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年，只要和安斯在一起，他总是尽可能的逗安斯笑，只要看到安斯的笑容，他就会觉得轻松，心里的负担就会暂时那样轻了这么一点。

“我会想你的。”安新抱了抱安斯，引来安斯一阵轻笑“大男生别这么磨磨唧唧的。”

转眼间，安斯回来上班已经一个月了。现如今他给家里去的电话比从前多了，不知道是想要去猜测家里人的想法，还是觉得心里不安想要这些方法来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一些。

这天关嫂在电话里和安斯话家常，念叨着家里人的身体状况，还有刑玉如和萧可风的进展如何。

讲着讲着她的语气慢慢的趋弱了，禁不住又一声叹气。

“关姨，爸爸怎么样？心情还好吗？”安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

关嫂回应的只是一声叹息“最近先生经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花园里发呆，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很少去公司了。”

安斯攥着手机，指尖都泛白了，咬着下唇，思绪重重“身体还好吗？”

“你刑姨是护士，她把你爸爸照顾的很好，不过你爸爸有心事，不肯说闷在心里。”关嫂最近和安斯说话没有以前那般直白，很多时候说的都很委婉，安斯敏感的多少也猜中了几分，最近洛野的想法也和他相似。

“是我不好，现在不在爸爸身边，不能够好好孝顺他。”安斯同样说不出那些直白的话，但是依旧隐藏不住那份浓浓的愧疚。“关姨，多帮我劝劝爸爸好不好，我担心爸爸情绪会影响身体。”

“小斯，心病还须心药医，不瞒你说，先生经常拿着你们小时候的相册发呆，他也许是像你们了，有时候想要和小野说说话，可是又看他说不出什么，在小野面前装作心情明朗，可是大家都在担心他。”关嫂旁敲侧击的劝着安斯，字里行间把握的很好，估计是酝酿了很久，关嫂这番话大概也是心里打了很久的腹稿。

“关姨，我知道了。”安斯无话可说，狡辩吗？他开不了口。

放下了手机，安斯无力的倒在床上，这就是有家归不得的感觉，从前是有家无处寻，两种滋味同样不好受。

他拿过了旁边照片相框，上面是全家福，第一张全家福，里面安斯笑容灿烂的不正常。

想到这里，安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初拍照的时候，安斯不敢直视镜头，极为不自然。突然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腰部，手指头轻重有度的挠了挠，安斯浑身一阵酥麻，笑出了声来。

那时候的时光真是很美好，在这个家里被保护的太好，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累了疼了就有人会去抱抱他，不似现在，累了，只是累了……

他翻开讯通讯，第一个联系人就是洛野，下意识的拨了出去，“怎么了？”那低沉的嗓音透过手机传来，安斯有些疲惫的听来，更为魅惑。

打开了免提，洛野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在这片寂静之中划出了一些温存的美好。

“我想你了。”安斯轻揉的从嘴边流出一句。

洛野沉默了几秒，笑出声来“我可不想你，因为要想死了。”

“贫嘴！”一句话就足以逗笑了安斯。

“睡不着吗？”洛野温柔的问着，温柔的声线让安斯有着些许安逸，一直精神的头脑，有些绵软下来。

“你给我讲故事吧，很多很多年没有听你讲故事了。”安斯枕着手臂侧着身子，手机放在一旁。

“听什么？”洛野有了起身的动静，安斯听见了翻书的声音“念小说吧，上次你念得那本。”

洛野打开了手机免提，坐在床边，翻着小说，开始轻声的念着。

安斯听着那头的声音，慢慢的听不清念得是什么，他也不清楚里面的内容，只是觉得听着洛野念故事给他听，就觉得特别的安心。

“‘等不到天长地久，望不穿海誓山盟，执子之手，未必偕老。’”念到这里洛野停顿了，他轻笑了一声“换一本吧，这本书我怕教坏你。”

可是那头没有给出回应的声音，洛野楞了一下，却失声笑了出来“辛亏你没听到，真好。”

“晚安……”洛野到了一句晚安，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安斯起来的时候，头一阵沉重，才发现自己压着被子睡着了。

他看着身旁静静躺着的手机，笑着拨通了洛野的电话，那头过了一会儿慢悠悠的接起来了电话“喂……”似醒未醒的样子，含糊的声音让安斯心情大好。

“早上好。”他愉快的道了一声早安。

洛野条件反射性的认出了安斯的声音，原本未醒的神经此刻都清醒活跃了起来“乖宝醒了？”

137.问自己

“昨天听你讲故事就睡着了。”安斯有些过不起的说着“白费你的力气了。”

“如果你能睡得安心，浪费一点口水又有什么事情。”洛野伸手枕着头看着天花板，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光线，房间依旧有些昏暗。“况且，我的付出终有一天会有回报的。”

“什么回报？我再给你讲故事吗？”安斯撑着头伏在床上惬意的很。

“我每天精力多的没地方使睡不着，如果以后你晚上……”洛野没有再说下去，安斯早就羞红了脸“色狼。”

“你见过哪个色狼谈个恋爱可以忍我这么长时间，要么性无能，要么就是性别不合适。”洛野打了一个哈欠“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了，身体有点冷，要去洗澡了。”安斯搓了搓手脚，打开衣柜找衣服，洛野一听语气就沉下来了“昨晚没盖被子？”

“嘿嘿，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安斯傻笑着趴在床沿上“我去洗澡了，挂了。”

“挂什么？带着手机进去呗。”洛野语气轻佻逗着安斯，似乎都想象的到安斯脸颊泛红的模样“不然，你开个视频。”

“byebye！”安斯气氛的挂断了电话。

洛野盯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不禁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傻笑着。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闹钟，离往常起床的时间还早。他下了床拉开窗帘，不算明亮的光线射入，洛野揉了揉眼睛。

他望着窗外的院子，人突然愣住了，父亲的背影落入洛野的视线里，穿着白色休闲运动衫在活动自己的身子骨。

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的背影，萧可风的黑发里夹杂着一点点的白发，洛野不知道是因为光线角度导致自己有错觉还是……那是自己从未看见过的白发。

记忆力，萧可风一直是以沉稳，成熟，开明的父亲形象展现在他的面前。很小的时候，洛野不爱黏着妈妈，最爱黏着爸爸，因为妈妈总是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而爸爸的眼睛总是看着自己。

洛野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有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和最好的爱人，他们看起来都是世上平凡的一员，就是因为这难得的平凡才最为珍贵。

他宁愿父亲打他一顿，骂他一回，总比过这样黯然神伤，恐怕对于父亲来说，两个都是他最爱的孩子，下不去手，两个人没有错，他没有借口给自己去发火。

洛野知道，安斯隔三差五打电话，总是在询问爸爸的情况，爸爸也总是试探着询问安斯的状况，一家人见面尴尬，却都放不下。

萧可风准备好毛巾和水找往常一般要出去晨跑一圈。

跑着跑着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他诧异的盯着洛野“臭小子，怎么今天起这么早，还有闲心来陪我跑步。”

“一个人跑步多闷，有个儿子陪你来也不错的。”洛野穿着运动休闲衫站在萧可风的旁边，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在小路上跑着“看看老爸，人到中年身材还是特别好。”

“那是，没有你爸爸我这么好的基因，你怎么会这么好？”萧可风故作自豪拍了拍洛野的胸脯“锻炼的不错，肌肉很硬实。”

“爸，你最近休息的好吗？”洛野慢跑这，一边慢悠悠的问着。

萧可风一乐“儿子到了这个岁数还会这样小心翼翼的问父亲，我是高兴好呢，还是难过好呢？”

“多大岁数，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的。”洛野有些羞愧的微微低下了头。

“这个问题最近小斯问了无数回了。”萧可风风轻云淡的一掠而过，洛野惊异的停下的脚步看着父亲。

萧可风则继续向前慢跑着，洛野很快就跟上去了“爸爸。”

“小斯每次和关嫂讲话都问着我的情况，关嫂都告诉我了。”萧可风想着安斯当初跪在他面前泪流满面的样子，不禁心疼了一下“小斯心里一直对我们家怀有愧疚，他怕我心里更难过所以像个小乌龟似的躲在了别的地方。”

“如果爸爸你没有想通，不会接受，小斯的脾气他很难违抗你的意思。”洛野露出了一抹苦笑“小斯，越大胆子越小。”

“那只小乌龟一方面担心我接不接受，一方面又怕影响你的前途，我才知道当初小斯为什么和你突然间联系少了，原来还是因为这段感情。”萧可风跑了一段路开始有些气喘，洛野坐在了一张花园的石凳上。

“爸，对不起。”洛野只落下这么一句话。

却引来了萧可风大笑“这段时间我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话了。”

“您说过的，人总有不爱吃的东西，不能接受的事情，我们做子女的没道理怨您、”洛野为父亲打开了水瓶“爸，喝水。”

“你说我们家是不是一直平平安安，无风无浪，所以老天看不过去非要扯出一点事情来。”萧可风不禁感叹了一句“小斯不能归家，你又无法安心，以前每天都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一起吃晚饭，现如今要左等右等，过年过节才盼的到。”

“过去，我总笑那些老朋友天天念叨着孩子，我不以为然，现在年纪大了，你们长大了，我也总算体会到了。”

“爸，别担心我们，我不是现在每天都陪您吃饭吗？”洛野转变了语气轻松起来“和小斯经常通电话，他也不错，您不用担心他的。”

“当然不用担心了，某人天天陪我小儿子聊天，晚上还给他讲故事，唱歌给他听，上次我怎么听关嫂说某人几百块钱的电话费没多久就欠费了。”

听到萧可风的调侃，洛野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您说什么呢。”

“我昨晚可站在门口听了老半天，你不必那些午夜电台的DJ差，如果以后我们家有投资什么电台，你去当DJ吧。”萧可风继续调侃着。

洛野的脸难得的羞红了，双手捂住了整张脸擦了擦，引得萧可风又一次大笑。

可是大笑过后，又引来一番沉寂，两个人坐在安静的小公园里“这种事情爸爸除了自己的态度，剩下的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想问你们还有回头的可能性吗？可是分分合合，你们早就告诉了你们自己这个答案。这些天我看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资料。”萧可风回想起当时在电脑里看到的一些新闻消息，想起来还有些心惊胆颤“我记得有个孩子，因为爱着一个男生，家里人把他当成了精神病，最后他真的疯了。”

萧可风拍了拍洛野的手背“鞋子适不适合要问自己的脚，别人强行穿上的，再好也不是自己心仪的。”

“爸……”洛野听着父亲话语间的意思，这是同意了吗？

“你说我给你安排一门亲事吧，那个女孩我认识，温文尔雅，知书识礼，相貌俏，脾气好。”萧可风数着人家姑娘的优点。

洛野不语，萧可风瞥了一眼“不行，还是让小斯去吧，小斯脾气好，就是不爱和女孩子相处，交交朋友也是好事。”

“小斯的身体可没法让您抱上孙子或孙女！”洛野阴沉着脸，虽然知道父亲实在说笑，但是听见什么给安斯相亲，不禁有些郁闷。

“谁让你自己磨磨唧唧的，天天煲电话粥。”萧可风说着把着毛巾起身接着跑着。

洛野追了上去，“爸爸，我可以吗？”

“不可以！”萧可风撂下去一句，在洛野失望之际，又及时的补充一句“我说不可以有用，你们还在一起这么多年？”

“爸，我就知道您一直都是这么开明的。”洛野和父亲勾肩搭背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谁说的，你比小斯差远了，小斯还隔三差五问候我，你呢？粗心大意，你以前的善解人意早没了。”

138.旧病历

“主任，这是我的辞职信。”安斯将辞职信恭恭敬敬的放在办公桌上。

主任盯着辞职信半晌，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决定好了。”

“谢谢主任这段时间的照顾。”安斯安静的站在对面微微低着头，“谢谢。”

“好吧，你是这个办公室里做事最认真的一个人，我还真舍不得你走，不过你去意已决，我也拦不住你。”主任收起了辞职信“祝你好运。”

“谢谢主任。”安斯道了声谢就退出了办公室。

许晴飞一脸不舍的看着安斯，安斯还是那抹抱歉的一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回想起当时的那通电话。

就在萧可风和洛野那次晨跑过后，几天之后他犹豫再三还是亲自拨出了安斯的号码。

“喂……”安斯未看手机上的备注，就接起了电话。

当听到萧可风的身体，安斯整个人的身体紧绷起来，如同父亲此时就在自己对面似的，正襟危坐，清咳了几声“爸爸！”语气里精神十足，满是惊喜。

“小斯……”萧可风原本打好的那些腹稿，被安斯语气里的透出的惊喜一扫而空，语塞不知先说什么。

“爸爸，最近还好吗？”安斯还介意爸爸是否还在难受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小斯。”萧可风又唤了一声，不禁想起了那天早上洛野的模样，每次提起安斯的时候，洛野的神情总是满是温柔，是一种对待别人从未有过的情愫，小心翼翼，深恐别人会伤害自己的珍宝。

“小斯，回家吧。”萧可风脑海中闪过无数句想要说的话，最后只落得一声叹息，千言万语也道不尽这短短的五个字。

从前，别人说上百句劝告，安斯还是跟着自己的心留在了F市，大概是忏悔，大概是畏缩，他没有听从别人的建议。

只有爸爸，这个世上他最愧疚的人，那个把他带回萧家，尽心尽力给他这个人生的人。

因为爸爸心疼他，所以他愧疚，因为爸爸为他们为难，所以他愧疚。

安斯拿出手机给洛野发去了一条短信：我辞职了。

手机还未放下，洛野立刻来电了，安斯接起来还未说话，已经感受到了那边传来的兴奋，“我还要过段时间才可以回去。”

“我等了这么久了，不在乎多等几天。”洛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嗯，先……这么说了，挂了。”安斯不知道再说什么，坐在这里，周围都是同事，他不好多说什么“byebye。”

许晴飞撑着脑袋看着安斯“你就好了，以后离家近，日子也好过一些。”

“爸爸最近身体不太好，离近一点比较好。”安斯淡淡然道，没有什么太过开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