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纪居昕的人生就是个悲剧。
被亲人哄骗坑害,被枕边人蹂躏买卖,人心二字,他竟从未看透!
他在刀尖上行走,一身污秽血泪流尽,踩着他尸骨上位的人却春风满面前程似锦!
幸好,他从地狱归来,回到一切还未开始的十三岁。
内容标签:宅斗 重生 励志人生 俊杰
主角:纪居昕 ┃ 配角:卫砺锋 ┃ 其它:庶子
第1章:重生
永宁元年冷的特别早,还未入冬,寒意已让人抵挡不住。刺骨寒风没个消停的时候,夜里也不停歇。森寒的月色照着大地,呜呜风声呼啸,处处萧条。
梆子敲了三声,临清仓土集纪家从未住过人的偏院,灯熄了。
月光顺着窗格照进去,躺在床上少年隐约可见。好似做了什么恶梦,少年牙咬的咯咯响,紧紧皱着眉毛,面色青白,惊恐万分。
纪居昕死后才明白一个道理。顺其自然,随波逐流,善良,隐忍,求饶,都是没有用的。身在逆境,看不清自己,看不清周围,看不清敌人,不是他死,还能是谁?
他冷眼看着朝堂变迁,看着四叔袭爵掌了纪家,走进内阁,春风得意繁花似锦,纪家名声鹊起,满面悲凉。
他已经死了,这一切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四叔明明是踏着他的尸骨,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吕孝充也是因为把他卖了好个价钱,才当了首辅!
他怎么能忍,怎么能!
“你永远也杀不了我。”
“我教过你,不要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你是纪家一分子,理当对纪家做贡献。”
“依你的名声,娶亲不要想了,有男人要就该知足了。”
“哈哈哈,我把你送给一个男人做妾,你娘那个贱人会不会从地下爬起来?”
……
纪居昕意识迷离,做了个长长的梦。在梦里他把曾经黑暗苦痛的人生重新经历了一遍,吕孝充,四叔,祖母,四婶,嫡母,一个个出现,如恶鬼般,表情狰狞,或哄骗或恐吓。
如果不是他们……
被蹂躏,被折磨,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一个个出现在眼前,他闭了眼睛又明晃晃出现在脑海。可是这些东西他永远都不想再看到!这些过去那么肮脏污秽,他一点也不想再记起!
纪居昕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整个身体不断往下坠,地底像张开嘴的巨兽,黑暗无边,仿若万丈深渊。
“不……不要……”
有个声音在心底发问,如果再来一次,你会怎样?
如果……能有一次再来的机会,他必然要欺侮过他的人付、出、代、价!
倏的一下,身体落定,耳边听到一声轻响,仿佛树木枝条敲打着窗棂。
膝盖很痛,针扎似的密集疼痛让他差点呻吟出声。
死人也会痛?
纪居昕缓缓睁开眼睛,光线很暗,窗边透过隐隐一缕月光。
侧耳听去,呼呼的风声如夜鬼低吟,苍凉阴森,连月亮洒在地上的银霜都透着冷意。
蝠结纹的窗棂被散乱的枝条一下下敲打,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特别突兀。
纪居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
这是一双少年的,青涩白皙瘦弱的手。略薄的被子抵抵不住夜的寒凉,这双手有些青紫,几乎没有任何温度。
摸到更加冰凉的床头,纪居昕开始狂喜,这双手再冷,也是活人的手!
借着微弱月光,纪居昕的视线一一拂过造型简单的方凳,平头案,方角柜,那样的熟悉……不用照镜子看脸,他就知道自己回到了过去。
瘦弱的手腕,疼痛非常的膝盖,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用品的房间,纪居昕很快就猜到,他这是回到了十三岁,刚刚到纪府的时候。
他的亲娘姓达,闺名婧雪,美艳绝寰风仪无双,父亲去了趟江南,带回了她。听府里的老人说,父亲很宠她,只要有她的地方就看不到别人,两个很是恩爱了几年,直到他出生。
达婧雪难产而死,父亲对他这个克死亲娘的人不喜,嫡母对憎恨的女人产下的庶子也喜欢不起来,做为灾星的他就被送到庄子上,孤独的长大。
为了确保他的成长过程很‘顺利’,嫡母派了人教他各种庶子该知道的道理。比如要乖,要听话,要让家里长辈喜欢,比如不用认字读书,他们纪家的庶子日后是要分财产的,一辈子躺着都够用了,读书没用,知道怎么种庄稼打理田庄就是了。
种田辛苦,小小的纪居昕哪里能坚持,慢慢的就变成一事无成,大字不识,嫡母眼中的优秀庶子。
直到嫡母所出的唯一嫡子,他的哥哥去世,纪父才想起了他,不知道是终于捡起了这份单薄的父爱,还是出于愧疚,让人把他接了回来。
纪家祖上曾是开国功臣,封了伯爵,袭三代始降。后辈不争气,到了现在,除了一个子爵的空架子,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握着家里权柄的是纪居昕的祖父纪忠易和祖母杨氏,纪忠易的四个儿子都是杨氏所出,大儿子纪仁礼,二儿子纪仁仪,三儿子纪仁信,四儿子纪仁德,没有庶子,除了三儿子纪仁信早逝,几个孩子都站住了。
杨氏还生了一女儿纪妍,嫁给归平伯府嫡二子做了正妻,这让杨氏面上非常有光,没落到已经摆不起任何排场,甚至银钱经常不凑手的地步,杨氏追求的似乎只有脸面了。
纪居昕是纪家嫡长子老大纪仁礼的儿子,但这个家里最出色的并不是他父亲,而是考中进士,入了翰林院做编修的四叔纪仁德。
这也是纪忠易已经老成这样,区区一个子爵却仍然没定下继承人的原因。
因为是第一天回来,他颇有些不安,这天的事,桩桩件件,他都记的很清楚。
他记得祖父带着父亲和二叔外出不在,他去给祖母杨氏请安,杨氏的贴身丫鬟出来说老太太身体欠安,午睡未醒,让他稍候。他认为理当如此,并未反对。嫡母李氏派来陪他一起过来的丫鬟玉婵却建议他跪等,说他这么多年都没回来尽过孝心,现在跪一跪祖母理所当然。
纪居昕有些犹豫,玉婵一脸忧心,说百善孝为先,长辈喜欢乖巧的小辈,担心他不被祖母喜欢。纪居昕咬了咬牙,就跪了下去。
深秋的地板透着凉意,地底的寒凉顺着骨头缝往里头钻,纪居昕为了得到祖母的喜欢,咬着牙生受了。直到入暮时分,杨氏的丫鬟又来传话,老太太身体不适,已经唤了大夫入府,吩咐他这个点别等了,明早再来请安。
纪居昕一脸失望,内心忐忑的问玉婵是不是祖母不喜欢自己,所以才……找借口?
玉婵杏仁似的大眼睛里满是惊讶,赶紧捂了他的嘴,谨慎的四下看看,见没人才松了口气,小声说少爷怎么可以这么想,长辈是不会随便妄言的。
纪居昕为自己的莽撞羞愧,怎么可以怀疑祖母呢?
接着去见了嫡母李氏。李氏一脸关切的问他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听玉婵说了刚刚的事情后很是欣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懂事娘就放心了。
纪居昕很不安,他心底知道李氏一直不喜欢他,这样亲切的态度让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的慌张却引的李氏笑了,说这里是你的家,不必拘束,且放开些。
说完又一脸忧心:你这样真让人心疼,在外头多年不知府里规矩,惹了事怎么办?玉婵是我身边最得用的丫鬟,贴心又懂事,有她提点我就放心了,把她给你怎么样?
纪居昕听了看向玉婵,玉婵规矩的低着头,不喜不忧,并没有和他对视,非常懂事听话,一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他觉得玉婵很好,就谢过了母亲。
晚上玉婵说他回来的急,府里来不及准备,冬被还没送来,只有薄被,问他能不能将就,不能的话她就过去问李氏要。
说这些话的时候玉婵温柔的杏眸里带着怜惜,还有一点执着和倔强,仿佛好好照顾他是她必须要做的事,就算顶着责问也再也所不惜。
纪居昕觉得很温暖很感动,表示不用了可以将就一下。
玉婵大大的杏眸里闪着水光,一把抱住他,说都是因为大房不受重视,四房马上要升平妻的田姨娘要的怪,近两天都紧着她,可怜她的少爷刚回来就受这份罪。
接下来……玉婵就退下去了,他一个人铺床洗漱,上床休息,直到现在——换了个芯。
纪居昕坐起来,揉着酸疼的膝盖,胸膛震动,笑的嘶哑悲凉。
他怎么能那么蠢!
李氏会心疼他?李氏派来的丫鬟会真心为他想?
真为他想惺惺做态有什么意思,怎么没伺候洗脸泡脚梳发铺床?甚至连盆热水都没打来?话说的再好听,也不过哄人罢了。
有一点他倒没看错,玉婵果然乖巧听主子话,只不过她的主子不是他。
他没猜错的话,杨氏的贴身丫鬟也被李氏收买了,看她完全对他跪地等待视而不见就知道了。
李氏想把他养废,却不想担恶毒嫡母的名声,这些年来一直对他进行特殊教育,他进府时仍然心存疑虑,要判断他的战斗力和承受力。
这一切,不管是跪地还是赐丫鬟还是薄被子还是没人伺候,都是故意的。
他以前一度隐忍,下场就是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没记错的话,第二天玉婵会担忧他的身体,并以此为原由向李氏告假,李氏去杨氏请安时顺便提了一提。李氏怎么提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杨氏从那以后厌了他,说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来晨昏定省了,他便再也没机会去正房请安,直到……那件事。
既然重活一回,他不可能再让她们再得逞!
左右白白得来的生命,不搅个天翻地覆太便宜这些贱人!
纪居昕拢了拢被子躺下去,闭着眼睛继续揉着膝盖,等待天明。以前不懂事,认为疼痛虽然难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小小年纪就留下了病根。
薄被抵挡不住深夜寒意,冷硬的床板和怎么也暖不过来的被窝时时提醒他来自亲人的‘关爱’。纪居昕缓缓吐出一口寒气,用力揉膝盖。他想穷他一生,也不会忘记现在这个感觉。
十三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来着……
寅时三刻,玉婵来了。
果然,她第一个动作是探向纪居昕额间,第一句话就是,“少爷好像不好,不如婢子替您向大太太请个假,今天就不去请安了吧。”
第2章:请安
玉婵秋水一样的杏眸里带着水光,一副心疼担忧的样子。
她真的会向李氏告假吗?纪居昕很怀疑,这应该就是李氏计划里的一环吧,根本不用过她去告假,玉婵的任务是劝服他不要去请安。
杨氏要脸面,四房的田氏马上要升平妻,要的是地位,李氏唯一惦记的就是纪仁礼的心。
纪仁礼的心一直在达婧雪身上,达婧雪死了,他身上的热情就跟着消亡了,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人再让他上心过。李氏心如油煎,这笔帐自然就记在肖似达婧雪的纪居昕身上。
她不能亲自收拾纪居昕担上恶名,老太太杨氏,和新晋升的四房平妻田氏,就是她想借的刀。
昨夜玉婵的话也是有玄机的,带着他对田氏不喜,这点不喜在适当的机会散出来,田氏会把他往里往死里整。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杨氏这关,不管以后怎么样,这安他得是去请的。
“你说我不好?”他躲开玉婵的手,缓缓起身,眼梢微垂,淡淡扫了她一眼,“哪不好?”
雪白的中衣因为他的动作变的不怎么平整,颈间露出一小块肌肤,白的像温润的玉,晶莹剔透。
玉婵的脸慢慢红了,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迅速移开视线,有些慌乱的回话,“没,没哪不好……”
纪居昕迅速整理衣襟,冷冽的眸光射向玉婵,声音也仿佛泛着寒霜,“既然没哪里不好,就去打热水来伺候我净面。”
玉婵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纪居昕已民经背对她穿衣服了。她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让自己回神。九少爷长的好看,不过也只长的好看罢了,没半点脑子,不是大太太给好处,她都不愿意来,刚刚一定看错了,九少爷那个傻瓜不可能有那样锐利,让人头皮发麻的眼光。对,不可能。
玉婵半天不动,纪居昕转回身笑了。这一笑如冬雪初融雨后天晴,暖的人心动,“玉婵姐姐不能帮我打热水吗?”
玉婵倒抽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能。”
氤氲水汽模糊了她的眼睛,伺候纪居昕净脸时,玉婵已经能找回沉着冷静的自己,细声劝着纪居昕休息,“您昨天刚刚跪了半日,膝盖一准不舒服,今天阴天,怕是要下雨,九少爷不如好好休息一下,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是心善的,不会介意您这一回半回的。”
“再说您昨日才回府,一路风尘疲惫,不会有人在这节骨眼挑理的。”
“长辈慈爱是长辈性子好,我却不能仗着长辈好说话自己偷懒。”净了面梳了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抬脚往外走,“走,去请安。”
玉婵在他背后跺了跺脚,心里奇怪怎么睡一觉六少爷就不听话了,但事已至此,她这个做丫鬟的也阻止不了了,“六少爷先别走,容婢子去给您拿点吃的。”
真是拿吃的?不是找理由和李氏通风报信?
纪居昕慢慢笑了,负手看了看外面天色,这个时间,李氏应该在去正房的路上了吧,“不用,我不饿。”
他慢悠悠的走,玉婵跟在他身后,一条一条的找理由劝说,任她说干了口水,他就是不让她离开半步。
玉婵的娘是嫡母李氏的陪嫁丫鬟,板上钉钉李氏的人,能得到李氏重用也是有点斤两的,纪居昕不想给她脸,也不想让她了解自己太多,索性不怎么说话,盘算着怎么今天就把她换掉。
边想边走,很快就到了正房门口。
纪居昕时间卡的刚刚好,杨氏房里李氏刚刚微笑着解释了庶子纪居昕身体不适,不能来给老太太请安时,杨氏身边的丫鬟就来禀事,“老太太,九少爷来了。”
杨氏眼睛骤然眯起,锐利的视线扫了李氏一眼。
二太太高氏捂嘴轻笑,“哟,这可是个勤快的,小辈们都还没来呢!”
“我们这样的人家,规矩大过天,半点不能行差踏错。”既将荣升平妻,现在已经有资格以四房主母名义来请安的田氏扶了扶头上的金嵌宝菊花挑心,温柔的声音也挡不住拱火的意途,“虽然是个庶子,大嫂也该尽点心才是。”
李氏紧紧绞着帕子,面上羞红,低头不敢看杨氏,“今早那边传来消息说身体不舒服……娘……”
杨氏抬手,阻了她的话,让丫鬟把人叫进来。
“孙儿见过祖母,愿祖母松鹤延年,福寿绵长。”纪居昕一步步稳定的踏进来,根本不等丫鬟拿来软垫,磕头就拜,非常诚心。
杨氏虽然不怎么喜欢庶孙子,可孩子这么真心磕头,她也有几分满意,“起来吧。”声音听起来还算亲切。
纪居昕这才站了起来。
和外头深秋清晨入骨的寒意不同,正房里早早起了火炕,燃了百合香,暖香袭人,非常舒适。丫鬟仆妇静立四周,俱都低垂着点头,神情恭敬。
杨氏坐在炕上,手边是个四四方方镶螺钿金漆的小炕桌,桌上摆着两三样点心,丫鬟取过一杯茶,伺候杨氏喝。杨氏脸色微黄,细细的杭粉也遮不住满脸皱纹,耷拉的眼皮和深深的法令纹让人觉得面相有点凶。大概怕受寒,头上戴着个绣寿字纹的抹额,除了一只祖母绿的簪子再也没旁的首饰。
喝了一杯茶,她脸色微缓,“九少爷刚来,怕是连长辈都不认识,陈妈妈,你带九少爷认认人。”
陈妈妈行了个礼,微微侧身,面色板正,“老奴就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