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者(穿越)中——小黛猫
小黛猫  发于:2013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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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科技的优势并不是绝对的。一支数十人的特勤小队就能占领一个行星,依靠的可不仅仅是超前的武器装备,更重要的是事先的策划和战略。那些特勤精英都受过严格的全面训练,擅长因地制宜地寻找最薄弱的突破口,而这些突破口可能是当地的物资、人种、文化、习俗甚至宗教思想。老实说,在没有详尽分析、预先计划的情况下,就算给我一支最先进的能量突击步枪,我也不敢一个人去面对这样一群敌人,哪怕他们使用的都是冷兵器。

不过幸好现在这些敌人似乎自己也很慌乱,并没有准备进一步精确攻击的迹象,所以只要确保自己不被流矢击中,躲藏在树后的我们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在从对弩箭威力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以后,我立即又陷入了另一个震惊之中。

之前都在忙于估测敌情,一些疑问直到此刻才慢慢地浮现在脑海中,逐渐明晰起来。

看着不远处跌伏在草丛里的人影,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刚才如果不是那个家伙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恐怕逃不过那一轮弩箭的袭击,就算不会弄到像他那么惨,多少还是会受点伤,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只是,他当时那样的举动究竟是真的想要救我,还是仅仅是在扭打中无意造成的结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一直都是敌人,彻头彻尾的敌人,从精神到肉体,从体制到观念,从第一次在战场相遇直到现在,都是彻底的敌对方。他没有理由会救我,更不要说牺牲自己来救我,这不合我能理解的任何逻辑。况且,在那家伙的辞典里有“牺牲”这个词吗?对此我很怀疑。

跟这个疯子谈情操是件很可笑的事。

联盟监狱中经常会有囚犯暴动,我曾经亲眼看到过那个家伙在遇袭时一把抓住身边的狱警扔到前面,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好像他扔出去的只是一样东西,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暴动者被制服的时候,那个狱警已经被土制的机枪打成了破布,呼吸早已停止了,只有部分肢体还在植物神经的作用下无意识地抽动着。而他却只是简单地拔枪一个一个轰掉了暴动者的脑袋,然后收起枪转身就走,在跨过狱警尸体的时候,始终都目不斜视,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那种态度,就好像瘫在地上的只是一堆垃圾,而不是几秒钟之间还站和他站在一起的同伴。

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无情的人,对同伴如此,对敌人更是如此。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属于任何人类的正常感情,甚至不需要是那些高尚的情操,哪怕只是最微薄的怜悯也好,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这样的人会救人,而且还舍己,其可能性不会比“苍戊星”现在就突然停止自转,马上爆裂成一个黑洞的几率高多少。

反帝联盟,用她的名称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她所反对的对象是银河帝国。只要联盟一天不消亡,她和帝国之间的战斗就一天不会停止,连和谈的可能都不存在。而且即使不去考虑国家之间不可调和的对立立场,仅仅只是我和他之间私仇,也不是流一点血,洒两滴眼泪,就可以一笑相泯的。

肉体上的伤害总有愈合的时候,精神上的损伤却像是刻到了骨头里的痛,会永远地留在那里,变成一条无法弥合的裂缝,纠缠我一辈子,随时都有可能造成更深的伤害,更惨烈的崩溃。我忽然意识到,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我这个人至少有一部分已经被他毁了,心灵深处的废墟里四处飘荡着黑色的幽灵,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看不到阳光。

真的,有些事,发生过,就已经无法改变了。

可是,就在刚才,我还向他大声示警了。从我的立场而言,我也完全没有理由那样做。让那些勐塔人射死他不是更好?当时会那样不经思考地叫了出来,难道就是因为他推了我那一把?

我摇摇头,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这些思绪让我觉得很混乱。

转眼再望向那边,那个家伙已经慢慢地撑起身体,靠着大树坐了起来。

他肩膀上那个血肉模糊的洞让我觉得很刺眼,可是我还是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察觉到我的目光,他也转过头来瞪着我。我们彼此注视着,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好像谁的眼睛瞪得大些谁就有理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睛里虽然依旧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可我却好像看到了一丝莫名的空洞,甚至,还有一点点迷茫,就像是一个在夜里迷了路找不到家却死也不肯认错的别扭孩子。

“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他突然移开目光,出声咒骂。

“作为军人你应该觉得很荣幸,因为你很凑巧地正好降落到战场上了。不要小看冷兵器时代,这里附近的战斗很惨烈,从昨天到今天的一昼夜里,应该至少有数千人阵亡。”我也移开目光,抬头望着树顶上隐约闪现的夜空,没有多少表情地扯着喉咙冷冷回答。

“听上去很好,看来去地狱的飞船最近会比较满,生意不错,塞伯拉斯会笑得合不拢嘴的。”他一边说,一边无动于衷地按了按肩膀,伸手开始拨弄另外两支刺在身上的弩箭,一支在大腿上,一支在小腹下侧。

“哦?那我也许应该再给你一刀,搭个顺风船,去的时候路上也热闹点。塞伯拉斯应该不会介意让她的儿子早点回家的。”我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扬了扬手中的武器。

其实,那家伙的武器落到了我手里,人又受了伤,如果要杀他,现在倒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的心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念头闪过,但却没有再深想下去,因为我隐隐地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印象中,那个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军衔也不高,却一向都很注重仪表,这在以仪表邋遢出名的联盟军中很少见。突然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帝国军队制服,万分狼狈地出现在这里,肯定有什么原因。还有他对我的态度也很奇怪,我能够很明确地感觉到他的杀机,不论是他杀了我,或是我杀了他,似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可他却一直表现得很忍耐,总不会没有理由。

“塞伯拉斯是条公狗吧?不过没关系,如你所愿,它也可以是一条被人操得嗷嗷乱叫的公狗,我的将军。”说这话的时候,他忽然一用力,倒钩的箭头带着一块皮肉被他自己硬生生地从腿上扯了下来,然后呲着牙看了我一眼。

那种带着明显嘲弄意味的眼神让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虽然此刻他并没有摸着下巴,也没有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可我总觉得那些嘲弄是一样的。我好像又看到了勃拉尼凄惨悲愤的样子,又听到那个家伙在悠然冷笑:“原来天使的心灵跟恶魔是一样黑暗的。”我知道,我不是天使,其实我比魔鬼更加黑暗。

“喂,跟你打听个人……”我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开口问,“知道我的副官的下落吗?你俘虏我的时候,他也在那条战舰上,姓,理耳。”

“你不知道?”他从受伤的小腹上移开目光,抬起头。那支箭刺入得比较深,如果他还是像刚才那样硬拔的话,我怀疑可能会连肠子一起拔出来。

“我应该知道?”我皱了皱眉头,反问回去。

“死了。”他瞪了我几眼,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然后又低下头去察看自己的伤势。

“死了?怎么死的?死在哪里?”我的心猛地一抽,要不是被劲弩压制得动弹不得,几乎就要跳起来大声质问。

他像是没有听到我的问题,只是低着头,用力折断了那支箭的箭身,随手抛在地上,然后抓着露在体外的剩余箭枝左右摇了摇。我忍不住想要抓着战术刀扑过去,却在起身的那一刻,从他低垂着的眼角看到了一丝狡猾的光。我看看手里的刀,动作一下子顿了下来,身体向后一靠,缩回到树身后面,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对他说:“想要刀?那就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错,我需要取出箭头,所以确实需要那把刀。不过你是不会给我的,就算我告诉你答案,你也不可能把那么危险的工具交给我。要不要打个赌,我的将军,赌我会不会在失血过多死亡之前忽然良心发现,把你想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者我们也可以试试另一种选择,你可以亲自过来为我主持这个小小的外科手术,也许为了保住性命,我这两只空余的手会忍住不对你发起攻击。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他阴冷地笑了笑。

“你不会死的。”我用刀身拍打着手心,也笑了笑,“一个还有精神说那么多废话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死掉哪?”

他哼了一声,没有再回应,也没有再看我,只是靠坐在那里大力地喘息着,不再说话。

我也静了下来,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哀伤和烦躁。

这是一种奇怪的寂静,虽然耳边有咆哮的风声,夹杂着弩箭飞舞的破空声和箭头击中实物时的碰撞声,无时无刻都有好几种巨大的声响在耳朵里碰撞着,这样的夜晚是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宁静的,可偏偏心底里却有一种死气沉沉的静慢慢地沉淀下来,在某个角落里堆积成一片让人无法漠视的阴影。

勃拉尼死了。

我想起最后那次出征前我们之间开过的玩笑,心里难过得要发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从骨头深处渗透出来,让我忍不住浑身战抖起来。

我说过,我会站在他前面为他挡子弹的,可是现在他死了,我却还活着。

那个怕死怕痛的家伙,那个穿上军装也没有多少正经的家伙,那个总是把情妇送的绣花手绢无比招摇地塞在胸前口袋里到处晃荡的家伙,那个……我爱过的家伙,他死了,陨灭了,消失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可我却还活着,毫无目的、没有意义地活着……

我抬手对侧靠着的树干重重地砸了一拳,刚一抬头,一支弩箭就贴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被压抑的怒火一下子腾地燃烧起来,在树身的震动稍微减轻了一些的时候,我愤然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惊讶地眯起了眼睛。

箭手们的攻击还在继续,不过已经改变了方向。

空地上,就在单人穿越舱的后方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另一架穿越舱。舱门已经半开,从里面吐露出来的巨大冷光束正从背后撕裂着那些勐塔人的队形。人群中,一个还在舞蹈着的萨满被那道冷光直接击中,立刻化作了一蓬血雨,飞散在空中。勐塔士兵们正在惊慌地掉转武器,但更多的人在冷光中消失了,到处都是被瞬间切割的破碎肉体。可是那些勐塔人却没有逃离,反而更多地聚集在单人穿越舱之前,排成了几排,似乎还在打算英勇地保卫那个已经在仪式中祭祀过的神之赐予。

我大声冷笑:“嘿,看来我们有伴了,舍监先生!”

那个家伙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然后突然转过脸来,瞪着我大叫:“弹夹!”

我摇摇头,对他勾了勾手指:“枪!”

他想了想,很快就做出了选择:“不可能!给你枪,你头一个要杀的就是我。”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你也许不会马上打死我,但也一定会把我打伤,让我丧失行动能力。我没说错吧?”

他的嘴角动了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那就一起死吧!”

“该死!你疯啦!”

我看着他手里的起爆器大骂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弩箭,什么穿越舱,什么勐塔骑兵,回头纵身就向地面上刚才被能量弹束轰出的深沟扑去。

巨大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背心上像是挨了重重的一拳似的,灼热的气流把我一下子推倒在深沟中,然后坚硬的泥土和树木的碎片就扑头盖脑地砸了下来,把我的身体全都埋在了下面。我下意识地抱着头蜷缩起身体拼命地向沟底躲去,整个空间中的空气都突然变得如液体一般,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褶皱,冲击波呈涟漪状贴着地面向四周散去,所过之处,一切耸立着的东西,无论是树木还是山石,全都变成了粉末。覆盖在我身上的那些东西忽然又被冲击波猛地吹得一干二净,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被人剥掉了所有的衣服,人变得像婴儿那样赤裸而又脆弱。

不知过了有多久,我拍打着身上的碎屑从沟里爬了出来,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得有些呆滞。树林不见了,山坡成了平坦的一片冻土地,先前还在激战的勐塔人和两架穿越舱都消失了,大地上灰蒙蒙的一片,清静得如初辟鸿蒙那时一般。

空中,开始有雪花飘飘落下,不一会儿就积了薄薄的一层。

我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雪白无暇的地面上,只有一行孤独的脚印。

第四十六章:未遂

当清晨第一缕微薄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的时候,除了山风还在刀削般地刮卷着地面上的雪粉以外,雪地上一片寂静。小半夜的降雪把一切都覆盖在下面,污浊消失了,死亡远去了,那些移山倒海般狂野的痕迹也被掩饰了起来,四周显得很干净。

突然,某个地方的积雪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小块雪被松蓬蓬地顶开,一只戴着作战手套的手从雪面下伸了出来,在阳光下微微顿了顿,然后奋然推开了一大片雪和雪下沉甸甸的枝叶碎屑与泥土,一张因为缺氧而显得苍白的脸露了出来。埋在雪下的人像是憋闷了很久,迫不及待地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清晨冷冽的空气,仰面对着没有多少温度的阳光闭了闭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露在雪面外的左手和肩部都显得有些僵硬,因为有一把闪着寒光的战术刀已经悄无声息地压在了他的颈动脉上。我半蹲在这个像鼹鼠一样从地下钻出来的人面前,手里稳稳地握着刀,脸上带着点不温不火但也绝对谈不上友善的笑容: “早上好,舍监先生。耐力真不错,居然能够在雪里潜藏那么久,我简直快要以为你是一个不需要呼吸的怪物了。”

那个家伙淡漠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突然出现一点也不感到惊奇,也没有对我嘲讽的语言做出任何表示。

在某些人而言,不言不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尤其叫人郁闷的是,眼前的这个怪胎好像从来都不会有处于弱势的表现,我很怀疑他的神经其实都是些合金传导线,传送的只是可以被直接分解成源代码的指令,而非属于人类的情绪。要不是他的脖子始终都保持着一个很不正常的姿态,挺得直直的,在刀锋之下一动也不动,他表现出来的那种无所谓的态度真会让人以为被刀架住脖子的实际上另有其人,气势稍微弱一些的人说不定还会出现角色颠倒的错觉,觉得生命真正受到威胁的其实是自己,而不是对方。

不过他此刻的对手是我。

如果世上还有不会被他那种气势轻易影响的人,我一定算是其中的一员。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我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在他身旁不远的雪地下坐了下来,像是聊天一样的淡淡地说,“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你很清楚我想知道些什么。舍监先生,也许你愿意自己说出来。你大概听说过,我从小就是个很好学的学生,这些年我可从你身上学了不少东西。相信我,有些事我一直都不希望自己会去做,不过真要到了非得动手不可的时候,我也绝对不会手软。”

然后我凝神注视着他。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直接迎住我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开口:“我的名字叫索斯岚。”

“嗯……什么?”我微微有些惊讶。我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对我说些诸如“我说了你就会杀了我”之类的话来敷衍我,没想到他却很是心平气和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是说,我的名字叫索斯岚·黑羽。”他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这句话,他就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也在看着他,我们就这么彼此不让地互相对视着,两人都显得平静而冷淡。在他和我之间,那把轻轻压迫着颈动脉的利刃似乎并不存在,倒像是两个在某个巨型酒会上不期然相遇的陌生人,彼此都礼貌而疏远地举一举酒杯,互道一声姓名,再谈上两句无关痛痒的话题,然后就会各自笑笑走开。这种气氛很怪异,他的语气里有种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似乎我对他的名字应该有点特殊的印象,所以他才会这样刻意地反复强调。可是我记得很清楚,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叫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甚至还很有耐心地凝神感受了一下,可是除了觉得“黑羽”那个姓氏有些奇怪以外,我的感觉就跟听到任何一个平常的名字一样,心底里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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