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西迪急忙离开朝主帅的营帐跑去。
“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穆兰大人毕竟是过来人,看着女儿那依依不舍的眼神,不禁替女儿惋惜,先是遇人不淑,后又
是倾慕了不该倾慕的人,终是爱而无果啊。
“娘,女儿现在已经很知足了。”看了看身边的爹娘,还有怀中满脸泪痕的小脸蛋,喜雨眼中流出的是喜悦的泪水,幸福就
是这般没有奢求的简单。
西迪赶到之时,耶律姚彬正整装完毕出了营帐,帐外蒙古儿和几位将士正肃然等待着。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西迪顾不得颜面,上前焦急地问道。
“本殿领兵剿匪,何错之有?”耶律姚彬冷着一张俊脸,赌气道。
“你……你明知道你现在的身子根本不适合。”西迪气极。
“本殿的身子,本殿自有分寸。”耶律姚彬回完,便决然地前往校场。
“哎……”蒙古儿见西迪也劝阻无果,明白殿下心意已决,是断不会更改了,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中会这般不安呢?以前多少
凶险的战役都不曾让他有这般担忧害怕啊……
看着那坐于马上威风凛凛的人物,西迪觉得自己的心在燃烧,那人竟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还有那腹中的骨肉,是他本就是
无情之人,还是他的眼里只有他那军事霸业?
原本计划为期三天的剿匪硬是没了音讯。七天里,西迪是坐立难安,他的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直到见着
那人骑着座骑胜利归来,才放下了一颗心。虽然脸色苍白了点,但总归是平安归来了。
“你没事吧?”见着那人下马时险些滑倒,西迪急忙上前问道。
“……没事。”耶律姚彬甩开搀扶住他的手,强打精神缓缓走向寝帐。
“……殿下。”蒙古儿皱着眉满眼痛楚。
“发生什么事了吗?”西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转向蒙古儿迟疑地问道。
“……哪有什么事,有也是打胜战的好事。”蒙古儿立马收了不该有的神色,以军人的骄傲姿态回道,说完便朝自个儿的营
帐去了。
“真的没事吗?”看着各位将领一个个躲避的眼神,纵然有满心的疑虑,西迪也知问是无果了。
自剿匪归来的第二日,耶律姚彬和西迪便回了皇子府,虽然一切看上去很正常,但是隐约间西迪还是察觉了些不妥,比如耶
律姚彬的身子似乎更加虚弱了,到了日上三竿才会幽幽转醒,而半夜里那人似乎也睡地极为不安稳,似在呼喊着什么,接着
便又是沉沉地睡去,完全没有以往的警觉。为了让自己别胡思乱想,西迪告诉自己这只是有孕之人的症状罢了。然而越是这
般想,他越觉得不对劲,明明已经三月有余,为何那人的肚腹没有丝毫凸显呢?
这日,日上三竿之时,卧室中的人总算幽幽转醒,在外静候半天的侍女这才鱼贯而入,伺候着主子洗簌。
“殿下,蒙古儿将军已经在偏厅静候多时了。”管家见耶律姚彬梳洗穿戴地差不多了,便上前禀报道。
“叫他去书房吧,本殿稍后就到。”耶律姚彬端坐在铜镜前,一副出神的状态。
“是。”管家告退。
“殿下,药好了。”侍女端着一碗乌漆漆的药进屋。
“搁下吧。”耶律姚彬看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略显消瘦苍白的脸,淡淡地说道。
“是。”侍女放下药便低头缓缓退下。
“……”看着那碗乌漆漆的药的汤药,耶律姚彬的眼中满是痛楚,终是鼓起莫大的勇气才颤颤地伸手端过来一口饮下。
皇子府书房内,蒙古儿恭敬地候于案前,见耶律姚彬前来,即刻行礼。
“军营里有事吗?”耶律姚彬来到案前的红木椅上坐下。
“哦,营中一切妥当,请殿下放心。”蒙古儿观察着耶律姚彬的面色回话道。
“那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耶律姚彬疲乏地揉了揉眉心问道。
“殿下,属下只是……只是想问一下……殿下的身体可好些了?”蒙古儿欲言又止。
“已无大碍了。”耶律姚彬淡淡地回道。
“那就好。”闻言,蒙古儿也松了口气,想想那日的情形,他的心到现在还在打颤呢。“那……那位已经知道了吗?”
“……”耶律姚彬猛一抬头,对着蒙古儿眼神犀利。
“呃……属下逾越了。”蒙古儿惊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急忙告罪。
“忘了本殿的吩咐吗?那件事谁也不准提起。”耶律姚彬口气狠厉。
“属下明白,可是……殿下,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你能瞒到何时呢?”蒙古儿替耶律姚彬着急,他明白那人在殿下心中的
份量,也知道殿下在怕什么,可是事实终归是事实,那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没有察觉啊。
“行了,我会看着办的……”耶律姚彬烦恼至极,他也明白此事不宜再拖,可是他要如何告诉那人这般残忍的消息……那人
能原谅他吗……
“对了,殿下,属下收到消息,几日前土城那抓到两个人,似乎……跟皇子妃的身世有关。”蒙古儿想起日前的奏报,谨慎
地答道。
“知道是什么人?”耶律姚彬不甚在意地问道。
“一个年长的叫丝密斯,另一个便是他的徒弟,那人自称是……西迪。”蒙古儿有些迟疑地回道,因为如果这两人的身份是
真实的,那么那人的身份就又成了一个谜团了。
“哦?”耶律姚彬有些惊讶,没一会儿便平静下来,毕竟现在对他而言,那人的真实身份为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
那人已经是他耶律姚彬的皇子妃。
“属下已经做主让人押他们回盛京,殿下要如何处置?”蒙古儿请示道。
“等人到了,本殿见见再说吧。”耶律姚彬随意道,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蒙古儿退下。
“是。”蒙古儿知道主子现在是心烦意乱,便也知趣地静静退出书房,留出寂静的空间让满腹心事的人好好休息。
第七十八章:欺骗风暴
这世间终归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越是想隐瞒,真相总是在不经意间被撞破,留下的只是一地的支离破碎。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远远地西迪便见蒙古儿站在房门外,神色严谨,见他走近,竟主动迎上前来。
“殿下乏了,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蒙古儿依旧是往昔千古不化的古板语气。
“……”西迪装着没听见想要饶过去,可惜他哪是常年习武之人的对手,好几次都没得逞,终是火大了起来,“我进我的房
间还需要你的批准吗?”
“我说了,殿下乏了。”蒙古儿依旧是毫不退步的决绝神情。
“你……”西迪本想和他理论一番,但一想这几日里那人似乎睡眠不佳,要是吵起来害得那人不得好好休息,倒是他的不是
了,遂是忍下了这口气,气呼呼地反向而去。
那人前脚刚走,屋里就响起了意料中的声音。“走了吗?”
“殿下放心,人走远了。”蒙古儿回道。
“嗯……”耶律姚彬沉默了一阵,“带那两个人进来吧。”
“是。”蒙古儿应道。
西迪一路踢着小石子,心情郁闷至极,可是又不知要如何宣泄,这段婚姻对他而言到底算什么,或者应该问他到底算个什么
东西?在下人的眼中,他是高攀了他们的战神,而在那人的眼中,怕也是个花心滥情之人吧。
“哎哟,这谁啊?这大白天的……”某一倒霉的汉子被一粒不知某处飞来的石子打个正着,痛声惨叫。
“……”假山后的西迪正欲上前勇敢地承认错误。
“嘘……你找死啊,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还敢大声嚷嚷,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突然出现的婆子猛敲汉子的脑袋。
“不是啦,娘,这不知道从哪来的石子……”汉子纠着一张苦瓜脸揉着脑袋,委屈地诉苦道。
“得了,得了,回去再说,喏,好东西赶紧收起来,不要让人瞧见了。”婆子看了看左右见没人便迅速地把揣在怀里的大包
小包往汉子的怀里塞。
“娘,这次这些大包小包的都是啥啊?有没有烤鸭啊,上次你拿的那半只可好吃了,我媳妇还吵着要呢。”汉子摸了摸那些
纸包着的东西,猜想肯定不是烤鸭之类的了,失望地抱怨着。
“吃,吃,吃,你两口子就知道吃,也不知道为娘的在这担着多大的心。”婆子白了一眼这没心肝的臭儿子,拉拽好汉子厚
实的衣襟,“别小瞧这几个纸包,那里面可是御医亲配的十三太保,有钱还买不到呢。”
“啥?十三太保,这府里的十三太保不是给六皇子吃的吗?”汉子倒也不傻,听多了这皇子府的八卦谣言,也知道那十三太
保对于六皇子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娘胆大得连这个都偷,是不是太冒险了?
“放心啦,没事的,反正这东西上头也用不着了,不如便宜我那未出世的孙子。安啦,安啦。”婆子安慰道。
“用不着?你是说……”汉子转着他那圆滚滚的脑袋,犹豫着回道。
“嗯……”婆子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终是忍不住嚼舌根的毛病,悄声上前道:“听说……上头啊去剿匪的时候娃娃就掉
了。”
“真的假的?”汉子瞪大了眼珠子,这可是大新闻啊。
“嘘,这事保准错不了,洗衣房的贝嬷嬷洗着皇子的裤子,说是天天见红呢。”婆子在这皇子府可谓是渠道宽广,啥不寻常
的小事发生在天家那都是头等的大事,私下里这些下人自然就聊得起劲了。
“张嬷嬷,张嬷嬷……”厨房的方向传来叫唤声,惊得这一老一少慌乱不已。
“诶,来了。”婆子慌乱地应道,打发了儿子急忙朝厨房的方向跑去。
假山后的西迪震惊地靠在假山上,那满腔的悲痛只因那已经逝去良久的小小生命。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他不听他的劝,为什
么当时自己不拼死阻止,为什么当他刚刚对这个小生命有了一丝期待,老天爷你就这么残忍地将它剥夺……
屋内的软炕上,耶律姚彬正襟危坐,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属于皇家的气势硬是让人不敢正视。
“你说你是土城的游商西迪,可有凭证?”耶律姚彬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西迪面有惊恐之色,唯唯诺诺道,“小人……小人的木牌早在一年前便在土城遗失了,不过……不过小人真的是
如假包换的西迪,我师父……还有……还有我家隔壁的奶奶都能为我作证的……”
“是啊,是啊,小徒真的是西迪,小的们绝不敢有半点期瞒,还望大人明查啊……”丝密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道。
“……”耶律姚彬烦心地挥了挥手,纵使先前有了几分猜测,可是当真相浮出水面总还是让人有几分为难,到底要不要将真
相告知那人,如果说了,那人还能安心地呆在自己身边吗?
“主子?”一旁的蒙古儿见耶律姚彬低着头愁眉不展,担心地问道。
“你们听着,从今以后你们的名字将不复存在,如果想活命的话就照着我的话做。”耶律姚彬抬首之际,眼露决绝,言辞狠
厉。
“啊……是,是。”丝密斯和西迪带着惊恐之色迫不及待地磕头谢恩。
“嘭!”正在此时,房门被狠狠推开,发出巨大的撞击声,房中之人皆是浑身一凛。待看清门口的黑影时,只问软塌的上方
传来一阵分明的抽气声。
“原来你有这么多事瞒着我。”一声饱含愤怒的质问。
“殿下只是……”蒙古儿想上前解释。
“退下。”耶律姚彬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殿下!”蒙古儿焦急地叫唤道,自知此事他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便只能无奈地领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两人离去。
屋里的气氛异常压抑,两人僵持着,那隐隐的怒火一触即发。
“你都听到了?”耶律姚彬试着让自己镇定。
“是。”这个字是从西迪的牙缝中逼出来的。
“……”这样的对话让耶律姚彬害怕,听得出来眼前人有多么愤怒。
“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你是不是准备瞒我一辈子?让我一辈子背着别人的身份活着,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是不是?”西
迪步步逼问。
“我……我是怕你离开我和孩子。”耶律姚彬不得已吐露自己的软弱。
“孩子?呵……”西迪一脸好笑的表情继而又转为无奈的悲痛,“孩子不是早被你弄没了吗?”
“啊……”耶律姚彬震惊地盯着西迪,看着那双悲痛交加的双眸竟让他产生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要失去他了吗?“西迪,你
听我说,西迪……”见那人转身想要离去,耶律姚彬疾步上前,险些跌倒,急急地抓住了西迪的衣角。
“放手。”西迪难掩心中的怒火,只想找一清净之地,焦急之下甩手的力道自是没有把握到。
“砰!”耶律姚彬被用力一甩之下,竟一头撞上了桌角,立马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只闻身前那人急促的脚步声。
“你醒醒,你醒醒……”西迪急忙上前查看,担忧的神色取代原本的愤怒,他真的没想到往日强壮如斯的“战神”竟也会虚
弱至此。
“别走……”用最后的意识抓住身边那人的衣料,说完这句,无边的黑暗便将他吞没。
药香弥漫的卧室内,烛火摇曳,床上之人似是在与什么噩梦纠缠,嘴里喃喃着:“不要走,不要走……”,手里紧拽着的衣
角更是紧了几分。
“我不走。”安抚的话语总算让睡梦中的人安心了些许,沉沉地睡去。西迪半靠在床边,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竟是睡意全
无,他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离开或者留下似乎都是如此为难。
当艳阳照上被褥,睡梦中的人感觉到强烈的光亮,遂慢慢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清醒了几分便见手中的一片衣角,满心的恐
惧逼得他翻身下床,衣裳未整便急急朝房门而去。
“殿下。”西迪端着药碗推门而入,见眼前之人光脚站着还有丝狼狈的模样便有片刻的愣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