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结——静香的僵尸
静香的僵尸  发于:2013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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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飞然紧跟在颜楚凰身后侧,坐得笔直,脸上汗水却未停歇一般,刚刚抹下一把,眨眼一看,见颜楚凰一手握了紫索,削尖的手指半露出梅子青的长袖,显得莹白似玉琢,搭在黑色剑柄上,更有一种惊心动魄之美直冲心头,身后随意搭着那白狐大氅,随着马匹走动而上下颠簸,狂风卷着细微的沙粒一吹,那白茫茫的狐毛竟似水一般波涛起伏,袖子长而绒,仿佛狐尾。

五日下来,由黄沙的大漠慢慢渐变成水草丰盈的草原,呼伦贝尔大草原深处便是朗国国都开羯,如珐琅一般镶嵌在绿色之中,莹莹发亮。

广袤的草原上,响彻了天际的马蹄轰隆声,五匹骏马裹着沙土逆着风吹狂速卷来,只见马上五人个个高大威猛,见了完颜恪颜楚凰一行人,猛地勒转马头,也不下马,如古树一般的肌肉结扎交错,一抱拳,爽朗笑道:“南院王,平南王,你们可是回来了,圣上命我等来接洽。”

完颜恪面上一笑,也抱了拳:“原来是五位将军,真是抬举了!“

那五位汉子转眼看向颜楚凰,见他风尘仆仆,卷发微乱,纤细的身形羸弱易折,却挺直了腰背,刻着浓烈双眼皮上眉如山黛,眼眸清浅却隐含深邃,润滑而清泽,眼神恃才傲物,睥睨天下,嘴角一弯清浅笑容更是如烙印一般,狠洌的刻进五人脑海之中。

五人下了马,一人上前道:“几位马匹已疲累,换了马快快进宫,圣上等着要见平南王。”说着一光头汉子上前拉住颜楚凰的马,要他下马来换。

颜楚凰直看向光头汉子的双眼,那汉子抬头一迎,不经打了个寒颤,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狠洌的眼神,夹杂着弥漫的傲世之气,如狂风一般灌进胸膛,登时便松开手。

转眼又看,只见颜楚凰满脸笑开,一手抚着马鬃,双眼也是低低的看着马下的光头汉子温顺良泽:“劳驾,不过这马通性认主,恐怕别人是骑不得的,“一手轻缓的牵起缰绳,“多谢,心领。”一手打了马上跟了上去。

朗国皇宫不似宁国皇宫一般层层交错沉重,外有红砖高墙,内有宫闱楼池,宁国皇宫幽暗如千年不变的沉木,隐隐透着腐烂陈旧的气息,而朗国皇宫宫墙固若金汤,,内设却是明朗开亮,。

颜楚凰一见心头豁然开朗,心中只想这才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下了马吩咐了陈飞然看住万无度慕容锦便拂拂衣袍大氅随着完颜恪进了宫门。

完颜冲穿了深蓝衣袍大氅,背对着站于窗前,颜楚凰踏进书房时故意放轻脚步,不料一同进来的完颜恪却是狠狠的踏在地上更是加上口中豪迈一声:“父皇!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转了头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刻内敛着红芒的痣,完颜冲不禁皱了皱眉头,看向颜楚凰的眼,便紧闭了眼转头不再看他,许久深叹一口气:“楚凰,你太不像他。”

颜楚凰心中一惊,不自觉的看向完颜恪,只见完颜恪侧脸朗阔分明,双眼中笑意更浓,更是有一股势在必得的霸气昭显,双手轻缓搭在身旁,手边的翠绿色南院王玉璧更是如那抹笑容一般泛着柔光。

从未有人说过颜楚凰不像完颜真,就算是薛昊那样深恋着完颜真的人在死前也认错了他,这完颜冲倒是吃了金丹,能辨别得如此明了。

颜楚凰心中颇有些发怵,面上虽是淡然,心中却早已兵荒马乱,从怀中掏了鱼跃烟杆便承了上去:“皇叔,这是父皇要我带来的东西。”

完颜冲缓缓转了头,见颜楚凰莹莹做白的手指轻轻的夹着那玉白中泛着绿的烟杆,抚媚惊心,迟迟不接下来。

是不敢接。

一手轻抚上去,那烟杆润泽滑腻,玉质杆身浮刻的扎龙早已被抚平,模糊辨出龙型的错盘环结,冰冷之感是否如那人死去时的温存,内敛而决绝。

如承载着最残忍的梦。

忽觉眼中干涩难耐,眼皮更是如千年未眠一般的沉重困倦,苦痛深刻的嘴角缓缓一字一句沙哑:“我最了解你。”

最了解却不爱。

便是长久而生,长生而处,滥用长久之计也无法阻止那人飞蛾赴火。

那场雪烧灼了三个人的梦,灰飞烟灭。

中间一人始终白衣灼灼,笑靥如花,那人的手纤细而莹白,却能挑起最重的担子,摧毁牢不可破的江山,亦能撕破长空红心,吸光余下人心血思恋。

大漠之间最英勇的鹰也无法逃脱那人手中铁胎弓,亦如他无法逃脱精心密织的网,横冲直撞只求放逐快活般的遍体凌伤,最终那人却任由自己许下的诺言撕破身体,任意翱翔,却不知没有了那张网,再广袤的天空也无法承载心中盛情,溢满而生的水凭空干涸枯萎截流,空而绝。

空而绝!

把诺言当作借口,他是第一人。

没心没肺还可以笑得如此温文的人,是可以毁城覆国,烧天翻地斩杀神佛魑魅诛灭魍魉妖魔之人,便也是可以把诺言借口相形调换,把情感爱恋颠倒玩弄,等到深陷其中再用最毒的方式解脱牢笼之人。

这便是救赎么?

可笑至极!!

完颜冲缓缓接过颜楚凰手中的鱼跃,轻抚了片刻,眼中柔情似水荡漾而开,波光粼粼,下一刻便如冰雪一般的狠洌,杀气藤涨弥漫,一手狠摔了鱼跃,重磕到汉白玉的石阶之上,断成两节轻快的跳开了去,在冷清而空旷的大殿中碰击出巨大而重叠的清脆之声。

“我不承你情!“完颜冲一甩长袖,再不看那烟杆一眼,如被追杀千里的败兵一般落荒而逃。

纵使你达到了你所说的诺言破了宁国,你依旧是毁了诺,在你许诺之时就为你的情谊埋下了根,那个诺言就是作为一个借口而承载着,是不是?

你无论是于我还是薛昊,毕竟还是毁了诺。

不怪你,毕竟毁诺之人往往便是那立誓之人。

若你能告诉我你心中的那人是我还是薛昊,我死也足以。

望着最后飘忽的深蓝衣角消失在门旁,颜楚凰悄悄轻叹一口气。

“你很紧张?“完颜恪依旧是嘴角上扬,眼中睥睨掣肘之气更胜,全然像是没有见到完颜冲方才的失魂落魄。

颜楚凰轻笑一声,绕着完颜恪缓缓跺到面前,细细而讽刺的看着完颜恪,眼中傲慢轻蔑之笑如激昂之水扑腾翻滚,直扑向完颜恪的眼火,不扑灭不罢休:“你高兴?“颜楚凰双手自然而放松的垂到身体两侧,右手轻轻磕碰着系在一旁的紫索,”你看到完颜冲这样你心中居然会高兴?完颜恪,你想

——杀他!“

颜楚凰戏谑的盯着他的双眼,要把完颜恪眼中的的杀意看透缠紧一般,微乱的卷发温柔顺从的披散在脑后,嘴中却说着毒话。

颜楚凰正要转头,完颜恪嘴角更弯,眼中更是泛光发亮,一手捏上颜楚凰的下巴,扭转过来,眼中便是柔情似水:“你很了解我啊,阿楚。”

颜楚凰见完颜恪如此不客气,也不恼,眼中却像是迸出火花来一般,戏谑,怜悯,讥讽,嘲笑一股脑如狂风劲浪一般迸射出来:“可怜啊,托我父王的福,你从未得到完颜冲的爱。”

不料颜恪眼中更是如颜楚凰一般的戏谑怜悯讥讽和嘲笑:“真是可笑,我从来不需要他爱护,我更是可怜他,以为父慈子孝,最终却落得这样下场,失爱断肘。”

颜楚凰眼峰一转,眉尖上挑,依旧温文而雅情:“你的老父皇今日见我更是心力交瘁,你与我前来是想亲眼见他被抨击憔悴,精疲力竭。”

“若我要寻知音,必是阿楚你一人即可无二。“

“我怎能担此重任为你知音,“颜楚凰一手拂落完颜恪死捏着自己下巴的手,一边转过头,”你十八岁弑母,狠辣毒绝,我无法担你知音。“

听了此话完颜恪必定是睚眦相望,目瞪而怒,若能见他这样,若能活生生血淋淋的扯下眼前笑得风轻云淡睥睨天下的黑衣人的心头血肉,撕裂得血肉模糊也可以解心中痛恨:“春药之巧,一个小小的宫女飞上枝头,成了唯一的妃,你成了唯一的皇子,你应该庆幸的,大哥,就算坐等那老头老死也甘心,那个王座无论如何都是你的,”转到那人的背后,完颜恪黑发如瀑布一般柔顺,颜楚凰轻抚着完颜恪随意扎的发,“你的母亲真是一个好母亲,称职,称心,只一次就怀上你了,还甘心被你杀,你应该摆着香炉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才能还了你欠的苦命女人的债!“

只感一股凌冽之风横扫而而来,如疾风快雨,颜楚凰还未反映一只手早已捏住颜楚凰脖颈,颜楚凰登时便踹不上气来。

完颜恪依旧在笑:“这些话也是你可以说的?“

脖颈被掐住越收越紧,颜楚凰胸闷气短,脚尖渐渐离地,却也只是垂着手不去反抗,声音沙哑难听:“宫女,春药,皇帝,这真是世上最绝妙灵巧的组合。“

完颜恪双眸似野兽般迅速缩拢成一条细线,恐怖而嗜血,嘴角依旧在笑,如揭开丑陋的伤疤,滴出血般狠毒绝辣:“颜楚凰,你我初次相识,为何你要步步逼我,句句伤我!“

颜楚凰一口气堵在胸口,眼中渐渐看不清面前之人,更是有青绿红黄乱七八糟颜色,脑中更是闷堵难受,想要喷出血来一般:“你多次命人杀项皓生……”顿感一大口空气涌入胸中,苦闷憋屈之感顿消。

原是完颜恪放了手。

完颜恪收起了一贯的笑,冷冷的站在颜楚凰面前,看着颜楚凰平整了气息道:“你是为了项皓生?!”

颜楚凰清浅的眼中涌上几丝血丝,显得如哭过一般,完颜恪心中一软,再见他雪白纤长的脖颈上青紫一片,心中暗恨自己下手不知轻重,便要上前安抚。

不料颜楚凰狠洌一抬头,完颜恪心中一凛,这人凌冽如薄刀,毒辣如鸩羽,若是自己存了丝毫怜悯疼惜之心便是对自己的扼杀,如此这样迟早会害死自己,便是亲者痛仇者快。

又见颜楚凰又垂下眼睑,整顿内息,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孤月般轻扇忽朔,轻抿紧绷的唇脆弱而轻柔,飞扬的眼线如带风飘荡,若看不见眼中的杀气嗜血傲世自负,现下的颜楚凰便也是温柔顺从,温文纯良。

完颜恪长长叹出一口气,如吐出心中矛盾无奈一般。

本应如此。

颜楚凰有毒。

有那么一丝后悔见了他。

低了头见他雪白的狐毛大氅衬着他梅子青的袍子如雪中翠竹一般,清透挺拔,不仅想起那日漳州军殿中,此人穿着白色染满血污的里袍,狠洌眼神中透出一股清新把血腥气遮掩得一干二净。

如今的他也是如此,恨不可,爱不可,不恨不可,不爱亦不可。

纵使颜楚凰出口伤人,出手伤人,对方也会因自己反击而懊恼生恨,就如自己一般,这样的人明明最毒最狠绝,最冷最猖狂,最狠最负情,却无法下手,天生而来就是毒物,踏着尸骨而来的修罗。

颜楚凰一手抽出了紫索指向完颜恪的脖颈,手中感觉还残留着那夜项皓生胸膛的热血,滚烫刺手,惊心动魄无能为力之感疯狂脑涌上眼前,眼中狠洌得如濒临癫狂一般:“你若还要杀项皓生,我便让你做不成皇帝!“

清冽的笑声在耳旁响起,完颜恪一手隔开颜楚凰的剑:“你不是势在必得能为他拿下江山么?”反手握住颜楚凰拿剑的手,心中不知名的怒气波涛翻腾。

缓缓还剑入鞘:“我恐惧你的计谋,项皓生一死,你便心灰意冷,成不了大事!“只听”铛“的一声,剑柄狠撞了剑鞘,耳边却飘忽来完颜恪海浪拍打沙滩般暗哑之声,”你叫我如何不杀项皓生。“

顿感如杀气般的真气横生横冲直撞逆流击射颜楚凰的心脉,按捺不住的嗜血之气撕破胸膛便要直冲云霄,这种危险之感如一根木杆支撑住的城,摇摇欲坠。

青色身形闪移到殿门口,颜楚凰手捂胸口,一手紧握了紫索,忽觉剑柄湿漉滑腻低头一看,竟是方才一震震裂了虎口,血肉模糊。

心中一震,再抬头看完颜恪,只见他微扬了下巴,凌厉尖锐的轮廓凛冽,居高临下般盯着颜楚凰,细长的眼线睥睨而视,如针芒狠刺周身大脉,那抹笑意更像是杀人刨骨般令人发指。

颜楚凰胸中又是一股血气翻腾,腾空生出一股恐惧,再不敢看完颜恪的双眼,狠咬牙,转了头就奔了出去。

完颜恪见颜楚凰落荒而逃,心中冉冉升起一股不忍,又想起方才颜楚凰挖苦自己身世的话,不禁低头苦笑道:“我是宫女皇帝之子,你是质子敌国公主之子,你我二人身份相当,你心中又岂会是不明白,挖苦我便是挖苦你自己,“弯了腰去捡被完颜冲摔成两段的鱼跃,”你为了项皓生报复我伤你自己又是何苦来。“抬头去看颜楚凰踉跄的身影,低头长叹气,抬了脚迈出大殿。

第三十二章

颜楚凰慌忙的逃出宫门,陈飞然正等在门口,见颜楚凰脚步虚浮踉跄就要跌倒,急忙闪身跃起上前,不料颜楚凰脚下一撇,撞了陈飞然满怀。

陈飞然连忙一手拉过颜楚凰的手扶起,颜楚凰如捉到救命稻草一般反手很抓陈飞然的手,牢得送不开。

颜楚凰手心冰冷掺有一层薄汗,低眼看去,见他脸色惨白,睫毛不住的闪烁扑离,唇更是失了色,嘴角旁厚厚结了一层深紫血痂,一双眼透出狠洌和不甘,是一股陈飞然从未见过的强烈杀气戾气,是要把天下人屠尽杀绝的怒。

陈飞然心中一惊,从未见过颜楚凰如此失态过,更感他全身虚软无力,一手轻搭上颜楚凰的手腕脉门,顿感此人丹田中有好几股精纯真气乱窜翻腾,逆流而上杀气腾腾的要破体而出,连忙反手扶住颜楚凰封住周身大穴,只听怀中人如释重负般的长叹一口气,一双眼扑腾了几下就要闭上。

陈飞然一手扶正颜楚凰,就要强行灌入真气引导,只听耳旁的声音故作懒散:“楚凰长时间服用隐息的药物,筋脉已然脆弱不堪,你的真气不是纯阴阳,若强行输入,恐怕楚凰是几十次都不够死的了。”

说罢万无度翻身下了马,扯过正要昏睡的颜楚凰扶住,伸掌抵住后背,一股纯阴真气如潺潺溪水般慢慢汇入颜楚凰丹田带动其真气自行运转,只听万无度“咦”了一声,脸色巨变,陈飞然急忙扣住颜楚凰脉门,一探,万无度的真气如灌入大海江流般,一去杳无音讯,抬眼看颜楚凰双眼将闭,心中一慌,竟不知如何是好。

万无度也是满头大汗,狠狠剜了陈飞然一眼,道:“若不是你前几日打伤了我,我必定能救下楚凰,如今,却只得听天由命!!”

说完示意陈飞然扶住颜楚凰,双手齐上,必定要把全身真气输入颜楚凰体内,丹田内真气寥寥无几,却拼了命般,连五脏六腑周身筋脉中的一丝一毫真气都剥下刮尽全力灌入。

繁密的汗由发迹浸入万无度浓烈的眉眼中,顿感一阵酸胀,正要闭上眼缓和一下,不料刚闭眼四骸之间鼓胀无力,更有股未知的力量撕扯呼啸着直冲脑门,方才输入颜楚凰体内不知踪影的内力反弹而回,心中轻呼“糟了“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后退几步头昏眼花,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一双修长的手臂环上来,万无度无意识的抓紧。只听身后那人缓缓道:“小心走火入魔。”

完颜锦低着眼睑,却能明了的看见他金色的眸,清淡的眼光中透出一丝艳丽的梅红,紫灰的衣袖随风扬起,环住玩万无度的手臂微露,洁白晶莹。

万无度也不看那金眸的人,只是微微喘上一口气,轻闭了双眼要挣脱开慕容锦,不料慕容锦双臂似桎梏加上方才险些走火入魔全身虚软竟然挥不开他的手,苦笑道:“锦儿,放开我。”

听万无度口气沉重严厉,慕容锦抬起眼睑,看了看委顿在陈飞然怀中的颜楚凰,缓缓松开臂膀,轻轻道:“你要我救颜楚凰我救就是了,你何必要逼得自己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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