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戟 上——酥油饼
酥油饼  发于:2015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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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枕流道:“莫非,宫中有雅阁之人?”

宫中谁有这般能耐?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翟通。席停云远走南疆,他即是大内第一人。

第二个想到的是皇后。皇帝对皇后言听计从,若是皇后存有异心……

青蘅郡主缓缓道:“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雅阁阁主百香凝就是宫中的牡丹妃。”

慕枕流大吃一惊。

当初四大美人,名动天下,引多少文人骚客赋诗作词,神魂颠倒,如今,紫纱夫人渺无音讯,画姬香消玉殒,百香凝与牡丹妃却是同一个人,真正是世事难料。

“可惜,父王的计划失败了。”青蘅郡主道,“那一日,我们按照计划,准备控制朝中重臣,强攻皇城,但是,途中出了几个变数。一是几位朝中重臣被皇帝留膳,没有出宫。二是天机府机关重重,久攻不下。三是,一入皇城,父王就被翟通擒拿。之后,雅阁就成了千岁爷的手下。”

慕枕流道:“是之后,雅阁成了千岁爷的手下,还是之前就已经是……”他见青蘅郡主脸色一白,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对她是双重打击,猛然收口。

青蘅郡主怔忡半晌道:“若百香凝之前就是……千岁爷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引我父王造反?难道,是皇上的意思?可皇上为何要这么做?他,他……”她痛苦地抱住头。

慕枕流道:“我只是做个猜测。极可能是阁主在宫中露出端倪,让千岁爷察觉,才令信王功败垂成。”他一顿,察觉自己竟然开解谋逆之人,不觉有些困窘。

青蘅郡主抹掉眼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往事多说无益,如今的青蘅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待人宰割。我别无他求,只能多活一日便算得一日,还请慕大人替我美言!”

“郡主请说。”

“请慕大人书信一封,说我曾出过力,我便感激不尽了。”

慕枕流带她到书房,想了想,先写了落笔写道:青蘅郡主危难援手,不胜感激,涌泉之恩,永铭于心。书信为证,友谊长存。提笔落款。

当信交到青蘅郡主手中时,她双肩一松,感激道:“多谢慕大人。”

慕枕流道:“郡主,今日相谈,交浅言深。若是不弃,听我一言。信王谋逆,不忠不义,如今结果,亦是作法自毙。你实不必为此郁结。”

青蘅郡主苦笑道:“事到如今,哪里还有我郁结的余地,只是苟且偷生吧。”

大门传来动静。

青蘅郡主脸色一变,推窗跃出。

同时,书房大门被一脚踢开,夙沙不错冲了进来,见屋里只有慕枕流一个,且面色镇定,安然无恙,质问道:“是谁?”

慕枕流慢条斯理地搁笔起身道:“一位朋友。”

夙沙不错脸色骤变,想了想,又沉静下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朝外看了看,道:“是青蘅郡主?”

慕枕流反问道:“你以为是谁?”

夙沙不错身体一松,嗤笑道:“是否是我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你约会佳人?”

不知因何,夙沙不错扯起这个话题就没完没了,说是玩笑,夙沙不错又扯得一脸认真,说是嘲讽,偏生不知因何而嘲讽。慕枕流暗道:莫不是他受过情伤,见了人便怀疑居心叵测。他道:“晚上吃什么?”

夙沙不错看了看他,转身拿了几包油纸和一瓶酒回来,打开油纸,俱是腊肉、烧鸡等肉食。

慕枕流倒了两杯酒。

夙沙不错眼睛一亮:“你也爱酒?”

慕枕流摇头。

夙沙不错失望地垂头。

慕枕流见他垂头丧气,失笑道:“只能小酌几杯。”

“聊胜于无。”夙沙不错说着,仰头一杯酒落肚,一边斟酒一边道:“那个厨娘找你作甚?”

慕枕流道:“上次不告而别,特地登门道歉。”雅阁与信王旧事与夙沙不错无关,又是信王府的秘辛,他不便私下传说,便没有说出来。

夙沙不错道:“你自然是原谅她了。”

慕枕流道:“她本无过。”

夙沙不错怕又惹他生气,低头喝闷酒。

两人埋头吃了一会儿,夙沙不错仍是意难平,又道:“以后便要常常见她了?”

慕枕流笑道:“我身边有你这个大高手坐镇,何必再劳烦她?”

夙沙不错这才高兴起来。

天色已晚,慕枕流派人送了张拜帖给俞东海,一是通知他自己平安归来,二是约定明日登门拜访的时间。送信的人很快回来,还带来了口信,说俞东海这几天忙着处理公务,抽不出时间来,等空下来,自会来拜访他。

许是怕他误会,入夜后,暂代室令的秀才又特特地送了一包茶来,顺便透了点口风:“俞大人正为那火云山山贼烦心呢。”

“火云山的山贼?”

秀才道:“慕大人刚来没多久,自是不知道。在这平波城外十里不到的地方,有一座火云山,山上住着一群山贼,神出鬼没,武功奇高。俞大人与唐大人围剿了几次,都被他们给逃脱了。过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又会卷土重来,真真叫人头疼啊。”

既与军器局无关,慕枕流也不好细问,只说等唐大人得闲时,自己再行拜访。

他一走,夙沙不错便从窗外幽幽地冒出来:“避而不见,做贼心虚。”

慕枕流无奈地看着他:“你站在窗外做什么?”

夙沙不错道:“自然是保护你。那秀才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慕枕流道:“在你眼里可有什么人算是好人?”

“自然有的,比如你,比如我。”夙沙不错抖了抖眉毛。

慕枕流失笑。

到了第二日,无需慕枕流刻意打听,唐驰洲围剿火云山的消息已传遍街头巷尾,想不知道都难。那边大军起营,这边俞东海却闲了下来,到下午就亲自来了军器局。

门房进来禀告时,慕枕流冲拿着梨把玩的夙沙不错眨了眨眼睛,似在反驳他昨日说的避而不见。

夙沙不错拉下脸,拿着梨出了屋子,蹲在院子里啃。

俞东海从外头进来,见这般姿态,与当日所见截然不同,不由愣了愣,抱拳道:“夙沙公子,别来无恙否?”

夙沙不错眼皮子不抬,冷冷地说:“你看我是老了病了还是残了?”

俞东海被噎了一下,呵呵笑道:“无恙就好无恙就好。”暗道:果然还是那副德行。也就不再理他,径自上屋里头去了。

第三十三章:剿匪

到了屋里,慕枕流正提壶斟茶,俞东海拱手道:“俞某不告而别,万乞恕罪啊!”

慕枕流忙放下茶杯道:“不敢不敢。俞大人公务为先,理所应当。”

俞东海敏锐地挑眉:“叫我俞大人这般生疏客套,莫不是真的埋怨愚兄?”

慕枕流道:“俞兄哪里话,快快请坐。”

两人落座,俞东海将自己接到师爷说火云山贼人作乱的来信,不得不提前离去之事娓娓道来。

这些话慕枕流已听秀才说过一遍,略作安慰后,便道:“俞兄在客栈中,可曾遇到不平常之事?”

俞东海端茶的手微微一顿:“何为不平常之事?对了,还不曾问那位杨柳胡同的宗寡妇到底是何来头,与廖大人又有何关系?”

门口传来一声嗤笑,夙沙不错斜了他们一眼,拿着甘薯蹲在门口,继续吃吃吃。

慕枕流假装没看到,苦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说罢,将杨柳胡同遇刺之事简要地说了一遍,因不知俞东海是否知道青蘅郡主的身份,便略过不提。

俞东海大惊失色:“贼人竟如此大胆!”

慕枕流道:“好在有不错在。”

俞东海不由地多看了夙沙不错两眼,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吃甘薯吃得一脸的人想象成所向披靡的高手,干笑了一声道:“有夙沙公子在老弟的身边,我也就放心了。听慕老弟所言,杨柳胡同的宗寡妇委实不简单,不但能使唤诸多江湖好手,还能清空街道,恐非一般江湖人所为。”

慕枕流道:“那俞大人以为?”

俞东海看向夙沙不错。

夙沙不错舔着手指上的甘薯,斜眼回瞪着他。

俞东海道:“慕老弟,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夙沙不错眯起眼睛,慢慢地站了起来。

慕枕流忙站起来,提着茶壶给他,冲他连眨了几下眼睛,使眼色道:“茶冷了,请重新烧一壶。”

夙沙不错瞪了他一眼,不甘不愿地提着茶壶去厨房。

慕枕流关上门,转头道:“俞兄请说。”

俞东海道:“倒不是什么要紧话。适才听慕老弟所言,夙沙公子与那刺客仿佛是旧识,或许,能从中下手,探知刺客的身份。”

慕枕流道:“我问过,是偶然见了一面,并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俞东海想了想,道:“古塘镇如此凶险,看来只有接住唐总兵之力,方能查个水落石出了。”说着,又苦笑一声,“前有火云山,后有古塘镇,这平波城竟成了前狼后虎的虎狼之地。”

慕枕流遂安慰了他几句。

俞东海起身告辞,慕枕流一路送他出府,折返时,夙沙不错站在院门口,幽幽地看着他。

慕枕流不等他问,便主动道:“俞大人是想问你,是否知道那刺客的身份。”

夙沙不错道:“我知道。我还知道,你骗他说你已经我问过我了,与那人是偶然见了一面,并不知底细。”

慕枕流点了点头,正要往里走,被他抓住胳膊。

夙沙不错沉声道:“你为何不问我?”

慕枕流道:“你想说时自然会说。”

夙沙不错撇了撇嘴,犹豫了一下,方道:“那人曾在青狼山隐居。”

慕枕流愣了下,夙沙不错扭头走了。

青狼山,位于隆昌府。

隆昌府,位于西北。

西北,是西北王景迟的辖地。

慕枕流仰头看天。

云,已渐渐地散了。

西北王府。

书房上首一人,下首两人分坐左右,个个一言不发,气氛凝重。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下首左座之人抱拳道,“何况,他的武功足以横行于千军万马之中,必不会受到伤害。”

右座忙道:“天将所言甚是,请王爷三思。”

景迟起身,缓缓地走到窗边。

对面池心亭上,一袭白衣怡然自得地靠着亭角,居高临下地看着池中游鱼,时不时地撒一把碎米,似是感应到他的凝视。白衣人转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偏头一笑,日月失辉。

景迟心头一震,别开头道:“便依照你们的意思吧。”

“是!”

两人退出书房。

景迟双手一按窗台,身体猛然跃出,在池中的荷叶上轻轻一点,如鸿雁一般掠过水面,跃到亭檐上,笑道:“登高望远。此处看王府,果然是另一番景象。”

白衣人道:“王爷只看到王府么?”

景迟道:“你看到了什么?”

白衣人道:“大庄山河。”

景迟忍不住大笑起来。

白衣人看着笑得不可自抑制的他,缓缓道:“你是不是正要做一件我不会答应,你却一定要做的事?”

景迟的笑声渐止。

白衣人站起身,淡然道:“既然不想让我知道,就千万不要被我发现。”说罢,翩然下亭檐。

自唐驰洲外出剿匪,俞东海整日里守着知府衙门,甚少出现在军器局,平波城突然就安静下来。

老掌局的线索到了古塘镇就追查不下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他送给沈正和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慕枕流眼下能做的,也只有静下心来整顿军器局。军器局事务庞杂,好在从唐驰洲和俞东海处借用的两个室令还能帮上手,一时间倒也有条有理。

十天后,唐驰洲大胜归来。

俞东海出城相迎,两人把臂言欢,一路进了总兵府。

慕枕流得到消息,一笑置之。

至傍晚,俞东海在曾经保护过慕枕流的两个衙役的引领下,从后门进了官邸。慕枕流正端着青菜往客堂里走,见到他,愣了愣道:“俞大人?”

俞东海沉下脸来:“怎的又是俞大人?”

慕枕流笑道:“你一身官袍,不怒自威,叫我不自觉地便拘谨起来。”

俞东海哈哈一笑道:“慕老弟也会调侃愚兄啦!”他跟着慕枕流进屋,见到夙沙不错,笑容倏然收起,不咸不淡地说,“夙沙公子。”

夙沙不错抓着筷子,似笑非笑道:“你来得倒巧。”

慕枕流招呼俞东海一道用膳。

俞东海婉拒道:“我已用过啦。”

慕枕流拿来碗筷,眼睛盯着夙沙不错的酒壶。

夙沙不错笑容一僵,把着酒壶往自己的身边拢了拢。

慕枕流收回目光,对俞东海道:“我去打一壶酒。”

夙沙不错拿着酒壶的手一顿,慢慢地又推了回去。

慕枕流看着他,忍不住笑出来,被回以一声冷哼。“俞兄请坐。请恕粗茶淡饭,招待不周。”

俞东海又推辞了一番,实在推辞不过,才坐下来。他从总兵府出来,粒米未进,不看食物尚不察觉,闻着菜香,勾起了馋虫,顿觉饥肠辘辘,见慕枕流动筷,也跟着动起来,等吃了个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

慕枕流见他放下,也跟着放下,道:“俞兄可是从总兵府来?不知那火云山的山贼可层捉拿归案?”

俞东海苦笑一声道:“谈何容易。自我上任以来,唐总兵剿击火云山就不下四次,前两回还能逮到几个人,到了后来,山贼越来越精,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躲入深山,叫人看不见,摸不着,找不到。”

慕枕流道:“这些山贼到底从何而来?”

俞东海道:“起初是附近城镇游手好闲的混混,后来,陆陆续续地加入了绿林大盗、朝廷钦犯等凶恶之徒,成立了个火云寨,专门与平波城对着干。唐大人虽然又一次地驱走了他们,却也是治标不治本。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道,“这次剿匪,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慕老弟这回可要好好谢谢唐大人。”

慕枕流一脸茫然。

俞东海道:“唐大人在火云寨缴获了一匹兵器,上面都刻着‘平波城军器局’。”

慕枕流心里风云变幻,脸上亦是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慕老弟稍安勿躁,”俞东海拍拍他的手道,“即便真的是平波城军器局的,也是多年前的事,与你有何关系?当务之急,是将它们运回来,不要再落回那些山贼的手中。”

慕枕流道:“难道唐大人未曾带回?”

俞东海道:“唐大人希望由军器局出面,收归这批物资,再拨给总兵府,以免以后扯不清楚。不过,根据我朝律法,军器局不可私下运送兵器与地方军队。我以为,唐大人的想法不甚妥当。最好是由军器局出面将兵器运回来,交由朝廷处置。”

换而言之,若是军器局不出面,其他人不好处置这批兵器。

慕枕流道:“俞兄所言甚是。”

俞大人道:“唐大人虽然在火云山派驻了几千人马,但火云山与平波城尚有一段距离,终不能久留。慕老弟若是准备妥当,就早日将兵器运回来,以免那些山贼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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