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安升熟识人体内的每块骨头、每根血管、每根神经,并且通晓病因病理,在这个基础上去学习相应的中医中药,自然事半功倍的很,连安逸都惊叹于他在医学上的‘天赋’,卯足劲儿的来培养他这个继承人了。
要说安家老爷子,今年明明已经五十有五了,可他看起来仍旧还是俊逸大叔一枚,并且因为有了一个优秀的长孙能光耀门楣,还有一个可心的孙儿能继承他的衣钵,心情大好之下竟仿佛还越活越年轻了……
“以前咱们小的时候和爷爷走在一起,大家还都知道是祖孙,现在再跟爷爷出去,人家都说我们‘父子俩’长的真像。”
在安逸院里用过晚膳之后,安旭就领着弟弟回了自己屋里,沐浴之后,两个人摆上了一堆零食在榻上边吃边聊。
“爷爷定然笑的很得意。”
三月中旬的天气已是回暖不少,安升此时就贴身穿了层细棉布里衣,然后肩上披着睡袍,腿上盖着薄毯的懒倚在那里,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还是家里好啊。
“可不是,就差再拿把扇子使劲扇了。”
同安升一起和安逸闹惯了,安旭现在偶尔也会主动开开自家老爷子的玩笑。
“哥,关于昭姐姐的婚事……”
整理了一下思路,安升把自己和楚闲的想法告诉了安旭。一是让楚闳那边留意些宫选的消息,二是他们自己也打探些皇室宗亲中的适龄子弟,然后拜托楚闳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给敲敲边鼓。
他们又不是想把赵昭嫁的多富贵,反倒更希望能指给人品好爵位低的做正妻,如果家世能简单些就更好了,这样赵昭也能生活的自在些。
“若真能如此自然是好的,其实我也正有些想法要跟你说,你也知道裴兄和于兄都是显贵,熟识的宗室子弟必然不少,尤其裴兄在御前当侍卫,他的同泽就大多是宗室旁支的有为青年,所以我想请他们帮忙介绍合适的人选,再由对方长辈撮合求娶,这样一来无论成与不成,都将无损昭姐姐的清誉。”
听完安升的想法,安旭脸上的笑意更浓,只觉得他们兄弟两个真是默契同心。
至于说他们两个在这件事上都把安逸这一大助力排除在外了,是因为他们和赵昭一样,都不想安逸去‘有求’于裴太傅或者裴皇后,这几年裴太傅他们之所以对安逸很客气,还不就是因为安逸在他们面前的超然无所求?
再说了,有些话大家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说开就不美了,难道要安逸去跟他们明说,我外孙女不稀罕给你们这些龙父龙子的做小,你们还是给她找个无权无势的闲散宗亲明媒正娶吧。
“这样我们双管齐下,如果能在昭姐姐入宫请安之前定下来,或许真能成事也说不定!”
安升本只是抱着进份心力的态度,这会儿听了安旭的计划,信心倒是一下子足了起来,要知道裴威和于潘可是比楚闳靠谱多了。
晟朝的选秀女要先‘海选’,然后还有一选、二选、三选的分档,通过一选、二选的会做宫女,或赐予文臣武将为妻为妾,三选之后的那些才会和赵昭这种直接‘内定’的一样,充入后宫或者指婚于皇子和宗亲子弟。
现在才进行到海选阶段,面见之前皇后娘娘应该不会乱点鸳鸯,所以他们只要尽快找好人选,赶在五月末赵昭面见皇后前去求娶,再由楚闳敲好边鼓,可行性还是很高的。
“确实,那明日就大家一起好好商议吧。”
安旭认同的点了点头,兄弟两个又肩挨着肩的说了好一阵的话,最后索性连里屋都没回,就在外屋榻上铺了被褥,直聊到挨不住困的自然入睡。
……
晟朝的清明节活动习俗非常多,可以踏青、放风筝、荡秋千、踢蹴鞠、打马球、插柳、斗鸡、射柳等等,相传是因为寒食节要禁火冷食,为了防止冷餐伤身,所以大家到了清明这天都出来锻炼身体。
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总之这一天的大街和城郊都非常热闹就是了,而这种情况下外面就难免会混杂一些宵小之徒,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安升他们就没有选择与众同乐,而是把目的地定在了裴威城外的私人别庄,那里是裴威练习骑射武艺的场所,足够大家玩乐之用了。
因为安家的位置与那别庄的方向相同,所以大家就约好了在安家集合,楚闳和楚闲那里自然是裴家兄弟去接,而于潘是直接过来的,所以很早就骑马到了。
“于兄怎么连个护卫都不带?”
安旭他们早就侯在正堂了,听了下人的禀报后兄弟俩迎了出来,就见一身银灰轻装的于潘正翻身下马,竟是独行而来的。
“我刚让他们回去了,有那两位一起,还怕路上不安全吗?”
于潘说着把缰绳往安府仆人方向一甩,然后整了整衣摆向兄弟两个抿唇一笑,身后仿佛有桃花朵朵盛开。
去掉了往日了华贵扮相,只是简束着马尾的于潘少年显得格外俊俏,他今年虽然已经十六岁了,但那张极品伪娘的脸依旧没多大变化,若不是身材高挑、还有脖子上那微凸的喉结做证明,只怕十个人里得有八个认为他是女扮男装的……
“于大哥……”
站在安旭旁边的安升很有无力扶额的冲动,心想才两个月没见,这位少年的功力竟是愈发高深了,难怪昨晚哥哥还说,于潘现在是国子监内公认的第一美少年啊。
“升哥儿!”
于潘在安旭面前还会沉稳些,但对着安升他就不客气了,当下就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吓得安升直往安旭身后躲,两人隔着含笑不语的安旭转了两圈才停住。
“先到厅里坐一会儿吧,裴兄他们应该快到了,里面请,”
终于在安升人小力弱的被于潘揪住的时候,安旭忍着笑揽过自家弟弟,向于潘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嗯……怎么还有马车?”
于潘见状也就放过了一脸无奈的升少年,笑眯眯的同他们一起往里走,却见里面安府的仆人正把一匹马和一辆马车往外牵。
“咳……因为我哥不常骑马,我不想他路上辛苦,所以给他备的马车。”
安升见兄长大人忽然对着自己笑的特别温柔,立马积极主动的站出来‘顶岗’,天知道安旭哪是‘不常’骑马,而是因为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过,虽然没伤着,但也再不敢独自坐在马背上了。
“哦……”
于潘闻言目光在兄弟两个的脸上转了转,想起安旭在国子监里面就是彻底免选了‘御’‘射’两艺的,于是他的嘴角因忍笑而微微抽了抽,面上却是一副完全相信了安升的样子。
“两位殿下和小升的年纪都还小,路上也有个休息的地方。”
安旭依旧一派坦然自若的模样,他可不管于潘笑不笑的,本来就打定了主意做‘文人’,文人不善骑马射艺很正常的嘛。
“……还是安弟想的周到。”
于潘笑着眨了眨眼,一脸赞同的认可了安旭的话,仿佛他真是这样想的一般。看的旁边的安升满头黑线,心道今天的这些人里面,最小的他和楚闲也都是弓马娴熟的,一起习了这么长时间武课的于公子你应该很清楚的喂!
好在安升没纠结多久,楚闲一行人也到了门口,只见最前面并行的两骑是楚闳和楚闲,他们两侧微微错开小半个马身的则是裴家兄弟,裴威在楚闲右侧,裴浩则是在楚闳左侧,再外后是三三并行的六骑侍卫,至于隐藏在四周的暗卫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因为楚闳和楚闲是微服出来的,所以安升三人也只是简单的行了个揖礼,安升又介绍安旭和两位皇子认识了一下,然后骑马走到了裴威和楚闲之间,于潘是到了裴浩的左侧,剩下的安旭则是准备去乘马车。
“安大哥怎么不骑马?”
楚闳早就看马车奇怪了,心道别庄那边什么都备好了,还需要带什么吗?这会儿见安旭去乘马车,便直接开口问了。
“回殿下,是旭不善骑术。”
楚闳那边可以平易近人,安旭却不能失了礼数,所以闻言就客客气气的答了。
“既是踏青,自然大家一起边走边聊才好,安大哥独自闷在马车里怎么能行?不若在我们六人里面选一个同骑嘛。”
楚闳就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这会儿看安家哥哥很顺眼,就兴起了逗趣的念头,于是握着马鞭的手从裴威、安升、楚闲、他自己、裴浩、于潘依次点过来,笑嘻嘻的看安旭会选谁。
二十六
“……”
安旭的目光顺着楚闳马鞭所指的看过来,四个年纪比他小的自然统统淘汰,而于潘那堪称纤细的身子骨……于是安旭的目光又跳回到了裴威的身上。
其实就面子而言,安旭是希望坐到于潘背后的,因为就两人的外在来看,那样会更像是他在带于潘,可为了自己的安全和舒适着想,安旭觉得还是坐在裴威身后更好,毕竟这段路不近,自己坐累了还能往前靠靠不是?
“安弟还是和我同骑吧。”
裴威也能想象到安旭的尴尬,所以在他的目光又落回自己这边时,就主动开口相邀了,然后双腿轻夹马腹,走到安旭身边向他伸出了手。
“麻烦裴兄了。”
见裴威那姿势是要让自己坐到他身前,安旭嘴上微笑客套,目光却是看向他身后那宽广的马背……坐在裴威身前的话,他可没什么东西能抓着保持平衡的。
“……”
看懂了安旭想表达的意思,裴威伸出去的手变了一个角度,并把向着他那一侧的脚抬离马镫,好让安旭能自己踩着马镫坐到后面来。
“谢了。”
安旭回了裴威一个真心的笑容,握着他的手踩镫上马,然后虚搂着裴威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了句谢,却不知除了弟弟以外甚少和人有碰触的裴大少,被他突然的贴近弄的气息一窒,然后才不为人知的轻轻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频率。
楚闳这边看安旭上了马,也就没再打趣他什么了,因为路上不够六骑并行,所以他们便分作了前后两伙儿来走。而那六名侍卫也分作三对,先是两骑在前面开道,后面楚闳和裴威兄弟三骑,然后中间又是两骑防护,接着是楚闲和安升、于潘,再有两骑护卫在最后。
楚闳的兴致高,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从出发开始就问个不停,裴浩也是自小养在深宅的,民俗方面的见识跟楚闳完全是半斤八两,而裴大少虽比他们强些,但也十分有限,再加上他本就是个闷嘴的葫芦,所以就全靠了安旭的讲解。
无论是民生百态,还是风情习俗,安旭都讲的条理清楚并且趣味十足,楚闳和裴浩或许只是听个热闹,赞一声安旭的博闻,裴威却是在心里把对安旭的评价又提高了一大层。
相对于前面的热闹,安升他们这边就要安静很多了,因为楚闲是看的多问的少,有不理解的也是听安升略一解释,明白就算了,而于潘也因为和这位冷面的小殿下不熟,又知道他对安升‘护食’的程度,所以没在他面前撩逗安升,而是矜持的扮了一路的护卫角色,只是偶尔‘哀怨’的瞥瞥安旭,心道他要是选了自己同骑,自己不就不会这么无聊了吗?
等到出京城下了官道,在郊外踏春路人越走越少的情况下,原本扮作普通百姓的侍卫也都露出了身形,竟有四、五十人之多,不过除了一开始跟着的那六个侍卫外,其他人还是四散开来的,所以不会影响到了安升他们的游兴。
等到了城郊远处,往裴威庄子方向已经是人烟稀少,所以安升他们终于可以放开步子了,楚闳招呼了一声就率先纵马窜了出去,裴浩下意识的紧随其上,裴威见状吩咐一个二等御前侍卫照顾楚闲他们,然后自己也追了上去,接着就是憋了半天的于潘,只见他略一俯身纵马,竟是几息就追上了楚闳他们,可见他骑术之精湛。
楚闳也知道在不熟悉的环境里不能乱跑,所以只是窜出一段路就调转马头往回绕圈,或急停或高跃的开始得瑟骑术,于是裴家兄弟和于潘也只好陪他一起玩,只是这样一来,很少骑马的安旭就遭罪了,这一路上他的腿已经磨的有些不舒服了,这一颠簸起来自然更是难受。
“抱歉啊裴兄。”
因为曾经被甩下过马背的阴影,安旭无奈之下只好搂紧裴威以固定身体,并借着重心的前倾而改变腿上被磨蹭的部位,而因着马匹的纵越颠簸,安旭说话的时候差点咬到裴威的耳朵。
“……无妨。”
余光瞥到安旭难得的苦脸,裴威忽然想起了那次自己坐他马车的‘折磨’,于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然后一甩缰绳,让马跳的更欢快了。
“五殿下还真是精神啊……”
安升看看呼啸跑来又呼啸着跑开的楚闳,再看看外围那些被他牵动着也跑个不停的侍卫们,被这乱成一团的状况逗的忍不住笑。
“他现在跑的欢,回去就等着挨母后的教训吧。”
楚闲看着从来记吃不记打的五哥,有些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他几乎已经看到几十遍的孝经在等着自己了!
“咳!难得出来一次,就放松些吧。”
看着楚闲不忿的包子脸,知道他在不爽什么的安升笑意更胜,于是牵着自己的小矮马贴近楚闲,歪过身子去跟他咬耳朵。
也亏得他们两个年纪小骑的是最温驯的矮种母马,被他们俩牵的快贴在一起了也稳稳当当的小跑着,否则这姿势可真容易‘撞车’。
“会罚抄。”
楚闲抿着唇回视安升,微微瞪圆的双眸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不满……自从那次因赵昭宫选的事跟安升发过脾气后,楚闲发现只要自己这么看他,安升就会对自己‘有求必应’的。
“……我写。”
安升的笑容顿时变苦,‘挣扎’的看了看傲娇气场开启的某正太,然后坐直身子呈乌云压顶状去了。
裴皇后素来舍不得体罚楚闳,所以只能是靠罚抄写来磨他的性子了,而楚闲因为常和楚闳在一块,所以也总被牵连。一开始还是安升主动要替他写,但楚闲怕被发现坚决不许,于是安升就专门模仿他的笔迹认真练了,直到楚闲自己都分不出来真伪,这才开始让安升替着写一些,然后盖上他的皇子印以证明是‘真迹’。
而到了现在,楚闲已经能毫无压力的全部由安升替写了,他自己只负责最后盖戳的部分……反正裴皇后罚写的那些,他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了,所以根本没有穿帮的危险。
什么叫自作孽?这就是了!
于是,在安升再一次对他‘有求必应’了之后,七殿下好心情的弯了弯眼睛,然后一夹马腹也加速跑起来了,背影很是轻松。
而在他的身后,本来苦着的脸的安升却是嘴角微扬,也加速跟上去了。
什么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是了!
众人这样走走闹闹的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裴威的别庄上,于是除了裴威这个东道主还步履矫健的忙东忙西,其余人等基本上都趴下了,尤其安旭这个纯书生,尽管一路上自己都小心注意着,可大腿内侧还是磨红了,对亏了他们兄弟都习惯随身带着安逸秘制的药膏,才免了学螃蟹横行的尴尬。
因着今天是计划好在别庄上宿一晚的,所以到了后大家就先简单的吃饭休息了会儿,未初(13)时才在庄里宽广的马场上集合,那里已围上了蹴鞠场,备好了风筝和射柳的弓箭,还架了秋千,另外也按安升建议的,在草地上叠铺了几层粗布,然后每人点了喜欢的吃食和饮品摆做一堆,以供大家随时休息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