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明显红肿的半边脸颊,黑清很是恼火,他最讨厌脸部受伤,因为这里的伤不好掩饰,容易被人看到。而这是乔振刚第二次犯他的忌讳,看来他真是对这个始人类太宽容了。
心火一升,手下的劲道又加重几分。
乔振刚本来就被黑清没有控制的力道打得头昏目眩,嘴里都是血腥味,再加上脖子被勒住,呼吸不畅,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现在黑清又使上了劲,优美的手指残忍的截断他的呼吸,缺氧令乔振刚的肺部像有火在烧,大脑也一阵昏过一阵,但他却倔强的睁着眼,怒视着黑清,不肯服软。
黑清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突然有了些许松动。似乎是笑了一下,他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掐上乔振刚的脖子。
气管被更紧的勒住,无法呼吸的乔振刚下意识的反抗,面孔扭曲,发红的眼还是死死盯着黑清不放。黑清用欣赏的眼神看着男人挣扎,暗红色的双眸着迷的望着乔振刚布满血丝的双眼,像在观赏一副赏心悦目地画卷。
肺里已经没有氧气,眼前黑清的面孔越来越模糊,乔振刚竟有点庆幸。
一丝淡淡地笑意从被剥夺了呼吸的男人唇角浮出,黑清一怔,眼中像错觉般的闪过一线狂热。似被笑容诱惑,他俯下身,线条优美的嘴唇贴在痛苦,却露出安详笑容的男人耳边,轻轻吐息,“你知道,你哪里吸引了我?”
乔振刚的面容扭曲的更厉害,并不是因为黑清的话,也不是因为他正以舌舔着他的耳廓,实际上,在大脑极度缺氧的现在,他是听不到也感觉不到的,他会挣扎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达到对氧气需求的极限。
就在乔振刚已为自己要被黑清掐死时,黑清突然放了手。
大量氧气急速涌入干瘪的肺里,乔振刚被呛得狂咳不已。起先黑清只是冷冷看着,後来就伸手过来给他拍背。
“你要记住这个教训,下次不许再犯。虽然做着体贴的举动,黑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无情。
乔振刚咳得说不出话。脖子上吓人的青紫色指痕可怕的凸在皮肤上。如果他还是以前的那个普通始人类,他的声带只怕就此毁了。
“你他妈去死!”咳嗽的间隙,乔振刚哑着嗓子给以回击,声音不够力度,就加个中指。
强硬的男人,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典型。黑清又想给他一掌,不过看到他脖子上的勒痕後忍了下来。“不准侮辱我母亲!”
“我管你母亲去死!”身体上的攻击无效,失去冷静的乔振刚改用他一直最鄙视的语言攻击。
“惹火我对你没好处!你就不能老实一点?”黑清有点心烦。
“我死了就老实了!”乔振刚恨恨地从疼痛不堪地喉咙里挤出声音。
“死亡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美好。它解决不了任何事情。”黑清看着乔振刚,措词尽量委婉。这还是他头一次在与别人对话时这麽上心。
“你、你知道什麽?”乔振刚猛的抬头,如果不是黑清反应快躲开,已被他抓个正着。
黑清不明白是什麽让乔振刚这样惊慌,以至脸色苍白。不过他也无意欺瞒他,“我对始人类的隐私不感兴趣。我用的方法只是让你抛开心里的束缚,在床上更好的做我的‘女人’。”
言下之意,乔振刚可以放心,他的秘密并无第二个人知晓。当然,这个保证的绝对性有点小出入,不过这可以忽略不究。
乔振刚听後忐忑不按的心放了下来。不过脸色并未因此而变得好看,“你他妈说谁是‘女人’?!”
黑清柳叶形的眉跳了一下,这男人非得每句话都提到他母亲不可吗?不过他现在没空为了这件事而教训他,而且那样做的效果也不会有接下来他所说的话的效果好。就某种层面来讲黑清也算了解乔振刚。
除了你还没有别人的目光果然让乔振刚的脸色又沈下几分,不过马上又因血气上冲而涨得绯红。黑清看着他,不知道怎得竟然想到“面泛挑花”这句话。当然这并不是件好事,只能说明他的古文水平降低了。
这让黑清尴尬了一下,不过他不是会因为这程度的动摇就沮丧的人,他选择打击另一个来达到平衡,这当然有点报复的意味,可是黑清不在乎,“你故意压抑住的属於女性那部分的欲望已经被我唤醒。就算你意志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深植在你细胞种的原始欲望!你应该已经见识过它的威力了,乔振刚。”
黑清的话说的很透,乔振刚没有多作联想就明白白天发生的那件羞耻的事,并不是像他原先想象的那样是身体的一时失控,而是这家夥在捣鬼;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一种被人肆意玩弄的无力感再次袭上乔振刚的心头。
“你个王八蛋!你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做?!”乔振刚怒视着黑清,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般发出绝望的吼声。
他挣扎了那麽久才割舍掉的身体的另一半,就这样像粘张纸一样被“按”了回来!不仅如此,十多年来,他一直坚持着的信念和好不容易辛苦建立起来的自信,都被这个一脸漠然的蛇族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毁了!他到底得罪了那路煞神?
(23)
他不肯杀他,却要毁去他的世界。乔振刚不能理解黑清的想法。
“你究竟想从我这得到什麽?”乔振刚低哑的嘶喊。他无财无色也无权,有的只是累累前科和七年的牢狱生涯。黑清这样死死纠缠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最起码乔振刚自己就想不出其中的原因。
“我要的到什麽?”黑清敛眉,“我认为我表达的已经很清楚。”还弄不清状况的男人该算是迟钝,还是愚蠢?
“我要你的身体。”轻描淡写,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却蕴藏着不容拒绝的锐气。
“身、身体?”乔振刚咬紧了牙,这其实是个毫无悬念的答案。
身体不知是因为羞耻还是愤怒而颤抖着,乔振刚沈默的瞪着黑清,目光却一点点地无力、涣散;像是承受不了这种压力,他终於大叫出声,“好!你像要就拿去!是要剁碎了喂狗还是生吞活剥都随便你!这种破身体……这种破身体……”
自暴自弃地声音,後来就哽咽起来。
黑清颌首,“你这样想最好。”麻烦的男人,如果能早点觉悟,他也不必花费这麽多心思和时间。
听起来就像是卖猪卖狗一样把自己给卖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悲怆从乔振刚心底升起。
“为什麽是我?”蓬莱这麽大,人这麽多,怎麽是偏偏是他乔振刚要落在这个空有一副美丽皮相的怪物手中?难道老天还嫌他不够倒霉?
“是你选上了我。”黑清平静的叙述,暗红色的眼瞳里没有情绪。
乔振刚却在这一刻清晰的听见命运的嘲笑声。
“……他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所有的怨天尤人在此刻化为自作自受的苦果;他其实早就明白的却不敢承认……承认这一切是他自己造成……是他心存歹念在那个黑暗的小巷里把目光投向了黑清。
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就算明知有毒也只能自己吞下去!
乔振刚笑得残忍,笑得猖狂,笑得绝望,笑得凄楚;重重地垂下头,紧攥着床单的双手间发出裂帛的闷响。
黑清从他眼中看出一种名为“认命”的悲哀;虽掺杂着不甘,却也足够。黑清弯起美丽的唇角露出一个没有笑容的得意微笑。
用手抚上对方低垂的头颅;乔振刚的发质较硬,扎的手心有些痒,就像把手按在初春刚冒出芽儿来的草地上的感觉。乔振刚没有抗拒他的触抚,温顺的像被驯服的野兽,更像是头没了利齿,折了锐爪的疲惫的老兽。
“乔振刚,服侍我对你没有任何坏处。”黑清把玩着被逼入绝境,已失了抗挣之心的男人的黑发,放缓了声音说道。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说这种多余的话,不过既然说出了口,也就不想打住,那样会显得更突兀。
“我考虑过了,既然你不喜欢现在这样,那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我给你一幢房子,再每月给你生活费。你只需在我来蓬莱的时候服侍我,其他时间,你要找个情人还是要结婚我都不会干涉,你看怎麽样?”这样子向别人妥协还是第一次,黑清有点不自在。
“你在问我的意见?”乔振刚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笑意味。
“是。”乔振刚的态度令黑清不悦。
乔振刚隐约笑了两声,松开被揉成一团破布的床单,像疲劳似的单手按住了眼,“你的意思是你要‘包养’我?”
“不错。”
“一幢房子?每月一笔生活费?真是优厚的条件!对了还可以找个情人,是怕笼子里的宠物太孤单吗?我是不是该‘谢主隆恩’?”乔振刚目光冷淡的盯着黑清,虽然嘴上说着嘲笑的话,脸上的神情却很平静,平静中带着一种心死般的漠然。
“你的意见?”对於乔振刚的挑衅,黑清并不动怒,反正现在的男人也只剩下动动嘴皮子而已;而且偶尔冲主人举起爪子的宠物才更可爱不是吗?
乔振刚又要笑,嘴角难看的拉起,“我可以发表意见吗?你不是一早就决定好了,何必现在又来问我的意见!”
黑清不语。他总不能对乔振刚直说这个决定是他临时起意。他黑清从来不做计划之外的事,这次是例外,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我就当你赞成。”
乔振刚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颓废的靠到床头,双手捂住双眼,呼吸急促。两三秒後,当他的呼吸变的平稳,黑清知道他已经同意。
乔振刚有一种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特技──自我催眠。当遇到的事情超过他的精神能承受的范畴时,他便会在无意中应用这项能力,催眠自己来让自己接受或忘掉不能负担的事;这其实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能力。
这次是黑清今天第二次见乔振刚使用“自我催眠”。
(24)
完成“自我催眠”後的乔振刚脸上呈现出一种类似吸食毒品後的舒适表情。他望着黑清,冲他绽开一个极富男性魅力的笑容,慵懒的说道:“你要‘包’我可以。但是要我像女人一样伏在你胯下,你别想!”这不是呈口舌之强,而是慎重的宣告。
黑清一怔,有点意外。原来这男人在强迫自己接受了现在之後还坚持着他那点可怜又可悲的自尊不肯放弃啊,真是……可怜又可恨!
“没有人能抵抗来自肉体的欲望。”这不是打击,也不是说服,而是说明。
“总有例外!”乔振刚很有自信,和刚才像换了个人。
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反正他逃不开被这个蛇族纠缠的命运,与其把力气放在这方面浪费,还不如想办法让他的得意算盘落空。黑清说过他只是把他压抑住的女性欲望解开,而不是施加了什麽法术。和法术无关的话,乔振刚就有信心再一次将自己恢复成真正的男人!毕竟,他有过成功的经验。
既他无法选择想要的身体,那他就要选择自己生存方式的权利!
想要他当“女人”,下辈子也不可能!
面对斗志满满地乔振刚,黑清本来想说“拭目以待”,但这样好像是在鼓励他,就没说出口。
“去洗澡。等下出去吃饭。”黑清有点累,乔振刚这样顽固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他放弃和继续他谈话,决定让事情回到原来设定好的轨道上来。作出计划而不执行也不是他的习惯。
乔振刚没有应声,懒洋洋地起身下床。说实话他并不饿,更不想和黑清一起吃饭,不过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而且就算他表明态度不想去,黑清也不可能会答应,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蛇族根本就不会考虑他的意见。
人和蛇是没什麽道理可讲的。乔振刚这样安慰自己。
站到地板上时双腿虚软的差点撑不住体重,乔振刚拼命挺直了腰才勉强站稳,总算没有太狼狈。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股暖暖地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他体内滑出,无声的滴落在地板上。意识到那是什麽,乔振刚顿时白了一张脸。
黑清就站乔振刚的身边,对这个变故当然看得一清二楚。落在地板上的透明液体不用想就是他留在乔振刚身体里的子孙,不过,可惜都是些不能发芽的死物。
黑清皱起了眉,露出厌恶的神情。
“妈的。”乔振刚低低咒骂了一声,伸手抽来床上的床单围在腰间,也不看黑清,铁青着脸径直朝浴室而去。
室门紧闭的浴室里传出男人呕吐的声音,黑清并不意外,自己都无法忍受的东西,又怎能叫别人接受。不过……
“现在不能接受的事,隔些时候再回头去看,也就没那麽痛苦了。”黑清看着地板上那两滩亮亮地液体淡淡地说道,像是在对乔振刚说,又像在对自己而言。
大家都需要时间的治疗。
虽说是要去吃晚饭,但以现在的时间来看,明显是讲吃宵夜比较正确。
午夜一点二十分,乔振刚穿着黑色的高领外套靠在客厅的红木椅上吞云吐雾,为了预防被别人看到他脖子上恐怖的掐痕而误以为是诈尸,他特意挑了这件衣服。不过照顾了别人害了自己,过高的领口勒得他原本就受伤不轻的脖子很不舒服。
而乔振刚是不怕死的,所以他抽烟,用“尼古丁”来进一步伤害受损的气管和喉管。
他在等黑清。王子殿下穿衣服是需要时间的。
吸完最後一口烟,把烟头在粉彩的烟灰缸里按熄,乔振刚缓缓吐出由口腔经由气管在肺部循环过一圈後的青色气体。探入衣兜掏香烟的手碰到一个冰冷的小瓶子,乔振刚随手把它掏了出来,捏在手里把玩。
又点了根烟,抽到一半的时候黑清从室内走了出来。“走吧。”
相较乔振刚穿着的随便,黑清的衣着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他的身份。由专为“黑家”服务的裁缝手工缝制的衣服无疑是最好的尊贵标志。
乔振刚无言的起身,将手里的瓶子扔到烟灰缸里,转手去拿放在一边的汽车钥匙。
看到那个已经空掉的小玻璃瓶,黑清皱了下眉,问乔振刚,“什麽时候吃完的?”
“什麽?”乔振刚嘴里叼着香烟,含糊的反问;这也不能怪他,对讨厌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特意去留心他在做些什麽,说些什麽吧?
“瓶子里的……药丸。”
“今天。”总算够到了钥匙,乔振刚敷衍道。其实是十五分锺前。
“你吃太快了。”这药是蛇族基本的疗伤药,有很强的治愈功能。当初就是考虑到这男人的伤势,才会在喂他吃下一瓶後又留下这瓶。可是这是为蛇族调配的药物,药效对始人类而言太强,如果像这样超过剂量服用的话,说不定反而会对始人类的身体造成伤害。不过,因为没有这方面的先例,黑清也不好现在就下结论。
“最近身体有什麽不舒服?”
乔振刚被问的一楞,这蛇族是在关心他吗?当既露出不屑的讥笑,“谢谢关心,我很好!”
不舒服?何止是不舒服这麽简单!原本身体健康的他,现在动不动就头昏,心悸,浑身冒冷汗,外加食欲不振,体力衰退,这些都拜他所赐;乔振刚不想对黑清示弱,当然不会说。
“真的吗?”黑清怀疑,他觉得乔振刚的脸色不是很好。当然对着他,这男人的脸色从来就没好看过。
乔振刚不耐烦,将烟蒂在烟灰缸里重重碾熄,“不是真的难道是假的?”说着像想起什麽,面色有些难看,踌躇了一会,便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问道:“这药是不是可以加快伤口的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