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家房客+番外——逆风莫相摧
逆风莫相摧  发于:2013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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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元忻,不是圆心。

这个故事有着一个无比俗烂的开头,我想了又想,也没办法让它超凡些,所以,我只能长话短说,减轻读者们的痛苦。

事情是这样的,和广大莘莘学子们一样,我经历了中考,又和少部分不走运的学子一样,被重点高中拒之门外,再和更少部分的学子一样,拿了一笔共建费,来到这所学校。非要说出点儿与众不同的地方,我是自己住的,理由是这所房子离学校近。其实说独居也不对,虽然不和父母住一起,我还是有个房客做伴的,嗯,你们该猜到了,他不是别人,恰巧是我的老师,何苦皱眉呢,都说了这是个俗烂的故事。

其实我从小对园丁们就没什么好感,如果他事先表明身份,我是不会租给他的,可是他隐瞒了,好吧,按照他的说法是,由于我的疏忽,我没有问,所以他就正大光明地只字未提,直到军训结束,第一节历史课时,我才晴天霹雳。

我没有办法坚持不懈地在一个话题上进行到底,这个坏习惯给我写文叙事造成了巨大的困难,很多听我说话的人都想拿西瓜皮丢我。为了不被排挤,我也没敢大肆宣扬某房客的身份,知情人士有两只,都是我的死党,因为佟瑜瑛这个卷毛非要来我家打游戏,正好遇上回家的某人,卷毛崽子一脸诧异地眨巴着眼睛,招呼道: “哎?老师,来家访啊?怎,怎么还自己带菜来……”

为了灭口,事后我免费提供了一个月的点卡。

让我想想,我记得,叙事的话,应该先介绍下人物。关于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再来说说我家的房客,普普通通的青年教师一枚,名字也不太好记,李穆延。我私下问过,是因为父亲姓李,母亲姓穆……好吧,我知道的太多了。

我父母来探视时,对我的现状表示非常满意,还逼着我唤某人为小延哥,其实我觉得叫李子不是更亲近,当然只限于想想,作为米虫,我不应该让粮主那么操心。

小延子人其实不错,在他不端出为人师表的架子时,是个非常好相处的房客,大部分时间,洗衣做饭,打扫房间也毫无怨言,我下载东西霸占网速,他也不会来砸门,嗯,总之,比我有涵养得多。

但事事都有例外的时候,兔子急了会咬人,小延子急了,唔,会打人。

学期近半,小延子突发奇想要收练习册检查,小延子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如果他收了,他就真的会一本一本,一页一页地看,我想我就是异化成章鱼,也没办法在本周之内搞定我那本空了N道主观题的练习册了,虽然死党佟星澈的练习册在我的手里,可是我连抄作业的时间也没有了,更何况我的装备快要过期了,如果我不坚持挂机的话,我的据点就没有了。(好吧,我知道我没必要解释这么多,我只是想说,我真的很无辜。)

我之前可能没说过,李穆彦是个心眼儿很坏的人,他会布置那种用精确到月的单位量来编制某个朝代的大事表这种变态作业,以至于我到网上去搜,都百度不到。我交不出,他还会用那把破尺子吓唬我。

为了避免悲剧重演,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我潜入小延子的房间,把我和瑛仔难以过关的练习册挪到了检查完毕的队伍中,然后长吁口气,若无其事地溜回房间,继续做作业。没想到当晚就东窗事发了,我真的不适合做间谍,我居然把我们俩的本子放在已阅完毕的前两本的位置上了,简直和送到小延子眼皮底下差不多。

小延子揍人的时候,在我看来实在是很凶恶,全然抛弃了平日里伪装起来的儒雅外壳,尺子是一下一下极其有节奏的由下而上地抽,打过之后一道道尺痕交相呼应,每次周五晚上结账的时候,我都很想离家出走,我觉得,我这个房东做得很窝囊。

今天不是周五,为了不影响明天上课,小延子不会在今晚动手,但我被勒令补作业,一旦偷懒,罪恶的尺子就会在我手指上敲敲,力道不大,但威胁的意味是很明显的,我瞥了眼坐在桌子上备课的某人,哪有半点儿为人师表的模样。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悠悠逛逛,又到周五,我还是没有补完练习册,各科老师都天女散花似的布置卷子,小延子还算识趣的宽限我到下个月,但每周五晚都要算账,直到跟上进度,实乃腹黑中的极品。

在这个难熬的日子里,我在历史课上,见到小延子,和椅子接触的部位就抽搐了下,心里一阵凄凉,看看,都被吓出毛病了。小延子在课堂上一如既往地正式,西裤陪衬衫,当然不至于到系领带的地步,袖子会挽两折,避免蹭到粉笔灰,还礼的时候会鞠躬三十度,直起身后会推推眼镜,谦和地笑笑,开场白是:“我们开始吧。”接下来就是课前板书默写。

每每我坐在这里,都会觉得他和家里那个坐在桌子上,晃着腿备课的家伙不是同一个人,日日如此,都不会精神分裂吗?我托着腮,暂时忘却了自己傍晚时分要遭受的悲惨待遇,全心全意地神游了。以至于忘记在李老师找同学上前默写的时候低下头,等我缓过神来,就发现小延子颇为和善地看着我,还把粉笔塞到我手里,笑道:“元忻,来试试?”

试,试什么……我求助地看了眼同桌,同桌比比黑板左上角,题目是科举制的来龙去脉。来龙去脉,还起承转合呢,一看就是依着李穆彦的说话方式来的,我叹口气,捏着粉笔的指尖都渗了汗,用一笔烂字接着李某人俊秀的板书,从隋文帝写起。

我并不讨厌这个学科,但只限于听听野史故事神马的,像这样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绝对是我的软肋,搜肠刮肚地编写了一番历史,就差把高考都写上去凑数了,小延子走到旁边,自顾自擦掉了右半边的粉笔字,顿时起了灰,我掩住口鼻,看了他一眼。

李某人大略地扫了几眼我的答案,微扬起眉宇道:“回家没好好复习吧?”用的还是肯定语气。据学长们说,李老师脾气不错,答不出问题,也只是被叮嘱下次要努力而已。但我知道这是假话,因为在小延子放我回去之前,在我旁边低声说了句:“元忻,你这是在为高墙添砖啊。”然后才扬起声音,宽宏大量地道,“好,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个问题。”

02.

我叫元忻,不是圆心。

所有的家人都叫我元忻,只有奶奶叫我忻忻。我八岁那年,祖父病重住院,每天都有很多的人来探视,我却当了全家人的面说了句:“太好了,奶奶,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了。”据说当时诸多家庭成员听得脸都青了,父亲更是直接送了我一脚。若干年后,我玩格斗游戏的时候,觉得某个踢腿的招式和父亲当年使的有些像,我自然没有屏幕上的小人飞得那么唯美,还翻个跟头什么的,我是直接撞到了头,所幸是在医院,救治得很及时。

其实父亲为人并不暴戾,也鲜少和我动手,更少在背地里揍我,但每每施展拳脚总是毫无章法,不会可着一个部位集中打击,当了旁人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总会有看不下去,来劝解的家里人。事后父亲也颇为后悔,默默地在我床边一直坐着,我总猜想,此刻就是要他摘星剜月他都肯做。

李穆延则不同,动手前还有一整套繁琐的程序,先是面对面坐着聊聊事情的起因与结果,接下来又和你讨论数量和强度,最后还要问你有没有什么不适,严谨得仿佛不是挨顿尺子,而是动次刀子。

比如今天,在一番讨价还价后,数罪并罚定为十五下,小延子又非逼着我脱了厚牛仔裤,换了条薄睡裤,还美其名曰怕我弯不下腰。挨揍的时候,也有很麻烦的规矩,例如我必须保持着两手按住写字台的姿势,一旦抬起来,挨得那一下就不算数了。我不知道旁的人什么样,我知道我骨子里有种脱不掉的劣根性,如果把我强制在某个框架中,反抗三次以上皆未果,持之以恒月余日,我就不会再抗争了。

李穆延其实并未怎么威胁我,只是说,如果我和他住不惯,可以不租给他。但我没办法和父母解释,怎么把一个外表忠厚老实的师长级人物逼得非搬家不可,于是我又退缩了,还安慰自己,大不了平日里不要惹他,至少,他还算讲理。

一尺子落下来,我没准备好,向前一冲,额头抵在桌案上。李穆延淡淡地道:“元忻,你走神了。”我没办法按照他要求的,在挨揍的时候认真地反省自己的错误,但我也不想明目张胆地挑起矛盾,只好在喉咙间哼哼两声,表示我会专心。

五下很快就过去了,并不像传说中的油泼一般的疼,只是火辣辣的,执着地告诉我,元忻,你对不起某个部位。我握掌成拳,咬住了下唇,闭上眼,灯光淡淡地映在眼帘上,很快就可以结束了,还有十下,唔,现在是八下了而已。

我没有大喊大叫的习惯,小延子也没有训话的习惯,整个房间就只有尺子抽在布料上闷闷的声音。瑛仔说,小元子你挺精挺灵一孩子,怎么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其实,瑛崽子不明白,挨过这顿,我就一点儿也不内疚了,哪怕我整本练习册都没有写一个字。

十五下过后,李穆延如约放下了尺子,我抬手抹了下额头,掌心已经按出了红印,身后一跳一跳地疼,似乎肿起来了,其实我不敢挨过打后就马上去洗手间看灾情,我老是觉得有了视觉冲击的刺激,它就会变本加厉地疼起来给我看。

小延子和父亲不同,他打的时候理直气壮,打过之后也云淡风轻,仿佛动手的那人不是他。我自顾自地趴到床上休息,他也只是把喷剂放到我旁边,蹲下来,确定该物品映入我的眼帘了,然后道:“上点儿药吗?上点儿药吧。”第一句是询问,第二句替你做了决定。小延子一直是个强势的人,尽管他平日里用谦和的外表掩饰了,但至少在我这里,并不成功。

我握住药罐,觉得T恤黏在身上了,动也不想动,小延子似乎是出去了,室内异常安静,我抓过手机看了眼,三条短消息。瑛仔说,历史练习册的事情他哥也知道了,他很悲催。半小时后,小澈说,发现了种新口味的饼干,明天带给我。五分钟后,瑛仔说,那个饼干有种牙膏味儿,问我到底要不要。

我下意识地扬起了嘴角,不知从何时起,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了。没等我回复消息,微湿的毛巾盖在我的头上,前方传来小延子的声音:“喂,怎么不听话?”似乎还隐隐带着笑意。

他不会愧疚,不会生气,连恼羞成怒的本领也不具备,他的人生不完整。

李圣人接下来却做了件很混蛋的事情,坚持要帮我上药,在我挣扎过程中,死死地按住我的腰,他个书生,怎么来的这么大气力,负伤的我到底还是败北了,只好愤愤地咬住枕头泄恨,小延子在我的身后均匀地喷了一层,按住其中一道痕迹,道:“揉揉吧,好得快些。”我闻言一惊,松开枕头,道:“喂,你有没有医学常识啊,这样不好吧……”然后他就自顾自地动手了,我了悟道,刚刚他并不是和我商量,只是自言自语而已,我恨他,以至于很想拉过那只罪恶的爪子咬一口。

为了安抚我,小延子勉为其难地把自己笔记本捧来给我:“闲着也是闲着,帮我回复下同学们的留言吧。”赫然入目的是校园论坛师生交流板块,右上角是李某人的ID,我收回前言,不是为了安抚我,是为了使唤我,我皱了眉,道:“那要是他们问历史题目呢?”

身后的某道伤痕有意无意地被按了下,李穆延幽幽地道:“那你就回答他们,你应该不会吗?书上白纸黑字地印着呢。元忻,平日里偷懒成习惯了吧?”

我倒吸口气,无可奈何地敲击键盘。

“小延老师,透露下QQ号码呗……”

这个容易,右下方就挂着小企鹅呢,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结果身后传来李某人些许抑郁的声音:“喂,你也保护下个人隐私吧。”

唔,下面这个是专业问题了,居然还是针对五代十国的,同学,你怎么对那么混乱的时期感兴趣,我扭回头瞥了眼小延子,见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好无奈地回答道:“你应该不会吗?书上白纸黑字印着呢,同学,平日里偷懒成习惯了吧。”

在我按下发送前,被李某人握住了手腕,然后小延子迅速敲了几个页码数,按了回复键。我故意挣扎了几下,李穆延无奈地点点我的脑袋道:“怎么这么淘气,两岁半吗?”

转到聊天区,一行行向上滚动着,李老师人气不低,居然连衣服牌子也有人观察出来,还像模像样地评论了一番,我趁小延子不注意,迅速回复了句:“同学,你猜错了,其实它是地摊货……”

然后笔记本就被记仇的小延子收回了,还在我没来得及遮掩的屁股上拍了下,偷袭算什么本事,哼,被天下人所不齿。

03.

我叫元忻,不是圆心。

死党瑛仔叫我小元子,小澈叫我忻,我们相识的时间并不久,只是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很舒服。后来某个机缘巧合,他们在一个阳光晴朗的周末发现了俯床养伤的我,然后又颇为心宽地向我叙述了他们的悲惨境遇,于是我们惺惺相惜了,难兄难弟正式携起手来,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但我知道,我和他们终究是不同的,瑛仔和小澈提起家里的那个哥哥眼底里总是隐着笑意,即使是抱怨,也带着家人特有的包容和无奈。我和小延子没办法那样,刚开学的时候秋老虎发威,部分同学午休时分会到熟识的老师办公室避暑,我却从来没想过去小延子那里,就算处于同一屋檐下,仍然他是他,我是我,不是家人。

昨晚又习惯性地失眠了,无论是数羊还是喝牛奶,都没办法拯救我和周公的聚会,闭上眼各种思绪就会争先恐后地充斥进脑海里,无法平息。睡眠是少数没办法努力的东西之一,并不是多练习,下定决心就能办到的事情,我只能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

吃过午饭,倦意终于袭来,我大喜过望地趴在桌子上,忽略掉散在眼皮上的阳光,一睡方休,隐隐约约地似乎也听到了电铃声,但我动也不想动,桌椅的响动更无法撼动我。当我终于从混乱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时,黑板左上方的时钟已然指向下午三时,第二节课就要结束了,我手忙脚乱地扯了张纸巾擦掉课桌上的口水,收拾停当,下课铃声也响起了,和善的语文老师看着我道:“同学们晚上要注意休息,不要熬夜学习。”

我有些心虚地点点头,熬夜有过,学习没有。瞥了眼黑板上的课程表,上一节课不知什么时候由地理改成了历史。同桌告诉我,因为地理老师有事情,和明天的历史课对调了。也就是说,我不知不觉间,把小延子的课,睡过去了?

我来不及思考后果如何,就被某人大力拍了下肩膀,隋堂挑着眉梢道:“哎,放学后别走啊,七班来挑场子,还扬言要超我们班二十分。”

一旁的瑛仔带着几丝兴奋说:“上次他们班那个中锋,个子最高的那个,被我盖过一次,这回还说要报仇来着。还得让他尝尝厉害!”说完还跃跃欲试做了个三分射的动作。

放下雪碧瓶子的小澈挑了下眼皮,吐槽道:“你就是这么盖的?那你是帮他投进去了吧。”

我顺口接了句:“瑛仔,你不是一直梦想着灌过之后,在篮框上挂一会儿吗?”

小澈耸肩道:“他是看卡通看懵了,上次还助跑起跳来着,就差没前空翻了。”

在瑛仔反驳前,我又没忍住插了句:“小孩子,真是有活力啊!”周围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当事人倒也没恼,只是伸伸胳膊道:“我研究了,那个招式太蛮,不适合我这么,唔,文静的人。”顿时雷倒一片。

篮球赛如期进行了,我暂时充当的是后卫,三分球一直是运气加心平气和的结晶,我并不擅长,但让我去抢篮板就更为难了,没心没肺的瑛崽子嚷着:“就元子这小体格,可不能待在篮下,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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