驰。溪罗警方调动了大批人马,围追堵截,却不料这些人在路上抢了几个平民做人质,其中还有议员的儿媳妇和孙子,警方受到强大压力,最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帮劫匪扬长而去。
当天夜里,卫天宇便安排他们乘船偷渡出境,离开了B国。
第二天,他在论坛上看到了凌子寒发出来的帖子,那些数字翻译出来,只有一句话:“我已可自由活动,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他发了一张帖子:“我在家里等你。”随即收拾东西,辗转回到了北京。
罗瀚悄悄问他:“怎么样?”
他笑着说:“老大没事,就快回来了。”
罗瀚高兴地直点头,却没忘了叮嘱他:“前天老板顺口问一句你在哪儿,我说好像你哥哥有事,你到美国去看他了。如果老板问起你,你自己知道该怎么说了?”
“明白。”卫天宇感激地说。“我不会露馅的。”
现在是春节前夕,国安系统的工作都很繁重,吕鑫几乎天天都呆在“鹫塔”,从来都没有问过卫天宇。每一想起,他便暗自庆幸。
除夕夜是凌子寒行动的时间,可直到正月初七的凌晨,他才回到北京。
吕鑫本来指派卫天宇去东海岸边接凌子寒,心里一直在深深愧疚的梅林主动请缨,一定要抢着去。卫天宇理解他的心情,便让他去了。
那架飞机只能坐两个人,卫天宇他们虽然心急,却只能在总部等。
当曙光照耀在北京城时,凌子寒终于走进了大家的视线。他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就如刚去度假了回来,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等在那里的六个猎手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上下左右地打量,有的慰问,有的埋怨,话音里全是喜悦。
卫天宇站在外围,一直专注地看着他,微笑着不发一言。
等到凌毅对凌子寒说“你先休息吧”,他便注意到凌子寒眉宇间的倦意,赶紧说:“老大,你快去睡吧。”
其它猎手这才看出凌子寒脸上的疲惫,连忙让开一条路,纷纷叮嘱他多休息。
凌子寒往楼上走去,经过卫天宇的身边时,他停了一下,与卫天宇并肩站在一起,暗中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随即放开,不动声色地走上楼梯。
卫天宇目送着他离去,心里暖洋洋的,都是愉悦。
等到其它猎手陆续散去,吕鑫走了过来。
卫天宇有些心虚,表面上却很镇定,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老板。
吕鑫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下不为例。”然后便走了。
卫天宇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随即笑了起来。
窗外,阳光明媚,干枯的树枝上已经绽放出嫩绿的新芽,初春的温暖弥漫在天地之间,也充斥着他的心田。
《大哥,大哥》
局面在僵持。
前南楚太上皇、现在的理王淳于宏将劫持云深,与宁觉非对峙着。
院子里到处都是积雪,淡淡的阳光泼洒下来,处处都白得刺眼。
蓟国的禁军将淳于宏团团围住,却无法动手。宁觉非默默地盯着面前的场景,一言不发。
忽然,空气中响起了轻微的噼噼啪啪声,像是有细碎的火花四溅。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精神过于紧张,或者是雪光太过耀眼,以致出现了幻觉。正在疑惑,树下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他穿着单薄的黑衣,样式奇特,很贴身,头发也很短,十分奇特。
只见他站在那里,只停了片刻,便闪电般动了起来。他抬腿两下轻钩,脚尖准确地自下而上踢在那两只持刀威胁云深的手腕上。伴随着轻微的喀喀声,两人痛呼一声,手不听使唤地向上弹起,钢刀脱手飞出。
那人一跃而起,双手同时接住刀,落下时已在淡悠然身边。他的右肘顺势回撞,左手刀尖向上一挑,便将那人手中的刀磕飞。那人肩头被狠狠撞中,踉跄着向后退去。
那人一个旋身,右手的刀尖便指住了淳于宏的咽喉。
这几个兔起鹘落,让人目不暇接,等他们反应过去,场中形势大变,云深与淡悠然全都脱困,元凶则被制住。
那人转头看向宁觉非,脸上浮现出温暖的微笑,亲热地叫道:“觉非。”
一瞬间,宁觉非的眼眶湿了,他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喃喃地道:“凌大哥。”
这个离奇出现的人正是他前世亦师亦兄亦友,令他万分景仰与敬佩的凌子寒。
大檀明和荆无双便都明白了那人是自己人,再不迟疑,立刻急步冲了过去。荆无双一把抓住淳于宏,大檀明俯身抱起了云深。
凌子寒回手挥刀,将淡悠然身上的绳子一齐割断。他使力甚猛,却拿捏得异常准确,连淡悠然身上的衣服都没划破。
宁觉非心里一松,顿时只觉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欲坠。凌子寒一个箭步扑过去,伸手将他接住,焦急地问:“觉非,你怎么了?受伤了?”
宁觉非无力地倒在他的臂弯里,仰头看着他俊秀清瘦的脸,不敢置信地问:“凌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别说那么多,你先治伤。”凌子寒将他抱起来,看向旁边的人,“找个屋子,有医生吗?”
他的声音很温和,浑身却都散发着慑人心魄的威势,让人不由自主地服从。云扬立刻说:“有有,我带你去。”
凌子寒却不知他可不可信,低头征询地看向宁觉非。
宁觉非笑道:“他是我的助手,云扬。”
凌子寒便二话不说,立刻抱着他跟着云扬匆匆而去。
来到旁边一个屋子里,凌子寒将宁觉非放到床上,宁觉非却对云扬说:“让大夫先替云大人诊治,我不要紧,歇歇就好了。”
云扬也知云深的情况最为危险,马上答道:“是。”便转身离开。
凌子寒拉过锦被替他盖上,顺手拖过一把椅子来坐下,这才笑着摇头,“怎么回事?弄得这么剑拔弩张,那么大场面。”
宁觉非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他没讲自己与云深的关系,凌子寒却一听就明白了,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安慰地说:“那个云大人应该不会有事的,只是外伤,或许还着了凉,只要有良医及时治疗,会好起来的。”
有他在身边,宁觉非的心里顿时觉得有了依靠,笑着微微点头,“多亏你及时出现,不然,最后会怎样实在难以预料。”
“是啊。”凌子寒轻笑,“这次我家那几个小家伙一番胡闹,倒是歪打正着,总算做了件有益的事。”
“又是你儿子干的?”宁觉非忍不住好笑。
“是啊。”凌子寒轻轻叹气,“两个小子什么都敢干,再收拾也不管用,我弟弟也被他们带坏了。我爸他们宠着,鸿飞他们纵容着,更让几个小鬼无法无天,我真拿他们没办法。”
宁觉非忍俊不禁,又有些羡慕,“那多好,有孩子闹着,是很开心的事。”
“是啊。”凌子寒把他散落下来的一绺乌发顺到鬓边,轻声说,“觉非,说不定我能带你回去。”
宁觉非一怔,“真的?”
“嗯。”凌子寒轻言细语地道,“我们上次来过之后,天宇回去就开始琢磨。从物理学的角度说,我们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一定有时空通道。他翻看了大量各学科专着,又去请教一些着名的科学家,提出的结论是可以借鉴虫洞理论,但需要极大的瞬间能量。他带着几个小家伙天天钻研,一下班就在家里捣鼓,终于弄出了一个机器。试验了好多次,确认能保证人身的安全,天宇就打算自己过来试试。我自然不同意,就串通了那两个小鬼,把我先送过来了。”
宁觉非想象着他家里的热闹景象,不由得笑道:“凌大哥,你可真有福气。”
“是啊。”凌子寒从他的话里完全能够想象他内心深处的孤寂,便一直温柔地把手放在他的额上,轻声说,“觉非,跟我回去吧。”
宁觉非向往地出了一会儿神,却轻轻叹了口气,“不行啊,凌大哥,我在这里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别的倒还罢了,可我有朋友,还有……爱人,我们就要成亲了。如果我离开了,岂不是辜负了他?他这一生都不会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