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长梦+番外——流年随天
流年随天  发于:2016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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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那人不确定地问了声,见对方没有否认,喜极而泣,“真的是小王爷……”

轩辕迦澜点头,将马儿牵了进去,那仆人立即接过轩辕迦澜手里的缰绳,吩咐候在里边其他下人将门打开一些,其他人见了轩辕迦澜,又惊又喜,一时之间,王府里都是“小王爷回来了”的声音。

轩辕迦澜看着熟悉的王府,虽然还记挂着钟子清,但,当务之急是去看看父王的病情。

“小王爷,王爷在念心居,”将手里的马交给了其他人,方才开门的人立时跟上了轩辕迦澜的脚步,“小王爷刚回来,可要换身衣裳再去?”

轩辕迦澜摇头,一边疾步而行,一边询问跟着的人,“这个时辰,书香拿着银子出去,是去哪里?”

书香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老实地交代,“去药铺给王爷抓药,王爷这病来的太过蹊跷,大夫说是中毒,慢性的毒,却很霸道,大夫没有法子,只能开些药续命,书香想既然是中毒,府里的人恐怕也用不得,便自个儿担起了抓药熬药的活,反正小王爷也没回来,书香闲着也是闲着……”话音越来越低,但轩辕迦澜却是大致地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书香是自小与轩辕迦澜一同长大的书童,当初轩辕迦澜离开京城本应带着书香的,但,以为去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轩辕迦澜让书香别跟着,一来,给兢兢业业的书童放个假,二来也想好好享受这无拘无束的生活,没想自己在江南一待就是半年,更没想当日没让书香跟着反倒让靖王爷的处境更安全一些。

“这些日来,辛苦你了。”轩辕迦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六十】

春花阁还是热闹如初,只是老鸨换了人,前日鸨儿接到扬州快马送来的书信,便一直猜测着高歌公子是个什么模样的人,初见钟子清,那老鸨便笑弯了眼。

给钟子清安排好了住处后,那鸨儿却不急着离去,热络地交代着注意这注意那,还亲近地让钟子清叫她“烟七娘”,钟子清点头应了,烟七娘才退了出去。

风花场所,新人旧人,本就换得快,虽然仅仅只有三年,春花阁里认得钟子清的人极少,那极少的人虽觉得钟子清眼熟,却不敢上来与他打招呼,隐约觉得这个人靠近不得。

歇了两日,钟子清便如在烟雨楼一般的在大厅里奏琴,每日三曲,依旧一身鲜红,阁子里生着暖炉,自然是不冷的,只是,钟子清想着轩辕迦澜迟迟不来,心里微微泛着些许凉意,这一刻,他竟有些怀念马背上那温暖的胸膛。

想着轩辕迦澜,钟子清便有些失神,以至于,一人来到他身前都没有注意,等回过神来,那人已轻佻地挑起了他的下巴,狭长的凤眼微眯,满是促狭。

钟子清微微一愕,这个人他不熟,但也不是完全的陌生——二皇子轩辕策!

【六十一】

钟子清不知道轩辕策是否认出了自己,更不敢确定时隔三年,轩辕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皇太子与自己的那些事儿,静默地低垂着眉眼,直到头顶响起二皇子轩辕策的话,“高歌公子?”

钟子清心里一沉,但还是不死心地认为二皇子轩辕策不过是听了烟七娘的话儿才知道他叫“高歌”。

紧跟着的一句,却是把钟子清那一丝丝的侥幸给打碎,“三年不见,出落得越发出尘脱俗了!”含笑的话语,听在耳里,不知是嘲讽还是赞美,亦或是感叹着什么。

烟七娘愣愣地看着突发的一幕,话到嘴边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隐约中,烟七娘想起了什么,当年鸨儿离开春花阁的时候似乎是提起过“高歌”,这样一想,这眼前的人便是三四年前的高歌了。

【六十二】

小小的厢房里,深深浅浅的粉,燃着醉人的熏香,偶尔琴声划过,说不出的旖旎。

轩辕策半倚在软榻上,锐利的眸子看着镇定自若的红裳人影,想象着当年查出来的秘事,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怀安十九年,父皇做的最糊涂的一件事,虽然掩藏得极好,但随着他的年老体弱不能事必躬亲,还是被敏锐的他查出了端倪。

“我还以为钟侍读永远都不会回京了呢!”

流水般的琴音一顿,钟子清眼睫微抖,轩辕策自然将这动作看在眼里。

“我听人说,你是与迦澜同来的京城,”轩辕策顿了一顿,接着缓缓的吐出话语,“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深意?”

钟子清无心再抚弄琴弦,便停了手,抬起眸子,直视轩辕策,墨黑的眸子不像当年那般脆弱,内蕴光华,但不深邃,一眼能望到底,或者说,那眼眸干净到没有杂质,就算看得到底也看不出什么,“二皇子消息真灵通,子清不知二皇子突提此事意欲何为?”

轩辕策挂在脸上的笑僵住了,三年前,那个刻意回避他人注视、苦笑连连、让人忍不住心疼又忍不住去戏弄的高歌早已不再,如今的高歌……不,钟子清,变了。

【六十三】

再见到轩辕迦澜已是十月了,天更冷了,轩辕迦澜也换上较厚的衣衫,偏执于月白色的他依旧一身清爽,就像他偏执花雕一般,清清爽爽,后劲不大,入口温和。

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四方居,二楼靠窗的雅阁,钟子清一身青衣,外边披着的是轩辕迦澜回京路上给他买的黑色大氅,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很单薄,反观轩辕迦澜,也清减了不少,想来是因为靖王爷重病,才憔悴至如今这般模样。

“还好吧?”

“还好吧?”

静默了许久的两人,同时开口,竟是异口同声。

轩辕迦澜笑了笑,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顺带给钟子清满上,“我没事,倒是子清,这么些天,还好吧!”

钟子清点头,“嗯。”

除了见了二皇子轩辕策一面让他微微觉得不舒服,其他一切倒也没出什么事,其实轩辕策来的那次也没有发生摩擦,若说还有其他不好,那便是会时常地想起某个人。

见钟子清点头,轩辕迦澜微微宽心,可转念一想,子清从未来靖王府找他,心里还是微微苦涩的。

这些日子,轩辕迦澜确实是无暇他顾,偶尔闲下来,想去春花阁看钟子清,却还是下意识地阻止了自己的动作,他想看看钟子清是否会想起他,想起来王府看看他,事实证明,不会。

这让轩辕迦澜有些痛心,他甚至在想,如若不是他去找他,钟子清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与他见面了,这份猜想让轩辕迦澜不禁自问,子清到底用了几分心。

起初,轩辕迦澜还在怀疑着自己用了几分心,当真意识到无法自拔的时候,想着是能守候着便好,逐渐的,念想的越来越多,希望他陪在自己身边,而今,竟因怀疑子清的心用了几成而惴惴不安,甚至痛心不已。

人,果真是贪心的呵!

可,面对自己在意的人,再怎么贪心都不为过吧!

【六十四】

见轩辕迦澜突然陷入了沉思,钟子清也不说什么,端起面前的酒盅浅浅地酌着。

花雕香醇,越品越有韵味。

钟子清本以为轩辕迦澜这一类的人应喜欢烧刀子或者是二锅头一类的烈酒,竟没想到会喜欢花雕。但,细想回来也是,轩辕迦澜从来都是粗中带细的人,否则也不会在他病重的时候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等轩辕迦澜回过神来的时候,钟子清却陷入了自我的世界,唇边一抹浅笑,比秋日的阳光还耀眼,比酒盅里的陈年花雕还醉人。

【六十五】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很静,似乎总寻不到话头,可,这静却不尴尬,反让人轻松。

轩辕迦澜时不时为钟子清布菜添酒,钟子清抬眸浅笑,一见钟子清的笑颜,轩辕迦澜便忘了心里的烦忧,顺带着忘了如今重病不起的父王。

这一顿饭吃得极是顺心,直到两人走出四方居的时候,书香迈着匆匆的步子,在轩辕迦澜耳边说着什么,轩辕迦澜便是脸色一变,与钟子清道别后,钟子清颔首示意自己可以独自回去。

轩辕迦澜犹不放心,在钟子清耳边絮絮叨叨地交代着无非是“路上小心”的话,惹得书香频频侧目,钟子清感受着书香的注视,并不在意,轩辕迦澜说一句,他便应一声,拖了盏茶的功夫,两人才分开。

钟子清回到春花阁,刚到街角,便看到华贵逼人的富家公子站在春花阁门口,不进也不出,似在等什么人,钟子清也没在意,直直地走了进去,直到路过那人的时候,那人伸手拦住了他。

钟子清皱眉看他,那人眉头也是微锁着的,话语之中透着些威严,显然并非常人。

“你是轩辕迦澜带回来的?”

能直呼“轩辕迦澜”的人不多,钟子清看着那人的眼眸不禁带了些深意,这人的身份,心底也有了计较。

钟子清微微点头,“公子不防进来说话。”

那人看了眼春花阁阁内,似乎不屑进这烟花之地,面色微沉,可还是随着钟子清进了春花阁。

【六十六】

钟子清给那贵公子倒了一杯茶,自己也捧了一杯,闲闲地坐在桌边,并不急着说话。

“你就是高歌?”

钟子清把玩着手里的茶盅,闻言,淡淡地道:“四皇子有话可以直说。”

“你……”四皇子轩辕简似乎没想到对方能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

钟子清看着轩辕简,一言不发。

“你和轩辕迦澜那小子果真……”果真在一起?轩辕简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钟子清只听了这半句,便明白了轩辕简的意思。

“高歌明白不可高攀了皇亲贵胄,”嘴角弯弯,钟子清浅笑,“可偏偏管得住自己的身子,管不住心。不过,四皇子大可放心,高歌有自知之明,有些东西,存在心底便是,不会污了皇家颜面。”想到了什么,钟子清眉眼之中微现颓然,“若还是放心不下,可赐高歌死罪,高歌绝无怨言。”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只是枉费了轩辕迦澜的一片心意。

看四皇子称呼轩辕迦澜的那语气,想来与他交好,这会儿,定然是来兴师问罪的,钟子清便早早的把话挑明。

轩辕迦澜,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梦,饮鸩止渴般地沉溺其中,为此,嬷嬷和江远山将他自己的心生生的摆放在他的面前,上面刻着“轩辕迦澜”,鼓足勇气与他回京,抱着的无非是得过且过的心态,但终不得长久。

小王爷有他要忙的事儿,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究不是心里刻着某个人的名字就能左右这既定的命盘。

这一个多月来,轩辕迦澜都没有来找他,他信他不是忘了他,而是忙得抽不得身,可这就越是让他觉得梦终究是梦。

下午,在四方居那一顿饭,钟子清觉得很开心,所以,面对轩辕迦澜时而现出的忧郁,他并没有点破,他怕,再一次就见不到面了,或者,再一次见面就不能这般静静地看着对方了。

临分开前,钟子清心里有些别样的情绪,淡淡的酸涩,淡淡的惆怅,听到轩辕迦澜将关心的话儿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钟子清便好笑地应着,每一声都极其的认真。

分开后,钟子清不止一次地将大氅的领口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不知道这梦能做多久。

到得轩辕简的话出口,钟子清便知道,该醒了。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京城,上一次,他不知所措地承受着毁天灭地的爱,这一次,他依旧是不知所措的,这份爱并不来势汹汹,裹着柔情、蜜意,不是毁天灭地,却轻柔地将他的心留了下来。

【六十七】

钟子清不记得轩辕简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茶已凉了,十月的天里,浅浅地抿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头。

凉,凉到了心底。

从轩辕简的话里,钟子清知道了皇上将靖王爷的兵权交给了轩辕迦澜,起因似乎是轩辕迦澜献给皇上的丹药使得皇上病情好转。

那一日,皇上难得的早朝,圣旨一宣,群臣哗然,可偏偏轩辕迦澜却不领情,当着满朝文武屈膝下跪,只是为了给一个风月场所里的琴师脱籍,大殿之中一片肃然,皇上略显混沌的眸子瞬时清明,透着锐利,竟是不允。

这事闹到最后,皇上与轩辕迦澜竟是谁都不退,与此同时,朝臣便都对那个琴师起了兴趣,只是大多不知道那琴师的名字。

昨日,朝议时,皇上再提此事,轩辕迦澜倒是领了兵符,百官看着轩辕迦澜的脸色,想来轩辕迦澜与皇上私下里一定做了什么交易,否则,僵持了半个多月,为何会这般轻巧落幕。

钟子清捏着冰凉的茶盅,若有所思。

【六十八】

十月二十,天阴沉得可怕,还飘着细细的雨,整个靖王府安静得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雪白的白幡被风儿吹着,“哗哗”的,在冷寂的空气里分外刺耳。

轩辕迦澜一身麻衣,跪在灵堂里,面色沉沉的,眼睛里血红一片,连日来的劳顿让那双眸子有些浑浊。

父王终究辞世了,在此之前,他也查出了是谁下的毒,只是目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母妃已经哭晕了过去,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都由他招呼着,井井有条。

钟子清一身素白,手里的素伞是从扬州带回来的那把,灵堂里的男人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他就倚在廊柱边看着,眼里盛着道不清的情绪。

进进出出的王公大臣偶然瞥见廊柱边立着的人,没有一个出声,可能是因着静默的氛围谁都不想出声,亦可能是觉着那是一幅画,画里的人惊不得,一惊,画里的人便会消失。

书香离钟子清最近,便是他引钟子清进府的,此刻,他愣愣地看着,明明是毫无表情的脸,他却看到了很多东西,有痴痴然的情、亦有悠悠然的愁、还有浓浓深深的心疼。

毕竟是习武之人,与对面的大臣寒暄了会儿,轩辕迦澜抬眸,便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钟子清紧抿的唇拉成一条线,不是笑,面上的表情却柔和了些。

收了伞,将伞交给一边候着的书香,钟子清终于踏入了灵堂,在轩辕迦澜身旁的蒲团上跪着,接过下人递来的香,静默的拜了三拜,便让下人将香拿去插了起来。

轩辕迦澜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由始至终,钟子清都未曾看他一眼,直到钟子清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前,想了许久,也不过四个字,“节哀顺变”。

轩辕迦澜张了张唇,却什么都没有发出。

他以为钟子清不会来,他以为钟子清永远都不会踏入王府,他以为……可当钟子清来了,却像路人一般,轩辕迦澜的心微颤,尽管如此,到底是欣喜的。

钟子清走入雨帘,书香将他的伞递给他,钟子清摇头,直直地走了。

轩辕迦澜看着钟子清的背影,素色的衣衫被雨淋着,好在雨并不大,乌黑的青丝及腰,曾几何时,这个人的背影多了些岁月流逝的沧桑,脊背依旧挺直,一如江南初遇时的青影,可少了些仙气,多了些尘俗的人情味。久久的,轩辕迦澜在心底下了结论:变得像个人了。

【六十九】

接下来的日子里,轩辕迦澜虽然没得空来春花阁,却总是托书香来春花阁,今天带点王府里的糕点,明天捎些过冬用的棉衣,知道钟子清喜欢字画,便也让书香将府里珍贵的字画送来。

等到老王爷的头七一过,下了葬,继承了父王的王爵入宫谢恩后,轩辕迦澜才惊觉已经十一月了,而十一月初四,赫然是自己的寿辰。

因为老王爷才过世不久,轩辕迦澜并没有过寿的意思,一身守孝麻服,素带束发,坐在自家的庭院里晒着太阳。

轩辕迦澜微闭着眼,听着书香絮絮地念着各位大臣送来的礼单,便觉得头有些疼,摆了摆手,“这些东西,你看着办吧!”

书香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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