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出鞘后续,折戟沉沙。
感谢红领巾的图。么么哒。
内容标签:相爱相杀 乔装改扮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枕流,夙沙不错 ┃ 配角:方横斜 ┃ 其它:出鞘
第一章:被囚
天,将亮,未亮。
人,将醒,未醒。
屋,静得不能再静。
忽地,床上响起一声巨鼾,须臾,那人懵懵懂懂地醒转,嚷嚷道:“旌旗,倒茶!”
角落里,一个悦耳的声音好声好气地回答:“在下不是旌旗。”
床上那人霍然坐起,惊恐道:“你是谁?为何在我的房……”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认出,这并不是他的房间。他手脚并用地从床上滚摔下来,边爬边嚎啕:“爹啊,娘啊,爷爷啊,奶奶啊,二爷爷啊,二奶奶啊……大伯伯,二伯伯,三伯伯,大伯母……大姑姑,大姑父……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救命啊!来人啊!旌旗啊!战鼓啊!快来救救你们加的宝贝儿吧!”
缩在角落里的人等他哭喊得累了,才悠悠地说道:“你家倒是人丁兴旺。”
那人突然冲到角落里,一把扯起他的衣襟,愤愤道:“且叫你的同伙出……”他又说不下去了。因为眼前这人上身被捆得结结实实,处境比他还要狼狈些。
“在下慕枕流。”慕枕流被他扯着衣襟,也不在意,依旧好脾气地说道,“字漱石,东江人士。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讪讪地松开手道:“我,我叫戴宝贝,你叫我宝贝儿吧。你比我大,叫我兄台岂不是占了我的便宜,生生叫老了我?”说着,又有些生气,哼了一声,扭头去推窗。
窗外纹丝不动,显是外头被封锁住了。
戴宝贝道怒:“这些恶人,竟将窗都锁住了,是想活活地憋死我们吗?”
慕枕流道:“戴公子稍安勿躁,可否先松开我的绳索?”
“叫我宝贝儿!”正在气头上的戴宝贝怒视他。
慕枕流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来回三四次,方才将那句“宝贝儿”含含糊糊地喊出口。
戴宝贝脸色稍霁,却不动手解他的绳索,抱胸道:“你为何在此?”
慕枕流道:“昨夜于丰粮镇客栈歇脚,一觉醒来,便身在此处。”
戴宝贝怒道:“他娘娘的,竟是家黑店!”言下之意,亦是投宿了这家客栈。
慕枕流道:“宝贝儿,可否将我的绳索解开?”
戴宝贝走过来混乱地扯着他身上的绳索,半日不见效果,反倒将慕枕流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衣襟高耸,月光照过来,正好映照出小半片的胸膛。
戴宝贝专心解绳索,毫无所觉,慕枕流却有些脸红,身体微微侧过去,背对窗户,将前胸隐入黑暗。
戴宝贝不耐烦道:“别动。”
慕枕流解释道:“对着月光,瞧得清楚些。”
戴宝贝解了半日也解不开,烦躁地放手道:“不解了,不解了,反正解开不解开我们都逃不出去!”
慕枕流手臂动了动,发现绳索已然松动,又动了两下,将胳膊从绳索中抽了出来,对一脸惊奇尴尬的戴宝贝拜谢道:“多谢。”
戴宝贝:“……”
“你快想想怎么逃出去!”戴宝贝催促他。
屋内实在太暗,只有靠着窗户的位置有些许光线,慕枕流只好顺着墙壁摸索前进:“稍安勿躁,我们先找找门。”正说着,指尖便碰触到了木板,他顺势找到门栓,拉了两下,门纹丝不动,显然与窗户一样,被锁住了。
戴宝贝冲上来,推开他,用力地推踹拉扯,皆是无果。“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他连骂了几声,然后往地上一坐,哇啦哇啦大哭起来你。
慕枕流弯腰扶他:“地上凉。”
戴宝贝甩开他的胳膊:“逃不掉还不许哭吗?”
慕枕流提议道:“不如去床上哭?至少有床被子抱着,擦眼泪也方便。”
……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戴宝贝转移阵地,但是被打断了情绪,哭不出来了,只好抱着被子叹气。他看慕枕流坐在床边,靠着墙打盹儿,伸出脚踹他的小腿肚:“喂,你说他们为什么抓我们?”
慕枕流闭目回答:“许是图财。”
戴宝贝又叹了口气道:“世道艰辛,变坏的人就多了。”
慕枕流没想到他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感慨,讶异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被戴宝贝捉了个正着,恼怒道:“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不,你说得很是。”
戴宝贝像是遇到知音,来了兴致:“都是朝中女干人当道,才会民不聊生。可苦了我们这些有钱的老百姓。”
慕枕流听到有钱的老百姓六个字,忍不住笑了笑。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你不怕他们先榨干了你的钱,再将你抛尸野外,被豺狼虎豹啃肉吃骨吗?”天微微亮了些,光正好对着床的方向,将慕枕流的笑容照得朦朦胧胧。
慕枕流道:“能让豺狼虎豹这些山中猛兽化干戈为玉帛,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聚餐,倒是我的功德一桩。”
戴宝贝被气得没话说。
天又亮了些。
戴宝贝心思又活络起来,跑去戳窗纸,眼睛透过洞眼打量外头的情形,边看边说:“外头是个院子,有一座假山,是千层石堆的。”
慕枕流道:“千层石是江南特产,与丰粮镇一东一西,相距甚遥。”
戴宝贝冷哼道:“定然是他们打劫了运石商人。”
“……”慕枕流道,“这些劫匪倒也懂得附庸风雅。”
戴宝贝又道:“假山前头有个池塘。池塘上架着一座桥。桥头种着几棵树,树上还长着绿绿的,毛茸茸的果实,不知是什么怪树?”
“那是板栗树,上面结的是板栗。”慕枕流答。
戴宝贝嗤笑道:“你以为我没见过板栗吗?哪是这般模样?你还不若说是绿色的兔子。”
慕枕流被讥嘲也不生气,依旧有条有理地解释道:“板栗便在这绿绿的,毛茸茸的果实之中,掰开即是。九月正是板栗树结果之期。”
戴宝贝撇撇嘴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看。
慕枕流忍不住问道:“还有什么?”
戴宝贝道:“有什么你不会自己过来看吗?”
慕枕流道:“我少时读书伤了眼,怕是不如宝贝儿看得远。”
“说得我不读书似的!”戴宝贝嘟囔归嘟囔,仍是一板一眼地继续描述,“唔,那些什么什么树的前面是一条长道。从长道到这里铺着一排白石。白石上有很多蚂蚁爬来爬去,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厮从桥上走过来,手里挎着个篮子,他越走越近,咦?”他突然紧张起来,飞快地从窗边折回,跳上床,用被子蒙住头,未几,又跳起来,将慕枕流从床上推了下去,焦急地指着地上的绳索。
慕枕流知道他怕人知道自己解开了束缚,犹豫了下,还是将绳索捡起来,循着记忆,在身上绕了几圈,然后在墙角坐定。
门咣当咣当地响了两声,被推了开来。
小厮目光扫过慕枕流,落在戴宝贝身上,道:“你过来。”
戴宝贝摇头,身体往后退了退,贴着墙壁道:“你别过来。”
小厮将篮子往地上一放,“饿死随便!”
慕枕流见他要走,忙道:“小先生留步。”
小厮冷冰冰地说:“慕大人客气。我只是个杂役,担不起小先生三字。慕大人有时间不妨少做些缺德事,多积点阴德,好过练这些个无用的嘴皮子功夫。”
慕枕流愕然道:“何出此言?”
“沈正和的门生,哼,一丘之貉。”小厮“啪”的一声关上门。
第二章:出逃
脚步渐行渐远。
慕枕流一回头,就看到戴宝贝惊疑的目光,苦笑道:“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眼下的情形,实不是叙话的时候。”
戴宝贝道:“托词!”他愤怒地转身朝墙,屁股对着他。
慕枕流丢掉绳子站起来,从篮子中取了馒头与水,留了一份给戴宝贝,自顾自地吃起来。
戴宝贝见他不但不哄劝自己,反倒吃了起来,更怒,掀开被子下床来,抢到慕枕流身前,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狠狠地瞪着他。
慕枕流这才发现对方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白面大眼,长得颇为俊俏风流,只是脸蛋嫩嫩的,稚气未脱。
“我连家中有几口人都告诉你了!”戴宝贝控诉。
慕枕流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将最后一口馒头塞入嘴中,咽下肚子才道:“我父母双亡。”
戴宝贝想了想,道:“我若是你,这样的惨事,也说不出口。罢了,原谅你罢。只是,你这样的大官身边应有高手护卫,怎的也和我一般下场?”
“谁说我是大官?”
戴宝贝愤懑道:“你这人忒不实诚!沈正和起复,成了大大大大官,你是他的学生,再不济也是个大大官。”
慕枕流道:“我学无所成,身无所长,做官已是勉为其难,如何能当大大官?”
“啊?你这么没用?”戴宝贝摇头道,“你这么没用也能当官,我这么能干却成了肉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朝廷果然乌烟瘴气!”
慕枕流也不反驳,绕过他,径自走到门边:“这些留待以后再说,当务之急,离开为上。”
“说得倒轻松,怎么离……”
他话音未落,慕枕流已经拉开了门。
戴宝贝:“……”
慕枕流道:“他走之前,忘了锁门。”
戴宝贝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下,道:“看出来了,你这个官的确不大。”
门外木桥水塘,石路树荫,果与戴宝贝说得一般无二,甚是风雅。为避开小厮,他们弃了木桥,顺着长道往前,起先蹑手蹑脚,唯恐被人察觉,但走着走着,总是围墙长路,不见门洞,不由焦急,渐渐加快步伐,走了近半个时辰,戴宝贝突地叫道:“瞧那处,有座桥。”
看着桥,慕枕流皱了皱眉。
戴宝贝“啊呀”一声叫起,原来他们走了这么久,竟是绕回原地。
看着熟悉的白石道,木板门,戴宝贝心惊胆跳:“鬼打墙?”
慕枕流安抚道:“只是绕了个圈子。”
戴宝贝自觉失态,恼羞成怒:“好端端的,修个圈子作甚?造这园子的人头脑真是不清楚!”
慕枕流心道:依照地形,这座桥是通向外界的唯一之路。毁了这座桥,这园子就剩下围墙与池塘,如同一座监牢。
“没奈何,我们只好走一走这条桥了。”戴宝贝伸长脖子看桥的另一端,“希望没什么天罗地网在等着我们。”
慕枕流微笑道:“再坏不过再被囚禁。”
戴宝贝道:“保不准对方一怒之下把我们车裂成十七八块,丢到山里去喂狗。”
慕枕流道:“要在山上凑齐十七八辆车并非易事。”
“这倒是。”戴宝贝猫着腰,跟在慕枕流身后,小心翼翼地越过木桥。
桥另一头,也是一座园子,板栗树,假山,长道,石路,竟与桥那头一模一样,彷如对镜。
戴宝贝吓得拽紧了慕枕流的衣袖,颤声道:“你看,还说不是鬼打墙?”
慕枕流笑了笑:“假山,石路可以建造得一模一样,树叶的生长却由不得人。你看,这边板栗树的树叶是南密北凋,而桥那边的树也是南密北凋,若真是对镜,应当是北密南凋才是。”
戴宝贝听了他的话,特特跑回去看,又巴巴地跑来:“那一头,桥边的板栗树长着四条粗枝,这一棵却长了五条!”
慕枕流道:“宝贝儿观察细微。”
戴宝贝得意之余,不忘礼尚往来地回夸道:“你也不差。”
两人且走且聊,沿着长道,竟走出了园子。戴宝贝听到园外有脚步声走动,连忙拉着慕枕流藏到树后。
不多时,两个正值妙龄,花容月貌的黄衣少女手挎着花篮,谈笑风生地从园前走过。
戴宝贝看得两眼发直:“人美,声美,身姿更美。”他见慕枕流一脸淡定,酸溜溜地说:“你身边自然多的是这样的美人。”
慕枕流道:“还是找路为先。”
戴宝贝道:“有人的地方自然有路。我们不如跟着那两个女子,纵然被发现,合我们二人之力,也能竟她们擒下。”
慕枕流看了他一眼,道:“也好。”
主意虽是他出的,可上场时,戴宝贝仍将慕枕流顶在前面,小步子地跟着那两名少女身后。少女说着笑,全然不知有人尾随。
慕枕流和戴宝贝既要跟着人,又要小心不被发现,不免有些慌乱。路过一处假山时,慕枕流明明看到地上横着块山石,抬腿迈过,脚尖仍是被绊了一下,往前一扑,额头正磕在假山上,肿了个大包。
戴宝贝慌忙拉起他:“怎的这么不小心?”他仗着身高,用嘴吹这伤口,“小时候我若是摔了,我娘便这样对我。”
慕枕流身体仿佛被他半圈在怀中,极不自在,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搂得更紧。
“宝,宝贝儿。”不唤还好,唤了反倒似在呻吟,他一时尴尬不已。
戴宝贝应了一声,扯了半截袖子与他擦拭伤口上的尘土:“可惜撞的位置不正,不然倒像个寿星公。”
慕枕流接过袖子,一边自己擦拭一边道:“人是不是跟丢了?”
“啊。”戴宝贝呆了呆,探出头去,果然不见了少女的踪迹,“这可如何是好?”他看向慕枕流,“你是官儿,总有办法的。快想些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
慕枕流捂着额头,道:“他们多半会送晚膳,自然会发现我们不见了。若是不能在晚膳前逃出去,便要找个地方躲一躲。”
戴宝贝赞同。
两人又瞎转起来。可是,自从见了那小厮,那少女,偌大的园子里竟找不出第四个其他人。戴宝贝越走越疾,慕枕流被撞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加上早上吃了一个馒头,并不抵饿,又走了这么多路,身乏体困,下楼梯竟踩空了一脚,崴了脚。
戴宝贝看看他的头,又看看他的脚,嘀咕道:“这地方纵然不是鬼打墙,也邪门的很。”
这次,慕枕流倒是不好反驳了。
慕枕流崴了脚,走不得长路,戴宝贝便找了个小院子藏身。怎知一进门就看到跟丢的两个黄衣少女在院子里说说笑笑地晾衣服。
慕枕流转身要走,被戴宝贝拉住了。
两人躲在墙根里,等到少女回了屋,戴宝贝才拉着他进了园子一侧的厨房。一入内,肉香便迎面扑来。戴宝贝喜道:“我果然没有闻错,是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慕枕流看着他有些无奈,拐着腿在一边坐下。
戴宝贝三下五除二地将盘子从蒸笼里捞出来,用鼻子嗅了嗅道:“可惜,是凉了的红烧肉加热,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