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了些银子作安抚,宋老夫人把两人斥退,留下了宋明曦。
“明曦,这件事……你打算怎么了结?”
家里凭空闯进恶贼行凶,按理说应该直接上报官府的。可那恶贼没偷钱没偷物,偏偏出现在宋明晖养的戏子屋里,两人还是师兄弟,又被宋明曦撞到,恶贼逃了,淮乐中了春药,丫鬟看到的却是二少爷和淮乐亲密共处……
宋老夫人头都大了,这要传出去,宋明曦和宋府的声誉不就都毁了吗?
“奶奶,我不打算报官。”
宋明曦的意见与宋老夫人不谋而合,宋老夫人松了口气,接着听宋明曦道,
“我要自己把幕后主使揪出来。”
“幕后主使?”
宋老夫人愕然,
“那人不就是觊觎淮乐才铤而走险的吗?”
宋明曦把玩着手里的面具,笑道,
“我原本也这样以为。可惜……他们做戏太过,反而露了马脚。”
宋老夫人一介女流,能在中年丧子后还能强忍哀痛将宋家的生意支撑起来,甚至不断扩大,心性坚韧不必多说,脑袋自然也是灵光得很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掐准宋府众人忙得无暇他顾的时候来,不是运气好,就是有内鬼里应外合了。
而听宋明曦如此笃定,莫非……
宋明曦会意地点头,
“我大致猜到是谁了,还请奶奶和大哥配合我演场戏。”
“明晖……明晖……”
淮乐坐在宋明晖怀里,羊脂玉般白皙的身体泛起淡淡粉色,显然处在翻滚的情潮中。他一手撑在宋明晖胸口,一手揽过宋明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红肿的嘴唇轻咬着宋明晖的耳朵,声音里充满蛊惑。
宋明晖扣住他柔韧的细腰,皱眉道,
“不要乱动!”
淮乐眨动水汽迷蒙的眼,咬唇委委屈屈地控诉,
“好难受!宋明晖,你是混蛋……你欺负人……”
宋明晖双臂一紧,哭笑不得地把挣扎着起身要走的人禁锢在怀里,腰轻轻提摆,就听见淮乐软软的呻吟。
“乖,”
宋明晖低头亲亲他的眼角,哄道,
“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的,我叫人打桶冷水进来,我陪你泡一会儿,好不好?”
淮乐摇头,整个人挂在宋明晖身上,
“不要!不要离开明晖!”
宋明晖无奈,心里却又有点甜。可他们做了好几次了,他怕再做下去,淮乐会受不了。
“再……再一次……”
双方僵持不动,最后淮乐退让好大一步。
“好吧,最后一次。”
宋明曦“勉强”答应,
“不过……咳,我有些累了,要你自己来。”
“混蛋……”
淮乐一口咬在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身上,如愿听到对方吃痛的抽气声。
经过一番折腾,浸完冷水浴后,淮乐体内的药性才算解除。宋明晖把昏睡过去的人抱上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亲亲他的额头离开。
临走时,他吩咐绿绡进来守夜,又调了两个强健的小厮在院子里巡视。宋明晖一走,装模作样四处察看的两个人就凑到一起唠嗑
“没想这戏子还挺得大少爷欢心的。”
“可不?没准儿啊,不止大少爷,连二少爷也……嘿嘿!”高个子丢给同伴一个“你懂的”眼神。
对方朝他会心一笑,
“听你这么一说……唉,你说,这次府里是真进了贼,还是二少爷和淮乐怕被人撞破女干情胡乱编的谎话?”
“呵,难说、难说!淮乐那模样……啧,比女人更狐媚……”
两人聊得有些得意忘形,在外屋的绿绡都听见了,拉开门出来骂人,
“你们说什么浑话!小心大少爷知道了拔掉你们的舌头!”
她性子老实,却很忠心,淮乐待她很好,绿绡自然要维护他,急眼了就想起平时阮嬷嬷训人的话,照搬来警告两人。
两个小厮没想到老好人绿绡也会发火,登时截住话头,讨饶道,
“绿绡姐姐,是我们嘴贱,您别告诉大少爷,也别告诉乐公子,我们不敢了!”
“小点儿声儿!吵醒了公子,有你们好果子吃!”
绿绡狠剜他俩一眼,轻手轻脚地关起门,小心地朝身后看看——还好,还好,公子没醒。
第20章:撒饵
宋明曦推开院门,就看到院中一站一跪两道人影。不由地勾下嘴角,泛起冷笑,说出的却是关怀之语。
“柔霜,你在院子里干站着做什么?也不怕累着自己。”
许柔霜心里的忐忑被抚平不少,几步上前挂在宋明曦手臂上,泫然欲泣地轻擦眼角,
“少爷,柔霜都听说了。是柔霜不好,没有管教好下人。”
宋明曦抬眼看向跪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脸颊红肿,眼中含泪的紫玉,想来是被许柔霜惩处过了。
宋明曦秉承一贯对许柔霜“心软”,架不住她眼泪攻势的作风,训斥紫玉几句,就叫她起身了。
紫玉哭哭啼啼地磕头道谢,许柔霜却不让她起来,仍旧命她跪着,自己跟在宋明曦身后进了屋。
“何必呢?”
宋明曦握住她的手,
“你与紫玉情同姐妹,罚得狠了,难过的还是你。”
许柔霜咬着嘴唇摇头,一副心疼又生气的矛盾神情,
“紫玉太没规矩!一个下人,倒把宋府当自己家了,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我若不让她长好记性,指不定下回又闯出什么祸来,平白连累了少爷的名声。”
宋明曦听出她话里有话,明面上骂紫玉,实际却在探听他和淮乐的事。
“好了好了,我不劝了!”
宋明曦举手作出讨饶的姿势,
“到头来紫玉没救出,倒把自己折进去了。”
许柔霜假装听不懂,轻捶下宋明曦的肩膀,问道,
“少爷胡说什么?”
宋明曦趁势抓住她的手,双眼直直地看着她,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和淮乐之间清清白白,你可不能听信别人的谣传,当真以为我们有什么,到时候惹你生气了,我也得学着紫玉去外面跪着,可不把自己也折进去了?”
他一脸的无辜委屈,惹得许柔霜笑起来,头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胸口上,柔声道,
“少爷多虑了,柔霜自然是相信少爷的。”
宋明曦满意地嗯一声,转而问道,
“今日可选到称心的衣裳首饰了?”
许柔霜闻言一僵,满腔怒火就要烧起来,却被她生生忍住,只柔顺地摇摇头,
“正在挑选的时候就有府里的家丁来寻陈管家,我们着急赶回来,就什么都没要。”
拿捏适度的淡然语调,仿佛并不在意那些做工精美的纯金镶翡翠首饰。
宋明曦的声音冷下来,
“陈总管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许柔霜的嘴角轻轻勾起,等着宋明曦承诺更多的补偿,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下文。委实失望不甘得很,只好假装大度,
“不怪陈总管的。柔霜本就不想要那些,只想要少爷……”
“只想要我如何?”
宋明曦挑起她的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
许柔霜羽睫低剪,红着脸小声回答,
“只想要少爷陪着我就好。”
“唉……”
出乎意料地,宋明曦没有表现出难以自已的激动,反而惆怅地叹息。
“少爷……是不是那处……又难受了?”
许柔霜心下不快,她都放低姿态到如此地步了,难道宋明曦还忍不得那点痛?
宋明曦摇头,
“那处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还有些不适,但并不碍事了。只是我今晚有事要做,只能委屈柔霜‘独守空房’了。”
语罢,不忘捏下许柔霜的下巴。
“善解人意”的许柔霜当然不会勉强他,更不会不懂事地追问宋明曦要做什么事。她点上屋里的灯,替宋明曦换好衣裳,拟好明早他要吃的早点,就带着紫玉走了。
许柔霜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人敲门进来。
宋明曦抬头一看,笑了,
“陈总管。”
陈垣拱手揖道,
“少爷,今日的事陈垣做得可还妥当?”
问这话的时候,陈垣心里还在犯嘀咕。二少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要他带许柔霜去锦福楼挑东西,又得拖着不让挑成。他虽然做到了,却难免不踏实。要知道许柔霜可是二少爷的心肝宝贝,锦福楼最新最贵的首饰送起来眼都不带眨的,怎么今日如此……小气?
“你做得很好。”
宋明曦赞许地点头,递给陈垣一个装得满满的荷包。陈垣接过一看,眉头皱了皱——这荷包绣工不俗,一对鸳鸯活灵活现,只是右角有个小小的“霜”字,明显是出自许柔霜之手。
宋明曦对许柔霜的纵容宠爱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往日里二少爷贴身带的汗巾香囊,哪一样不是她的手笔?别人做得再好,他根本不稀罕,但凡许柔霜做的,说句不该的,哪怕再次,也是千好万好。二少爷自己都宝贝不过来,哪会送给别人?
“少爷,这……”
沉甸甸的荷包僵在手里,跟块火炭似的,陈垣咂摸着,这位许姑娘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陈总管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的意思。”
好像想到什么,陈垣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马上道,
“陈垣谢过少爷打赏。锦福楼的‘软金甲’已经订好,等卓少爷省亲回来,就可以穿上了。”
所谓“软金甲”,实则是贴身穿着的亵衣。因其质地柔软细腻,价格昂贵,耐穿耐洗,故而称为软金甲。价格嘛,当然也当得起这个名字。
陈垣能在宋夫人手底下总管宋府大小事务这么多年,脑袋自是一等一的灵光,两件事凑在一起琢磨琢磨,就知道宋明曦要宠谁灭谁了。
“陈总管,这件事我并不想声张。”
宋明曦与陈垣对视一眼,后者了然道,
“陈垣只管做好分内之事。”
宋明曦亲自把陈垣送到门口,一个转身的功夫,门又响了。
今儿奇了,一个二个赶趟儿似的。
宋明曦放下手里的面具,应了声“进来”,雕花木门一开一合,浑身散发着森冷气息的宋明晖出现在屋里。
“大哥。”
宋明曦起身迎上去。
宋明晖在桌边上随意拣了处坐下,开口道,
“今日的事,我听祖母说了。”
宋明曦在他身边落座,倒了杯水递过去,
“大哥可是误会我和淮乐了?”
宋明晖摇头,难得露出一丝柔和的神情,
“我是来谢谢你的,淮永这个混蛋,我以前就见过,若不是有你,淮乐恐怕就……”
“我也是凑巧去那里写景,听到屋里的响动才过去看看,没想到……”
宋明曦故意略去尴尬的部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宋明晖也默默喝几口水,顿了顿,才道,
“祖母说你已经知道是谁在指使这件事了。”
“是。”
“那为何不……”
宋明晖瞳孔一缩,握杯子的手瞬间收紧。
“我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向淮乐下手。”
宋明曦转着杯子,神情有些苦恼,虽然知道何人主使,但摸不透对方的意图,难免顾此失彼。
“他们?”
宋明晖手上的骨节微微泛白。
宋明曦知道他气急了,凑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名字。
宋明晖讶异地张了张嘴,看向宋明曦的眼光满是不信,
“你……确定?”
“确定。”
“明曦……”
宋明晖最不会安慰人,默然片刻,伸手拍拍宋明曦的肩膀,声音比平时更冷上三分,
“你打算怎么做?”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宋明曦不甚在意地笑笑,视线落在远处青面獠牙的面具上,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饵已经撒下去了,就等着鱼儿自己上钩。
第21章:龃龉
“蠢货!”
门窗紧闭,馨香怡人的房间里,听完紫玉详述的许柔霜寒着脸,扬手一巴掌挥在她脸上。
紫玉的脸本就是肿的,又挨了一巴掌,更是火辣辣地疼得厉害。她心里委屈得很,明明坏事的人是淮永,受罚的却是自己。当即忍不住跪在地上哭起来。
“哭什么哭!吵死了!”
许柔霜不耐烦地坐在梳妆台前,随手拿起个胭脂盒子朝紫玉掷过去。
紫玉的额头被砸个正着,登时红了好大一块,她受惊地捂住额头,当真不敢哭了。
“小姐……奴婢、奴婢不敢了……”
“哼!”
许柔霜转过脸,对着铜镜细细端详自己的脸,挑剔地左看右看一阵儿,才开恩似的朝紫玉挥挥手,
“起来罢。”
“谢小姐!”
紫玉晓得她这是气过了,忙不迭地爬起来。还没站定,又听许柔霜阴阳怪气地问,
“二少爷和老夫人没起疑心?”
紫玉期期艾艾地看她一眼,
“那个……二少爷扯下了淮永的面具,他……他好像看出了什么……老夫人想让他将面具扔了,二少爷却说……却说……”
铜镜里的许柔霜柳眉竖起,咬牙切齿地道,
“说什么?”
紫玉连忙跪下去,
“说他留着有用。”
许柔霜因生气而涨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涂满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紫玉偷瞧一眼铜镜,被许柔霜狰狞的面目吓得哆嗦,整个伏身贴在地上,忽而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是许柔霜把面前的各类脂粉盒子全扫到了地上。
“淮永那头猪!”
她明明再三叮嘱他小心、小心,他倒好,不仅被宋明曦逮个正着,还落了把柄在人手里!
“小……小姐……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紫玉瑟缩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她虽然是听许柔霜的命令行事,但也知道算计淮乐的事暴露了,她也没好果子吃。
许柔霜剜她一眼,一巴掌拍在案上,恨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我们要不要同顾少爷……”
紫玉能想到顾滨,许柔霜何尝想不到?可提起顾滨,她越发来气,七弯八拐地舜蟀岩樱驼依凑饷锤龀墒虏蛔惆苁掠杏嗟姆衔铮
“先不要告诉顾郎。”
许柔霜冷静下来,她们原本的计划是没有错漏的,不管淮永得逞与否,都牵连了宋府的声誉,料定他们不敢声张。即便淮乐认出了淮永,可没有证据,他也做不了了什么。坏就坏在……宋明曦扣下了淮永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