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王上。”依旧是没有跪拜行礼,这次却不是夏如孽一人,还包括齐舒渊和齐舒寒。
众臣不禁诧异,毕竟在场的不止冷灼,还有他的父母、姑姑以及兄弟,可是夏如孽他们却还是只躬身行礼。
“爱卿不必多礼。”冷灼清声道,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夏如孽目光充满的冷意,以及夏如孽的眼神,都是那样的令他心痛,“赐座。”
“王上好意,臣心领了。”夏如孽依旧面无表情,指了指齐舒渊刚刚从怀中取出的放在手中的信,“这是靖国的投降书,有如今靖国影帝路陌涯的玺印为证。”
众臣哗然,在场的人均知路陌涯的手段有多狠,竟会轻易退兵,虽说不知为何,但也不得不对夏如孽重新评估。
“爱卿可真是我邺国的福气啊!这一喜讯真是令我等振奋。”冷灼先是一愣,然后爽朗地笑道。
“王上谬赞了。还有一事,”夏如孽取下象征着统领的头盔,“臣请求辞去‘北翎’、‘西蒙’统领之职,归隐还乡。”不卑不亢的语气,却一字一句地扎在冷灼的心上,疼痛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不肯散去。
冷灼不知要如何决定,只是轻笑:“今日喜讯接踵而至,不宜商议如此重事,夏将军,我们改日再议。”
“臣告退。”夏如孽不等冷灼同意,便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去,却听见一个高贵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且慢。”
说话的人,是冷灼的姑姑,冷千镜,她看着夏如孽的眼睛,总觉得异常的熟悉:“不知将军的家乡为何处?”
冷灼有些怕了,他从未想过冷千镜会叫住夏如孽。现在情况很不妙,虽说夏如孽不是冲动之人,但是,夏如孽与自己有气,冷灼生怕夏如孽一气之下与冷千镜发生冲突。
夏如孽怎会不知叫住自己的人是谁,只是为了顾全大局,他不能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与反应。夏如孽深吸一口气,转身与冷千镜对视:“回长公主,臣自小便是孤儿,幸被南宫老将军收养,才有如今之成就,至于家乡,不知。”平静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任何异样,可是夏如孽的心,却一直在加速跳动着。
“不知要如何归乡?”冷千镜继续追问。
“天下之大,吾心安处是吾乡,吾心安处是吾家。”夏如孽淡淡地回答。
“将军要辞官离朝,那么,是在告诉本宫,你的心安之处不在这帝都?不在这邺国了么?”冷千镜的语气很平稳,但听上去让人感觉到异样的尖酸刻薄。
“臣心安于天下,而这天下,已是大邺的。”这回答,夏如孽曾经绝不会这样说,这种勾心斗角的文字游戏,他向来不屑一顾,可时间在变化着,也改变了他。
“将军真是我邺国的忠臣,”冷千镜缓缓地道,“那不知将军可曾听说过,图罗城的夏家?”
本来冷千戍夫妇还在疑惑冷千镜为何会突然问这些,现在听来,便已明白,冷千镜是在害怕。
“从未。”在场除了夏如孽,便只有冷灼知道,冷千镜所说的图罗城夏家其实正是夏如孽真正的家乡,那里也是夏如孽最不愿提起的地方。
“是本宫多虑了。”冷千镜优雅地笑着。
“臣告退。”这一次,夏如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自是明白,冷千镜是未曾相信过,可是她不指破,他也没必要忧心。
夏如孽还未走到宫门口,便被人叫住,回头一看,冷宁不顾形象地拽着一个俊美男子正向他们跑来。
“公子,你回来了。”冷宁气喘吁吁地站在夏如孽的面前,脸上的喜悦十分浓郁。当然,也不忘介绍身边的人,“他叫慕瑾,国公府的二公子,也就是过几天……”冷宁俏脸微红,煞是可爱。
“嗯,我知道了。”夏如孽的表情难得的略有柔和,却依旧不是往日冷宁所见的样子,夏如孽对着慕瑾抱拳,“夏如孽。”
慕瑾学着夏如孽的样子回着:“慕瑾。”看似严肃却又更显纠结的表情惹得冷宁发笑。
“公子,”冷宁知道夏如孽一定是因为冷灼的事情而伤的太深,所以解释道,“你要相信二哥,其实他……”
“郡主!”一个老人的声音打断了冷宁的话,冷宁一听便知是冷千镜身边的老仆,急切地快速对夏如孽说:“公子,你一定要相信二哥,还有,后天我大婚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啊。”说完,冷宁又再次拉着慕瑾的手向那老仆跑去。
夏如孽看着两人的背影,呆了好一会儿后,才转身离去。
“宁儿,他一定很爱王上。”慕瑾在奔跑的过程中还不望回头看去,看着夏如孽的背影肯定地说着。
“你怎么知道的?”冷宁看着身旁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男子,每一次他所说的话,都会让她吃惊。
“都写在他的眼中了。”慕瑾灿烂地笑了一下,随即又说道,“那是,因爱生恨。”
冷宁似懂非懂地看着慕瑾,想要继续追问,却被那老仆急切地带到了冷千镜的身边。
……
冷宁大婚当日,帝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夏如孽今日只带着阿银前去国公府祝贺,殊不知,在国公府的周围,却是危机四伏。
夏如孽到时,冷灼等人早已在这里,夏如孽目不斜视,找了一处较为安静的且周围人数极少的地方坐下。夏如孽刚坐下不久,便有一位素不相识的侍女悄悄地将一封信交给了夏如孽,侍女并未说话,只是迅速地离开了。夏如孽将信展开,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便已了解大意,可是,就算他知道了一切,又能改变什么呢?早就安排好了,这封信的作用太小了。
宾客陆陆续续地增多,而时间也即将接近正午。
“吉时到!请新郎新娘!”礼官高亢的声音响在每个宾客的耳边,众宾皆静,慕瑾一身喜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另一边,冷宁盖着盖头,由喜娘小心翼翼地扶着走到了大堂。
大堂的主位分别坐着冷宁和慕瑾的父母,左右分别由冷千戍、冷千镜、冷灼等人坐满,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行礼!”礼官循着规矩,一样一样地喊着,突然间却有一大批黑衣人从外面跃进,而府外的厮杀声也是瞬间响起。
黑衣人的出现,暗卫及时现身,五大暗卫分别护住没有武功的女眷,向各处散去。而雪痕因夏如孽旧伤未愈,则是隐匿在夏如孽的周围,保护着他。
霜魂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有孕在身的浅绘,可黑衣人数量太多,就算她武功再高,也难以应付。霜魂全力地对付着正面的敌人,却不料有敌人从侧面溜过,堵住了浅绘的去路,敌人举起刀,狠狠地砍下。
“啊!”浅绘的叫声一下子吸引了冷灼等人的注意力。
“浅绘!”冷灼一掌打死一个黑衣人后,急忙跑了过去,而在半路却停下了。那个想要杀害浅绘的人却突然倒地,而杀死他的,正是离那里最近的夏如孽。
夏如孽淡淡地看了一眼吓得花容失色的浅绘,反手又杀死了一个攻击过来的敌人,敌人的鲜血染红了夏如孽的白衣,配着冰冷的表情,宛如从地狱来的罗刹般,让人畏惧。
夏如孽一把拽起浅绘,把她推到阿银的身边,命雪痕好好保护,自己却被黑衣人包围。
冷灼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浅绘的身边,柔声关切,然后对夏如孽说了句“多谢”。
听到冷灼的声音后,夏如孽一个失神,被一个黑衣人刺中了肩膀,夏如孽一脚将其踹倒在地,将剑狠狠地刺入了那人的心脏。
雪痕见冷灼已到,想急忙赶到夏如孽的身边,却还是让其又受了伤。
由于御林军的及时赶到,场面得到了控制,除了有几个官员的家眷受伤外,并无伤亡。而在刚刚的厮杀中,敌人针对的不是冷灼他们,而是有孕在身的浅绘。
慌乱中,冷宁头上的盖头已掉落在地,她看着夏如孽为保护浅绘而受伤,她看着夏如孽的白色衣袍与净白的脸上染上鲜血。那还是曾经那个美得倾城的温柔白衣少年吗?冷宁无力地问着自己。
夏如孽见局面已稳,扔掉手中刚刚随意捡起的剑,在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下,悄声离开了。
九、与君绝 竹箫叹
夏如孽离开国公府后,并未回将军府,而是在雪痕的陪伴下回了王宫,回了绿萤宫。
自从三年前夏如孽离开去了西部,这绿萤宫出了冷灼,便无人再进入过。
“公子,你的伤……”雪痕低声道。
“小伤而已,不必在意。”夏如孽对着雪痕随意地挥了挥手,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依旧是那张绝美的脸,依旧是那个美丽的地方,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罢了。
三年前,夏如孽离开时,这满树的梨花便已盛开,那时的他,还曾在这梨树下起一剑舞,可如今,就算再舞,又有何人关注?冷灼的那一声“多谢”以及他对浅绘的柔声关切,不断地回映在夏如孽的脑海中,就算他知道真相,可他还是会心痛。夏如孽一直坐在这空旷的院子里,直至傍晚。
“公子,王上已回宫,是否……”雪痕再次现身问道。
“不必,”夏如孽转身走进屋里,疲倦地说着,“他会来的。”
……
是的,冷灼来了。
夜幕降临时,冷灼来了绿萤宫。因为他知道他的孽儿会到这里来的。可是当他推开房门时,却因屋内的景象呆住了:夏如孽面色红润地趴在桌上,地上是一堆七倒八歪的酒缸。夏如孽像是听到了开门声,缓缓地从桌上爬起,看向门口,良久,待看清来人后,灿烂一笑,开心地说道:“阿灼,你来了啊。”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向冷灼,结果却是差点摔倒,幸好被冷灼接住。夏如孽趴在冷灼的胸口蹭了几下,然后抬头问道,“阿灼,我给你舞剑好不好?”
其实,这哪里是问题,夏如孽也不管冷灼同意与否,便拿着剑,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梨花树下,胡乱地舞起来。冷灼走到夏如孽的身后,而夏如孽一个转身,剑尖便指在了冷灼的咽喉处。
冷灼看着夏如孽,却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索性闭上了双眼,可是很快他便感觉到夏如孽扑到了他的身上,软软地说着:“阿灼,走,我们继续喝酒。”说完,便又继续自顾自地拉着冷灼走进了屋子。
夏如孽本想继续喝酒,却被冷灼全部抢过,冷灼一言不发地连续喝了五、六缸后,也有些许醉意,此时却听到夏如孽道:“阿灼,我想听你吹笛,就像上次那样!嗯……就吹你上次吹的曲子。”夏如孽双眼乞求地看着冷灼,冷灼也不顾那么多,完全顺着夏如孽的意思,抽出腰间的玉笛,吹了起来。
夏如孽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听着听着,又突然拉住了冷灼的手,棕色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冷灼,然后勾住冷灼的脖子,红唇覆上了冷灼的。
冷灼不知所措地将夏如孽拥在怀中,任由夏如孽的吻由轻吮变为疯狂的撕咬,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上孩子似地发泄心中的苦涩,因为这般的夏如孽或许今生再难见到,但那似哭似笑的神情又叫冷灼痛心不已。过了好一阵子,夏如孽才平静下来,冷灼温柔地唤了声“孽儿”。
夏如孽将头依在冷灼的胸膛,冷灼低下头如此这样近距离地欣赏夏如孽他还是头一次:面若敷粉,唇若施脂,眼似桃花,睫比凤羽,而身上的白纱早已被酒水打浸,蝴蝶骨隐约浮现,这白纱将原本绝好的身材更是衬的玲珑剔透。夏如孽的娇艳似已模糊了男女。
而在这时,夏如孽攀上了冷灼的肩,轻声在其耳边说道:“阿灼,我要。”
冷灼如满弓之箭一般,将夏如孽抱到床榻上,顺势带下了夏如孽的衣衫,露出了他的身躯:静白如雪,肌肉均匀,仿佛如蛋卵一般,丝毫看不出风沙、战场的痕迹。但冷灼却在看到夏如孽身上还未痊愈的伤痕与今日所有的剑伤后,愧疚不已。 而冷灼也褪去了锦袍,一副麦色的身躯丝毫不逊色,结实的双腿,宽阔的臂膀,隆起的肌肉,加之撩人的低沉粗嘬,放之任何人都难以抵住这般诱惑。
冷灼拥住夏如孽,让四臂交缠在一起,舌在夏如孽的口腔中肆意掠夺,如灵蛇般的两舌交织在一起,直到夏如孽不能呼吸才罢休。
红绡暖账内,春光无限好。
娇喘、血泪,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交织在一起。
……
次日清晨,当明亮的阳光洒入夏如孽的房间时,冷灼轻轻地睁开了双眸。昨夜宿醉放纵后的眩晕还依稀存在。
冷灼伸手想要揉下额头,途中却触碰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滑腻肌肤。冷灼突然侧头,发现夏如孽静静地睡在自己的身边,脸上还挂着泪痕。冷灼突然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似信非信地轻轻掀开丝被,看见夏如孽身上布满或青或紫的吻痕后,才确信自己的记忆是真的。
冷灼欣喜地为夏如孽盖好丝被,并在他脸上落下如羽毛般轻柔的吻,然后起身准备去沐浴,但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便将夏如孽抱起,走向了水池。
冷灼挽着夏如孽的腰坐在了水池中的台阶上,让夏如孽趴在自己的身上继续睡觉。其实冷灼在夏如孽回来后,便想过很多,他很想将事实全部告诉夏如孽,却苦于没有机会,他以为夏如孽会离开他,会不再理他,可现在他的孽儿依然陪伴在他的身旁。而且夏如孽有很多机会对冷千镜下手,但是他都没有。冷灼不会认为夏如孽已经放下了仇恨,只是单纯地以为他的孽儿是为了他。
冷灼不知在水中待了多久,直至雾隐出现在他的身后,提醒他该上早朝了,冷灼才抱着夏如孽从水中走出。
床上的床单与丝被早已被换好,冷灼温柔地将夏如孽放下,盖好丝被,穿好衣服便欲离去,却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回过头,发现夏如孽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微嘟嘴的模样极其惹人喜爱。
冷灼见状,笑着俯身,深深地吻着夏如孽,良久才放开。冷灼俯在夏如孽的耳边柔声道:“孽儿,等我回来。”说完,起身时还不忘轻咬夏如孽的耳朵。
冷灼走出绿萤宫后,才突然想起夏如孽身上的伤,又命雾隐去将太医李司复找来为夏如孽疗伤,这才放心地去上早朝,处理昨日国公府遇袭一案。
……
冷灼走后,夏如孽便睡意全无,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他的身体都清晰地记得,他把自己交给了冷灼,却无法待在他的身边。
夏如孽甩了甩头,努力抛去这些想法,随手扯来一件单衣穿在身上,便下地准备离开,却无奈下身的酸痛令他双腿一软,幸好被雪痕扶住,没有摔倒。
“准备一下,我们马上离开。”夏如孽在雪痕的服侍下,终于穿好了衣服,夏如孽坐在桌边,看着面前的三块令牌,分别是“西蒙”军令、“北翎”军令以及“灼”字令,而在这些令牌的旁边是冷灼的玉笛。
“公子,可以动身。”独臂的雪痕不再是往日冰冷的形态,脸上偶尔也会有表情流露。
“嗯。”夏如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即又继续看着桌上的物品。半晌,夏如孽拿起“灼”字令以及那把玉笛,起身看向雪痕,“我们走吧。”
“得罪了。”雪痕用仅存的一只手抱住夏如孽的腰,飞身离去。曾经的雪痕便是暗卫之首,武功极高,轻功也丝毫不逊色,就算现在丢失了一条手臂,他也依旧可以在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不惊动任何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