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者(穿越)中——小黛猫
小黛猫  发于:2013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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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往往是一种那家伙心情还不错因而方式也会相对比较平和的标志,所以我对被人抓住之后的交谈一直都抱有非常执着的好感,察觉到塔里忽台的沉默,就习惯性地随口挑起了一个话题:“巴特阁下的布置很严密,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能确定我今夜会来?”

“如果这是在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那我得说你挑选的话题并不合适。在现在的形势下,我们好像没有讨论这个问题的必要吧。”塔里忽台看着我有些艰难地用单手扯开了胳膊上的衣物,然后用布条把受伤的手臂给绑了起来,竟然又向后退了一点,枪口也抬高了不少,满脸都是戒备的神色。

不管刚才塔里忽台为什么没有开枪,但一直被一个黑洞洞冷冰冰的枪口指着,总不是一件让人觉得愉快的事,尤其是在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叫对方把枪放下的时候。虽然我很清楚他刚才不开枪,现在就更不会开枪了,而且一时半会没有搞清楚我的背景,塔里忽台就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最起码,他的野心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哪里,只是随便聊聊。阁下不是有话要谈吗?”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的无奈,化作一声听不见的叹息。怎么每次好像都是我受伤以后威慑力才会变得更强些似的?难道是我这个人,身上还非得带点血,才会有那种铁血强悍的味道?

而且被那张在昏黄的火光中显得有些模糊而又熟悉的脸用枪直指心口的感觉真的很糟糕,不仅仅是生命握于人手的那种挫败感,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哀伤,老是会让我想起索斯岚说过的关于勃拉尼之死的那些话。好像总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我耳边盘旋着叫嚣:“因为他要杀你,从背后……”

就在我以为角落里的人还会继续保持那种莫测高深的沉默的时候,塔里忽台却又开口了:“其实很简单。那个东西……”他用枪口指了指滚落在一边的那个银色小球,“是一种神经性的攻击型武器吧?否则陌甲手下的那些人不会昏迷到现在都不醒。这东西表面满是棱甲,如果它是一种爆炸型的手雷,那么这些棱甲就早该随着爆炸一起飞炸开了。小型雷弹的最大威胁并不是爆炸时本身的能量,而是爆炸后碎片的破坏力,这是常识。”

“所以?”我没有去看地上的磁爆雷外壳,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人身上。

仔细望去,塔里忽台的脸部线条其实要比勃拉尼刚硬许多,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像是块日复一日独自暴露在风雨中的岩石,不管表面上有多么热情,心里其实是冷的。似乎也只有暗淡的阴影和懒散的笑容能柔化这种感觉,让他看起来总带着点优雅的落寞。

“既然有了这东西,何必还要搞出那些地动山摇的噱头?”说话的人嘴角勾了勾,似乎是种略带不屑的讥笑,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强悍与冷漠的混合体,让我很清醒地意识到,眼前的人名叫塔里忽台,是一个坐拥千军、运筹帷幄的风云人物,“震慑?不需要。这是一个信奉神明的世界,悄无声息地让人都趴倒不是更有威慑力?任何古怪都必然有其原因,任何反常都一定会有理由。哦,对了,我去先前那个战斗的现场看过,我的士兵像是被马贼洗劫过一样,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扒掉了。明明已经昏迷的人,却还要再遭受一轮攻击,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搞得灰头土脸,血流满面,那会是什么原因和理由哪,两相联系起来,岂不是很好猜。还有,你不知道陌甲、陌乙兄弟最大的特长就是超人的速度吧?他们也许突击的能力不强,但逃跑的能力却是最强的。如果不是已经着了道,陌甲绝不可能跟那两个祆人死伤在一起。”

确实,那本来就不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局,我也亲眼见过陌乙那种幽灵般的速度,所以我只是很自然地笑笑,没有回应塔里忽台明显有些挑衅意味的话。斗篷上的头罩早已在刚才的翻滚中落到了肩后,我想塔里忽台应该看得到我的笑。他好像稍微愣了一下,突然直起身,向前移了一点,然后又停下,谨慎地绕到我的左边继续靠近。

“你的伤好像很严重?”语气里没有多少疑问,自然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激之情。

空气里有很明显的血腥气,塔里忽台找了一个离我不太近也不太远、大概他认为还安全的位置停了下来,盯着我观察了片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看了看,又掏出一块绸帕包在瓶子上一起丢了过来。

“什么东西?”我把瓶子拿到手里,打量了几眼。瓶子不大,质地好像是一种玉石,看起来似乎很珍贵的样子。

“怎么,不能是伤药吗?”塔里忽台的脸色很冷,语气也很僵。

“阁下真爱开玩笑。”我笑着打开玉石瓶子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后倒了一点瓶子里的无味液体在左手的手背上,“麻醉性药物?还是慢性毒素?巴特难道不想再跟我谈什么了吗?还是打算用我来威胁我的同伴?阁下本来的打算不是如果我们实力够强就争取跟我们结盟,如果实力不强才想办法吃掉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塔里忽台看着我,突然失笑:“跟聪明人说话真是很省力。那么足下现在打算怎么办?把那瓶药砸回到我脸上,然后再像你的同伴那样冲杀出去?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足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掩饰踪迹潜入我的营中来也有你自己的目的吧。你是想要偷人哪,还是想要偷什么东西?我倒不知道我这里有什么好东西能入得了帝国陆军的贵眼。”

我没有回答塔里忽台的问题,只是很干脆地抬手把玉瓶中的液体倒在了手臂的伤口上,随后就一直垂头看着那些液体渗入了血肉和皮肤。片刻之后,我的身体晃了一下,摇头笑了起来:“还真是麻醉性药物。希望是生物类的,可别是化学类的。”

“明知不是伤药,这算是勇敢?”塔里忽台突然半垂下眼睑,好像是在掩饰什么。

“勇敢当然不是这么定义的。至少现在我不那么痛了……”喉咙里的声音开始模糊起来,我对他眨了眨眼,这是我余下不多还能自主控制的肌肉群之一。

这真还不是什么勇敢不勇敢的问题。东西既然已经拿出来了,还是主动一点好。要等人来扭着膀子灌那就太难看了,而且对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感觉上竟然像是种神经阻滞性药物,药性还挺强,我能感觉到很明显的肌肉无力感沿着手臂迅速向上传递,很快半边身体就木然无知了,然后是另半边身体。生物类的麻醉性药物副作用比较少,化学类的就难说了。

早就坐不住了,只能仰面躺到地上。

身体不能动,眼皮也终于垂了下来,任何需要动用肌肉的功能好像都暂时丧失了,连心跳都慢了下来,所以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可以表皮的感觉还在,耳朵的听力也还在,意识无比清醒。我能感到寒冷,也能听到风的声音,只是做不出任何回应。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肉体和灵魂只是一个分隔成内外空间的套房,只要把中间的那道门一关,两边就彻底分开,彼此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我听到谨慎的脚步声在接近,然后停在我身边。过了一会儿,一只手伸过来,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开始在我的脸上移动。塔里忽台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真是一张精致的脸……”他的另一只手也在我身上摸索起来,最先是一种目的明确的搜索,渐渐变成了一种缓慢的抚摸,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

在灵魂以外的那个世界里,塔里忽台凑到我耳边轻声地说:“不请自来的客人,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六十一章:君子

当我再次能够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应该已经亮了。

栖身的帐篷里却没有太多光线,也没有人,四周是一片阴沉的寂静。

这个时候,我的姿势比较奇怪,合身俯卧在一个离地大约一米的用木架支撑起来的木板平面上,下巴搁在架子边缘,受伤的手臂被固定在一旁的另一个支架上。身体下头的这个平面也并不是一整块木板,而是由若干互成角度的板块构成的,似乎板下还有机构可以调节板与板之间的角度。我身上光溜溜的不着寸缕,原来的衣物早被扒了个精光,皮肤直接贴在了光滑的木板上,感觉上像是一头被绑在屠宰台上的待宰羔羊。

衣服是一个女人下令扒掉的,身体也是那个女人下令束缚的。

起先帐篷里还放置了火盆,后来也搬走了,好像这些人倒是很笃定我不会因此而冻死。

那个女人的声音我曾经听到过,是一个简洁清亮而又非常认真的声音,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当时那个像挑牲口一样在我身上捏来捏去的女人就是医营里那位曾经叫我很是惊奇了一阵子的女神医。她在右大营里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不论是塔里忽台的亲兵还是周围的其他人都对执行她的命令没有丝毫迟疑,处理伤口的时候,手法也干净利落,跟她那种乳莺出谷般的少女嗓音不太配得到一起。其实这样的场面我也并不陌生,每次被抓回狱星时都会要经历这样一次袒身露体的检查和清洗,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一次,下命令的是一个女人,还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年轻女人。

动了动眼皮,体会到正在慢慢恢复的着力感,我并没有立刻睁开眼来打量身处的环境。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环境并不重要。

塔里忽台不是一个粗疏的人,相反的,在他那副懒洋洋的笑容下面,隐藏着一双极其敏锐细致的眼睛,还有一颗杀伐果敢毫不犹豫的心。作为俘虏,我当然有身为阶下囚的觉悟,就算面对牢房或者刑具,相信也能够安然以对。何况现在除了伤臂上的束缚以外,肢体的其他部位都没有任何被捆绑的感觉,帐篷里也没有看守。也许他们对那种麻醉性药物的效果非常自信,觉得在一个连移动一根手指头都很困难的人身上不必再多费什么精力。

确实很困难,但也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因为,人与人是不同的,不同的体质和经历,会造就人体对药物不同的反应,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不同,哪怕只是时间上细微的差别,有的时候也就是生死一线时的那个关键。

我身上被用过太多药,其中自然不乏各式各样的麻醉性药物。

药物体验得多了,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抗药性,也会对不同药物的强烈程度产生微妙的差距感,这就像经常喝高度酒的老饕去喝低度酒总不容易醉一样,所以我恢复的比常人要快,药性减弱的过程也相对会比较短些。

我不知道塔里忽台拿出来的究竟是什么药物,也不清楚药物的成分。虽然我很自信能够更快地恢复过来,但这终究是一场赌博式的尝试。除了女神医在给我检查身体、包扎伤口那会儿,我不敢有任何举动以外,其实我每过十分钟就会试着动一动眼皮,在茫无边际的黑暗中寻找那一点点微弱的着力感,直到身体上最不起眼的那一点表皮组织感觉到一丝拖拖拉拉的扯动。

这是第三十八次尝试的惊喜结果。

在放弃对身体的控制将近七个小时以后,我终于开始试图重新获得对自己的控制权。保持着比平时略微深沉的呼吸频率,我努力调整着身体的状态,然后把所有精神都集中在平放在身体一侧的右手上,很慢很慢地向上提了提腕。手稍微移动了一点,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让我觉得很放心,因为随着这一点点微弱的动作,右手从指尖起也开始出现着力感了,不再是原来那种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躯体和四肢存在的样子。

只是这样当然是不够的。我重新深吸了口气,再次放慢呼吸,调动着手指,将拇指的指甲侧靠到食指上,然后一点一点凝神用力,一分一分地掐了下去。神经阻滞性药物阻断的是神经对感觉和意识的传导,在药性开始衰退的时候,只要找到一个适当的临界点,然后不断加大刺激,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克服那种对肢体完全失去控制的感觉。不过,临界点毕竟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自己掐自己本来就不容易感觉到强烈的疼痛,当肌肉萎顿无力的时候,这种疼痛的感觉就来得更难。所以一直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勉强找回了整只右手的感觉。

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让身体的其他部分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以防被人发现我正在进行自我恢复行动能力的举动。但让我有些惊讶的是,这个地方好像被人遗忘了,自从那个女人离开以后,一直都没有人进出,也没有人查看。

事实上,自我从先前那个小帐篷被移到这里之后,塔里忽台就踪影全无,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让我觉得很有趣。塔里忽台大概是想要跟我玩心理战,正在通过这种方式暗示我,对他来说我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确实,有的时候,能够直面交锋要比在这种混沌中摸不到敌人的影子好得多。因为至少你可以看到敌我双方的优劣,看到你进我退的各色局势,而不是在臆想中与自己的焦虑和各种异想天开的负面思维进行毫无意义的斗争。

认真说起来,在塔里忽台怀着种种疑问费尽心机地寻求一个交谈机会的当时,从心理上来讲,作为谈判的一方,他是处于某种劣势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控制权的转换,局面已经最大程度地被颠覆,只要我的人还在他的控制之下,冷处理确实是这个时候最聪明的做法。拖延、怠慢、隔绝、漠不关心,会让人鼓起的信念慢慢地涣散,渐渐地犹疑,就像是运足了劲的拳头必须得在气势达到最顶峰的时候挥出去,要是让人总是高举着拳头却找不到可以打击的目标,最后连整条膀子都只会一点一点地软掉。

人的情绪总是有起伏的,感情最鲜明的时候,意志也会是最坚定的,所以聪明的人一般都不会选在对手士气最强盛的时刻出击。时间也是一种武器,而且可能是世间最不可抗拒的武器,心志不够坚定的人会在看似无尽无望的等待中自己先消磨了意志,放任不断膨胀的怀疑蚕食掉越来越薄弱的信心。对待这样的人,冷酷的漠视甚至比直接的威压更有效,造成的破坏也更彻底。

不过那些焦虑和臆想都与我无关。

一来,是因为眼下这种情形简直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情形;二来,也是因为这种游戏我已经经受得太多,就像药物使用太多会产生抗药性一样,精神类的迫害经历的多了,神志也会越来越坚强。何况我是两者兼具,要从这个角度去想的话,也许我还得谢谢索斯岚那个混蛋!

轻轻转动舌头,我舔掉了牙床上被针尖磨出来的血丝,一股淡淡的腥气在口中蔓延开来。

针是在我把那个玉石瓶子凑到鼻子底下的时候藏到嘴里的,一头尖锐,一头钝锉。为了把针藏到舌头下面,我还借着查看药瓶的动作用手指把六七厘米长的金属飞针直接硬拗成了两半,指间也留下了不浅的伤痕,不过好在那个时候我满手都是从手臂上沾来的鲜血,所以没有别人注意到这个隐藏得很好的小秘密。

古人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是一种境界,因为最后真正成功的例子并不多。

破釜沉舟并不是人人都能有勇气做的事,而能够侥幸成功的人,必须有最精确的判断,最迅速的反应,最坚强的神经,还有最旺盛的求生的意志。除了这些,最后还尤其需要一点运气。运气这个东西大部分时间也还是是靠人自己去找的,不过即便是光脑也有算不尽的机关,天下事皆有无可穷尽的可能性。七个小时足够发生太多事了,我也知道,若是塔里忽台有心的话,一把刀,一支箭,一根木棍,一块石头,只需就地取材,可能性就会有无穷多,而结果则很明显,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然是想怎么宰割就怎么宰割,也就根本不必为舌头下面的这点小机关而沾沾自喜。

塔里忽台是不是君子?

大概很少会有人认为他是。

一个不是君子的人,为什么会为完全敌友不明的人延医置药,表现的很有君子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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